【原文】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1)。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其辎重(2)。虽有荣观,燕处超然(3)。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4)?轻则失根,躁则失君(5)。
【题解】
此章老子提出重与轻、静与动(躁)两对矛盾。并指出“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又说“轻则失根,躁则失君”。他认为轻与重对立,重为矛盾的主要方面;动(躁)与静对立,静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这是老子朴素的辩证法思想。但在接触到动静关系时,把静看作是起主要作用的方面,这就把矛盾的主要方面颠倒了。也就把事物的主要性质弄颠倒了。所以他的辩证法是消极的,是不彻底的,含有形而上学的因素。(采任继愈说)
注释:
(1)马王堆本乙本及诸今本皆如此。《韩非子·喻老》所引亦同。马王堆本甲本“重”字损掩,“轻”省作“圣”,“静”假作“清”。皇侃疏《论语·学而》第一所引,“君”作“本”。毕沅说:“古字‘躁’应作‘趮’。”按马王堆本甲本乙本,“躁”均作“趮”,作“趮”是。《说文》:“趮,疾也。”段注:“今字作躁。”引伸为动。“静”傅本作“靖”。张煦说:“吕等‘靖’作‘静’。”马叙伦说:“各本及《文选·秋声赋》注《誉何劭诗》注引,并作‘静’。”今据改。
(2)马王堆本甲本如此。乙本“离”作“远”。河上、王弼,“君子”皆作“圣人”。
傅、范与唐宋诸本,大都同马王堆本甲本,惟傅有“其”字,他本均无。《韩非子·喻老》引作“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也”。亦作“君子”,无“其”字,句末有“也”字。
高本汉本无“是以君子”四字。“终日行”遂州本作“行终日”。御注、景福两本“辎”作。罗振玉说:“乃‘辎’之别构。”奚侗说:“君子,谓卿大夫也,说见《礼纪·乡饮酒义》注,对下文万乘之主言。”洪颐煊说:“《文选·东京赋》‘终日不离其辎重’,李注:‘张楫曰:‘辎重,有衣之车也。’”《汉书·韩安国传》:“击辎重’”。师古注:“辎,谓衣车,重谓载重物车,故行者之资,总曰辎重。”朱谦之说:“辎重为载物之车,前后有蔽,载物有重,故谓辎重。古者吉行乘乘车,师乘兵车,皆有辎重车在后。此以喻君子终日行,皆当以重为本,而不可轻举妄动也。”
(3)诸今本悉如此。傅、范及《释文》,“燕”作“宴”,古通用。马王堆本乙本作“虽有环宫,燕处则昭若。”甲本“虽”作“唯”,未两字损掩。荣观,河上公注谓宫阙。陈景元引一本作“荣馆”。盖假“观”为“宫观”之“观”。蒋锡昌《校诂》:“此言道中虽有荣华之境,可供游观,然彼仍要随辎重之旁,超然物外,而不为所动也。”可供参证。
(4)王弼本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奈”作“若”。景龙、龙兴碑、唐人写本残卷,“奈”作“如”,无“而”学。傅、范,“何”上有“之”字,作“如之何”。河上、景福及《群书治要》“轻”下有“于”字。马叙伦说:“《韩非子·喻老》篇曰:‘主父万乘之主,而以身轻于天下。’是古本有‘于’字。”高亨说:“《韩非子·喻老》篇:‘主父万乘之主,而以身轻于天下,是以生幽而死。’《老子》此句,疑后人本韩非所加注语。”
(5)焦竑《老子翼》及王夫之《老子衍》如此。焦竑用王弼本,盖依据《永乐大典》王本也。马王堆本甲乙本及傅、范本,“根”作“本”。河上及唐宋诸本,“根”多作“臣”。朱谦之说:“此文当作‘轻则失根,躁则失君’与上首句‘重为轻根,静为躁君’,相对成文。”俞樾说:“此章首云‘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故终之曰‘轻则失根,躁则失君’,言不重则无根,不静则无君也。”朱、俞二说颇近老氏原义。劳健《古本考》:“轻则失臣二句,乃承万乘之主以身轻天下句,而失为臣之用,过在人主不身处于无为,故躁而失为君之道也。轻字与章首以轻重设喻之辞无涉,君字即指人主,并与章首君字义别。旧说亦多强为牵附,故改失臣作失本失根,以求与章首二句文字相对,乃反与万乘之主句不贯。”高亨《正诂》:“余疑此文当作‘轻则失臣,躁则失民’。河上本‘臣’字,《韩非子》引同,可证古本如此,原不误也。
民作君者,盖形近而讹。轻则失臣,躁则失民者,言轻则其臣思篡,躁则其民思叛也。与前文‘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并非反正相明。臣、民谐韵。”劳、高二说,各富新义,录以备考。
【今译】
稳重是轻浮的根本,镇静是躁动的主宰。因此君子整天行走,不离开载有粮秣诸物的辎重车。虽有荣华的生活,享受它而不沉溺于它。为什么一个万乘大国的君主,反而把自身看得比天下社稷还轻微呢?轻举就会失去制衡的根本,妄动就会丧失主宰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