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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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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十九

和光散人高守元集

说符

张曰:夫事故无方,倚伏相推,言而验之者,摄乎变通之会。卢曰:此篇去末明本约形,辩神立事以显真。因名以求实,然后知徇情之失道,从欲以丧真。故知道者不失其自时,任能者不必远害。政和:善言天者必有验於人。《天瑞》自然之验,《说符》言人事以合之。此书名篇始终之义。范曰:事物之变,有万不同。成败之相因,倚伏之相禅,言而验之,岂苟然哉?契乎自然之符而已。孔子曰:予欲无言。则无言者,圣人之本心,卒不得已而有言者,期於明道故也。使天下之人皆造乎道,尚何事於有言哉?故《老子》之书终於信言不美,所以总叙其作经之意《列子》之书终於《说符》,所以自袪其着书之迹。

子列子学於壶丘子林。壶丘子林曰:子知持后,则可言持身矣。

《老子》曰:后其身而身先。

列子曰:愿闻持后。曰:顾若影,则知之。列子顾而观影,形枉则影曲,形直则影正。然则枉直随形而不在影,屈伸任物而不在我。此之谓持后而处先。

物莫能与争,故常处先。此语似壶子答而不条显,列子一得持后之义,因而自释之。壶子即以为解,故不复答列子也。

卢曰:夫影由形立,曲直在於形;生形由神存,真伪在於神用,若见影而形辩,知形而神彰;不责影以正身,不执身以明道;观其末而知其本,因其着而识其微,然后能常处先矣。

政和:道以柔弱谦下为表,故随感而应,未尝先人也。如彼桔槔,俯仰随人。不与物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则后其身而身先,有在於此。故曰:屈伸任物而不在我,此之谓持后而处先。

范曰:影之为物,火与日,吾屯也;阴与夜,吾代也。疑若有待矣,而实无所待。彼往则我与之往,彼来则我与之来,彼强阳则我与之强阳,或枉或直,随形而已。故列子观之而得持后之说也。人皆取先,己独取后。日受天下之垢,是之谓持后,则不与物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故常处先。《老子》曰: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又曰:欲先人,以其身后之。义与此协。

关尹谓子列子曰:言美则响美,言恶则响恶;身长则影长,身短则影短。名也者,响也;身也者,影也。

夫美恶报应,譬之影响,理无差焉。

故曰:慎尔言,将有知之;慎尔行,将有随之。

所谓出其言善,千里应之。行乎迩,见乎远。

是故圣人见出以知入,观往以知来,此其所以先知之理也。

见言出则响入,形往则影来,明报应之理,不异於此也。而物所未悟,故曰先知之耳。

卢曰:响之因声,声善则响美;名之因实,实善则名真。故名者声之响,身者神之影也。声出而响和,行习而神随,故圣人闻响以知声,见行而知道也。

政和:言发而响应,形动而影从,美恶长短在此而不在彼。故君子将有言也,将有行也,必慎其独。《易》曰:先知其几於神乎。见出以知入,观往以知来,为之於未有,非几於神者与?

范曰:言行之接物,若声之於响,形之於影。声有美恶,响则应之;形有长短,影则从之。故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惟研几之。圣人朝彻於见独之先,作炳於眇绵之上,见出知入,观往知来。言行之大,始於拟议,而终有成变化。故言无瑕谪之可累,行无辙迹之可寻。

度在身,稽在人。人爱我,我必爱之;人恶我,我必恶之。

礼度在身,考验由人。爱恶从之,物不负己。

汤武爱天下,故王;桀、纣恶天下,故亡此则成验此所稽也。

卢曰:礼度在於身,稽考在於人,若影之应乎形,响之应乎声。汤武、桀纣,其迹可稽也,其度可明也,爱恶之心,不可不慎也。

稽度皆明而不道也,譬之出不由门,行不从径也。

稽度之理既明,而复道不行者,则出可不由户,行不从径也。

以是求利,不亦难乎?

违理而得利,未之有。

卢曰:稽度之事可明而不为道者,譬行不由门户与街衢耳。欲以求利身於天下者,不亦难乎?

尝观之神农、有炎之德,稽之虞、夏、商、周之书,度诸法士贤人之言,所以存亡,废兴而非由此道者,未之有也。

自古迄今,无不符验。

卢曰:考其行,稽其迹,自古帝王赞圣之言,犹人存亡废兴,柴然可明。若不由此道而为理者,未之有也。

政和:度言其可度,稽言其所考,欲知己之可度,当念彼之所稽,斯得矣。是故人之爱恶於我。自我之爱恶尔。帝之所兴,王之所起,缙绅先生多能明之。验其废兴之道,未有不由此者。

范曰:以身为度者,其本在此;以稽为决者,其效在彼。有以爱人,人斯爱我矣;有以恶人,人斯恶我矣。爱恶之情,未尝不本诸己。汤武积德有海内,爱之可知,故其兴也勃然;桀纣不仁失天下,恶之可知,故其亡也忽焉。岂非稽在人之验与是道也?自古及今,未有不由此者。

严恢曰:所为问道者为富。问犹学也。今得珠,亦富矣,安用道?

道,富之本也。珠,富之末也。有本故末存,存末则失本也。

子列子曰:桀、纣唯重利而轻道,是以亡。

非不富,失本则亡身。

幸哉余未汝语也,人而无义,唯食而已,

义者,宜也。得理之宜者,物不能夺也。

是鸡狗也。强食靡角,胜者为制,是禽兽也。

以力求胜,非人道也。

为鸡狗禽兽矣,而欲人之尊己,不可得也。

岂欲人之尊己.’道在则自尊耳。

人不尊己,则危辱及之矣。

乐推而不厌,尊己之谓。苟违斯义,亡将至。

卢曰:无乏少者谓之富,非谓求利之富也。若重利轻道,桀纣所以亡也。鸡犬禽兽不知仁义,争食恃力,不知其他。行此则危辱及身,欲人之尊己,岂可得矣?此谓因名求实。

政和:经曰: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苟轻道而徇物,则人不尊己,而危辱及之。

范曰:平为福,有余为祸,物莫不然,而财其甚者也。夫富者苦身疾作,多积财而不得尽用,其为形也亦外矣,又乌知体道之人有所谓知足者哉?游券之内,行乎无名,有万不同,随取皆备,又国财在所并焉。故莫之爵而常自然,天下乐推而不厌。固未尝重利轻道,而以富为是也。

列子学射中矣,

率尔自中,非能期中者也。

请於关尹子。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者乎?对曰:弗知也。关尹子曰:未可。

虽中而未知所以中,故曰未可也。

退而习之。三年,又以报关尹子。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乎?列子曰:知之矣。关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也。

心平体正,内求诸己,得所以中之道,则前期命矣,发无遗矣。

非独射也,为国与身亦皆如之。故圣人不察存亡,而察其所以然。

射虽中,而不知所以中,则非中之道。身虽存,不知所以存,则非存之理。故夫射者,能拙俱中,而知所以中者异;贤愚俱存,而知所以存者殊也。

卢曰:不知所以中者,非善之善者也。得之於手,应之於心,命中而中者,斯得矣。得而守之,是谓之道也。能知其道,非独射焉,为国为身亦皆如是也。善知射者,不贵其中,贵其所以必中也。善知理国理身者,亦不贵其存,贵其所以必存。故贤愚理乱可知者有道也。

政和:射者非前期而中谓之善射,可乎?盖前期而中,则所制在此,使无二适,唯我所为。推此以修身,推此以治国,是或一道也。圣人不察其存而察其所以存,不察其亡而察其所以亡。存亡末也,所以存亡者其本也。察其所以存则知免於亡,察其所以亡则知保其存。

范曰:古之射者,内志正,外体直,奠而后发,不失正鹄,盖有所谓前期而中者。苟反求诸已而不知所以中之之道,讵能矢矢相属而发发相及哉?虽然,非独射也,为国与身亦皆如之。惟圣人深达神机,明乎无眹,不察存亡而察其所以然者,故养生则裕於屈伸,处己则适乎消长,莅事则知成败之策,御敌则达擒纵之权。酬酢万变,无往不瑕,与所谓前期而中者伺异矣。

列子曰:色盛者骄,力盛者奋,未可以语道也。

色力是常人所务也。

故不斑白语道,失,而况行之乎?

色力既衰,方欲言道,悟之已晚。言之犹未能得,而况行之乎?

故自奋,则人莫之告。人莫之告,则孤而无辅矣。

骄奋者,虽告而不受,则有忌物之心,耳目自塞,谁其相之?

贤者任人,故年老而不衰,智尽而不乱。

不专己智,则物愿为己用矣。

故治国之难,在於知贤,而不在自贤。

自贤者,即上所谓孤而无辅。知贤则智者为之谋,能者为之使,物无弃才,则国易治也。

卢曰:俗之所恃者色与力也,恃色则骄怠之心厚,恃力则奋击之志多,不可以语其道也。色力衰者为班白,白首闻道犹不能行,况能行之乎?故守单弱者道必亲之,自强奋者人不肯告。人不肯告,宁有辅佐者乎?贤者任於人,故穷年而神不衰,尽智而心不乱。以此理国者,知贤而任之则贤才为之用,自贤而无辅则失人矣。

政和:道以素朴为质,以懦弱谦下为表。故以色骄人而不锄其色,以力尚人而不能不负其力,皆未足以语大道之方也。传曰:行贤而去自贤之行,乌往而不爱哉?故不自奋则人乐告以善道矣。於是闻道则有年虽长而色若孺子者,此之谓年老而不衰。於是知道则有达理而不以物害己者,此之谓智尽而不乱。此治国之道所以在於其身,下人而惟骄矜之是去。

范曰:汝惟不伐,乃能无以色骄人;汝惟不矜,乃能无以力胜人。以体道者不能进此。又况天下之理,自用则小,好问则裕。善为国者,以贤下人未尝以贤临人,故聪明者竭其视听,智力者尽其谋。能行贤而去自贤之行,岂容有不治者哉?

宋人有为其君以玉为楮叶者,三年而成。锋杀茎柯,毫芒繁泽,乱之楮叶中而不可别也。此人遂以巧食宋国。子列子闻之,曰:使天地之生物,三年而成一叶,则物之有叶者寡矣。故圣人恃道化,而不恃智巧。

此明用功能不足以赡物,因道而化,则无不周。

卢曰:夫斲雕为朴,还淳之道也。故曰:善约者不用胶漆,善闭者不用关钥,是以大辩若讷,大巧若拙耳。若三年成一叶,与真叶不殊,岂理国全道之巧乎?是以圣人恃其道化,如和气布而万物生,不恃智巧也。若违天理而伪巧出,此之为未明本末也。

政和:道雕刻众形而不为巧。窃窃然恃智力而为之,安得物物而给诸?故匪雕匪琢,运量万物而不匮,此圣人所以任道化而不任智巧。

范曰:大制不割。刻雕众形,彼盈於天地之间者,干而实,条而蔓。匪规匪矩而有形者,剸裁自我;匪丹匪青而有色者,藻饰自我。有万不同,一无不备,岂固以人助天而有刻楮之劳哉?圣人者,天地而已矣,故以道为化,无为而天下助,孰弊弊然以智巧为事乎?

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客有言之郑子阳者,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即令官遗之粟。子列子出见使者,再拜而辞。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之而拊心曰:妾闻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不命也哉?子列子笑谓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难而杀子阳。

卢曰:夫食人之禄,忧人之事。君不知我,因人之言而赐之;若罪我也,亦因人之言而责我也。吾所贵夫知我者真悟道之士也。及子阳难作而不见害,此真所谓不为外物之所伤累者也。

政和:尊生者不以养伤身。列子於是盖有先知之理焉。

范曰:古之善为士者,三族之位不足易其介,万钟之禄不足迁其守。苟可以无与而与焉,固未尝受而喜之也。其曰:民果作难而杀子阳,又以明圣人之知几如此。

鲁施氏有二子,其一好学,其一好兵。好学者以术干齐侯,齐侯纳之,以为诸公子之傅。好兵者之楚,以法干楚王,王悦之,以为军正。禄富其家,爵荣其亲。施氏之邻人孟氏,同有二子,所业亦同,而窘於贫。羡施氏之有有犹富也。因从谓进趣之方。二子以实告孟氏。孟氏之一子之泰,以术干秦王。秦王曰:当今诸侯力争,所务兵食而已。若用仁义治吾国,是灭亡之道。遂宫而放之。其一子之卫,以法干卫侯。卫侯曰;吾弱国也而摄乎大国之间。大国吾事之,小国吾抚之,是求安之道。若赖兵权,灭亡可待矣。若全而归之,适於他国,为吾之患不轻矣。遂刖之,而还诸鲁。既反,孟氏之父子叩胸而让施氏。施氏曰:凡得时者昌,失时者亡。子道与吾同,而功与吾异,失时者也,非行之谬也。且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

应机则是,失会则非。

先日所用,今或弃之,今之所弃,后或用之。此用与不用,无定是非也。投隙抵时,应事无方,属乎智。

虽有七义礼法之术,而智不适时,则动而失会者矣。

智苟不足使若博如孔丘,术如吕尚,焉往而不穷哉?

二子之所以穷,不以其博与术,以其不得随时之宜。

孟氏父子舍然无愠容,曰:吾知之矣,子勿重言。

卢曰:学仁义之道,善韬略之能,文武虽殊,同归於才行之用,必因智之适时。智者道之用,任智则非道矣。夫投必中隙,抵必适时,应变无方皆为智也。故适时者无窘才,明道者无乏智。智若不足也,虽文若孔丘,武若吕尚,不免乎穷困也。孟氏既悟,故曰勿重言耳。

政和:理无常是,当时者为是;事无常非,不适时者为非。当时命而大通乎天下,则所弃者或用;不当时命而大穷乎天下,则所用者或弃。君子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则安时顺命而已,岂以其遇不遇而恃区区之智以投隙抵事为哉?

范曰:物无常宜,宜在随时。一是一非,特未定也。孟氏之二子,其道与施氏同而功与施氏异,岂行之谬哉?此所谓非遭时也。

晋文公出会,欲伐卫,公子锄仰天而笑,公问何笑,曰:臣笑邻之人有送其妻适私家者,道见桑妇,悦而与言。然顾视其妻,亦有招之者矣,臣窃笑此也。公寤其言,乃止。引师而还,未至,而有伐其北鄙者矣。

夫我之所行,人亦行之。而欲骋己之志,谓物不生心,惑於彼此之情也。

卢曰:夫贵於得而不知得有所守者,俗人之常情也,故嗜欲无穷而真道日丧矣。所以贵夫知道者内守其道而不失外,用於物而不遗一,世人则不然矣,外贪欲色,他妇是悦也,内失於道者而已,妻见招矣。

政和:察乎盈虚,知分之无常,则於去就安能独以其身尚人哉?此圣人所以睹蝉鹊之相累,而不以物害己。

范曰:伴物者物亦伴之,害人者人亦复之。物固相累,二类相召也。此栗林虞人以吾为戮,古之真人所以三月不庭与。传称吴王欲伐荆,孺子谏之。义与此协。

晋国苦盗。有郄雍者,能视盗之眼,察其眉睫之间,而得其情。晋侯使视盗,千百无遗一焉。晋侯大喜,告赵文子曰:吾得一人,而一国盗为尽矣,奚用多为?文子曰:吾君恃伺察而得盗,盗不尽矣,且郄雍必不得其死焉。俄而草盗谋曰:吾所穷者郄雍也。遂共盗而残之。

残,贼杀之。

晋侯闻而大骇,立召文子而告之日:果如子言,郄雍死矣。然取何方?文子曰:周谚有言: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

此答所以致死。

且君欲无盗,莫若举贤而任之;使教明於上,化行於下,民有耻心,则何盗之为?

此答所以止盗之方。

於是用随会知政,而群盗奔秦焉。

用聪明以察是非者,群诈之所逃;用先识以擿奸伏者,众恶之所疾。智之为患,岂虚言哉?

卢曰:教者,迹也。众人所以履而行焉。化者,道也。众人所以日用而心伏。心伏则有耻,迹明则教成,举贤任才,盗斯奔矣。或问曰:庄子云圣人生而大盗起,此云举贤任才而群盗去,何谓耶?答曰:求虚名而丧其实者,大盗斯起矣;得其实而去为名者,群盗斯去矣。故举贤而任才者,求名也;用随会者,得实也。理不相违,何疑之有耶?

政和:道之以德,有耻且格。圣人所以教民而化之以道,虽赏之不窃也。以苛为明,抑末矣。克核太至,必有不肖之心应之。郄雍视盗,所以见杀。举贤而不仁者远矣,随会知政所以群盗去而他适。

范曰:鉴水之与形接也,不设智故而物之方圆曲直不能逃也。善为国者,藏其利器,不以示人,无为而民自化,无欲而民自朴,又曷尝务机巧,滋法令,饰智惊愚,恃明察物而期以得盗为哉?若郄雍者,不足以知此。

孔子自卫反鲁,息驾乎河梁而观焉。有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弗能游,鼋鼉弗能居,有一丈夫方将厉之。孔子使人并涯止之,曰:此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弗能游,鼋鼉弗能居也,意者难可以济乎?丈夫不以错意,遂度而出。孔子问之曰:巧乎?有道术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对曰:始吾之入也,先以忠信;及吾之出也,又从以‘忠信。忠信错吾躯於波流,而吾不敢用私,所以能入而复出者,以此也。孔子谓弟子曰:二三子识之,水且犹可以忠信诚身亲之,而况人乎?

《黄帝篇》中已有此章,而小不同,所明亦无以异,故不复释其义也。

卢曰:夫忠者同於物,信者无所疑。同而不疑,不私其已,故能入而复出也。然则同而不疑,不私其己,知道矣。夫《黄帝篇》中已有此章。

政和:至诚之道,无所不通。忠而不欺,信而不疑;诚心行之,可以感物。则动天地,感鬼神,横六合而无逆者,故游金石,蹈水火,皆可也。

范曰:游於吕梁者,必顺性命之理;济於河粱者,必体忠信之道。其旨一也。

白公问孔子曰:人可与微言乎?孔子不应。

白公,楚平王之孙,太子建之子也。其父建因费无极所谮,出奔郑,郑人杀之。胜欲令尹子西司马子期伐郑,许而未行。晋伐郑,子西、子期将救郑,胜怒曰:郑人在此,雠不远矣。欲杀子西、子期,故问孔子。孔子知之,故不应。微言,犹密谋也。

卢曰:微言者,密言也,令人不能知也。白公,楚平王之孙,太子建之子。建出奔郑,白公欲乱,故孔子不应耳。

白公问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吴之善没者能取之。

石之投水则没,喻其微言人不能觉,故孔子答以善没者能得之,明物不可隐者也。

曰:若以水投水,何如7 孔子曰:淄渑之合,易牙尝而知之。

复为善味者所别也。

卢曰:以石投水喻迹不可见,以水投水喻合不可隐也。味者分,淄渑不可合也。唯神契理会,然后得也。

白公日:人故不可与微言乎?孔子曰:何为不可?唯知言不谓者乎。

谓者所以发言之旨趣,发言之旨趣,则是言之微者。形之於事,则无所隐。

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

言言则无微隐。

卢曰:夫情生而事彰,味殊而可尝,唯神之无方,知言之谓者,神会也。

争鱼者濡,逐兽者趋,非乐之也。

自然之势,自应濡走。

故至言去言,

理自明,化自行。

至为无为。

理自成,物自从。

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

本存末,事着而后争解,鲜不及也。

卢曰:鱼在於水,争之者濡;兽走於野,逐之者趋,非乐之也,其势使然也。故至言者不在言,至为者无所为也。浅智逐末,常失其理。道之所行,物无不当者矣。

白公不得已,遂死於浴室。

不知言之所谓,遂使作乱,故及於难。

卢曰:忿而非理,死以快意,下愚之所以乱常也。

政和:以石投水,既有形矣,若形形者未尝形,则非善没者所能取也;淄渑之合,既有味矣,若味味者未尝呈,则非易牙所能尝而知之也。微言固隐而未彰,然言亦既有。唯目击道存,殆弗容声,则知言之谓而不以言言者也。争鱼逐兽,所争末矣。故至言必去言,然后为言之至;至为必去为,然后为为之至。白公何足以与此?

范曰:以石投水,而善没者能取之;以水投水,而善喊者能尝之。一涉於物,固有不得而逃者矣。然不知言之人,乌可与言;知言之人,默焉而意已传。将欲微言,非知言之谓者,不可也。又况天下之理,争鱼者濡,逐兽者趋,岂固乐之哉?意之所至,有不知所以然而然者,何则?物有感触,皆从意生。意所偏系,随念而易。发於言者一或不慎,则几事不密而至於害成者有矣。故至言去言,则虽言而未尝言;至为去为,则无为而无不为。夫浅智之所争者,末矣。白公争而灭,殆谓是与。

赵襄子使新穉穆子攻翟,

穆子,襄子家臣新穉狗也。翟,解虞也。

胜之,取左人、中人。

左人、中人,解虞二邑名。

使遽人来谒之。

遽,传也。谒,告也。

卢曰:急来告捷也。

襄子方食而有忧色,左右曰:一朝而两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忧色,何也?襄子曰:夫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

谓潮水有大小。

飘风暴雨不终朝,日中不须臾。

势盛者必退也。

今赵氏之德行,无所施於积,

无积德而有重功,不可不戒惧也。

一朝而两城下,亡其及我哉。

不忘亡,则不亡之也。

卢曰:不能积德累行,而以强力下二城。夫物盛必衰,不亡何待耶?故贪不以忻,贤者所以惧。知苟得之所以惧也,然后能积其德矣。

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夫忧者所以为昌也,戒之深也。喜者所以为亡也。将致矜伐。胜,非其难者也,持之,其难者也。贤主以此持胜,故其福及后世。齐、楚、吴、越皆尝胜矣,然卒取亡焉,不达乎持胜也。唯有道之主,为能持胜。

胜敌者皆比国,而有以不能持胜,故危亡及之。

卢曰:矜功伐能,所以亡也;忧得诫强,所以昌也。贤者以此福及后代,道者以此泽被含生,此之谓持胜。持胜者,持此诫慎,胜彼强梁。唯有道者所能行也。

孔子之劲,能拓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

劲者,力也。拓者,举也。孔力能举门关,而力名不闻者,不用其力也。

墨子为守攻,公输般服,而不肯以兵知。

公输般善为攻器,墨子设守能却之,为般所服,而不称知兵者,不有其能也。

故善持胜者,以强为弱。

得为攻之母也。

卢曰:夫子之力能举关,墨子之善能制敌。不以力谋显而以道德闻者,善此持胜,以强为弱也。夫艺成者必为人所役,好胜者必遇於强敌,唯道德仁义者可以役物而兴化者也。

政和:盈而处之以冲,成而处之以缺,持胜之道也。刚而守之以柔,强而守之以弱,常胜之道也。江河之大也,有损焉。风雨之聚也,有息焉。日之中也,有昃焉。观诸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惟始於忧勤者终於逸乐,此忧者所以为昌。般乐怠敖者是自求祸,此喜者所以为亡。知此则福及后世,此之谓持胜之道。力足以制众而无勇功,兵足以胜敌而无威名,柔弱处下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此之谓常胜之道。然常胜之道,是乃所以持胜也。

范曰:战胜易,守胜难。故非有道之主不能持胜。

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十九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