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洲八十老孩张清夜子还注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注曰:天之道,冲虚静漠,不自生而生生;天之行,无私任运,不我化而化化。其间气机阖辟,日月交光,皆造化枢机,修身玄范,人能明此,又能体此,则《阴符》之能事毕矣。】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注曰:天有五贼者,即天地阴阳化生之子也,如色声臭味触之类也。五贼在心者,亦即天性所生之知觉也,如耳目鼻舌身之类也。此五者皆能吸搅情尘,徇私驰逐,颠倒执迷,至死不悟,如太上所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是也。若能识得破、看得透,不致认贼作子,便是施行于天也。施行于天者,一如天之无私无言,以五贼为刍狗之意。审能如是,则六合一躯、万年一念,身符造化、心统化机矣。】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注曰:不被五行所贼的心,便是天性,即无思无为、寂然不动之真体也。庸人之情,一遇声色至前,便生出种种分别爱恶,即此分别爱恶,便是惟危之机心也。人苟息了机心,尽合天性(常道观抄本作尽性合天),则心之与性、天之与人岂有二哉!曰立,曰定,乃确有卓见,无丝毫移易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蛟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注曰:天地之发杀机者,无非言气机潜动之意,夫寂然不动,生灭两融,机动时行,刍狗万物,故曰杀机也,即天地不仁之意。三辰右移,列宿左易,光明下照,所谓至阴肃肃,发乎天而交于地也。龙蛟起蛰,潜然上飞,气腾物感,亦谓至阳赫赫,发乎地而交于天也。人身,小天地也,其气机旋动之时,周行六虚,坎离颠倒,非吾身之天地反覆耶!天人合发者何也人在两交之中,而气机不能与天地同运并行者,盖为不能自作主宰,任为五贼驱驰,遂与天道相暌、天行不符。今既云立天以定人矣,则天与人合一而不分,所以天地之发杀机而人与之俱发,人之发杀机则天地万物莫不与之俱发矣。故曰天人合发。万化定基者,于天人合发之际,夺尽天地冲和之运,夺尽阴阳化生之妙,始克重胚太机,再立根元,而不生之生生毓于此,不化之化化枢于此也。此篇经旨,全归在天人合发一句,为一卷《阴符》之章旨也。
《阴符经》“阴”字,前人作暗字解,谬矣。昔称分阴、寸阴,乃时字之义也。按《参同契》有拘蓄禁门、促迫时阴之旨,始知天人合发乃乘时下功盗夺也。何也中篇云: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足证此也。】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
【注曰:圣人之性与天地参,众人之性有巧拙之不同,虽曰不同,然皆可以伏藏。伏藏者,即退藏于密之谓也。如天渐发阳中之真阴伏于地,以酝真阳,而后能令肃肃赫赫之机往来升降,成高明博厚于无尽。人之所以不能悠久无疆者,只为不解伏藏;其不能伏藏之故,只为身中九窍之不谨耳。何也九窍者,天性与五贼往来之门户,故五贼无此,不能诱天性以随邪,人心无此,不能通五行以扰性。又当知夫九窍中之最灵捷者,耳、目与口,谓之三要,此作圣工夫最吃紧处也。可以动静者,言三要之动而外逸,为入邪之首领,静而伏藏,实为办道之津梁,所以三要之能动能静,即吾人作圣作狂之枢关也。】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之,谓之圣人。
【注曰:此节前四句乃变先天为后天,化神奇为臭腐也。后二句乃返后天而为先天,即臭腐而化为神奇也。其经旨全在时动知修四字。何也火生于木者,心之原于性也;祸发必克者,天性之变为人心,即火之炎于上七窍也;奸生于国者,情之本于性也;时动必溃者,情之变为精,即水之滴于下二关也。吁炎上而不返,溃下而不还,中宫有其空,舍何支乎但时动二字不可全作必溃会。所以紧接知之修之一句何也夫时动者,即天人合发之时也,故时之动介乎先天后天之际、作圣作凡之间。或因其时之动也,则情扰乎中,变先天为后天,此时动必溃之诫也;或因其时之动也,能运我自然之杀机,可以返后天为先天,岂非万化定基之始乎!至于知之者,即是知此时动之机也;修之者,即于机动之际及时下功行一得永得之道也。
紫阳真人有《真铅铭》可以证之,《铭》曰:一念之非,降而为漏,一念之见,守而成铅,升而接离,补而成乾,阴阳归化,是以还元,至虚至静,道法自然,人能行之,飞升而仙。此节经文止二十四字,人能信而行之,诚有转凡入圣之功,读《阴符》者奚可草率看过。予幼时喜读《阴符》,寒暑靡间,一日于无想无梦时,忽闻有人亦诵此经,至是节,字句大有不同,犹记其句云:心生于性,念发必克,精生于气,情动必溃。于时以为改窜圣经,大为不平,及醒而味之,颇觉微妙。可知五十年前,古圣先贤预知今日之有注《阴符》也。亦奇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