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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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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四十三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为无为章第六十三

疏:前章明妙本冲奥,坐进是辅相之门。此章明玄默无为,息怨成修证之行。首标坐忘绝欲,次示杜患防萌。后是以下举圣人之德,以申结劝尔。○义曰:前以不贵璧马之玩,进道为理化之源,顿悟即通玄,通玄即无咎,此乃无为无事,味道守常,自无怨嫌,宁劳德报,不为难大轻寡之过,故合道以无尤。此欲使人君贵道而体无为,率身而弘清静也。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疏:为,造作也。修道行人,坐忘去欲,心无造作。凡所施设,功与化冥,於为非为,故曰无为。此明心也。即事不滞,故於事而无事,此明身也。即味不耽,故於味而无味,此明口也。三业既净,则六根尘自息矣。

义曰:夫人之禀生,即有三业。心业所起,有用而无形,凡所作为,起於心也,无为则心业净矣。身业所起,有用而有质,所执之事关於身也。无事则身业净矣。口业所起,有言有味,故所知之味非道之言,由於口也。无味忘言则口业净矣。既无三业,自息诸尘,尘累清静,吻契真道,此行人所修尔。夫理国之无为者,不滞於有作,则三时不夺,万姓不劳,垂拱握图,超然宴处矣。无事者不勤力役,不务军功,无瑶台琼室之华,无阿房虎祁之丽,则卑宫茅宇,人力存矣。无味者不酣於酒,不味於珍,飞走遂其生,水陆全其命,菲食自安矣。忘言者正身化下,言令不烦,澹尔无营,兆人自化。如此,则符於无为之道也。

大小多少,报怨以德。

注:於为无为,於事无事,於味无味。假令大之与小,多之与少,既不越分,则无与为怨。若逐境生心,违分伤性,则无大无小,皆为怨对。今既守分全和,故是报怨以德。

疏:夫大小之为,多少之事,苟涉有为之境,无非怨对之伟。若能体彼无为,舍兹有欲,悟真实相,无起灭心,自然怨对不生,可谓报怨以德。

义曰:人君於为不为,於事无事,恬然自得,独与道游,下无怨咨,边无戈甲。设有肆逆,必自驯柔,舞干羽而格有苗。斯乃报怨以德矣。修身者,三业既净,众恶不生,物莫能干,岂有怨怒?既无怨怒,专任清虚,亦乃报怨以德也。

图难於其易,为大於其细。

注;肆情纵欲者,於为无不难,於事无不大。今欲图度其难,营为其大,当须於性未散,於其分未越,则是於其易细矣。

疏:图,谋度也。为,营也。夫情欲伤性,皆生於渐,无不始於易,而终成难,初於细,而后成大。若谋难於难,为大於大,祸乱已作,纵欲图而为之,将无益於患难也。

义曰:无事无为,固不为难大之事矣。皆萌心之际已息机缘,既不为之於大於难,不俟制之於细於易,此理心则虚寂,理化则安贞也。

天下难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细。

注:明上文所以预图为也。

疏:作,起也。此迭上文,原祸难之所起。难事必起於易,欲令於易而图之。大事必起於细,欲令於细而去之。其类寔繁,不可具举,故以天下而总言之尔。

义曰:防祸於未兆,绝息於未萌,慎之至也。夫病生於稍稍,祸起於微微。早为之防,宁有难大之患矣。普言天下者,欲使动静防微也。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注:因云大事必作於细,将明圣人所以能成大者,以不为难事大事,故能成其尊大尔。

疏:前明凡人常为难大之事,故改作多败多难。是以举圣人终不为难大之事,故能成其尊大。

义曰:凡人触途徇境,属念成非,难事成而过不可除,大事构而罪不可解。圣人了知虚妄,洞达真常,终不为大为难,故能证於尊大。

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

注:轻诺许人,必寡於信;动作多易,后必多难。

疏:此结喻也。夫不三思而后言,轻易於然诺者,必少忠信。不谋始而慎终,多易行其事者,后必生难而为患累。

义曰:立身之先,忠信为首。慎终如始,祸患莫侵。若轻以许人,易为行事,患累所及,理亦信然。所以解扬无贰命,仲由无宿诺。古今美之。

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

注:难为轻诺多易,故终无难大之事也。

疏:圣人,即有道之君也。犹难之者,难为轻诺多易,故终无难大之事尔。

义曰:有道之君、修身之士,不为轻诺之约,重静以循常,不兴多易之心,恬和而应物,所以於国则咸服诚信,於身则外息过尤,自绝难大之瑕,以契无为之道矣。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疏:前章明无为玄默,示息怨修道之门。此章明思患预防,标绝情去欲之行。初六句迭明防患之渐。次六句举喻生患之由。复两句论为执之迷。又六句申异凡之行。后七句推圣人不欲不学之意,观凡俗易持易谋之心。○义曰:前章戒二为之难,自无患累。此乃明四易之行,周劝精修,戒慎其纤微,忘遣其为执,将表圣人之行,以塞众民之非。至於欲学皆除,贵爱不染,以叶后章善为道之旨尔。

其安易持。

疏:安,静也。持,执也。言人之受生,正性清静,感物而动,则逐欲无穷。今明欲心未动,安静之时将欲守之,令不散乱,则易持执。故云其安易持。

义曰:夫正性安静,嗜欲未萌,就而守之,执持为易。绝坚冰於履霜之际,理固非难。复推轮於大辂之前,朴犹可睹。任乎修炼,用含真常尔。感物而动者,《礼记□乐记篇》之词。

其未兆易谋,

注:言人正性安静之时,将欲执持,令不散乱。次虽欲起心,向未形兆,谋度绝之,使令不起,甚为易尔。

疏:兆,萌渐也。谋,度也。情欲将起,未有萌兆,谋度绝之,亦为甚易。故云其未兆易谋。

义曰:欲之将萌,未有形兆,谋度除绝,其易可知。然而明在於察微,能在於杜欲。察而能杜,善莫大焉。

其脆易破,

疏:言欲心已动,柔脆未坚,将欲除之,易消破也。

义曰:欲兆既彰,未成坚执。破柔攻脆,於理非难。在於断自诚明,复其纯粹尔。

其微易散。

注:欲心初染,尚自危脆。能绝之者,脆则易破。祸患初起,形兆尚微,将欲防之,微则易散尔。

疏:微,细也。祸患细微,未至於大。防之於初,欲令散释,亦甚易尔。

义曰:欲既坚成,事犹微细,抑情以解散,挫欲以安排,涤虑洗心,去道非远。此上四句,通明防微之行。言理国理身之道,防患虑祸为先。祸成而救之,患成而攻之,用力益多,而祸患未可除也。

为之於未有,

注:覆上易持易谋也。所以易者,为营为之於未有形兆尔。

疏:为,修除也。此一句释前易持、易谋两句也。所以易者,明欲心未起之时,修除杜绝,则欲恶不生,故云为之於未有。

义曰:为者,为之防也,防患於未然。虽覆释易持之意,亦旁演防未然之旨。《文选》诗曰君子防未然,此所谓防患避嫌也。

治之於未乱。

注:覆上易破易散也。所以易者,除之於未成祸乱也。

疏:此一句释上易破易散两句也。所以易者,明欲恶虽有,尚自脆微,未成祸乱,故易理尔。

义曰:理者,救理也。嗜欲之生,乱於正性,正性将复,理之为先。於理既明,祸乱息矣。此虽覆释易破易散之义,亦存救理之旨。此六句约之於身,以欲心兴起之渐,修行制伏之门,割欲违情,却祸除患是矣。语之於国,则安不忘危,其安易持也。理不忘乱,理之於未乱也。虑患於冥冥,为之於未有也。慎祸於细微,其微易散也。防萌杜渐,其未兆易谋也。兴小善去小恶,其脆易破也。勿以小善为无益而不修,勿以小恶为无伤而不去。以斯六者,盖理国之要焉。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层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注:此三者喻其不早良图,使成后患也。

疏:此言患生於微,而成於着,喻如合抱之木,始生如毫毛之末,此明自性而生也。九层之高台,起乎一篑之土,此明积习而成也。千里之远行,始於举足之下,此明远行不止也。则天下之事,诚以细微为始,而人多忽之遂成患本。故举三喻,以证上文。

义曰:人之所以不防患,国之所以不慎微,祸形而务除,乱成而务理,此皆失之远矣。毫末至於合抱,自小而成大也。累土成於层台,自下而为高也。千里始於举足,自近而及远也。世人但见合抱之大、层台之高、千里之远,方欲执柯以伐之、聚锸以坏之、驰骛以追之,劳亦云甚。祸不可救,亦犹倚都门而长啸,终乱晋朝;崩沙鹿以贻祆,几倾汉室。默识远鉴,所宜留神矣。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注:凡情不能因任,营为分外,为事求遂,理必败之。於事不能忘遣,动成执着,执者求得,理必失之。

疏:为,谓营为也。执,谓执着也。言人不能为之於未有,理之於未乱,而更有所营为於性分之外,执着於尘境之中,故必祸败而失亡也。

义曰:世人不能知道,妄动营为。非道营为,必至隳败。或妄於教体,执着有无,不能任以自然,守常知分,有执必失,有为必败。此乃常理也。欲使化理之君无为则无败,修道之士无执则无失也。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

疏:圣人无为安静,故素分成全而无败;虚忘无执,故真性常存而无失。

义曰:圣人知有为乖道,无为故无败,知有执违真,无执故无失,是知冥寂其心,混通於道。道尚虚寂,修道之士当宜体圣人之心,恬神安漠,不思不虑,无营无为,然后虚室生白矣。

民之从事,常於几成而败之。

注:人之始从事於善者,常於近成而自败也。

疏:几,近也。言常俗之人从於善事,常以功业近成,不能慎终,乃复忘败也。

义曰:世态纷纶,真心难固,嗜欲牵役,妙道易忘,始从事而立功,忽进退而生惑。亦缘有为有执,所以败於垂成尔。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注:慎其终末,常如始从善之心,则必无祸败之事。

疏:此老君重申劝戒也。人若能慎末如初,始终常一,则其事无败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义曰:修道之人不能委心顺道,分外营为,执着即丧真,有为则隳败,故云修道如初,得道有余,弘道无已,自致不死。盖愍其初勤中怠,诚不终也。末常如始、从善不移者,难矣。故重戒之。靡不有初者,《诗□大雅□荡》之什也。此言民初教之以诚信忠厚,今则更化於恶俗。言其为善者不能终。靡,无也。鲜,少也。克,能也。

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

注:难得之货,谓性分所无者。今圣人於欲不欲,不营为於分外,故常全其自然,是不贵难得之货。

疏:此明圣行,以斥凡也。难得之货,内谓性分所无,外谓珠犀宝贝。圣人於欲无欲,内不务於性分之无,外不营於累德之宝。故云不贵难得之货尔。

义曰:大圣之行,迫出尘烦,爱欲不能干,荣枯不能迫,外无润屋之望,内无越分之求。将劝理国之君,惟贤是宝。欲使修真之士,惟道是从矣。珠者,大或径寸,光照十二乘,乃古人之所贵也。犀者,南徼之外有牛,重千余斤,一角在鼻端,可以为宝,中断其角,有文通达成形象者,有辟尘者,有辟水者,磨而服之,可解蛊毒之疾,鸡见之夜惊,故曰骇鸡犀。亦今古所贵也。宝者,金玉珍异、草木毛羽,众所奇重者,皆曰宝焉。贝者,出东海中,如螺,有文,有长尺者,可以为宝。在海为介虫,居陆名猋,在水名蜬。甘音古者货贝而宝龟,周有泉贝,到秦废贝而行钱。贝字者,象形也。今凡货贿赠赉,赏赐彩宝,凡财之属,皆从贝矣。古诗曰:积财为累愚。明财多累德也。古有三币,珠玉为上,黄金为中,刀布为下。帝王以之御四海也。

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

疏:凡夫贵难得之货,故矫徇务尚,以学性分之所无。圣人不求过分之学,常全自然之性。是於学不学,如此者将欲归复众人所过分之学尔。

义曰:圣人心冥太虚,道贯天地,固不营过分之学,所以戒学於不学。是戒凡夫矜徇之求耳。行人能晤圣旨,绝此矜求,即无越分渎财之过矣。

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注:圣人不求过分之学,是於学不学,将以归复众人过分之学,以辅其自然之性。故不敢为俗学与多欲也。

疏:辅,佐也。自然,物之性本也。众生起妄,失於性本。圣人慈诱,劝学无为,将以辅佐物之自然真性,故不敢为於俗学与多欲也。

义曰:俗学芟衍,难复於无为,多欲纷纶,又迷於正性。圣人令学不学以敦素,欲不欲以恬愉,渐窥正道之光,用辅自然之性。不贪难得之货,不务过分之能,自败而反成,慎终其若始,察微防害,复於易持之安。国所以晏宁,身所以贞固,然后可拟於古之善为道尔。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四十三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