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御政计四章,此乃中之上也。)
上篇十五章分御政养性伏食三卷,应药物炉鼎火候三要。金丹大道已无余蕴,然但举其体统该(概)括处,尚有细微作用未及悉究,恐学者不察,流入差别门庭。故此篇仍分三卷,将差别处逐段剖析,与上篇处处表里相应。近代诸家有分上篇为经,此篇为注者;又有分四言为经,五言为注者。不知彻首彻尾贯通三篇,始成一部参同契。千载之下,孰从定其为经为注而徒破碎章句乎?俱系臆说,暨所不取。
此卷专言御政,而养性伏食已寓其中。义同上篇。
四象环中章第十六
干刚坤柔,配合相包。阳禀(秉)阴受,雌雄相须。须以造化,精炁乃舒。坎离冠首,光曜垂敷。玄冥难测,不可画图。圣人揆度,参序元基。四者混沌,径入虚无。六十卦周,张布为舆。龙马就驾,明君御时。和则随从,路平不邪。邪道险阻,倾危国家。
此章言乾坤坎离自相造化,明先天环中之妙也。
干刚坤柔,配合相包。阳禀阴受,雌雄相须。须以造化,精炁乃舒。
此节言乾坤为坎离之体也。盖乾坤者,易之门户,实坎离之所自出。干元为天地之始,坤元为万物之母。干动而直,其体本刚,故资始而有父道。坤静而翕,其体本柔,故资生而有母道。两者自相配合,包含万化。故曰:“干刚坤柔,配合相包”。父主秉与,能知大始。所谓“雄阳播元施”也。母主含受,能作成物。所谓“雌阴化黄包”也。故曰:“阳禀阴受,雌雄相须”。两者相须,始成造化。造者自无而之有,化者自有而之无;自无而之有则真空形为妙有,干中藏坤;自有而之无则妙有返为真空,坤中藏干;干中藏坤是为太乙元精,坤中藏干是为元始祖炁。主宾颠倒,造化之妙见矣。故曰:“须以造化,精炁乃舒”。此言乾坤交而生坎离药物,即易所谓“天地絪缊,万物化醇”也。
坎离冠首,光曜垂敷。玄冥难测,不可画图。圣人揆度,参序元基。四者混沌,径入虚无。
此节言坎离为乾坤之用也。乾坤一媾,中间便成坎离。离为至阴之精,坎乃至阳之炁。杳冥恍惚虽后天地而用,实先天地而生。造化得之而为日魂月魄,光明普照,能生万物。吾身得之而为日精月华。光明撮聚,能产大药。岂非“坎离冠首,光曜垂敷”乎?夫此元精元炁恍惚杳冥之物,非有非无,可用而不可见,尚且难于测识,岂能传之画图?全赖作易之圣多方揆度,象以干父坤母,坎男离女,故篇中得以配之为炉鼎药物,无非参序元化之基,使内观者知有下手处耳。学道之士倘能法乾坤以立炉鼎,攒坎离以会药物,日精月光两者自然凝聚盘旋于祖窍之中,混混沌沌复返先天虚无一炁,大药在其中矣。故曰:“四者混沌,径入虚无”。此言坎离交而归乾坤祖窍,即易所谓“男女媾精,万物化生”也。
六十卦周,张布为舆。龙马就驾,明君御时。和则随从,路平不邪。邪道险阻,倾危国家。
此节言火候之节度也。除却乾坤坎离四卦应炉鼎药物,余六十卦循环布列,配乎周天。在一日为子午卯酉,在一月为晦朔弦望,在一年为春夏秋冬,周流反复,循环不息,有张布为舆之象,既有舆,不可无马以驾之。何谓龙马?龙以御天,主于飞腾。马以行地,主于调服。作丹之时,神炁相守,不敢飞腾,御天之干龙化为行地之坤马。步步循规蹈矩,有若人君统御臣下,立纲陈纪,一毫不敢懈弛。故曰:“龙马就驾,明君御时”。夫御车之法与御政大段相同,须得六辔在手,调和合节,舆从马,马随人,稳步康庄大路,宜端平而不宜欹(qī古同“攲”倾斜之义)斜,若一欹斜,则险阻在前,覆辙立至。亦犹御政者之失其常道,危及国家矣。丹道以身为舆,以意为马,御之者心君也。当采取交媾之时,仗心君之主持,防意马之颠劣,稍一不谨,未免毁性伤丹,可不戒哉?总是一个主宰,在车则为御者,在政则为明君,在天则为斗柄,在丹道则为天心,皆言把柄在手也。上篇御政章中“要道魁柄”等句即是此意。
此章大旨正与上篇首章相应,干刚坤柔一段即乾坤门户之说也。坎离冠首一段即坎离匡廓之说也。六十卦周一段即运毂正轴,处中制外之说也。余可类推,然亦彷佛其大略而已。
动静应时章第十七
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谓万乘之主,处九重之室,发号出令,顺阴阳节。藏器俟时,勿违卦月。屯以子申,蒙用寅戍。余六十卦,各自有日。聊陈两象,未能究悉。立义设刑,当仁施德,逆之者凶,顺之者吉。按历法令,至诚专密。谨候日辰,审查消息。纤芥不正,悔吝为贼。二至改度,乖错委曲。隆冬大暑,盛夏霜雪。二分纵横,不应漏刻。水旱相伐,风雨不节,蝗虫涌沸,群异旁出。天见其怪,山崩地裂。孝子用心,感动皇极。近出己口,远流殊域。或以招祸,或以致福,或兴太平,或造兵革。四者之来,由乎胸臆。动静有常,奉其绳墨。四时顺宜,与炁相得。刚柔断矣,不相涉入。五行守界,不妄盈缩。易行周流,屈伸反复。
此章言火候之一动一静不可失其时节也。
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谓万乘之主,处九重之室,发号出令,顺阴阳节。藏器俟时,勿违卦月。屯以子申,蒙用寅戍。余六十卦,各自有日。聊陈两象,未能究悉。立义设刑,当仁施德,逆之者凶,顺之者吉。
此节言动静不失其时,为火候之准则也。盖作丹之要全在周天火候,火候之要全在一动一静。上章言六十卦周张布为舆,已见火候之节度与人君御政同一枢机矣。枢机之发纤毫不可苟且。故复譬之以“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此易大传原文也。魏公因而诠释之,谓万乘之主即本来天君,九重之室即中宫神室,天君既处密室之中,静则寂然不动,洗心退藏;动则感而遂通,发号出令;无非顺一阴一阳之节,观天道而执天行耳。当其阳极阴生,是为月窟,其卦属姤,其月在午;及其阴极阳生,是为天根,其卦在属复,其月在子;时不可先,则当静以待之;时不可失,则当动以迎之;故曰“藏器俟时,勿违卦月”。静极而动,万化萌生,屯之象也;屯卦内体纳子,外体纳申;水生在申,取萌生之义。故曰“屯以子申”。即上篇所谓“春夏据内体,从子到辰巳”也。动极而静,万化敛藏,蒙之象也;蒙卦内体纳寅,外体纳戍;火库在戍,取敛藏之义。故曰“蒙用寅戍”。即上篇所谓“秋冬当外用,自午讫戍亥”也。两卦反复,一昼一夜,便分冬夏二至,其余六十卦各有昼夜反对,在人引而伸之耳。故曰“聊陈两象,未能究悉”。二至既定,中分两弦,上弦用春分,本属卯木,然德中有刑,反为肃杀之义。故曰“立义设刑”。下弦应秋分,本属酉金,然刑中有德,反为温和之仁。故曰“当仁施德”。即上篇所谓“赏罚应春秋”,当沐浴之时也。夫子午之一寒一暑,卯酉之一杀一生,阴阳大分,纤毫不可差错。苟合其节,则外火内符自然相应,如人主端拱九重,一出令而千里之外皆应,否则千里之外皆违矣。故曰“逆之者凶,顺之者吉”。
按历法令,至诚专密。谨候日辰,审查消息。纤芥不正,悔吝为贼。二至改度,乖错委曲。隆冬大暑,盛夏霜雪。二分纵横,不应漏刻。水旱相伐,风雨不节,蝗虫涌沸,群异旁出。天见其怪,山崩地裂。孝子用心,感动皇极。近出己口,远流殊域。或以招祸,或以致福,或兴太平,或造兵革。四者之来,由乎胸臆。
此节正言火候之节度,逆来则凶而顺则吉也。火候之一静一动,如法令之不可违;学道者但当按行而涉历之,凡进退往来于二至二分界限处,立心务要至诚,用意务要专密,谨候其升降之日辰,审查其寒温之消息,《入药镜》所谓“但至诚,法自然”是也。若于法令稍违,仅仅纤芥不正,便悔吝交至,贼害丹鼎矣。何以征之?假如冬至一阳初生,法当进火,然须养潜龙之萌,火不可过炎;夏至一阴初降,法当退火,然须防履霜之渐,火不可过冷;倘或乖戾委屈,改其常度,不当炎而过炎,则隆冬返为大暑;不当冷而过冷,则盛夏返为霜雪矣。至于春秋二分,阴阳各半,水火均平,到此便当沐浴,洗心涤虑,调燮中和,鼎中真炁方得凝聚。若用意不专,纵横四驰,便于漏刻不应;水若过盛,则为水灾;火若过盛,则为旱灾;而盲风怪雨不中其节矣;不特此也,倘漏刻不应,小则螟蝗立起,玉炉与金鼎沸腾;大则山川崩裂,金虎共木龙驰走;以上皆所谓“逆之者凶”也。皆因心君放驰,神室无主,遂感召灾变;若此修道之士倘能回光内守,须臾不离方吋,若孝子之事父母,视无形而听无声,如此用心,自然感动皇极;皇极者,天中之真宰,即吾身天谷元神也。先天元神,寂然不动,本无去来向背,但后天一念才动,吉凶祸福旋即感通,譬孝子之事父母,形骸虽隔,方吋潜通,虽在千里之外,屙(kē病)痒疾痛无不相关,岂非“近出己口,远流殊域”乎?此则漏刻皆应,灾变不干;即所谓“顺之者吉”也。可见只是一感通之机,或逆之而召祸,或顺之而致福,或端拱而获太平之庆,或躁动而酿兵革之灾;吉凶悔吝之端,岂不由居室者之胸臆耶?盖逆则凶,顺则吉,吉凶相对,悔吝介乎其中;虽然吉一而已,凶悔吝居其三,可不慎乎?
动静有常,奉其绳墨。四时顺宜,与炁相得。刚柔断矣,不相涉入。五行守界,不妄盈缩。易行周流,屈伸反复。
此节结言动静有一定之时,不可失其准也。盖丹道之动静与造化同;动极而静,入于杳冥,则当虚己以待时;静极而动,出于恍惚,则当用意以采取;若当静而参之以动,或当动而参之以静,即属矫揉造作,失其常道矣。故曰“动静有常,奉其绳墨”。既知动静之常,时当二至,便该进火退符;时当二分,便该温养沐浴;各得其宜,方与四时之正气相应。故曰“四时顺宜,与炁相得”。刚属武文,柔属文火;身心未合之际,当用武火以锻炼之,不可稍涉于柔;神炁既调之时,当用文火以固济之,不可稍涉于刚;故曰“刚柔断矣,不相涉入”。金丹之要,全在和合四象,攒簇五行;四象环布,土德居中,东西南北,各有疆界,不可过,不可不及。故曰“五行守界,不妄盈缩”。有阴阳之炁即有刚柔之质,有刚柔之质即有动静之时,此吾身中真易也。真易周流一身,屈伸反复,无不合宜,即如人君一发号出令,而千里之外皆应者矣。
此章详言火候节度,与上篇首章屯蒙早晚,春秋寒暑等句互相发明。上篇举其大概,故有得而无失;此处详其纤微,故得失并列,俾(bǐ使)学道者知所法戒耳!
坎离交媾章第十八
晦朔之间,合符行中。混沌鸿蒙,牝牡相从。滋液润泽,施化流通。天地神明,不可度量。利用安身,隐形而藏。始于东北,箕斗之乡。旋而右转,呕轮吐萌。潜潭见象,发散精光。昂毕之上,震为出征。阳炁造端,初九潜龙。阳以三立,阴以八通。三日震动,八日兑行。九二见龙,和平有明。三五德就,干体乃成。九三夕惕,亏折神符。盛衰渐革,终还其初。巽继其统,固济操持。九四或跃,进退道危。艮主进止,不得踰时。二十三日,典守弦期。九五飞龙,天位加喜(嘉)。六五坤承,结括终始。韫(yùn见“韫”收藏,蕴藏,包含)养众子,世为类母。上九亢龙,战德于野。用九翩翩,为道规矩。阳数已讫,讫则复起。推情合性,转而相与。循环璇玑,升降上下。周流六爻,难以察睹(dǔ古同“睹”)。故无常位,为易宗祖。
此章言坎离交而产药,应一月之悔朔弦望。乃小周天之火候也。
晦朔之间,合符行中。混沌鸿蒙,牝牡相从。滋液润泽,施化流通。天地神明,不可度量。利用安身,隐形而藏。
此节言晦朔之交,日月会合,为大药之根本也。造化之妙,动静相生,循环无端;然不翕聚则不能发散,不蛰藏则不能生育,故以元会计之,有贞而后有元;以一岁计之,有冬而后有春;以一日计之,有亥而后有子;以一月计之,必有晦而后有朔;此终则有始之象也。何以谓之晦朔?月本无光,受日魂以为光,至三十之夕,光尽体伏,故谓之晦;此时日与月并行于黄道,日月合符,正在晦朔中间;吾身日精月光,一南一北,赖真意以追挕(shè古同“摄”)之,方交会于中黄神室,水火既济,正在虚危中间,虚极静笃,神明自生,即一刻中真晦朔也。故曰“晦朔之间,合符行中”。造化之日月以魂魄相包,吾身之日月以精光相感,当神归炁穴之时,不睹不闻,无天无地,璇玑一时停轮,复返混沌,再入鸿蒙,即此混混沌沌之中,真阴真阳自相配合。故曰“混沌鸿蒙,牝牡相从”。元牝相交中有真种,元炁絪缊,杳冥恍惚,正犹日魂施精,月魄受化,自然精炁潜通。故曰“滋液润泽,施化流通”。方其日月合符之际,天气降入地中,神风静默,山海藏云,一点神明包在混沌窍内,无可觅处。此即一念不起,鬼神莫知境界。故曰“天地神明,不可度量”。天入地中,阳包阴内,归根复命,深藏若虚,不啻龙蛇之蛰九州岛,珠玉之隐川泽。谭景升曰“得灏(hà广大)炁之门,所以归其根;知元神之囊,所以韬其光”,此之谓也。故曰“利用安身,隐形而藏”。
始于东北,箕斗之乡。旋而右转,呕轮吐萌。潜潭见象,发散精光。昂毕之上,震为出征。阳炁造端,初九潜龙。
此节言艮之一阳反而为震也。人知月至晦日乃失其明,不知实始于下弦,下弦属艮,后天艮位居东北,于十二辰当丑寅之间,于二十八宿当箕斗之度;盖天道左旋主顺行,顺起于子中;地炁右旋主逆行,逆起于丑寅之间;欲知天道主顺,当以一岁次序观之,一岁之序,自北而东,以讫于南,自南而西,以讫于北,从子到丑,从丑到寅,出乎震而成乎艮,后天顺行之五行也。欲知地炁主逆,当以一月纳甲征之,纳甲之运,子当右转,却行以至于未申,自北转西,自西转南,是为上弦之炁,其象为得朋;午乃东旋,逆行以至于寅丑,自南转东,自东转北,是为下弦之炁,其象为丧朋;两弦交会,正当晦朔中间,剥在艮而复在震,先天逆用之五行也。金丹之道全用先天,纳甲与天上太阴同体,太阴真水生于午,自十六一阴之巽,至二十三二阴之艮,阴来剥阳,仅存硕果;又自东转北,正值丑寅之交,箕水斗木二宿度上,旋入乙癸,艮之一阳尽丧而为坤,在吾身为神入炁中,万化归根。即所云“午乃东旋,东北桑朋”之象也。此时阴极阳生,太阳真火即生于子,盖阳无剥尽之理,日月撢持正在北方虚危之地,交会既毕,渐渐自北转西,月魄到此微露阳光,谓之“旋而右转,呕轮吐萌”。一点真火隐然沉在北海中,谓之“潜潭见象,发散精光”;待精光渐渐逼露,一日二日以至三日,正值未申之交,昂日毕月二宿度上,庚方之上昏见一钩如仰盂之状,坤中一阳才出而为震,在身中为铅鼎初温,药苗新嫩,即所云“子当右转,西南得朋”之象也。阳炁虽然发生,但造端托始,火力尚微,正应干卦“初九潜龙”之象;到此只宜温养子珠,不得遽用猛火;此节言日月合璧,产出金丹大药,即系活子时作用;尹真人云“欲求大药为丹本,须认身中活子时”,正此义也。晦朔之间,坎离交而成干,干为真金,故称金丹,所以金丹火候专应干卦六阳。
阳以三立,阴以八通。三日震动,八日兑行。九二见龙,和平有明。
此言二阳之进而为兑也,三为少阳之位,属震;八为少阴之数,属兑;震卦阴中含阳,故曰“阳以三立”;兑卦阳中带阴,故曰“阴以八通”;初三月出庚方,有震动之象;初八上弦,月见丁方,有兑行之象;月到上弦,鼎中金精始旺,龙德正中,故又为“九二见龙,和平有明”之象;然震之一阳才动于二阴之下,兑之一阴已行于二阳之上,德中有刑,生中带杀,此沐浴之时也。
三五德就,干体乃成。九三夕惕,亏折神符。盛衰渐革,终还其初。
此言三阳到干,阳极而阴生也。月至望日,三五之德始圆乃成干体,此时药已升鼎,金精盛满,光彻太虚;然盛极而衰,当防亏折,故有“九三夕惕”之象,正当终日干干之时,干道渐渐变革,巽之一阴已来受符,阳之终即阴之初,此守城之时也。
巽继其统,固济操持。九四或跃,进退道危。
此言一阴之退而为巽也。干体既纯,阳火过盛,当继之以阴符,全赖巽体一阴为之固济操持,收敛阳炁;此时干四之或跃已变为坤四之括囊,盖金丹火候只取干中三阳,三阳退处便是三阴,进极而退,当防其道途之危,此虑险之时也。
艮主进止,不得踰时。二十三日,典守弦期。九五飞龙,天位加喜。
此言二阴之退而为艮也。一阳在上,硕果独存,阳之向进者到此截然而止,此时水火均平,鼎中阳炁渐渐凝聚,渐渐归藏,时不可踰,恰当二十三日,典守下弦之期,干五之飞龙在天变为坤五之黄裳元吉,刑中有德,杀中带生,故有“天位加喜”之象,此亦沐浴之时也。
六五坤承,结括终始。韫养众子,世为类母。上九亢龙,战德于野。
此言纯阴返坤,阴极而阳生也。六五二字虽似专指坤卦第五爻,实则一月弦望晦朔之统会也。盖八卦纳甲,乾坤括始终,包罗六子在内,六子皆赖干父以资始,赖坤母以代终,一月之造化统体三阴三阳,月为太阴,水体纯黑无光,特感受太阳金精寄体生光,一阳生于震,自朔到望,乃是干之寄体;一阴生于巽,自望到晦,方是坤之本体;究竟彻始彻终,一点阳光总属太阳干精,特借坤中阴魄为之承载摄受耳。干父之精全赖坤母之体包承而结括之;自坤之初爻到五爻,一月之候恰好完足,故曰“六五坤承,结括终始”。六子总不出乾坤范围,但三男三女各从其类,阳魂总是日光,属之乎干;阴魄总是月精,属之乎坤;然三阴皆统体于干者,干元统天之旨也,父道也;三阳皆寄体于坤者,坤元承天之旨也,母道也;所以干之世在上九称宗庙爻,实为六子之父;坤之世在上六称宗庙爻,实为六子之母;此以坤之承顺乎干者言之,故曰“韫养众子,世为类母”。金丹大药其初原从坤炉中产出,方得上升干鼎,升而复降,落在黄庭,养火之功仍在坤炉,以静待一阳之复,彻始彻终,俱有母道;然则干之上九变尽则为坤之上六矣。不知阳无剥尽之理,硕果在上,巍然不动;此则京氏火珠林易取上爻为宗庙,不变之义也。所以坤上六爻辞曰“龙战于野,其血元黄”,野战之龙即干上九之亢龙也。阴极而阳与之战,一战后,方得和合;坤为无极之乡,故称于野。后天干居西北至阴之地,故又曰战于干,元属干,黄属坤,得此一战,元黄始交,中孕阳精便成震体,所以震为元黄;地中有雷,一阳初动,劈破鸿蒙,转为朔旦之复矣!
用九翩翩,为道规矩。阳数已讫,讫则复起。推情合性,转而相与。循环璇玑,升降上下。周流六爻,难以察睹。故无常位,为易宗祖。
此节言坎离二用,循环不穷,为通章结尾。干三坤六合而成九,干之用九得以兼坤,坤之用六不得兼干;观上文三阳三阴皆统于干,而坤特包承其间;可见举干九则坤六在其中矣。况金丹大道本诸干性,干乃纯阳,必炼以九转而始就。故曰“用九翩翩,为道规矩”。干属太阳,阳穷于九,化为少阴,先天之干一转作后天之离九;一既为九,九复为一,本来无首无尾;故曰“阳数已讫,讫则复起”;即后面所谓“一九之数,终而复始”也。坎中有金精,精在于西;离中有木性,性在于东;东西间隔,相会无因,全赖斗柄斡旋其间,金情自来归性;故曰“推情合性,转而相与”。古人设璇玑玉衡,所以象周天之运旋;只此性情二物,出日入月,一上一下,一升一降,经之为南北,纬之斯为东西;南北以子午为经,东西以卯酉为纬,若璇玑之循环运旋,莫测其端;此即卯酉周天之作用也。故曰“循环璇玑,升降上下”。自震到干,自巽到坤,三阳三阴自相消息,中间不见坎离爻位;然日往月来,月来日往,其间进退消息,莫非坎离妙用,实无可见者。故曰“周流六爻,难以察睹”。一日一月,把握乾坤,周流六虚,是谓无体之易,即此无体之易统乎天心,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所从出,岂非无常位而为易之宗祖者乎?干元统天配成九转,故用九为道之规矩;日月为易,本无方体,故金丹为易之宗祖,互言之也。
此章专言金丹作用,其初晦朔交会,取坎填离,情来归性,乃产一阳,是为金丹之基,既而庚方药生,从坤到干,上升下降,配成三阳,是为金丹之用,所谓小周天火候是也。此系《参同契》中要紧关键,然必合下章观之方尽其妙。
乾坤交媾章第十九
朔旦为复,阳气始通。出入无疾,立表微刚。黄锺建子,兆乃滋彰。播施柔暖,黎蒸得常。临炉施条,开路生光。光曜渐进,日以益长。丑之大吕,结正低昂。仰以成泰,刚柔并隆。阴阳交接,小往大来。辐辏于寅,进而趋时。渐历大壮,侠列卯门。榆荚堕落,还归本根。刑德相负,昼夜始分。夬阴以退,阳升而前。洗濯(zhuó)羽翮,振索宿尘。干健盛明,广被四邻。阳终于巳,中而相干。姤始纪序,履霜最先。井底寒泉,午为甤宾。宾伏于阴,阴为主人。遁世去位,收敛其精。怀德俟时,栖迟昧冥。否塞不通,萌者不生。阴伸阳屈,毁伤姓名。观其权量,察仲秋情。任畜微稚,老枯复荣。荠麦萌蘗,因冒以生。剥烂肢体,消减其形。化炁既竭,亡失至神。道穷则反,归乎坤元。恒顺地理,承天布宣。元(玄)幽远眇,隔阂相连。应度育种,阴阳之元。廖廓恍惚,莫知其端。先迷失轨,后为主君。无平不陂,道之自然。变易更盛,消息相因。终坤始复,如循连环。帝王乘御,千载常存。
此章言乾坤交而结丹,应一岁之六阳六阴,乃大周天之火候也。
朔旦为复,阳气始通。出入无疾,立表微刚。黄锺建子,兆乃滋彰。播施柔暖,黎蒸得常。
此节言一阳之动而为复乃还丹之初基也。前章言坎离会合方产大药,是活子时作用,所谓一日内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者也;大药一产,即用先天纳甲阳升阴降火候,谓之小周天;直待一周既毕,正子时到,方用大周天火候;何谓正子时?自震到干,动极而静;自巽到坤,静极复动;致虚而至于极,守静而至于笃;一点真阳深藏九地,是为亥子之交;迨时至机动,无中生有,忽然夜半雷声震开地户,从混沌中剖出天地之心,方应冬至朔旦;故曰“朔旦为复,阳炁始通”。所谓“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此吾身中正子时也。一阳初复,其气尚微,此时当温养潜龙,不可遽然进火;先王以至日闭关,内不放出,外不放入,皆所以炼为表卫,护此微阳。故曰“出入无疾,立表微刚”。阳炁虽微,其机已不可遏,于十二律正应黄锺,于十二辰正应斗柄建子,皆萌动孳长,从微至着之象。故曰“黄锺建子,兆乃滋彰”。阳火在下,铅鼎温温,自然冲融柔暖。群阴之中,全赖此一点阳精为之主宰。故曰“播施柔暖,黎蒸得常”。黎蒸在卦为五阴,在人为周身精炁;得常者,在卦为一阳,在人为一点阳精主持万化之象。此言一阳来复,立大丹之基也。
临炉施条,开路生光。光耀渐进,日以益长。丑之大吕,结正低昂。
此言二阳之进而为临也。进到二阳,炉中火炁渐渐条畅,从此开通道路,生发光明,光耀渐渐向进,而日冕益以长矣。维时斗柄建丑,律应大吕,先低后昂,亦进火之象。
仰以成泰,刚柔并隆。阴阳交接,小往大来。辐辏于寅,进而趋时。
此言三阳之进而为泰也。三阳仰而向上,正当人生于寅,开物之会,木德方旺,火生在寅,阴阳均平。故曰“刚柔并隆”。此时天炁下降,地炁上升,小往大来,阴阳交接,亟当发火以应之;且正月,律应太簇,故有辐辏趋时之象。
渐历大壮,侠列卯门。榆荚堕落,还归本根。刑德相负,昼夜始分。
此言四阳之进而为大壮也。日出东方卯位,卯为太阳之门,在一岁为春分,二月建卯,律应夹锺,故曰“侠列卯门”。进火到四阳,生炁方盛,然木中胎金,生中带杀,故榆荚堕而归根,有德返为刑之象;春分昼夜始平,水火各半,是为上弦沐浴之时。
夬阴以退,阳升而前。洗濯羽翮,振索宿尘。
此言五阳之进而为夬也。五阳上升,一阴将尽,势必决而去之。三月建辰,律应姑洗,有“洗濯羽翮,振索宿尘”之象。如大鹏将徙南溟,则振翮激水扶摇而上,河车到此不敢停留,过此则运入昆仑峰顶矣。
干健盛明,广被四邻。阳终于巳,中而相干。
此言六阳之纯而为干也。四月建巳,律应仲吕;此时阳升到顶,九天之上,火光徧彻,金液滂流,故有“干健盛明,广被四邻”之象。然阳极于巳,一阴旋生,阴来干阳,故曰“中而相干”。就六阳而论,则以巳为终局;就终坤始复而论,则又以干为中天;各取其义也。
姤始纪序,履霜最先。井底寒泉,午为甤宾。宾伏于阴,阴为主人。
此言一阴之退而为姤也。六阳到干,阳极阴生,便当退火进水,巽之一阴却入而为主;阳火极盛之时,鼎中已伏阴水,正犹盛夏建午之月,井底反生寒泉,履霜之戒,所以系坤初爻也。阴入为主,阳返为宾,姤之月窟正与复之天根相对;午月,律应甤宾,亦主宾互换之象。
遁世去位,收敛其精。怀德俟时,栖迟昧冥。
此言二阴之退而为遁也。六月建未,律应林种,二阴浸长,阳气渐渐收敛入鼎,如贤者之遁世,潜处山林;故曰“怀德俟时,栖迟昧冥”。
否塞不通,萌者不生。阴伸阳屈,毁伤姓名。
此言三阴之退而为否也。此时阳归于天,阴归于地,二气不交,万物不生;七月建申,律中夷则,夷者,伤也;水生在申,能侵灭阳火,故有“阴伸阳屈,毁伤姓名”之象。
观其权量,察仲秋情。任畜微稚,老枯复荣。荠麦萌蘗,因冒以生。
此言四阴之退而为观也。月出西方酉位,在一岁为秋分,律应南吕;金炁肃杀,草木尽凋,然金中胎木,杀中带生,所以物之老者转稚,枯者复荣,。荠麦之萌蘗遂因之以生,有刑返为德之象。秋分昼夜始平,水火各半,是为下弦沐浴之时。月令中秋,同度量,平权衡,故开首曰“观其权量”。
剥烂肢体,消减其形。化炁既竭,亡失至神。
此言五阴之退而为剥也。九月建戍,律应无射;阴来剥阳,阳炁消灭无余,如草木之肢体剥烂无余,惟有顶上硕果巍然独存,故曰“剥烂肢体,消减其形”。戍为闭物之会,由变而化,神炁内守,若存若亡,故曰“化炁既竭,亡失至神”。要知形非真灭也,以剥落之极而若消灭耳;神非真亡也,以归藏之极而若亡失耳;即是六阴返坤之象。
道穷则返,归乎坤元。恒顺地理,承天布宣。元幽远渺,隔阂相连。应度育种,阴阳之元。廖廓恍惚,莫知其端。先迷失轨,后为主君。
此言六阴之返而为坤,终则复始也。十月纯阴建亥,律应应锺,乃造化闭塞之候,吾身归根复命之时也。盖人以干元为性,坤元为命;有生以后,一身内外皆阴,故以坤元为立命之基,起初一阳之复,原从纯坤中透出干元,积至六阳之干,命乃全归乎性矣。既而一阴之姤又从纯干中返到坤元,积至六阴之坤,性又全归乎命矣。故曰“道穷则返,归乎坤元”。性既归命,元神潜归炁中,寂然不动,内蕴大药,正犹时至穷冬,万物无不蛰藏,天炁降入地中,地炁从而顺承之,藏用之,终即是显仁之始,一点天机生生不穷;故曰“恒顺地理,承天布宣”。天之极上处,距地之极下处八万四千里,上极元穹,下极幽冥,似乎远渺而不相接,然日光月精同类相亲,如磁石吸铁,一毫不相隔阂;故曰“元幽远渺,隔阂相连”。天中日光与地中月精,一阴一阳及时交会,呼吸含育,滋生真种,便是先天干元祖炁。故曰“应度育种,阴阳之元”。元牝初交,大药将产,正当亥子中间,一动一静之间,为天地人至妙之机关,虽有圣哲,莫能窥测,所谓“恍惚阴阳生变化,絪缊天地乍回旋。中间些子好光景,安得工夫着语言”是也。故曰“廖廓恍惚,莫知其端”。其初混沌未分,天心在中,元黄莫辨,故曰“先迷失轨”;既而鸿蒙初剖,天根一动,万化自归,故曰“后为主君”;即坤彖辞“先迷后得主”之义也。此时一阳复生,又转为初九之震矣。
无平不陂,道之自然。变易更盛,消息相因。终坤始复,如循连环。帝王乘御,千载常存。
此节言动静相生,循环无端,为通章结尾。六阳升而进火,六阴降而退符,动极生静,静极生动,皆天道自然之运。故曰“无平不陂,道之自然”。阴阳反复,见交易变易之理;阳盛则阴必衰,阴消则阳必息;故曰“变易更盛,消息相因”。动静无端,终始无极,晦之终即朔之始,亥之终即子之始,坤之终即复之始,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尾,故曰“终坤始复,如循连环”。火候之妙,上准造化,下准人身,内可治心,外可治世,帝王乘此道以御世,则历数千年可永;丹士得此道以炼心,则法身千劫长存;故曰“帝王乘御,千载常存”。此系中篇御政末章,故结到帝王御世,正与上篇末章明堂布政相应。
此章详言大周天火候,与上章首尾相足;盖坎离一交方产大药,大药既产,方可采取,采取入炉,方可煅炼;上章说采取之候,此章才说煅炼之候;其采取也,须识活子时作用,直待晦朔之交,两弦合精,庚方月现,水中生金,恍惚杳冥,然后觅元珠于罔象之中,运真火于无为之内,至于月圆丹结,是谓金丹;其煅炼也,须识正子时作用,直待亥子中间一阳初动,水中起火,方用闭任开督之法,吹之以巽风,鼓之以槖钥,趂(古同“趁”)此火力壮盛,驾动河车,满载金液,自太元关逆流上天谷穴;交会之际,百脉归元,九关彻底,金精贯顶,银浪滔天,景象不可殚述;交会既毕,阳极阴生,即忙开关退火,徐徐降下重楼,此时正要防危虑险,涤虑洗心,直到送归土釜而止;谓之“乾坤交媾罢,一点落黄庭”。丹既入鼎,须用卯酉周天火候才得凝聚,圣胎已结,更须温养,再加乳哺之功,及乎胎完炁足,婴儿移居上田,先天元神变化而出,自然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是谓九转金液还丹;然此两般作用,一内一外,有天渊之别,从上圣师口口相传,不着于文,魏公亦不敢尽泄天机,姑以一月之弦望晦朔喻金丹一刻之用,以一岁之六阴六阳喻还丹九转之功,自有真正火候秘在其中,学道遇师之士,自当得意而忘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