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耶律寿山正在伺敌,只见灯光临近,也是一员穿白主将,两员偏将,也是平北元帅旗号。寿山看了心中诧异道:“怎么这边又一个宋元帅?”
遂督兵前进。战杀了一阵,宋将却又败去。寿山复整人马,才要前进,忽听背后呐喊,一双人马拥一前来。寿山传令后哨调为前哨,带着番将迎上去。只见也是与前两番所见一般的旗号人物,寿山说:“奇怪,莫非这人曾分身法不成?”
洪国舅说:“必是些妖法邪术。”
寿山说:“莫管他邪法正法,且杀上前去。”
刚要出马,只见那穿白小将银枪一摆,调转人马如飞退将下去。寿山大怒道:“孤自来不信这些旁门异术,到要赶上见个分明。”
一言未尽,正南上一队人马,击鼓而来,这来的却是真正元帅梦鸾小姐,前三次乃是少俊军卒所扮,以作疑兵诱敌之计。寿山见了甚是诧异,道:“真正作怪,这一次定要将他捉住!遂吩咐手下向前冲杀,若还败去,急急追赶。”
一员番将应声出马,这边青梅舞双锏迎将上去。番将举大斧砍来,连走几个回合,青梅锏打贼人右背,番将抱鞍逃回本阵。洪国舅大怒,提叉跃马飞临阵角。小姐将枪一摆,两员副将一齐冲马迎住洪吉剌海厮杀起来。青梅回归本阵,调动人马,慢慢倒撤。这里寿山见洪国舅战二将不下,忙舞刀催马,大叫一声,冲将过来。小姐一见,挺枪相迎,战了两合,即拨马败走。两员副将也就败了下来。寿山一见,大叫:“宋贼休想逃走,这里赶上定要拿住!”
调动番兵朝下赶,似箭如飞不放松。小姐众兵催马走,故意的散乱了跟随手下兵。往南往北纷纷去,高小姐直奔西边马似风。只有那数个步卒跟着走,两副将紧紧相随保总戎。一直赶到祥狐岭,恰是重围险地中。小姐催马忙上岭,青梅女点着信号火向空扔。一声炮响惊天地,来了八方四面的兵。南边孟昶催人马,东边来了呼延平;郑铎兵出壬癸水,西方小将是焦荣。四角上八员健将如飞至,登时间四面八方不透风。人马重重朝上裹,犹如铁壁似铜城。番人至此心省悟。方知中了计牢笼。金太子雄心不惧微微笑,喝叫:诣卿仔细听:今朝既然临重地,少不得努力齐心往上冲。此番若不重取胜,反叫南国笑无能。”
番兵将齐声应,人人奋勇抖威风。并举刀枪朝外闯,乱放征驹气势雄。宋兵宋将不交战,迎头放箭乱开弓。相离近处用牌挡,飞来就地砍能行。中箭的番兵齐落马,着刀的毛袄冒鲜红。连闯数次走不去,八方四面尽皆同。金太子无奈圈回马,君臣齐聚在当中。回头观看人和马,手下的番兵剩了对冲。着急仰面长吁气,暗暗后悔在心中。祥狐岭困住了金殿下,高小姐搂马山头看得明。
此时天已渐亮,小姐见番兵番将连闯数次,损折大半人马,锐气已挫,精神渐疲,暗喜道:“趁此不擒敌人,更待何时?”
遂纵马下岭,暗中传号令,命呼、郑、孟、焦四面向前攻杀。洪国舅与众番将一见,一齐撒马,分四面迎敌。金太子寿山勒马当中,观看出路。又见宋元帅搂马站在西南角上,手举令箭,在那里指挥兵将,只有一队步兵跟随,左右并无将佐护卫。心中暗想:“只撞金钟一下,胜打钣铙三千。何不趁此向前捉住此人,要出重地,有何难哉?”
想毕,催马直奔小姐而来。小姐一见,心中暗喜,想道:“若在此处擒他,他手下人必来救护,何不再往下引他一程,擒他便了。”
故作惊慌之态,圈马就跑。
寿山后面急急赶,想把元戎宋帅捉。倒拖金刀藏暗计,连把征驹不住磕。佳人催马忙前走,步兵几个紧跟着。一前一后急如箭,恰好似海青展翅赶天鹅。一气引出三里路,这小姐回头闪目看明白。龙尾神钉拿在手,腹中暗暗自掂夺:“这一打在致命处,寿山一定见阎罗。北安王疼子将仇报,依然还要动干戈。耽误工夫延岁月,几时还朝奏凯歌?何不将他活拿住,番王纳款定求和。就只怕打他别处不中用,那番王力大无穷猛又凶。”
这佳人一边跑着拿主意,催着那银鞍战马打旋磨。左盘右绕东西转,金太子口中哎哧乱吆喝。大骂:“宋贼休想走,定要今朝将你捉!”
只赶的二马看看离不远,佳人得便带征驼。
小姐见他赶至临近,把马往旁边一带,左手的银枪望寿山面上一晃,右手的雁翎钉就打将出去,口中喝道:“番官慢来,看枪取你!”
寿山往上用刀一塘,只听噹啷噹啷的响,那神钉却打在枣骝马前膀。那马负痛往前一撺前蹄扬起,后蹄直立,金太子坐不住,翻觔斗跌下马来。小姐知他骁勇,第二根龙尾钉随手打去,中在寿山左腿。番汉一翻身刚然跳起,被钉打倒。宋兵一拥向前,生擒活捉,绑在马上。
且说大金护国都督鸟林喜正与宋将交战,转眼不见了殿下,远远见他追赶穿白的宋将住西南上去了,恐有疏虑,连忙抽枪纵马赶来保护。洪国舅一眼看见,也就随后赶来。及至鸟林喜到了跟前,见寿山已被擒获。
番官一见黄了脸,舍命前来救主公。催马提枪朝上闯,直奔佳人两眼红。照着小姐分心刺,佳人即便用枪腾。响亮一声磕出去,二马盘旋不住行。这一个丈八蛇矛如怪蟒,那一个竹节银枪似玉龙。这一个恶战仇敌因救主,那一个为父盼成功。二人大战十数趟,那时瞥躁了左金童。改路更门摇战杆,神枪法取命追魂分外凶。风扫落梅花乱舞,一片枪山往上攻,番人一见难招架,征驹倒退强相迎。中三路失一空,这小姐银枪一颤奔前胸。只听噹啷一声响,刺碎胸前宝镜铜。无情怪蟒寒心过,死尸跌下马能行。可怜为国忠良将,身丧疆场不善终。佳人枪挑鸟林喜,洪国舅马至跟前魂吓惊。奋勇催驹朝上闯,高小姐回手忙掏龙尾钉。照着来人迎面打,洪海着伤中了雁翎。圈马落荒逃命去,这小姐挥动八方四面兵。
祥狐岭下这场苦战,酋长、都督、毛袄番兵死了无数,生擒有名的番将十二员,只剩二三百不该死的番兵,也是着伤带箭,跟着洪国舅逃命去了。
当下小姐传令鸣金。只听的一棒锣鸣,呼、郑、孟、焦与十二员健将,各带本部人马,归了大队。小姐率众回营,排班升帐,众将都来庆功。生擒番首及器械牛马不计其数。小姐令掌簿官逐一点清,命把耶律寿山与所擒番将俱各押至雁门关内,交付石总镇监禁严防,莫断饮食。然后摆宴庆功,杀牛宰马,大犒三军。
且说不花丞相自太子去后,安置了营中之事,亲带人马,随后来接引寿山。刚到了北岸,看见了石郡马的营寨正在南岸渡口,吃了一惊,料必有故,忙忙传令,就在隔河对岸安了营寨,差数个细作驾小舟从别路去探。正自着急,只见洪国舅盔歪甲斜,踉踉跄跄奔进帐来,放声大哭道:“丞相不好了!如此这般,全军尽溃,太子被捉,下将忍死逃回,特来与你商议救主之策。”
不花无敌闻此话,点首无言冷了心。半晌还过一口气,杀人虎目泪纷纷。手拉洪海呼国舅:“此事活活气死人。咱二人共保殿下与人马,曾受过狼主讬付记在心。十万大兵非小可,储君太子重千金。这而今幼主遭擒全军没,有何脸面见当今?”
国舅说:“只好请罪添人马,咱二人舍死亡生走一巡。努力齐心杀宋将,再设良谋攻雁门。搭救储君出虎穴,不枉同为受命臣。纵然不救殿下回,死在疆场算尽心。”
不花听毕连摆手,“国舅你不须枉想苦劳神。宋贼智勇难取胜,暗引埋伏诡计深。锐气已折难再战,赵家福大有能人。枉送残生不济事,到不如另想良谋救诸君。”
洪海说:“丞相有甚高明见?快快言来好放心。”
不花相这般如此说一遍,国舅说:“事不宜迟就起身。”
他二人摘盔卸甲更衣帽,脱去了征袍紧上了罪裙。吩咐番将守营寨,齐乘快马出辕门。顿辔加鞭急如箭,黑河不远面前存。连忙上船到南岸,惊动了大宋营中汛的人。
南岸宋兵一齐向前,抽箭搭弓,往下吆喝:“番寇的船只,再要向前,就要放箭了!”
不花、洪诲一齐说道:“我二人奉狼主之命,特来求见你家兵主,有事相商,快去通禀。”
宋兵闻言,转身上马,来到营门,通禀进去。石郡马与二健将正坐议事,闻报令将二人带进营中,问明了来意,遂令二将带二百马兵送他二人去见元帅。二将领命出营,簇拥二人,往大营而来。
且说梦鸾小姐庆功宴毕,正议进兵之策。只见蓝旗来报:“今有先锋石怀玉着偏将某人,带两个番人,说要见元帅,现在辕门候令。”
小姐沉吟了一回,吩咐先令二将进见。军卒答应,回身退下。中军去不多时,二将随令而进,入帐打躬参见。小姐问了备细,令众将齐集左右,护卫兵丁各各弓上弦刀出鞘,番国来人绳绑二背,叫他销刀而进。中军执令,来至辕门,呐喊下去。不花、洪海听得明白。
二人至此无可奈,只得低头受绑绳。执刀的军校如猛虎,左右围随不透风。簇拥二人朝里走,他这里偷看千军万马营。但只见旗幡招展天地暗,杀气迷漫锁碧空。刀枪箭戟麻林似,甲亮盔鲜绕眼明。大营高估青龙地,八卦连环套九宫。三才四门分乾坎,朱雀玄武列西东。五方旗画凶神像,六丁六甲带七星,过数层如狼似虎刽子手,绕几处牙帐鹿角梅花坑。大帐中军止住步,执令军卒呐喊一声。两房跪报番官进,这才举步往前行。两下里十字刀枪如雪片,众军校箭横弦上待开弓,他二人低头走进团花帐,又只见两旁战将貌狰狞。一个个手搭剑靶丁字站,众武士各各插枪绕眼明。但只见:凤翅盔荷衣盔盔镶异宝,烂银盔镔铁盔盔称珠缨;柳叶甲鸟油甲鱼鳞密砌,黄金甲锁子甲宝色光明;素罗袍翠蓝袍茉梨花衬,织锦袍绛红袍袍染猩猩;皮鞋带狮蛮带金环双扣,白玉带银妆带露磨琼;神飞枪梨花枪如怪蟒,渗金枪亚把枪枪似折龙;偃月刀日月横秋水,金背刀三尖刀二刃双锋;三股叉托天叉银龙摆尾,渗金叉火焰叉彩凤摇翎;豹尾鞭水磨鞭鞭排竹节,熟铜锏银妆锏锏现八楞;莫邪剑龙泉剑光辉夺目,五花锤八门锤锤似流星。众战将分两旁如狼似虎,面含嗔怒目视鸦雀无声。宋元帅虎皮椅居中端坐,盔如雪甲如霜白玉妆成。满帐中甲亮盔明分五色,不亚如柳衬桃花绿配红。二人止步头低下,双双拜倒在埃尘。佳人坐上高声问:“番官至此有何情?”
二人顿首呼:“元帅,在上留神请细听。下将二人无别故,特来请罪拜元戎。只因狼主一时错,不该斗胆兴兵戊。但只是大邦国主如尧舜,求元帅海量宽宏暂恕容。乞恩免死留殿下,我狼主情愿投降纳表封。干戈永罢归王化,年年进贡至东京。小臣舍死到虎寨,特叩台前禀下情。从今再不生异志,我君臣倾心吐胆永无更。元帅不准归降事,小臣领死请施刑。”
二人说毕伏在地,高小姐微微冷笑两三声。
往下开言说:“你主国富民丰各占一方,何等自在,不意贪心无厌,屡犯天朝,此番理应剿除,不当再恕。但本帅上体吾皇尧舜之心,下怜尔国生灵之命,准尔降便了。”
二人连忙向前叩头,谢元帅大德洪恩。小姐说:“且不须谢恩,尚有三事未言,如不情愿,仍不准降。”
二人道:“但凭元帅吩咐。”
小姐说:“第一件,叫你狼主耶律泰捧降表贡单亲来纳款;第二件,将私逃监守汪国恩囚绑献来;第三件,你太子寿山与所擒的诸将一同带回京中,仍前为质。”
二人刚听至此,心下着忙,连连叩首道:“元帅既准投降,彼此便是一家。念我郎主年近七旬,只有殿下一人,狼主时常多病,倘有不测,无人承继大事,乞元帅开天地之恩,放我殿下回国,下将二人情愿随元帅入京为质。”
一面说,恸哭伏地,哀怜不已。小姐说:“王道本乎人情,本帅倒有放他之心,但只是你君臣反覆无信,令人可恼。想当初镇国王活捉耶律通之时,你也曾许过终天称臣,不意你君臣诡诈百端,偷渡关口,暗买枉臣,纵耶律通归北,未及一年,你国即发兵入寇。本帅若放了寿山,大料不过失信如前;你二人既这等苦苦哀怜,且把所擒众将放回,留下寿山,入京为质,这便是本帅各处之恩了。不必再言,本帅明白候信。三日之内不来纳颖,先斩寿山之头,天兵后进,务要剿除巢穴,方始回兵。你二人回去告诉你主,只营预备迎敌便了。”
说毕,吩咐左右:“送他出营!”
军校答应,一拥向前,足不沾尘,出了中军,至辕门外松绑。二人上马,如飞而去。这一来,引出几段意外奇闻,睹公又看一出妙戏。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