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四韵十六首
七言四韵(十六首以表二八一斤之数)
不求大道出迷途,纵负贤才岂丈夫。
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
只贪名利未荣显,不觉形容暗瘁枯。
试问堆金等山岳,无常买得不来无
此章言一切凡夫无常迅速之可畏也。
人生虽有百年期,夭寿穷通莫预知。
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已眠尸。
妻财抛下非君有,罪业将行难自欺。
大药不求争得遇?遇之不炼是愚痴。
此章言人当勤炼大药以出世也。此与首章是祖师特地警策世人,为金丹大道发端。首章言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不论寿夭穷通,一切难逃生死轮回业报。次章言世人欲脱生死,超轮回,消罪业,非炼大药不可。首章所云大道,统言穷理尽性至命之事;次章所谓大药,盖指金丹也。大道言其统体,大药言其作用。度世之方唯有金丹最为捷径,然则人之出世求师以炼金丹大药者,救死而已,其可缓乎
学仙须是学天仙,惟有金丹最的端
二物合时情性合,五行全处虎龙蟠
本因戊已为媒聘,遂使夫妻镇合欢
只候功成朝玉阙,九霞光里驾翔鸾
此章特揭金丹为学道者作指南也。首章所云大道,次章所云大药,俱指金丹而言,语意尚引而不发,此章特明揭之。世人才说学仙二字,除却黄白男女,便以吐纳、导引、搬精、运气当之,至为浅陋可笑,不必言矣。又闻道家说有五等仙,天地神鬼,优劣判然。佛家说有十种仙,寿千万岁,报尽还堕。学道之士茫茫多歧,莫知适从,岂知无上至真之道,只有天仙一路而已。此仙非五等仙中留形住世十洲三岛之仙,亦非十种仙中不修正觉报尽还堕之仙,乃无上仙也。此天非凡夫欲界、色界有漏之天,并非外道非想非非想定住无色界、销碍入空与夫穷空,不归八万劫终毕竟轮转之天,乃第—义天也。稽之《周易》乾象为天。乾者纯阳之体,纯粹以精,坚刚不朽,即金刚长住之法性,万劫不坏之元神也。以天体纯阳,故喻之曰乾为天,而非三界诸天之可比。以金性坚刚,故喻之曰乾为金,而非世间凡金之可伦。乃知天仙即金仙也,从修学金丹大道而得之者也。金者,不坏之法身。丹者,圆成之实相。金丹大道从有为以入无为,即了命而兼了性,方是形神俱妙,尽性至命之极则。学道者第一步便须从此立定脚跟,才知端的下手处,故曰:“学仙须是学天仙,惟有金丹最的端”金丹下手,彻始彻终只是坎离二物,后天之坎离即先天之乾坤也,在先天为性命,在后天又为性情,究而言之只是身心两字而已。心本纯阳,先天乾性也,中有至阴之精,感物而动,性遂转而为情,离中之阴即火中之木也。身本纯阴,先天坤命也,中有至阳之炁,寂然不动,命乃转而为性,坎中之阳即水中之金也。坎离一交,则情性自然会合矣。金性猛烈而难犯,其象为虎;木情柔和而利物,其象为龙。水火乃坎离之体,金木乃坎离之用,金木并,水火交,两物会于中官,则五行之炁全矣。故曰;“二物会时情性合,五行全处虎龙蟠。”身心一内一外不能遽合,须得中黄真意以和合之,戊已二土即真意也,真意既到身心,才打成一片,二物之情性欢然和合矣。此与媒人勾引,两性合欢何异?故曰“本因戊己为煤聘,遂使夫妻镇合欢。”自此三家相见,结成圣胎,金丹成矣。再加温养工夫,炼之又炼,九转功圆,金丹赫然发光,自太玄关逆流到天谷穴,直入太清圣境,岂非朝玉阙驾翔鸾,而游戏于九霞之表乎?此乃金丹脱胎换鼎法象,非若世俗飞升之说也。所谓天仙之道,惟有金丹最的端者如是而已。此章揭出金丹为通部纲领,下乃详言金丹作用。
三五一都三个字,古今明者实然稀。
东三南二同成五,北一西方四共之。
戊己自居生数五,三家相见结婴儿。
是知太乙含真炁,十月胎圆入圣基。
此章言金丹造化不出《河图》也。盖金丹作用即阴阳五行以超出明阳五行,上章言二物会合全赖戊己,三五之象昭昭矣,然岂无所本哉?《参同契》云:“圆三五,寸一分”,又云:“三五并为一兮。都集归—所”,此三、五、一,三个字之所自来。往古今来学道者如牛毛,知此三字者不啻如兔角。孰知其渊源出自《河图》哉?以《河图》参之,东三之木在人为魂,南二之火在人为神,木火为侣,两者合成一家,阳内藏阴,其中虚灵具有心象,故曰,‘东三南二同成五”。西四之金在人为魄,北—之水在人为精,金水共处,两者合成一家,阴内藏阳,其中满实具有身象,故曰“北一西方四共之”。中官之土,兼摄木火金水,总持精神魂魄,自成—家,独而无偶,真意之象身心会合而归中黄,三家相见之象,于是真种生圣胎结矣,即《参同契》所谓“三物一家,都归戊己”也,故曰:“戊己自居生数五,三家相见结婴儿”。夫后天之心即先天元精也,后天之身即先天元炁也,后天之意即先天元神也,其初太极涵三,浑然一中而已。自一分为二,并中官为三家,二分为四,并中土为五行,从此千变万化,生生不穷,顺之斯为常道不免轮回,逆之便名金丹超凡入圣。盖金丹一道到得三家相见,自然并两归一。两即归一,则四象、五行、六气、七政、八卦、九官之类无不归一,而名太乙含真炁矣。再加向上温养锻炼工夫,至于胎圆炁足,岂难超凡以入圣哉?故曰:“是知太乙含真炁,十月胎圆入圣基。”此章总括《河图》,贯串《周易》,与《参同契》相为表里,是全书提纲挚领处。
草木阴阳亦两齐,若还缺一不芳菲。
初开绿叶阳先倡,次发红花阴后随。
常道即斯为日用,真源返此有谁知。
报言学道诸君子,不识阴阳莫乱为。
此章言性命之功必须全修也。盖造化之妙用不出三五,三五之渊源皆起于一,一者无极而太极也。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自一分为二,阴阳之变合遂不可胜穷矣。大而天地,细而万物,莫不有阴有阳,即如草木无情之物也,亦必阳倡阴和,然后花叶齐敷,着其芳菲;叶之开也,其色绿似乎属阴,不知惟阳为之倡,叶始微开,是则阳统阴而处其最先也;花之发也,其色红似乎属阳,不知惟阴为之随,花乃大放,是则阴从阳而居其略次也。征诸《河图》,天一生水,地以六数包之,外阴内阳,即绿叶之象;地二生火,天以七数包之,外阳内阴,即红花之象。人身亦然,坎外虚而中实,身象也,此非四大假合之身,乃真空中妙有也;离外实而中虚,心象也,此非六尘缘影之心,乃妙有中真空也。一切凡夫,身逐根而生尘心,缘尘而起识,顺以出之,日用不知,遂致流浪生死。学道之士贵在逆而返之,取坎中真阳点化离中真阴,身心打成一片,而先天之真源复矣。只此一阴一阳,顺之即凡,逆之即圣。道本一源,功须兼致。或执幻形为身而着于有,或执顽空为心而偏于无,皆由不识真阴真阳妄作妄为者也,奚啻北辕而南其辙乎?祖师儆策一切学人:访求真师,穷究性命根源,必须洞晓阴阳,深达造化,切不可独修一物,瞎炼盲参。阴阳二字,即《系辞传》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也,在先天为乾坤,于人为性命,在后天为坎离,于人为身心。究竞坎离即乾坤,身心即性命也。以造化喻之曰日月、曰水火,以物类喻之曰铅汞、曰虎龙,以人身喻之曰魂魄、曰心肾,以人伦喻之曰男女、曰夫妇。有等旁门见篇中阴阳、夫妇、男女等字面,遂附会作女鼎之说,诳惑下愚,助其邪淫,不惜丧身失命。更有援女鼎邪说以注此书者,定入无间地狱,或变厕中蛆虫,永劫难出头矣。哀哉痛哉!
阳里阴精质不刚,独修一物转羸尪。
劳形按引皆非道,服气餐霞总是狂。
举世漫求铅汞伏,何时得见龙虎降。
劝君穷取生身处,返本还源是药王。
此章言独修—物之非道,当直穷性命根源也。承上两章言一阴—阳是谓大道,三家相见乃结圣胎,外此总落旁蹊,非真种子矣。有等学人,未遇明帅,错认离中阴精以为本性,更不求坎中真阳点化,纵使执心不起,到得澄澄湛湛田地,终是无量劫来,识神难免生死轮回,岂能证金刚不坏之身乎?此独修—物者所以偏枯而羸尪也。又有索诸身内而为劳形按引,若熊经鸟伸之类;索诸身外而为服气餐霞,若吞日精月华之类;正如穷子觅珠、怖头狂走,较彼独修一物者,去道弥远矣。所以然者,皆由不识身心两字耳。离中真阴便是心,坎中真阳便是身。喻以无情之物,强名铅汞;喻以有情之物,强名虎龙。以身心本体而言,强名曰药物,以锻炼身心而言,强名曰火候。旁门既不识先天源本,又岂能降伏其身心哉?故欲降伏身心,必须穷取生身受炁之源。父母未生以前,乾坤合德,性命圆成,囫囫囵囵—个太极而已。及乎出胎以后,乾破为离,坤实为坎,从地—声时两下分开,性命无由返还。学道之士先当求明师点破生身受炁根源,乃取坎中一阳返之于离而成乾,即取离中一阴还之于坎而成坤,复还先天性命,囫囫囵囵才成得一个人,此便是七返九还金丹大药,而证万劫不坏之身,岂独修一物者所能仿佛乎!然返还之功非必索诸受炁之初也,凡人即眼耳鼻舌合成此身,其机生生不息,会归一心,即所谓生身处也。此生生者顺之即凡,逆之即圣,人能从十二时中时时收视返听,穷之又穷,一念回机,陡然觉悟,当下便识取父母未生前面目,再加时时保任之功,是谓返本还源而大药从此出,识得心王便是药王矣。
人人本有长生药,自是迷徒枉把抛。
甘露降时天地合,黄芽生处坎离交。
井蛙应谓无龙窟,篱鴳争知有凤巢?
丹熟自然金满屋,何须寻草学烧茅?
此章言大药不待外求也。大药之本无过性命,性命之用不离身心,父母未生以前,人人具足,生身受炁而后,一切圆成,此太上所谓谷神不死者,只在当人返之还之耳。世人为积习所迷,狂惑失性,把大药抛在一边,向外驰求,另觅长生道路,终身役役,至死不悟。倘遇真师指破迷途,方知人人具足底身心便是长生大药,并两归一,真种自生,有若甘露之降自天中,黄芽之产在土内。盖甘露从天而降,喻言先天一炁倏然从虚无中来,无中生有,甚是奇特也。黄芽从地而出,喻言二物交会,一点真阳从坤土中迸出,药苗新嫩而可采也。两象—意,总是坎离交而产药之时也。奈何世人弃真逐妄,见同篱鴳,智若井蛙,不识北海之中自有龙窟,朝阳之地本有凤巢,将人人具足之大药当面蹉过,所谓同门出入不相逢也,岂知丹头一点,铜铁皆金,后天一切渣滓俱化作先天元炁,取之左右逢其源矣。乃抛却此等受用,转向后天渣滓中觅些小勾当,何异抛却满屋黄金,反去寻药草而烧茅弄火乎!
休炼三黄及四神,若寻众草便非真。
阴阳得类归交感,二八相当自合亲。
潭底日红阴怪灭,山头月白药苗新。
时人要识真铅汞,不是凡砂及水银。
此章直指先天药物,以破旁门也。大药既人人具足,不待外求,可见一切后天渣滓皆非真种矣,何必炼三黄四神而寻众草乎?三黄四神俱是炉火家药物,祖师将此以喻后天渣滓者也。大抵以凡精、凡气、凡神为三要者,便是三黄。以心肾肺肝为四象者,便是四神。取周身津液血气为运用者,便名众草。不知一落后天形气,便非虚无至真之大药,所以不当炼也。药之真者,无过坎离二物。离中真水恒欲下流,坎中真火恒欲就上,此本天本地之性情也,两者一交,水仍归地,火仍归天,亲上亲下,各从其类矣。天一生水而成,以地六为坎;地二生火而成,以天七为离;今取坎中之一上合离七,离中之二下合坎六,是为二八,二八相当,恰合—斤之数,自然相亲而归一体,此两句指坎离既交,而言其必至之理也。当其欲交未交之时,坎中真阳涌出北海,如潭底之日赫然发光,一切阴气邪魔到此自然消灭。及乎真阳上升与离中真阴配合,结成金丹,如天上太阴映太阳以为光,初出庚方之上,到此药苗新嫩,急须采取而烹炼矣。此两句指坎离初交而言其自然之象也。大抵坎中阳炁为真铅,离中阴精为真汞,坎离即铅汞也,铅汞即身心也,身心之用乃精炁也,精炁之体乃性命也,两者打合,浑然元神,乃是真中至真。人能洞识此物,方知后天精气一切非真,庶不为凡砂水银所诳惑矣。凡砂水银既非真种,三黄四神之与众草又可认以为真哉?何时人之瞶瞶也!
此法真中妙更真,都缘我独异于人。
自知颠倒由离坎,谁识浮沉定主宾。
金鼎欲留朱里汞,玉池先下水中银。
神功运火非终旦,现出深潭月一轮。
此章言坎离交而产药,乃金丹之初基也。真铅真汞既非凡砂水银之可拟,学道者能舍此而别求妙法乎?后天身心即先天性命,人人具足之本真也,何以异于人哉?然归根复命之作用全在颠倒,同而异矣。不同而同者,先天自然之本体至真也,即内药也;非异而异者,后天颠倒之妙用,乃从妙用而返至真也,即外药也。《老子》云:“我独异于人,而贵求食于母”,此之谓也。就先天而言,本以乾性为主,坤命为宾。自中爻互易为离坎,未免宾反为主,主反为宾。离中木汞其性飘忽而喜浮,主中宾也;坎中金铅其情镇重而喜沉,宾中主也。人皆知乾坤颠倒而为坎离,金沉木浮,主宾之位似乎不定。岂知坎离再—颠倒而还乾坤,金之沉者转浮,木之浮者转沉,乾性依旧是主,坤命依旧是宾,浮沉之用转而主宾之位定矣。离之匡廓属乾,是名金鼎,其中浮而易走者为朱里汞,宾之位,心之象也;坎之匡廓属坤,是名玉池,其中沉而不迁者为水中银,主之位,身之象也。汞性刻刻流转,顺以出之,易走而难留,不能自主,如欲留之必须用水中之银;金性镇重,出自坎宫,反来作主,逆以制之。真汞受制始不飞走,到此身心一片,寂然不动矣。然而调伏身心全仗真意,妙在“欲留”“先下”四字。浮沉互换,主宾颠倒之用,恰在其中。二物交会不出一时,运火神功无过,回光返照,只消刹那间,金丹一粒现出北海大渊之中,如满月轮,赫然光透帘帷矣。坎离初交便产大药,采取烹炼之功从此而起。此外药之作用,即还丹之根基也,岂非真中更真者乎。
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
铅遇癸生须急采,金逢望远不堪尝。
送归土釜牢封固,次入流珠厮配当。
药重一斤须二八,调停火候托阴阳。
此章详言采取温养,乃金丹之火候也。上章言深潭月现,则金丹大药产矣,然未言产自何地,采自何时,养之何法,学者仍茫然无下手处,此火候之不可不知者也。真金出自水底,故取象于川源;大药产在坤土,故取象于西南。且大药之产实与天上太阴同其造化。月望于东方乾甲之位,后此为艮丙之下弦,而魄生一阴已,在巽辛位上,动极而静,是为月窟,光敛于东北,万化归根,丧朋之象也。月晦于北方坤癸之地,后此为兑丁之上弦,而魂生—阳已,在震庚方上,静极而动,是为天根,光现于西南,药苗新长,得朋之象也。既知身中产药之地,即知身中采药之候矣,故曰:“要知药产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大药既产,是名真铅,铅者杳杳冥冥,一味水乡铅也,水有壬癸之分,壬阳水清,癸阴水浊。盖时之子妙在心传,真意初动为阳,再转即阴,阴一生而真种失矣。当乘阴之未生而采之,故曰“铅遇癸生须急采”。真铅出水又名真金,真金者恍恍惚惚,一点水中金也,金有老嫩之别,其嫩也象月初望,其老也象月既望。盖月之圆存乎口诀,真炁初凝,恰当望日蟾光圆足时,过而真炁已失,即望远矣。当乘阴之未散而尝之。故曰“金逢望远不堪尝”,此言活子时到采取之功也。大药既采,即以真意送之,上升天谷,引入黄庭,牢闭六门,固济而堤防之,又当以神光刻刻回抱,不可须臾间断。盖真铅升鼎只当得一物,惟急入太阳流珠以配之,则神臾相守,心息相依,铅汞相投,身心二物才打成一片矣。故曰“送归土釜牢封固,次入流珠厮配当。”,此言大药入鼎温养之功也。采取之后,继以温养,大药永无耗散矣。然欲药足而火均,其功岂易言哉!大药不计斤而云重—斤者,取其至足也。金丹之圆必合两弦真炁气以成之,其间金水各半,不及则嫩,太过则老,不先不后之间可失其平乎?采时谓之药,药中有火焉,真火本无侯,而云调停者,取其至均也。两弦既合,必藉天然真息以调之,其中文武异宜,意散则冷,念起则炎,不炎不冷之间可失其准乎!炼时谓之火,火中有药焉,以火炼药便是以神御炁,而金丹之功就矣.故曰“药重一斤须二八,调停火候托阴阳。”此章是金丹底作用关键,不比其他泛论,其中火候之秘,不着于文,须得圣师亲授。然须知采取之妙全在念头不动处。盖不采之采是谓真采,不取之取是谓真取,此又火候之至妙至妙者也。过此以往,便是还丹作用矣。
虎跃龙腾风浪粗,中央正位产玄珠。
果生枝上终期熟,子在腹中岂有殊!
南北宗源翻卦象,晨昏火候合天枢。
须知大隐居廛市,何必深山守静孤!
此章言乾坤交而结丹,乃还丹之全功也。上章言既得金丹大药,养在黄庭土釜中,神炁相守子母相恋,归根而复命矣。至于静极生动,正子时到,便当驾动河车,聚火载金,自尾闾关升到天谷穴,猛烹而极锻之,如龙争虎斗,风涛汹涌,撼动乾坤,至于乾坤交姤罢,一点金液依然落在黄庭中央,故曰:“虎跃龙腾风浪粗,中央正位产玄珠。”从此更加温养之功,如龙护珠,如鸡抱卵,默默回光,勿忘勿助,到得玄珠成象,太乙含真,恰似果熟香飘,婴儿自然变化而超脱矣,故曰;“果生枝上终期熟,子在胞中岂有殊”乾南坤北,先天定位,系造化自然宗源,一到后天,则天地不交而反成否矣,今者乾坤既交,否转为泰,便将周天卦象通盘翻转,故曰“南北家源翻卦象。”晨昏二字只是一动一静,—阴动而为复,法当进火,进至六阳,动极而复静矣;—阴静而为姤,法当退火,退至六阴,静极而复动矣。一进一退,循环无端,悉听命于天枢。盖周天之行度无所不动,只有天枢兀然不动,在人为天谷元神常应常静者也。一切火候进退,无非合此不功之抠而已,故曰“晨昏火候合天抠。”还丹之功全在致虚守静,然而静不离动,舍动取静,深山之象也,喻独修一物也;即动而静,廛市之象也,喻还丹作用也。各人有一无位真人,隐在六根门头,时时发用,时时退藏,终日坐千峰顶上,不离十字街头,终日游十字街头,不出千峰顶上,正如天行常转而天抠兀然不动,岂必沉空守寂,坐在黑山鬼窟方称大隐乎!故曰:“须知大隐居廛市,何必深山守静孤!”,此结言还丹作用,性命全功,非独修一物者可比也。
不识玄中颠倒颠,争知火里好栽莲?
牵将白虎归家养,产个明珠似月圆。
慢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
群阴剥尽丹成熟,跳出樊笼寿万年。
此章言还丹妙用,由颠倒而归自然也,通上数章。坎离交而产药,乾坤交而得丹,总是颠倒妙用,但世人知之者希耳。即如常道阴阳,火生于木,水生于金,顺而出之,欲动忿胜,生转为杀,所谓五行顺行法界火坑也,在《阴符》谓之祸,发必克丹道。阴阳则不然,水转生金,火转生木,逆而反之,忿惩欲窒,杀转为生,所谓五行颠例大地七宝也,在佛经谓之火宅生莲。故日:“不识玄中颠倒颠,争知火里好栽莲?”火中生木便名青龙,水中生金便名白虎。白虎原系乾家真金,落于坤宫而成坎者,今用驱虎就龙之法,取坎中真金点在离内,金来归性,乃称还丹而乾体圆矣。故曰:“牵将白虎归家养,产个明珠似月圆”,此金丹大药产在坤炉之法象也。再加向上工夫,采取锻炼。金丹乃归乾鼎,而称金液还丹矣。丹既归鼎仍以炉中真火养之,火候之调全在真息,非后天呼吸之气也。真息与元神相依,又名神息,天枢兀然,法轮常转,自然出息不随万缘,入息不居蕴界,所谓天然真火也。故曰:“慢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凡人四大一身,无非阴气,从心意识中幻出种种贪嗔痴慢,未出三界,种种皆樊笼也。得此丹头一点,阴气己转而为阳,从此炼之又炼,剥尽群阴,露出圆陀陀光烁烁未生以前面目,顿超三界,永脱樊笼而证万劫不坏之金身矣。故曰:“群阴剥尽丹成熟,跳出樊笼寿万年。”此章言丹道颠倒之极归于自然,通上数章而结之。
黄芽白雪不难寻,达者须凭德行深。
四象五行全藉土,三元八卦岂离壬。
炼成灵宝人难识,消尽阴魔鬼莫侵。
欲向人间留秘诀,未逢一个是知音。
此章言学道者当勤修德行以立丹基也。金丹大道即可脱樊笼超三界,是谓无上至真法宝矣。苟非至德,何以凝至道乎?坎中真阳是名黄芽,离中真阴是名白雪。即此二物金丹之真药也。真药必传真人,真人必祟德行,德之与行非一非二,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德之真者无过净明忠孝,扶植纲常,行之真者无过济困扶颠,方便利物。若能交修并证,表里如一,自然动天地格鬼神,遇真师得真药。倘德行有亏,纵遇真师授真道,决然承当不起,往往半途夭折。末路败亡。《阴符经》所谓小人得之轻命是也。征诸《河图》,金水木火为四象,并中土为五行,金水木火皆从中土而生,循环一周复归中土,起根在此,归根亦在此,故曰“四象五行全赖土”。三元者,元精、元炁、元神也;八卦者,乾坤并六子也。三元只是一元,八封只是一个太极,一由中出,从天一中生出真水.实为万化之源,故曰“三元八卦岂离壬”。上句言中在丹道为真意,下句言一在丹道为真铅。中黄真意寂然不动,身心自然浑合。从虚无生出大药,是名真铅,真铅即金丹也,即黄芽白雪二物所会合而成者也。从此炼之又炼,化凡质为灵质,而人莫测,损之又损,消阴气为纯阳,而鬼莫侵矣。自非大药之功,何以得此?然非德行甚深者,又曷克致此哉?此等秘诀、父不得而授之子,臣不得而献之君,必其人德行隆重,夙有仙缘,才承当得起。寥寥天壤,知音者谁!祖师到此,不能不为之三叹矣!叹知音之难逢,正叹积德累行之难其人耳。
好把真铅着意寻,莫教容易度光阴。
但将地魄擒朱汞,自有天魂制水金。
可谓道高龙虎伏,堪言德重鬼神钦。
已知寿永齐天地,烦恼无由更上心。
此章言金丹之妙,确然可以度世也。承上言德行既足立基,大药本非难致,当汲汲以求真铅矣。真铅乃先天—炁,从虚无中来,即金丹大药也。此药至灵至妙,不在四大一身中,却又不可身外摸索,须得真意以擒之。其念一到时,入杳冥则真铅自生,得之则命由我立,庶不迁延岁月,虚度光阴矣。真铅虽是一炁,其初却因两物结成。并两为一,须用颠倒工夫,先将北方水中之金,擒住南方火中之木,即以南方木中之火,制却北方水中之金,于是金木兼并,水火既济,而真铅得矣。火中之木、水中之金即天魂地魄也,魂魄即龙虎也。身中之真龙真虎既伏,世间龙虎自无不驯伏矣;身中之阳魂阴魄既归,世间鬼神亦无不归命矣。此不特道业至高,抑亦德行至重,才能如此。如此道高德重,便可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天地有坏,这个不坏。一切烦恼悉化为妙明真心,此非断烦恼而证菩提、烦恼即菩提也!性命俱了,此金丹大道,出世之极则也。
不识真铅正祖宗,万般作用枉劳功。
休妻谩遣阴阳隔,绝粒徒教肠胃空。
草木阴阳皆滓质,云霞日月属朦胧。
更饶吐纳并存想,总与金丹事不同。
此章言金丹大道迥绝旁门也。上章言真铅之妙可以超凡入圣,学道者可不识真铅哉!真铅是先天一炁,从虚极静笃中来,虽似有作,其实无为,乃造化之根源,大丹之宗祖,非独修一物者可以并驾,并非搬弄后天精炁一切妄作妄为者可以幸致也。一阴一阳各正性命,方称大道。何须休妻?若独修一物,天地不交,真种无由生化矣,此休妻而阴阳否隔之象也。浩然之气充塞天地,自然不假一毫外物帮补。何消绝粒?若内不足而强绝外缘,未免馁在其中矣,此绝粒而肠胃空虚之象也。草木金银喻身中浊物,如心肾肝脾之类;云霞日月喻身中凡气,如精神魂魄之类。此等皆后天渣滓,合之四象五行不过依稀仿佛而已,与先天一炁有何干涉乎!更有执呼吸为元气者,未免着于吐纳;认思虑为元神者,未免着于存想。岂知真息之息与不神之神合为一炁,返乎太虚,才是金丹大道,与此等旁门天渊迥别,不可不明辨也。夫金丹即真铅也,世人既不识真铅,安识金丹?此章痛扫旁门,极其警策。惜乎愚夫错认休妻一语,又流入采阴旁门,造下地狱种子,恰如避溺而投火矣。哀哉!
万卷丹经语总同,金丹只此是根宗。
依他坤位生成体,种在乾家交感宫。
莫怪天机具泄漏,只缘学者尽愚蒙。
若能了得诗中意,立见三清太上翁。
此章言金丹大道,为超凡入圣捷径,乃《悟真篇》上卷之结尾也。前章言金丹作用迥绝旁门,可见只此一事实,余二即非真矣。岂特此书为然,纵阅尽万卷丹经,亦只言此一事耳。先天羲易提出乾坤坎离,已为丹经开山作祖,《道德》并《清静》诸经,惟宗自然,虽直指无为之道,而金丹作用已在其中。《阴符》及《参同》诸书,要人返本,虽详示有为之功,然作用到头仍归自然大道。至于关尹庄列之所阐扬,钟吕海蟾之所撰述,莫不皆然,无非究性命之根,以定金丹之宗而已。所云金丹最的端者,此其根宗也。金丹作用,篇中言之即详,统而论之只是产药于坤炉,结丹于乾鼎两言可尽。以金丹言之,坎离始交而产大药,坤宫事也;至于依时采取升入天谷引归黄庭,则属之乾家矣。以还丹言之,采药入炉而用文火温养,坤宫事也:至于聚火载金交媾锻炼于昆仑顶上,则又属乾家矣,崔公所谓“产在坤,种在乾”是也,故曰:“依他坤位生成体,种在乾家交感官。”祖师剖露到此,可谓直泄天机矣,奈世人尚惑于旁门!或以彼我两家分乾坤,此与无间地狱作因缘者;或以脐上顶下两地分乾坤,此向黑山鬼窟作活计者;岂非愚蒙之极乎!倘有智慧过人之士,参讯勤恪,神明忽告,当下豁然了悟,方知山河大地总是鼎炉,蠢动含灵悉皆药物,日用动静无非火候,三清太上即我本来法身,而立地成真作祖矣,故曰“若能了得诗中意,立见三清太上翁。”三清音,玉清、上清、太清三境真人也。太上者,巍巍尊高先天真宰也。凡夫—闻三清太上便惊惶无地,妄谓此乃天上至尊,断无我分,不知我之元精即玉清真人,即佛家所谓清静法身也;我之元炁即上清真人,即佛家所谓千身亿化身也;我之元神即太清真人,即佛家所谓圆满报身也。举一即三,是名三清,会三归一,是名太上。非三而三,非一而一,无上而上.真空不碍妙有,故曰“无极而太极”。三本非三,一本非—,上本无上,妙有不碍真空。故曰“太极本无极”。此乃无上至真妙觉之道也。祖师所云悟真者,悟此而已。从前一切金丹作用,若炉鼎.若药物,若火候,到此总属筌蹄,何况旁门小乘?呜呼!苟非三教至人,其孰能知之哉!
此卷已括尽金丹作用,以下不过引而伸之耳。—路剖析次第秩然,到末了才直泄天机,作者注者双眼洞照,读者亦知之否耶?(上卷总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