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名谨,字怀朴,河南解元。时因幕友蔡姓自漳之台,任凤书禀,颇笃交情,常有来往赠答。旋值此举急遽,忝承清问下及,爰敢不揣冒昧涂鸦,缮呈曹公斧削禀请,以抒愤世嫉俗深衷,聊亦少补于各厅、县之万一耳!
台湾府凤山县知县曹谨敬禀大人阁下:敬禀者,卑职叠奉钧函饬议练兵一事。查此事前经刘升宪与达镇宪议定,自练精兵六百名,每日需用饭食、犒赏钱七十五千余;每年十个月,计算应费二万五千有奇。除宪台暨府、厅、县捐助洋银一万二千圆外,其余费用及诸器械、衣履均由镇宪捐办,业已通行各属。卑职初来海外,未悉此地情形;况一介书生,军旅未学,何敢妄参末议!惟既承宪意,亦惧深负国恩!
卑职窃惟台湾孤悬海外,中征内地五十二营之兵,三年一班,更番拨戍;人既杂则材力不一、时既暂则考校多疏,将与兵不相习、兵与兵不相知,故未及交绥,先已释甲。从前偾事,职此之由;则训练诚亟亟也。顾练之云者:讵惟是有兵六百,遂可恃无虞哉(自“顾练之云”句起至“虞哉”句,曹令增叙入)?朝廷慎重海疆,额设水陆步战守兵一万二千六百七十名,无一非镇帅之兵,即无一非镇帅当练之兵。列圣轸念戍兵,频加赏赉:除本兵在台支领粮饷外,每名每月于内地添赏米一斗、银二钱八分零,以资养赡家口;而又盘费有给,叛产有加(自“除本兵在台支领”至“有加”等句,乃曹令增入)。凡各营操演之时,参、游以上皆有犒赏银两。戍兵所得,较之内地倍多;本足以固其心而作其气。
其所以不练不精者,乃兵弁之辜恩,非朝廷之吝赏。今议者不务遵守旧章、申明纪律,而动议变增。计所练之兵,仅全台二十分之一,而所赏较本兵粮饷倍之(自“计所练”之句起至“倍之”句止,曹令增入)。试思朝廷设兵,原无彼此。此而当练,熟不当练?此而当精,熟不可精?如必厚赏而后精,则非厚赏遂不必精;必厚赏而后练,则非厚赏并不能练。
是必岁捐数十万金,以为全台练兵之用而后可;如其不然,是予各兵以藉口之端,而开各营推诿之渐也!且台地绵亘一千余里,精兵六百,以之自卫则有余,以之卫人则不足。往岁小丑跳梁,幸而随起随灭;倘一旦南北交警(“且台地绵亘”句起至“交警”句止,曹公改增叙入),此六百人者,顾此则失彼、顾彼则失此,势不能不仍驱未练未精之人,相与从事。夫平居各筹练兵之赀,有事不获共享练兵之用;以平居未沐精兵之赏,有事不免仍蹈精兵之危,皆情所难堪而理所弗顺也。
况乎费之所出,非官则民。查一县捐摊,每岁数几盈万,已未能按款批解;今又加以千余之费,名曰捐廉,实则挪移公项。至公项亦无可挪,则送费者一日不至、催费者则一日不休;文武不和,咎将谁属?此派之官者之不可行也。若夫取之于民,则台民数经兵燹,十室九空;加以亢旱频年,则素封之家,所入不敷所出。故盐筋加价,则贫民哗;筹款发商,则富室累。此取之民者之不可行也。
抑卑职更有虑者:练兵之费,各属一万二千;其一万三千余金,尚须镇宪自行捐办。如达镇宪之不辞劳瘁、不惜重资,犹之可也;后之继达镇宪者,既未必自捐一半、又未必每日亲操,而既有成数可稽,即不能不照常致送。是一定案,遂成陋规。练兵者,固不得不然;不练兵者,亦不敢不然。谁能以练则与、不练则不与、练之不精亦与者,而为镇军直陈耶(“自练兵者固不得”句至“直陈耶”句,曹公怀朴改增叙入)?
惟是练兵之举,将及三年;既议停止,必筹安置。计惟就现练精兵中择其年力精疆、技艺娴熟者,分插南北各营,使之转相教习;除本营该管官按照定例于三、六、九操演外,镇军南北巡时再为按名操演。赏罚之政,备在中枢;实力奉行,何施不可?是镇兵虽有自练之名,而通台处处皆宿重兵、人人可成劲旅,去二万三千余贯之糜费,收一万二千余人之实力;官官之间,胥受其福。
卑职腐儒之见,凭臆直陈,殊多冒昧;然为公起见,思于事有裨益,不敢稍涉趋避。尚希谅其愚直,加之训诲,无任惶悚待命之至!
肃此具禀,恭请勋安。唯祈宪监。卑职某敬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