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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真篇阐幽》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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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十二首

西者,金之方。江者,水之体。月者,药之用。一十二首以周岁律。

内药还同外药,内通外亦须通。丹头和合类相同,温养两般作用。

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外炉增减要勤功,妙绝无功真种。

此章总括内外二药,乃尽性至命之全功也。大道本无内外,一到金丹作用,便分出内外二药,其中有体有用,有宾有主,然古今知之者希。祖师大发慈悲,不妨为学人旁通一线,通部《悟真篇》,无非指点内外二药,到此才明明点破耳。内药属先天,外药却须从后天返先天。盖无修无证,天然具足者谓之内药;有作有为,返本还源者谓之外药。内药了性,体具中黄,即元神而摄精炁者也;外药了命,用寄坎离,即身心而合真意者也。元神本来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寂不离感,感不离寂,内外之体同矣。当其寂也,一念不生,似乎无为;及其感也,六根互用,又不碍有为。内外之用通矣。故曰:“内药还同外药,内通外亦须通。”先天一点灵光,圆陀陀地便是大药丹头。高上之士识此丹头,只消真意不散,元神内凝,身心两家自然和合而交感矣,此即内以兼外,从源而达流者也。中下之流未易及此,必须炼己立基,筑究城郭,处于中以制其外,制于外以养其内。先要和合身心,元神才凝,此即外以全内,从流而溯源者也。两家作用殊途而同归。故曰:“丹头和合类相同,温养两般作用。”药物既分内外两种,则炉鼎亦分内外两处,而火候亦当分内外两用。大抵内炉专在中黄,外炉兼摄六根。内火候专主无为,外火候兼于有作。学道之士须令元神坐镇中黄,常应常静,自然真息绵绵,用之不勤,与元神相依相抱,一似炉中火种昼夜不断。故曰:“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中黄便是内炉,元神便是内药,真息绵绵,便是内火候,此即本体,为工夫不增不减者也,乃先天也。然后天有增有减之功用即从此而出,凡人泄漏真性多在六根门头,故二六时中必须回光返照,时时收拾身心,其功可不勤乎?“为学日益”故曰增,“为道日损”故曰减。在工夫须当增之又增,在本体则当减之又减。即增即减,直到无可增减处,自然元精化元炁,元炁化元神,元神还太虚,而无功真种出矣。盖有增有减尚属功夫边事,直到无增无减才是无功之功、无上至真妙道。有增有减底工夫恰好合着无增无减底本体。此内外二药体相同而用相通者也。故曰:“外炉增减要勤功,妙绝无功真种。“盖内炉系中黄神室,元神不动即内药作用也。天然真火,内火候也,体也,主也,了性者也。外炉系坎离二用,和合身心即外药作用也。增减勤功,外火候也,用也,宾也,了命者也。内外二药打成一片,体用同源,宾主交参,性命全修以至形神俱妙,所谓合内外之道而一以贯之者也。

此药至神至圣,忧君分薄难消。调和铅汞不终朝,早睹玄珠形兆。

志士若能修炼,何妨在市居朝。工夫容易药非遥,说破令人失笑。

此章言大药至简至易,即内以摄外者也。上章言内外相同才称金丹大药。然有辨焉:外药,后天之功也,出圣入神必假作用;内药,先天之体也,即凡即圣一切圆成。但恐信根浅薄,自家承当不过、消受不起耳。大药之用无过真铅真汞,身心是也。身心未易相合,须得真意以调和之。真意之不动处即先天元神也。元神既复,身心自然打成一片,而玄珠成象矣。到此即神圣功用当下立证,曾不终朝,所谓”赫赫金丹一日成”者也。奈何世人多信不及,往往劳形苦己,离妻入山以为修炼。殊不知修炼之功全在心地,但使心地洁净圆明,一切不染不昧,虽处市朝,何异深山穷谷!所谓“大隐居尘市”是真修炼矣。盖身心两字便是大药,先天一点元神便是大药底丹头。这个丹头人人具足,只因未遇真师点破,日用不知,不信大药至迩,工夫至易,而求诸远且难者,遂至当面磋过,甘作凡夫。一旦点破,方知即此人人具足者便是金丹大药,即此日用不知者便是天然真火,即此甘作凡夫者便可出神入圣,圆通无碍,有不哑然失笑者乎?《老子》所谓“不笑不足以为道”也。此章言即内药以摄外药,直证无为,了性而命在其中,所谓修上一关盖下二关者也。

白虎首经至宝,华池神水真金。故知上善利源深,不比寻常药品。

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依时采取定浮沉,进火须防危甚。

此章言大药必假作为,即外以全内者也。盖内药无为所以了性,外药有为所以了命。了性者即以一以该两,其机关至简至易;了命者即两以还一,其作用极玄极微。金丹作用须从和合四象起手,四象者何?地四生金,其象为白虎,中藏天一真水,是名首经而为至阳之宝,故曰“白虎首经至宝”。天三生木,其象为华池,中藏地二真火,是名神水而为至真之金,故曰“华池神水真金”。金木水火分之名虽有四,合之只是坎离二物,二物逆转便合成先天一炁,先天一炁从虚无中来,源洁流清,绝无纤尘夹杂。《参同契》所谓“上善若水,清而无瑕”是也。故曰:“故知上善利源深,不比寻常药品。”离中一阴属己土,己之象也,“人心惟危”,法当炼而消之。坎中一阳属戊土,心之象也,“道心惟微”,法当保而持之。炼已持心工夫久久纯熟,到得虚极静笃,大药方生,即此一时便全九转之功矣。故曰:“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大药一生必须采取,采取之候在坎离乍交、一阳初动之时。潭底日红,沉之象也。息念以守之,当虚己以待时。黄芽出土,浮之象也。用意以采之,当乘时而进火。此中消息,冷暖自知而已。候未到而遽采是谓先时,候已到而不应是谓不及时。先时则药太嫩,不及时则药太老。毫发差迟,便不作丹而可危矣。故曰;“依时采取定浮沉,进火须防危甚。”此章言外药作用从有作以反无为,了命而性在其中,所谓从下二关透上一关者也。

此章浮沉二字与上卷不同。上卷指坎离交会时说,此处却说采药进火底时候,当细辨之。

七返朱砂返本,九还金液还真。休将寅子数坤申,但看五行成准。

本是水银一味,周游历遍诸辰。阴阳数足自通神,出入不离玄牝。

此章言大药返还之妙,合内外而言之也。盖内药之体在谷神,不离玄牝;外药之用在二物,须要返还。然七返九还颠倒逆用之妙,岂易知哉!何谓七返九还?其法象出自《河图》。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坎属水而数得七,已含火象,其中一点实处本是乾家太阳真火,火结为砂,岂非朱砂之象乎!地二生火,天七成之,离属火而数得九,已含金象,其中一点虚处本是坤家太阴真水,金化为水,岂非金液之象乎!学道之士必须取离中这点真阴,还于坎宫而成坤,便取坎中这点真阳,返于离宫而成乾,是谓返本还源而先天之体复矣。故曰:“七返朱砂返本,九还金液还真。”其初以北方之水返为南方之火.既而以南方之火还为西方之金,以火炼金,是名金丹,炼成纯乾,是名金仙。彼《河图》之翻作《洛书》,金火互换,先天之转为后天,离居乾位,皆此意也。世人不知造化之妙,遂以自寅顺数到申为七返,自申逆数到子为九还,可发一笑。岂知水火一生一成乃五行自然之准则乎!故曰:“休将寅子数坤申,但看五行成准。”以二物对说,虽分数坎离,其实真铅大药一味而已。究其根源,只以坎中一阳作主。盖天一真水从中而出,为性命之根源,包罗万化,具足五行。其初一变为铅,在北方坎官,为亥子水,此真铅之本身也;及乎二变为砂,在南方离宫,为巳午火;三变为汞,在东方震位,为寅卯木;四变为银,在西方兑位,为申酉金;五变为土,在中黄坤宫,为辰戍丑未四土。故曰;“本是水银一味,周流通历诸辰。”此言其顺流而出者也。逆而转之,只此真阴真阳便是七返九还之功,到得九转功成,胎圆炁足,适合造化九九八十一之阳数自然脱胎而入神化,即《老子》所谓“谷神不死”者也。然谷神不死,须从玄牝立基,其初,一分为二,从谷神分出玄牝,自内而出外,即一味之流遍诸辰者也,其既,二转为一,从玄牝合成谷神,自外而入内,即二物之返本还真者也。故曰:“阴阳数足自通神,出入不离玄牝。”首章全提内外二药,是总纲;次章言至神至圣之功,即内以统外也;三章言炼己持心之要,即外以还内也;此章遂言返还之妙,归本谷神,乃合内外而言之也。

牛女情缘道本,龟蛇类秉天然。蟾乌遇朔合婵娟,二炁相资运转。

总是乾坤妙用,谁人达此真诠!阴阳否隔即成愆,怎得天长地远!

此章言二物妙用不宜间隔也。上章言七返九还不离玄牝,则坎离之不可不交明矣。即以物情征之,牛女,天上双星也,必假鹊桥之会;龟蛇,地中两物也,合成玄武之形。至于日中之乌、月中之兔,必至晦朔交会,乃萌滋元炁而生明,总是阴阳二炁相资运转,顺去生人生物者,逆之则成丹。盖乾父坤母资始资生之妙用,即坎男离女,反本还原之真诠。世人独修一物,未免落在孤阴寡阳边。由是火水未济,天地不交,而成否隔之愆。即不能与天地同其功用,岂能与天地同其长久乎!此言了性者必须立命,才合返还妙用,独修一物便非大道。有等旁门,因阴阳否隔字面,流入彼家房术,诳惑愚夫,则又罪不容诛矣。

若要真铅留汞,亲中不离家臣。木金间隔会无因,须用媒人勾引。

木性爱金顺义,金情恋木慈仁。相吞相咽却相亲,始觉男儿有孕。

此章言坎离始交,金丹之法象也。上章言阴阳否隔,即金木间隔之象。其所以间隔者,由介绍之无其人,未得真土调和耳。水中生金,是名真铅;火中生木,是名真汞。汞性轻浮,极易飞走,惟真铅足以留之,即所谓“金鼎欲留朱里汞,玉池先下水中银”也。然非真土坐镇中宫,岂能调和两家之情性乎?故欲真铅之留汞,非亲近家臣不可;欲木金之不隔,非媒人勾引不能。家臣媒人皆指真土,即所谓黄婆也。盖金情至刚,木性至柔,金能克木,两不相得。金木既未肯相顺,铅汞遂未肯相留。惟得真土和合,则木性不畏金之刚而转爱其顺义,金情不嫌木之柔而转恋其慈仁。由此真虎真龙相吞相咽,转更相亲,身心打成一片,而元神出其中矣。圣胎圆而真人现,岂非男儿有孕者乎?此言三家相见以成金丹之法象也。

二八谁家姹女?九三何处郎君?自称木液与金精,遇土方成三性。

更假丁公锻炼,夫妻始结欢情。河车不敢暂留停,运入昆仑峰顶。

此章言锻炼、交媾,还丹之作用也。前章言坎离交而大药孕,金丹之基立矣,犹未及锻炼之火候也,故即以三家相见者申言之。二八姹女即木液也,九三郎君即金精也,其初两物间隔,无由相通,一遇中黄真土,遂勾引而摄合之,所谓“追二炁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是也。勾引虽仗黄婆,调停全凭真火。丁公者,文火也,金木交并之时,须用文火温养之,两家情性自然欢好,大药产矣。大药既产,活子时到,必须采取真铅,送归土釜,仍以文火温养之,此申言金丹作用也。温养即足,正子时到,及须驾动河车,从尾闾起火,透夹脊,过玉枕,运到昆仑顶上,用武火猛烹极炼。乾坤交姤罢,一点落黄庭,大药始入鼎而凝结矣,此乃言金液还丹之作用也。丹既入鼎,再加乳哺温养工夫,久久纯熟,至于圣胎圆而真人现,九转之功于是乎毕。

天地才经否泰,朝昏好识屯蒙。辐来凑毂水朝宗,妙在抽添运用。

得一万般事毕,休分南北西东。损之又损慎前功,命宝不宜轻弄。

此章言还丹之功从有以入无也。上章言河车运火直上昆仑,则乾坤既已大交,向之乾上坤下而为否者,今坤上乾下而翻为泰矣。然火候之进退不可不谨。阳动而进火,为期屯之象也;阴静而退火,为昏蒙之象也。举两卦而六十卦反对之象一进一退,悉在其中矣,故曰:“天地才经否泰,朝昏好识屯蒙。”乾坤交姤罢,一点落在黄庭,先天真种既已入鼎,后天周身之气自来归命。有若三十辐之共凑一毂,百川众流之朝宗大海。但须时时抽铅添汞,炼尽阴气,以还纯乾,运用之妙存乎火候耳,故曰,“辐来凑毂水朝宗,妙在抽添运用。”前此金木间隔,火水未济,东西南北各居一方;到此混而为一,元神坐镇中黄,超然独尊,东西南北浑然总是一家,得一而万事毕矣,故曰;“得一万般皆毕,体分南北西东。”功用到此只求日减,不求日增,只消抱一守中,常应常静,从有作以入无为,即太上所谓“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也。盖从前有作之功都缘立命,命宝既立,便当了彻性宗,直证无上妙党。倘只管恋着命宝,搬弄精魂,便落在有为法中,譬如登岸之时犹然恋筏而不肯舍,纵使寿同天地,一愚夫耳,故曰:“损之又损慎前功,命宝不宜轻弄。”此首要学人直下了性,乃沮师末后全提句也。

冬至一阳来复,三旬增一阳爻。月中复卦朔晨超,望罢乾终姤兆。

日又别为寒暑,阳生复起中宵。午时姤罢一阴朝,炼药须知昏晓。

此章言攒簇周天,乃火候之法象也。大丹之功全仗火候,火候之秘不可以言宣,先圣不得已寓之易象,此复姤之所以为天根月窟也。复姤之妙又不可以言宣,姑以年月日时寓其法象,大约只是阳动阴静两端而已。以一年计之,十一月冬至一阳初动为复,每月增一阳爻,十二月二阳临,正月三阳泰,二月四阳大壮,三月五阳夬,直到四月六阳成乾,阳极而阴生矣;五月一阴初静为姤,每月增一阴爻,六月二阴遁,七月三阴否,八月四阴观,九月五阴剥,直到十月六阴成坤,阴极而阳又生矣。此言一年之火候也。古圣恐世人着在年上,乃移一年之火候于一月。以月朔当复卦一阳初生,上弦适当二阳之兑,至望而成乾,三阳足矣;月望当姤卦一阴始生,下弦适当二阴之艮,至晦而成坤,三阴足矣。此言一月之火候也。又恐世人着在月上,乃移一月之火候于一日。以子时一阳当复卦,到巳而为六阳之乾,午时一阴当姤封,到亥而为六阴之坤,一日之中已具足一月之晦朔并一年之寒暑。大约取阳动阴静,而金丹之火候视此以为进退而已。一阳初动,朝晨之象,即年中之冬至,月中之朔日也,当准之而进阳火;一阴初静,黄昏之象,即年中之夏至,月中之望日也,当准之而退阴符。簇年归月,簇月归日,簇日归时,只在一时动静中,自分昏晓而已。故总收之日“练药须知昏晓”,绝句中“一时辰内管丹成”即此意也。孰知一时又簇在一刻哉!又孰知时本无时,刻本无刻哉!噫!此真火本无候,至妙至妙之机关也。

不辨五行四象,那分砂汞铅银。修丹火候未曾闻,早便称呼大隐。

靡肯自思己错,更将错路教人,误他永劫在迷津,似恁欺心怎忍!

此章言盲师不识金丹之妙,自误以误人也。金丹法象原本《河图》,盖《河图》以一中统摄四方。水火木金分列四方,是为四象。四象会于中五真土,是为五行造化之妙。一落到当人身上,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只此造化,顺之则生人生物,逆之则成佛成仙。天机难泄,古人不得已着为丹经,近取诸身喻为夫妇男女,远取诸物喻为砂汞银铅,总之皆法象也。至于真药真火之骨髓,万劫一传,非得真师面授,迥无入处。世间有等愚夫,不经师承,猖狂妄行,闯入旁蹊曲径,一切杜撰。不知何者为五行,何者为四象,何者为砂汞银铅,此辈尚未识药物之面目,况火候乎?然旁门中有数等,最下者误执砂汞银铅为点金之术,错认夫妇男女为御女之方,高者不过搬弄身中精气,最高者亦不过见到澄澄湛湛底识性,内守幽闲,独修一物而已。堪笑此辈自己盲修瞎炼不肯认错,乃空腹高心妄称大隐。一日弟子未做,便去好为人师。教者以盲引盲,学者将错就错。引出一班瞎弟子,谤毁正道,指斥真师,无所不至。此辈不遇明眼人点破,生生劫劫永堕迷津,自误误人,一至于此,其罪可胜诛耶!祖师剖泄金丹大道到此,特为天下后世杜撰盲师痛下棒喝,太煞慈悲矣!

雄里内含雌质,真阴却抱阳精。两般和合药方成,点化魂灵魄圣。

信道金丹一粒,蛇吞立变龙形,鸡餐亦乃化鸾鹏,飞入真阳圣境。

此章言金丹大道能超凡入圣也。金丹之要只在坎离二物,故不厌谆复言之。离本太阳真火,阳中含阴,外实内虚,心之象也;坎本太阴真水,阴中包阳,外虚内实,身之象也。火中生木是为阳魂,水中生金是为阴魄。金木者,水火之交也,所以魂魄即寄于身心。心非肉团之心,乃先天凝聚之元精也;身非四大假合之身,乃先天流行之元炁也。身心妙合便是先天元神,但一落后天形气中,身界根尘役役于外,心缘诸识憧憧于中,逐妄迷真,遂至魂魄相离,流浪生死,长沉苦海。学道之士,当以真意为媒,和合身心,身心一如,寂然不动,金丹大药才得圆成。阳魂阴魄,到此一齐点化,合为元神,而至灵至圣矣。得此真种,倏忽之间便能转形色为天性,点凡胎作圣胎,一切自身中众生到此立地超脱,不生不灭,湛然长存。只此金丹一粒,蛇吞之而变神龙,鸡餐之而化鸾凤,自然飞入真阳圣境矣。真阳圣境者,乃玉清、上清、太清三境,无极无上大罗天宫也。究竟三境岂别有哉?即本来元精、元炁、元神会三为一者也。蛇坐龙,鸡变凤,总是转凡成圣底法象。切莫向痴人前说梦,亲证道妙者自当知之。

德行修逾八百,阴功积满三千。均齐物我与亲冤,始合神仙本愿。

虎兕刀兵不害,无常火宅难牵。宝符降后去朝天,稳驾鸾舆凤辇。

此章言学道之土当修德以凝道也,道与德如形之与影,寸步不可离,所以子思子云:“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又如《周易》乾坤两卦,乾属道,坤属德,若非君子之厚德载物,岂遽能如圣人乘六龙以御天哉?学道之士愿力第一要广大:必先度尽一切众生,然后圆满正觉。行修八百,功积三千,皆愿力中事也。《金刚般若》云:“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世人但知天地至广至大,一切蠢动含灵之物至微至细,孰知天地本来与我同根,谁是胜我者?一切蠢动含灵之物本来与我同体,又谁是不如我者?究竟到此,何物何我,何亲何冤,管教均平齐一,无高无下,始合神仙度生之本愿矣。功行到头,道与德而并隆,形与神而俱妙,自然虎兕不能伤,刀兵不能害。无常倏忽,我则以谷神为大年;火宅燔烧,我则以露地为安宅。不生不灭,是真宝符;常清常静,是真天堂。脱却羊鹿小乘,便是龙车凤辇。本来如是,尊矣贵矣,岂别有宝符之可降,上天之可朝,琼舆凤辇之可稳驾哉?虽然,为上根言只是道德尊贵一句足矣。但中人以下往往信不及,祖师恐学道人流入断见,姑现宝几珍御身而为说法耳。

西江月又一首

又一首(以象闰月)

丹是色身至宝,炼成变化无穷。更于性上究真宗,决了无生妙用。

不待他生后世,眼前获佛神通。自从龙女着斯功,尔后谁能继踵?

此章言性命全修,一生证果,乃《悟真篇》之总结也。首章言内外二药便是性命两宗作用,至此摄用归体,直下示人见性以圆命功也。盖立命之功全在金丹,金丹大药本从无中生有,攒五行,簇四象,会三家,并二物,而归一炁者,一得永得,坚固不坏,炼之又炼,直到九转功成,上天下地,出幽入明,无所不可。金丹一道,岂非色身至宝而炼成变化无穷者乎?此关尹子所谓见精神而久生者也。虽则千变万化,然生生化化未有了期,终不脱长生二字。更须从此直下一脱,彻见本性,顿证无生,方知山河大地全露法身,往古来今不出一息,更有何至宝之难舍,变化之足夸?岂非决了性宗而彻证无生妙用者乎!此关尹子所谓忘精神而超生者也。奈何小乘之仙,未能顿见毗卢本性,往往从劫到劫,难登佛地。不若大心众生,直了无生,一彻俱彻,从此三身具足,六通圆明,以一生圆旷劫之果,现前境界,便与诸佛把手游行,岂待他身后世乎?所云大心众生,若《涅盘》之屠儿、《华严》之善财、《法华》之龙女是也。屠儿以放下屠刀立证贤劫菩提,善财以遍参知识会入弥勒楼阁,并称上根矣。至如龙女以宝珠献佛,刹那之间转女成男,往南方无姤世界,坐宝莲华,成等正觉,岂非“现前获佛神通“者耶?后之继踵而出者宁遂无其人耶?祖师特地丁宁于篇末,若将旦暮遇之矣。夫龙女成佛一案,据李长者合论云,此经中表法耳,今即以金丹法象表之,其作用无不合符。大海者,坎地也;女子者,纯阴之象;龙女表阴中之阳也。八岁表二八之数也。宝珠价值三千大千世界,表水中之金,乃身中无价至宝也。持以上佛者,还之于乾也。女转成男者,离变为乾,变化无穷之象也。南方者,后天离位,即先天乾位也。宝珠一上,金来归性,脱尽阴滓,炼之即色身至宝,了之即无生妙用也。从此后天之离依然转作先天之乾,其体则刚健中正、纯粹以精,其用则各正性命、时乘变化,是名无姤世界,而成等正觉矣。《法华》权示龙女公案以表一乘妙法,《悟真》特取龙女法象以表金丹妙道。金丹之妙道非即一乘之妙法乎!此章总收性命二宗以应首章内外二药,不特为十二章结尾,乃《悟真篇》通部之结尾也;不特为《悟真篇》关键,乃万卷丹经之关键也;不特万卷丹经,并《河》、《洛》妙义、《周易》、《参同》、《道德》、《阴符》、一切三洞真经、三藏教典、千八百则公案,无不在其中矣。

绝句五首

绝句五首(以象五行)

饶君了悟真如性,未免抛身却入身。

何以更兼修大药,顿超无漏作真人。

此章言了性必须了命也。真如本性人人具足,本来无修无证,但在凡夫地中暂为五蕴所覆耳。若能一念回机,便同本得,当下即了悟矣。然理须顿捂,事以渐修,即如一身之中,六根门头尚有无始以来种种习气,当锻炼而熏修之,实实落落,当从身上熏修取证。从上诸祖见性之后,潜修密证,身心一如,直到习漏既尽,何难一生证果?所谓“现前获佛神通”者,此也。不则舍身取心,欲速见功,倘回首之时一毫习漏未尽,不免抛身而入身矣。内典云罗汉尚有隔阴之迷,如沩山曾三世为国王,几乎忘却本来面目;云门曾三世为国王,便失却神通,可不危哉!修证之捷径,莫若金丹大药,大药妙用只在以火炼金。若能取日用之猛火,炼本来之真金,直从六根门头炼之又炼,锻尽无始以来习气,直到矿净金纯,露出无位真人面目。有修有证者,恰合其无修无证之本性.于是从无相而生实相,即法身而成报身,是谓九转功圆,形神俱妙,超出一切有漏因果,永无抛身入身之患,而称大觉真人矣。此祖师为独修一物者痛下针砭,然篇中所云了悟只指后来一橛禅耳。若从上诸佛诸祖,皆穷理尽性至命以证无漏妙果者,未可一概而论也。

投胎夺舍及移居,旧住名为四果徒。

若会降龙并伏虎,真金起屋几时枯?

此章言小果之不足证也。从古到今只有金丹一道可以超脱生死。然大道难闻,小果易就。更兼世人根器大小不同,舍大取小者颇多,往往各执一法,得少为足。一旦大限已到,功行未圆,生怕抛身入身,故作种种伎俩:有习归空之诀而投胎者,有夺死人之舍而投生者,有恐宅舍不坚,长用迁徒之法而为移居者,又有志在留形住世,隐处深山穷谷而为旧住者。总而言之则曰四果徒,皆由未知金丹大道,遂落小果。金丹之要,只在一龙一虎。龙虎即身心也,若能降伏身心,便是降龙伏虎。真空之身与妙有之心浑合无间,自然形神俱妙,此万年不坏之真金,即人人安身立命之本宅也。真金起屋,何时而枯?从此经行坐卧长住其中,任他沧海成田,我自安然不睬,何有破损迁徒之患,而学区区小果乎!

鉴形闭息思神法,初学艰难后坦途。

倏忽纵能游万国,奈何屋破却移居!

此章言小道之不可久也。真金起屋才得不枯,可见一切非真金者俱不能长存矣。奈何旁门小法,各取其验,世人多为歆动。鉴形者,铸一大镜,时时鉴照己形,久之自忘其形,不觉入镜中矣。或曰即闭目静坐,鉴观己形也亦通。闭息者,闭住呼吸之气,自一息两息以至千万息,置鸿毛于鼻端,一毫不动,方称效验。思神者,或默朝上帝,或存想昆仑,久之而神出矣。三者一着于形,一着于气,一着于神,皆落后天渣滓,与金丹大道至简至易者何啻霄壤!此等小法,初学甚是艰难,其功力既专且久,俱能定中出得阴神,倏忽之间,游遍九州万国,可调得意之极矣。奈何宅舍难固,形神易离,能无屋破而移居乎?此亦四果之徒,难免无常大限者,学道者当勤求金丹大药,不可以此自限也。

释氏教人修极乐,只缘极乐是金方。

大都色相惟兹实,余二非真漫度量。

此言直指自性西方,令学人知所归宿也。释教有净土法门,劝人念佛,念到一心不乱,寿命终时佛来接引,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详见《弥陀》等经。世人但执西方之相,罕能穷源,不知此亦古佛应化一期方便之谈,未可取相昧性,自生窒碍也。盖东方属木,乃造化发育之乡;西方属金,乃造化归藏之地。即易象观之,后天乾居西北,便是金方,东方出震之帝,到此才得归根复命,李长者云“佛乃至阳之德”是也。亘古亘今只有这点乾金,纯粹以精,为人人本来真性。此金其性坚刚,万劫不坏;其质纯白,一切不染。不染不坏,自在长住,岂非极乐世界乎!《维摩经》云:“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坛经》云;”但心清净即是自性”,西方是也。夫此金性非常非断,无色无相,却又能现出丈六金身、三十二相。无色之身是谓法身,无相之相是谓实相,妙有真空一时具足,西方极乐只在眼前,所谓只此一事实,余二即非真者也。若从西方远近、极乐有无、秽净取舍、往生去来上拟议卜度,剑去久矣。可见东华之上真即西方之古佛,金丹之大道即金仙之极果也,此《维摩》所谓不二法门也。祖师恐学人生二见,特为提破。

俗谓常言合至道,宜向其中细寻讨。

能于日用颠倒求,大地尘沙尽成宝。

此章言至道不离迩言,令学人会无言之意也。祖师着《悟真篇》,到此将搁笔矣,恐人只作玄言妙义会过,枉却一片婆心,故特地丁宁告说汝等诸人,切勿从俗语常言外另觅玄言妙义以为至道也。真正至道只在十字街头、闹浩浩地俗语常言中,但未向其中细细寻讨耳。至道云何?当初“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切以顺而生,百姓日用而不知者,此也。所谓五行顺行,法界火坑,生机转作杀机矣。若能摄万归三,摄三归二,摄二归一,一切以逆而成,圣人洗心而退藏者,此也。所谓五行颠倒,大地七宝,杀机转作生机矣。生机杀机原非两橛,转与不转只在当人。故曰:“能于日用颠倒求,大地尘沙尽成宝。”大地喻世界,即身是也;尘沙喻众生,即心是也。学人能从日用饮食七颠八倒中,一念回机,消归自己,到得身心一如,则世界众生,有情无情,彻上彻下,亘古亘今,一切皆成正觉。何有大地尘沙,岂非七宝乎?又岂有圣凡之可分,净秽之可界,圣贤仙佛之可别乎?颠倒之秘全在俗语常言中,须知通部《悟真篇》皆俗语常言也,万卷丹经亦俗语常言也,三藏十二部、六经、诸子百家,一切俗语常言也。执此求至道不得,离此求至道亦不得,毕竟如何?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此卷宗旨大约与前两卷互相发明,尽有发前卷之所未发者,正要学人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耳。如有摸着鼻孔者,当与悟真先生把臂入林矣。(末卷总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