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叶八白易传卷十五 明 叶山 撰
巽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何也叶子曰刚毅奋震之才可以横絶乎四海?强果敢之气可以操纵乎八荒弱而不能出退而专务入矣其何以定天下之大业而成天下之大务哉施之身而不足以恢宏其德业布之政而不足以光大其国家其惟卑身而从上屈己以下人乎若郑之依晋若蔡之依楚取其荫而窃其庇保国安民之道也虽然审所图而知所附者资强起弱之道也不然则废于弱知所附而又知所择者以弱用强之哲也不然反毙于强江黄之主齐虽可以获一时之美观而终不免于灭魏孝武之依宇文泰虽可脱一时之虎口而竟至于亡故东莱有言曰为国者当使人依己不当使己依人己不能自立而因人以为重未有不穷者也所依者不能常盛有时而衰不能常存有时而亡一旦骤失所依将何恃乎虽然此特依之不可常耳抑有甚者焉使所依者常存常盛可矣然犹未足恃也晋主夏盟宋谨事之及厄于楚师析骸易子晋迫于狄而弗能救也齐桓仗义江黄睦焉及楚人围之旋以亡灭齐忽简书而莫之恤也齐晋犹不可依况其他乎虽然此特论人之不足依耳抑尤有甚者焉魏孝武脇于高欢所恃者宇文泰耳一旦脱身虎口杖策入关舍所畏而得所依天下之乐孰有过于是乎然孝武之祸不在于所畏之高欢而在于所依之宇文泰以是论之非惟人之不可依而祸实生于所依也外物之变不可胜穷恃外以为安者其失岂一端邪使郑忽不辞齐婚则彭生之祸不在鲁而在郑矣岂有祸鲁而福郑者哉然则信非德高位高道胜势胜若周文为阮人之所依汉文为南越之所仗以强大之英胜为弱小之归附者果未足为福而祸或存乎其间矣可不慎乎易曰巽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
初六进退利武人之贞何也叶子曰畏首尾者无几余之身无特操者多坐起之节昔尝为之诗曰莫言男子性烈火焚枯柴莫言男子情一刀两分开盖谓天下事断之在已而已矣若日出而言之日中不决是为因人成事之人而语不可了者不免为奸人之所弃君子尚可以无断乎无断则作止皆疑而漠然两可上之不可以立功下之不可以建德矣此岂持身之道也知其非持身之道而药之以对病之剂其惟奋武夫之勇而义以为上达必为之义而礼以行之已乎则起懦为强而天下之疑以断破暗为明而天下之业可定士道其庶几矣孙权既欲迎操又欲敌操不有砍几之断天下或几乎危矣袁绍既欲伐刘又欲援刘终无一定之适所以不免仓亭官渡之败也与毛遂之言曰纵之利害两言而决然则执狐疑之心而持不断之意者果不足以成天下之事也何贵于卑且逊哉易曰进退利武人之贞
九二巽在牀下用史巫纷若吉无咎何也叶子曰恭近于礼以远耻辱者君子守身之常法撝谦而不为违则者人臣处事而应机士大夫岂不欲守天下之定礼持一身之中正哉时之所遭势之所压不得不若是焉耳是故鞠躬未足也而俯偻俯偻未足也而扶伏扶伏未足也而下牀下牀未足也而宣之于声音笑貌之繁备之以陈辞请告之剧则亦极矣以其迹观之诚若鄙夫之容说苏秦张仪之妾妇孔光张禹胡广赵戒之望风承旨望尘下拜遗笑千古得罪名教者然有为焉非邪心也有故焉非谄态也居非其地则委曲所以远灾势可不伸则卑屈所以安分是亦定礼之不可废而中正之所由行也已不然君子以其一身养浩然之气而使之塞天地之间者乃为是足恭以至斯极可谓有人心乎正考甫之益恭于三命之後德言盛也周公之恐惧于流言之日礼言恭也蔺相如之引车避匿不敢以私鬭也李愬之拜于路左盖欲示之分也观其心者可以知用中之权矣易曰巽在牀下用史巫纷若吉无咎
九三频巽吝何也叶子曰恭俭不可以声音笑貌为也以声音笑貌为恭俭则有时而作亦有时而辍此王濬勉为折辱而终之不能无褊心也其惟相如之于亷颇周瑜之于程普乎虽然哲宗相司马光诏详定役法苏轼言于光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光曰于君何如轼曰法相因则事易成有渐则民不惊光不然之轼又陈于政事堂光忿然轼曰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公为谏官争之甚力韩公不乐公亦不顾昔轼闻公道其详岂今日作相不许轼尽言邪光谢之时光将尽改熙丰之法范纯仁曰差役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光持之益切纯仁曰是使人不得尽言尔若欲媚公以求容悦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贵哉光深谢之呜呼以君实之贤而犹不免于今日谢轼明日谢纯仁而况其他乎此君子所以克己之为贵也易曰频巽吝
六四悔亡田获三品何也叶子曰天下之事已不可以弱才单力为之矣而又况遇人之刚暴乎诗曰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此君子所以多慨叹而啜泣也虽然君子之处世也不患吾力之寡弱而惟患持己之不恭不患彼势之强暴而惟患接人之无礼夫苟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则四海之内皆兄弟矣何往而不善乎以内则得亲以外则信友以上则得君以下则得民古之人有行之者其丙吉之寛厚不伐张安世之谨慎周密乎成有声之业全名位之盛不曰徼幸而已也然则郑以慎礼处强暴之间则存蔡以宣淫密夷狄之侧则灭不亦宜乎易曰悔亡田获三品
九五贞吉悔亡无不利无初有终先庚三日後庚三日吉何也叶子曰传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管子曰圣人者明于治乱之道习于人事之终始者也其治人民也期于利民而止故其为治也不慕古不留今与时变与俗化是知圣人以德临民固未尝不守天下之常而以时出治亦未始不通天下之变惟易穷而变变而不失其常乃所以为正也正则变而通通而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矣太初太始不可以久安敦艮厚终乃所为长治其斯以为圣人之道与虽然民不可虑始而可与乐成常人安于故俗而学者溺于所闻是以始之甚难而终之则易耳圣人知始之难而终则易也是故有神化之道焉丁宁于其变之前必也革而当俾天下晓然知利害之原揆度于其变之後必也宜于民俾天下安然习便利之益则始之虽或尤而或怨终之且不识而不知矣杨诚斋曰盘庚之迁都先之以上篇之书後之以中篇下篇之书成王之化商民先之以召诏洛诏後之以多士多方是也卒之民安而俗定圣人之用权盖如此秦政王莽不足言矣宋神宗不审丁宁揆度之义卒为国家丧乱之本可不慎乎易曰贞吉悔亡无不利无初有终先庚三日後庚三日吉
上九巽在牀下丧其资斧贞凶何也叶子曰孔子曰鄙夫之事君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宋人书五代郭崇韬传後曰古之大臣富贵已极满前无所顾则退为身虑夫患失之心生则胁肩之态作顾虑之心盛则吮舐之丑章此之谓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此之谓不能以礼义廉耻节嗜慾矣何以持其身而植其节乎然而为此者以为足以保所有也殊不知恭愈过而计愈踈卑愈甚而谋愈拙徒丧其守而不免于倾其身以败其家矣岂所谓致恭以存其位也哉李斯听赵高废立之邪谋阿二世狂悖之瞑行而卒之杀斯者高与二世也崇韬劝立刘后以自固而卒之杀韬者刘氏也呜呼岂非万世人臣之监乎何也礼虽自卑而尊人而妄悦人者亦所以自辱昔晋赵武卒郑伯锐然如晋吊及雍乃复晋少姜死鲁昭锐然如晋吊及河晋侯使人辞曰非伉俪也请君无辱卒之郑细日甚而昭公客死不可以知谄媚谲恧之不足以自全乎夫以谄媚人者求免而未可必则以礼自处者履虎而不咥人断可知矣是故卫青尊宠于羣臣无二公卿以下皆卑奉之独汲黯与抗礼人或说黯曰大将军尊重不可以不拜黯曰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耶大将军闻之愈贤黯数请问朝廷国家大疑遇黯加于平日魏进司马昭为晋王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空荀顗共诣之顗谓祥曰相王尊重何侯与朝廷皆已尽敬今日便当相率而拜无疑也祥曰王公相去一阶而已安有天子三公可辄拜人者及入顗拜而祥独长揖昭曰今日然後知君见顾之重也然则礼是而人乃是正所以全人礼是而人则非非所以行礼是故均一计也知者谋之则为哲愚者谋之则为畏均一礼也君子行之则为恭小人行之则为恧均一俭也君子行之则为节小人行之则为诈何则时义之不同存心之各异也故子囊囊瓦之城郢孰不卫社稷也而一则君子以为忠一则沈尹戌以为卑陈万年之教其子娄师德之教其弟孰不与人恭也而一则後世以为谄一则君子以为厚公孙弘宣秉之布被孰不为志约也而一则汲黯以为诈一则光武以为节岂非施之于其所当施则是而不当为而为之则不胜其陋邪易曰巽在牀下丧其资斧贞凶
兑亨利贞何也叶子曰书曰罔咈百姓以从已之欲夫不咈百姓以从欲则所欲与聚所恶勿施民之归仁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其为欢欣交通何如哉然而又曰罔违道以千百姓之誉则生杀予夺一以至仁而无私刑赏威惠本诸天理而无间矣斯其为圣人法天之治乎故曰秋霜肃杀而木不怨落春风长养而草不谢荣涵之以德义不知其为惠鰌之以法律不知其为刑所谓王者之民皞皞如也三王五帝之治盖如此沛公初入关悉召诸县父老谓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余悉除去秦法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于是民惟恐沛公不为秦王更始拜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渡河镇慰州郡秀至河北所过郡县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吏民喜悦争持牛酒迎劳唐祖克长安约法十二条悉除隋苛禁太宗击破河西执高德儒数其为佞人而斩之自余不戮一人秋毫无犯各慰抚复业远近闻之大悦庶几得悦民之道物莫不悦而与之矣自余暴君汚吏不知所以悦民而好人所恶恶人所好拂人之性而灾不免於逮其身矣甚者悦之不以道若宋鲍礼于国人季氏世修其勤田氏家量贷而公量入则非惟悦道之蠧抑亦国之贼而民之饵矣可不慎乎吾有善于冯道之取刘审交焉汉汝州防御刘审交卒吏民诣阙上书以审交有仁政乞留葬汝州得奉祀其丘壠许之州人为立祠岁时享焉冯道曰吾尝为刘君僚佐观其为政无以踰人非能减其租税除其徭役也但惟公廉慈爱之心以行之耳此衆人之所能为但衆人不为而刘君独为之故汝人爱之如此使天下二千石皆效其所为何患得民不如刘君哉易曰兑亨利贞
初九和兑吉何也叶子曰天下之味五错而味不可胜用也天下之色五错而色不可胜用也天下之音五错而音不可胜用也错之者和之也是故常以经变也变以纬常也常变经纬而天下之事庶有瘳乎是故喜起于上朝无间言矣不有同牀之虑乎和衷于下野无偶语矣不有同尘之陋乎是故上下之相悦君子当知所审矣负特立不倚之操于大同无我之日持由衷独断之见于都俞吁咈之朝若举朝皆赞拜而伯益进儆戒之谟举世尚节义而申屠蟠为见几之哲斯不以悦为悦而以道济其悦悦之至同之异也非刚方正大之君子其孰能与于此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晏子曰和如和羮同如济水可以知君子之悦矣易曰和兑吉
九二孚兑吉悔亡何也叶子曰贞介絶俗者多睽孤之行妩媚柔和者乏诚信之资是故悦固与人之至德而诚又持悦之要道也诚斋曰刁协以佞说近伯仁则不克仲智之责萧诚以软美悦九龄则终为李泌之所谯君子之悦人也其可以不诚乎愉色婉容以悦其亲忠信诚慤以悦其友精诚恳恻以悦其君易直子谅以悦其民斯无愧于悦矣三代而下惟程明道其可以语于此乎易曰孚兑吉悔亡
六三来兑凶何也叶子曰君子易事而难悦也悦之不以道不悦也小人难事而易悦不以道悦之胁肩谄笑以为媚未同而言以求容而孰知君子之不悦也乌能得其欢心哉齐王厚送其女而屠牛吐有弗受郑詹自齐逃来而君子曰佞人来矣佞人来矣王钦若为寇凖拂须而凖曰安有枢使为人拂须者二张位在宋璟上易之素惮璟欲悦其意虚位揖之而璟不为礼故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又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噫小人以为容悦可以要君子其如君子之不可要何易曰来兑凶
九四商兑未宁介疾有喜何也叶子曰大臣之事君以求悦也悦有二容悦不足言矣以安社稷为悦者悦在外者也以正君心为悦者悦在内者也二者有本末先後之分为可无商榷谨择之虑乎有商榷谨择之虑则自无安居宁处之心矣然则若之何而可隔絶衆疾不使居膏之下肓之上以正君之心一正君而国定乎悦之大喜之至也夫何以生疾传曰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勿使有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今无乃一之则生疾矣何谓疾传曰人主之疾十有二痿蹶逆胀满支膈盲烦喘痹风柰何而治之传曰省事轻刑则痿不作无使小人饥寒则蹶不作无令货财上流则逆不作无令仓库积腐则胀不作无使府库充实则满不作无使羣臣怨咨则支不作无使下情不上通则膈不作上材恤下则盲不作法令奉行则烦不作无使下怨则喘不作无使贤伏匿则痹不作无使百姓歌吟诽谤则风不作夫重臣羣下者人主之心腹支体也心腹支体无疾则人主安而国定社稷无倾覆之患矣悦之大喜之至也先达有言人之养生者餧肥甘被轻煖是庖饔缝染之人之所供者也至其疾病疮?之作则必赖于医焉医之于人也饮之以苦口之药而然之以炙肤之艾投之以刺体之针而薄之以伤?之刃诚不如肥甘之嗛其口轻煖之便其体也然非是则无以治其疾而全其生古之为天下者设司农之官典教之职外有守令而内有公卿所以辅君而教养其民者是庖缝之类也然辅之或愆其道养之或谬其理则必有绳其愆纠其谬而後归于治焉此法家拂士之所以不可无也古之人或郤姬坐或引帝裾或头触乘轮或额叩龙墀或入合而争或叩鐶而呼或上十八疏或进十九章或言纪纲五事或陈利害十六事而天子为之改容羣僚为之侧目犹医之用药艾针刃者也是岂不知将顺之为美和同之为安哉不如是则疾不去疾不去则王心不宁为有大患存焉耳若医不用药而姑佐庖缝之人以供衣食岂所谓医哉故曰膏肓纯白二竖不生是谓心宁房闼清净嬖孽不生是谓政平夫膏肓近心而处厄针之不达药之不中攻之不可二竖藏焉是为笃患故治身治国者惟是之畏非伊尹之于太甲周公之于成王曷足以语此易曰商兑未宁介疾有喜
九五孚于剥有厉何也叶子曰宠奸者切身之灾也信佞者刺心之疾也赵孝王时客有见王者曰世有所谓桑雍者王知之乎王曰未之闻也曰所谓桑雍者便嬖左右之人及优爱孺子也此皆能乘王之醉昏而求所欲于王者也是能得之于内则大臣为枉法于外矣故日月晖于外其贼在于内谨备其所憎而祸在于所爱真德秀曰常人之情于所憎恶则谨为之防于所爱则忽焉而莫之备不知祸乱之萌往往自所忽始齐桓能服劲楚卒之乱齐者三竖而非楚也秦始皇能却强胡卒之灭秦者中府令高而非胡也蟾蜍食月古有是言而月之食初不由此言者特借此以觉悟王心使知近习托身于王而能祸王若蟾蜍托身于月而能食月也程晏设齐寇之对亦曰君不闻鼷鼠之牙乎食人与百类虽啮尽而不痛俗谓之甘口鼠也鲁国之牛闻食其角矣请以是风焉牛之寝齕有蚊蚋挠其肤毛必知鼔耳揺尾以麾之及鼷鼠食之而不知其痛也鼷鼠一牙岂不甚于蚊蚋千?乎以其口甘虽贯心彻骨而不知也况其角乎是故世有毒石者食之则枯竭其气血傅之则溃腐其体肤世有小人焉内之蠧坏乎心术外之亏丧乎德业无所往而不为铄且销者也是以君子惟远之不暇焉诗曰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奈之何其信之乎国亡无日矣桀信于妹喜斯观而不知关龙逢以惑其心而乱其行纣信于妲己飞亷而不知微子启以惑其心而乱其行故羣臣去忠而事私百姓怨诽而不用贤良退处而隐逃此所以丧九牧之地而虚宗庙之国者也楚大国也使无极以谗胜囊瓦以货行则吴得敌之于长岸败之于鸡父至于栢举之战国破君奔几于亡灭子南见杀于其君郤伯见逐于其母皆是物也秦二世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赵高曰陛下严法而刻刑尽除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亲信则高枕肆志矣不越岁而告亡古人拜相而人人喜悦明主则曰人情贤于梦卜晋齐王司马攸德望日隆而荀朂冯紞杨珧皆恶之紞言于武帝曰陛下诏诸侯之国宜从亲者始齐王独留京师可乎朂曰百僚皆归心齐王陛下试诏之国必举朝以为不可则臣言验矣帝以为然乃以攸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于是王浑司马骏李熹羊琇王济甄德果切谏攸卒不留噫其与以人心为向背者异矣利口之覆邦家如此後唐庄宗以宦官之譛罢李建及而失忠壮之助以俳优之说用李存儒而失要害之地以役使之爱使朱守殷而陷南城丧刍粮数百万几如是而地不蹙国不亡然不旋踵而灭梁者适当梁祚告终之期朱温恶积之候也若梁主友贞温恭俭约无荒淫之失但宠信赵张使擅威福疎弃敬李旧臣不用其言以至于亡此则理之一定无能逃者可不慎乎易曰孚于剥有厉
上六引兑何也叶子曰小人之引其类者昌其党也驩兜之荐共工杨畏之举蔡京是也其引君子也饵之而欲食其肉也蔡京之于司马光韩侂胄之于赵汝愚是也始之以为掌中珠而终也视为几上肉则亦不惮下之卑而求之切耳然惟君子之于小人也远之若蛇蝎而处之以寛恕夫安得而入之哉弥子瑕因子路以求主而孔子曰有命王驩因公行子以纳言而孟子欲行礼悲哉二子计徒狡而心徒切也易曰引兑
涣亨王假有庙利涉大川利贞何也叶子曰散而必合者天之时也合散以道者人之事也天时乘矣而人谋不臧虽欲聚而不合虽或合而终散矣是故乱从天始非吾我之力所能扶祸本人成非都邑之政所能揆必也知先施告报明神以为誓必也识重务卓立根本以为基乎管子曰顺天之经在明鬼神只山川不明鬼神则陋民不悟不祗山川则威令不闻陆贽曰无纾目前之虞或兴意外之患人者邦之本财者人之心也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支干颠瘁矣又曰王者畜威以昭德偏废则危居重以驭轻倒持则悖又曰锋镝交于原野而决策于九重之中机命变于斯须而定计于千里之外用舍相碍臧否皆凶上有掣肘之讥下无死绥之志呜呼其知所以合散之道矣高祖太宗有分羮胁父之忿则又何知祖考之当尊陈胜项籍惟暗质小知之逞则又何知当务之为急其惟武王乎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既而祀于周庙候甸邦卫骏奔走执笾豆其所以启天下之精神者机莫先焉反商政政由旧释囚封墓散财?粟归马放牛列爵分土建官位事其所以立天下之大本者务莫要焉其次宋主受大命而首建四亲庙赠韩通死节遣使赈贷于诸州庶几知所以合散矣易曰涣亨王假有庙利涉大川利贞
初六用拯马壮吉何也叶子曰身所以济难马所以济身逢难不救坐待其毙矣救难而弱焉载胥不及溺乎襄阳之会先主无的卢则为檀溪之溺鬼张绣之难曹瞒无絶影则饫淯河之鼈灵马可以不壮乎是故不患时之难而患不能救不患不能救而患无其人不患无其人而患无其哲不患无其哲而患无其顺知人而敬奉之目于眢井而出之矣难何有不济乎信从何平从无知诸将从邓禹秦府之士从玄龄济乱之功何如哉若司马师杀李丰丰弟翼为兖州刺史遣使收之翼妻荀氏曰可及诏书未至赴吴何为坐取死亡问左右可同赴水火者为谁翼思未答妻曰君在大州不知可与同死生者虽去亦不免乃止然则杀身非不幸矣易曰用拯马壮吉
九二涣奔其机悔亡何也叶子曰济难以人和为基本避难以地利为据依太王避狄人而无岐周襄子避知伯而无晋阳不几于殆乎刘玄德之奔小沛新野也弱而不足振其奔荆州也暗而不足依奔许昌也险而不可恃奔夀春也陋而不足凭孔明以为必跨荆益据汉中然後足以成鼎足英雄之见固如此易曰涣奔其机悔亡
六三涣其躬无悔何也叶子曰见天下之义者不有其身者也苟有吾身则吾身之外无利凡天下之利皆身矣而何有于父子何有于兄弟乎而况于天下之人乎昔者晋文妻赵衰生原同屏括楼婴衰先娶于狄曰叔隗生盾衰反国赵姬请逆盾与其母子余辞姬曰得宠而忘旧何以使人必逆之固请许之来以盾为才固请子公以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隗为内子而已下之其後赵盾请以括为公族曰君姬氏之爱子也微君姬氏则臣狄人也公许之赵盾为旄车之族使屏季以其故族为公族大夫夫君姬氏以盾为贤固请于公以为嫡子是爱子以才而已子不得与不有其子者也母之贤也赵宣子以括为君姬氏之爱子使为公族大夫而已为旄车之族是报母以德而已子不敢专不有其身者也子之孝也母贤子孝不亦去利而见义者乎杜太后欲以均孝望诸子而匡义则悖矣欲以均爱望诸兄而光美则死矣吾身之可爱而夫人之身不足死也悲夫然则公而忘其私若范文正不顾在吾之能否国而忘其家若富郑公不问男女之生死君而忘其身若诸葛武侯不惜终身之流汗宁非见天下之义自吾身始皆当不顾而为之而况吾身之外者乎故曰吾志在行道以富贵为心则为富贵所累以妻子为念则为妻子所夺道不得行矣易曰涣其躬无悔
六四涣其羣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何也叶子曰精白一心以事上者人臣之职分也吹嘘万象以同天者大臣旋转之规模也昔者春秋于祭伯来朝而不言朝祭叔来聘而不言使尹氏王子虎刘卷来赴而不书其爵秩皆所以正人臣之义絶私交之弊息党锢之祸而昭一统之权者也人臣之事君而可不散天下之党乎故曰田氏六卿不服则齐晋无不亡之道三桓不臣则鲁无可治之理是故去河北贼以那民之居去中朝朋党以宁王之心臣道之大光君子之急务也然而散一己之党易使天下散其党难散天下之党易使天下之党聚而归于君难吕大防秦人戆直无党范祖禹师事司马光不立党可矣而洛蜀之党固在也韩愈前不汚伾文後不汚牛李可矣而伾文牛李之党固在也李绦裴度欧阳修力排天下之党矣而未必天下之党皆倾心以事上也散君子之朋于朝使秉忠以事一人散小人之党于野俾精白以承休德其惟伊尹周公乎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又曰一德一心以定厥功非旋乾转坤之力经天纬地之功曷足以语此孔子亦然苏子曰孔子以羁旅之臣而能举治世之礼以律亡国之臣堕名都出藏甲而三桓不疑其害也此必有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矣彼晏平仲者亦切知之曰田氏之僭惟礼可以已之婴能知之而不能为之婴非不贤也其浩然之气以直养而无害塞乎天地之间者不及孔孟也呜呼是岂可以易言哉易曰涣其羣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
九五涣汗其大号涣王居无咎何也叶子曰济天下之难有二道不动其机不可以一天下之志不怀其生不可以收天下之心唐之代德播迁流离困己甚矣一用柳伉陆贽之言贬损自责以感?天下君臣之机由是天下之民顿忘前怨痛心疾首争先赴敌不踰月而归二君于故都祀唐配天不失旧物矣唐至代德猥庸削弱不支久矣一用崔佑甫杨炎之言以淄青献钱赐将士以自今财赋归左藏使将士人人感上恩以怀一路斯民之生由是诸道闻之知朝廷不重货财李正已乃大惭服天下以为太平之治庶几可望矣呜呼孰谓济难而无其道乎虽然动其机矣而不恃之以王者之信若赵光奇之对唐德宗曰前云两税之外悉无他徭而诛求者殆过于税又云和籴而实强取之曾不识一钱天下无所据矣故管子曰号令已出又易之礼义已行又止之度量已制又迁之刑罚已措又移之如是则庆赏虽重民不劝也杀戮虽繁民不畏也故曰上无国植则下有疑心国无常经民力必竭其机何以动乎怀生矣而不本之以王者之公若惠王之告孟子曰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斯民无所有矣故傅子曰有及人之小惠而无济世之宏功畧民间之虚利而无府库之开?靳有司之出纳而窥远近之趋从则天下之所嗤而已矣其生何以怀乎必也如汉高入关而约法三章悉除去秦法唐高祖克长安而约法十二条悉除隋苛禁民如安堵而世守之为一代恒久之法必也如武王之克商而散鹿台之财?钜桥之粟宋祖之开国而?仓赈给亲解御用之物以赐人而大为有孚惠心之惠斯其为济难之道乎不可以不审也易曰涣汗其大号涣王居无咎
上九涣其血去逖出无咎何也叶子曰天下之所以四分五裂而不定者杀伤之未去也尔戈尔干之称比未已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之事犹存四海若之何其平哉民生之所以分崩离析而不合者王心之未宁也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曰肃将天威夙夜只惧民患若之何其安哉至于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投干讲艺归马放牛杀伤去而天下定矣王心载宁武成垂拱忧惧出而民生安矣其仲虺伊尹革夏辅汤之後周公太公相武为周之时乎萧曹佐高祖取天下投戈讲艺与民休息顺流与之更化房杜佐太宗定天下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几成康有太平之风赵普佐宋祖治天下收藩镇之权建国家久安长治之计抑亦可以为次矣虽然若段文昌萧俛销兵以为平忘备以为宁则乱而已矣易曰涣其血去逖出无咎
节亨苦节不可贞何也叶子曰天下百物犹之水焉不为之限而止必至奔溃四出而不可救是故制度品节之说兴焉限民财所以防滥限民欲所以防淫限民行所以防纵限民心所以防侈不滥不淫不纵不侈然後乱不作而天下安民斯定矣故曰致治之术先屏四患一曰伪二曰私三曰放四曰奢伪乱俗私坏法放越轨奢败制四者不除则政末由行矣俗乱则道荒虽天地不得保其性矣法坏则世倾虽人主不得守其度矣越轨则礼亡虽圣人不得全其道矣制败则欲肆虽四表不能充其求矣是谓四患四患屏而理道适矣虽然过则澁澁则穷天下之弊极之于其穷故曰管仲镂簋朱紘山节藻梲君子以为滥矣晏平仲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澣衣濯冠以朝君子以为隘矣故曰纵民之情谓之乱絶公之情谓之荒然则如之何而可限以防其奢中以示其则齐以礼一以制上下有分名器有等高之不得亢而奢卑之不得固而陋斯其至善矣故曰兴农桑以养其生审好恶以正其俗宣文教以彰其化立武备以秉其威明赏罚以统其法是谓五政二帝三王之因革损益所可考而知也求其实其禹之无间然乎易曰节亨苦节不可贞
初九不出户庭无咎何也叶子曰豹非不欲变也而为南山之隐龙非不欲见也而为北海之潜岂豹与龙之志哉时焉已也故君子之居世深藏以不出以门外为等间静伏而不动若酣寝而不顾非杨氏之为我不以利天下为也谨守其身俟时焉耳矣不然顔氏之陋巷曾子之藜藿原思之环堵天下之蠧物也岂圣人之徒与故曰潜龙以不见成德管宁所以箴邴原也全身以待时杜袭所以戒繁钦也君子朂诸易曰不出户庭无咎
九二不出门庭凶何也叶子曰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岂一体之偏枯摩顶放踵以利天下为哉时至而不行是为天下之蠧物道成而不用是为迷怀之忍人圣贤弗为也是故狥器使之方则漆雕开可以仕急拯救之义则诸葛不当隐苟不知此舍尧舜而巢许矣知长幼而昧君臣矣而可乎易曰不出门庭凶
六三不节若则嗟若无咎何也叶子曰身欲节节以勤传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文王犹勤而况其他乎家欲节节以俭语曰与其奢也宁俭大禹犹俭而况其下乎不勤不俭反节为侈则人恶其盈鬼矙其室国人贱之室人徧讁将能泰然而已乎诗云心之忧矣自贻伊戚又云啜其泣矣何嗟及矣此赵婴栾黶伯有公孙戌之徒至于见杀见逐而不容于天地之间追诵白首而不悔也故荀子曰今人之生也方多畜鸡狗猪彘又畜牛羊然而食不敢有酒肉余刀布有囷窌然而衣不敢有丝帛约者有筐箧之藏然而行不敢有舆马是何也非不欲也几不长虑顾後而恐无以继之故也于是又节用御欲收歛畜藏以继之是于已长虑顾後几不甚美矣哉若夫偷生浅知之属曾此而不知也粮食太侈不顾其後俄则屈安穷矣是其所以不免于冻饿为沟中瘠者也况夫先王之道仁义之统诗书礼乐之分乎彼固天下之大虑也将为天下生民之属长虑顾後而保万世也其流长矣其温厚矣其功盛遥远矣非熟修为之君子莫之能知也是故管氏之政罢民无伍罢女无家士三黜妻逐于境外女三出嫁入于舂谷是故民皆勉为善士与其为善于乡不如为善于里与其为善于里不如为善于家是故士莫敢言一朝之便皆有终身之计莫敢以终岁为议皆有终身之功呜呼若是而何不节之有不然若何曾日食万钱子劭且食二万孙绥及弟机羡侈汰尤甚卒以骄奢亡族可不戒哉虽然王戎身位三公而自执牙筹常若不足其妻日令人负粪过庭戎弟谏而嫂欲笞之则又非人道矣易曰不节若则嗟若无咎
六四安节亨何也叶子曰君有玄默恭俭之心而臣接之以收歛撙节之道上有纳民轨物之令而下顺之以先意敬恭之诚臣工不享其福而天下不蒙其赐者几希矣文王克勤克俭而周公承以几几之忠文帝恭默节俭而周勃承以宁壹之政代宗敦本贮实而杨绾济以清德之辅民生之不厚民财之不阜者未之有也不然上有美德而不能将顺以成之其何贵于为臣哉昔谢安欲增修宫室王彪之曰中兴之初即东府为宫诚为俭陋苏峻之乱成帝止兰台都坐不蔽风雨是以更营新宫比之汉魏则为俭比之过江则为侈矣今敌寇方强岂可大兴功役劳扰百姓为邪安曰宫室敝陋後世谓人无能彪之曰凡任天下之重者当保定国家缉熙政事乃以修宫室为能耶安不能夺故终彪之之世无营造夫大臣当国不能上承俭德乃欲以土木为功能谢安之贤而云此过矣虽然公孙布被之诈扬雄瓦器之伪则不免恶宾之讥天下後世之议亦岂所谓安安者耶君子审之易曰安节亨
六五甘节吉往有尚何也叶子曰荀子有言成侯嗣公聚歛计数之君也未及取民也子产取民者也未及为政也管仲为政者也未及修理也孔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其所以为修礼者乎礼则中中则正曷过不及之有焉故曰君子之道本诸身徵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呜呼其斯以为大中至正之矩三极之道而天下万世之所共由者乎非尧舜三代之建中而建极不足以语此易曰甘节吉往有尚
上六苦节贞凶悔亡何也叶子曰游方之内者其道贞而不穷游方之外者其行坚而难入贞者迟缓而甘和坚者疾迫而苦急巢父闻许由之言而洗其耳於陵仲子辞三公而为人灌园成公赵不得生刺宋成公而立槁于彭山之上管宁坐榻着膝处皆穿范粲三十年未尝开口世之所不可凖亦世之所不能堪而亦世之所黜而姗笑者也然人则苦而已甘之彼方难而吾易之不怨不怼不渝不困不可为法于天下亦足绳墨其一身又何不得其心之有哉易曰苦节贞凶悔亡
叶八白易传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