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三十四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疏:前章明众生背道,强梁所以不得其死。此章示人正性柔弱,修之则与道合同。文殊途以发明,理会归而齐致。首标毕道性柔弱之本,人有失之,成坚强之过。后吾是以下明无为之道广有利益,众教莫之能先。○义曰:既以前章示强梁极则之於死。此乃明至柔失即为至坚,用显无为之益,更彰不言之利。欲使人舍强服柔,宗无去有,从粗入妙,深契道元尔。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注:天下之至柔者,正性也。若驰骋代务,染杂尘境,情欲充塞,则为天下之至坚矣。
疏:夫人之正性,本自澄清,和气在躬,为至柔也。若驰骋情欲,染着代尘,为声色所诱,则正性离散,为至坚也。
义曰:道以至柔,无乎不在,贯通万物,流注群形。得之则生,失之则死。故保养道存则生全而柔弱,驰骋气散则枯槁而坚强。理国有道,则襁负而归仁。无道则萧墙构敌矣。染着代尘者,谓六根起於六识,六识恣於六情,六情生於六欲。六欲谓之六尘,六尘谓之六染,六染谓之六入。从根而生,染有轻重,皆在修炼,渐而制之。所以理身所务,眼绝五色,耳绝五声,鼻绝五香,口绝五味,身绝五触,心绝五缘,即六尘净矣。六尘净则世利不能动,声色不能诱,自归柔弱之道,岂有坚强之患哉。
无有入於无间。
疏:无有者,谓人了悟诸法,一无所有,则返归正性,与道合同,入无间矣。无间,道也。入谓与道同也。以道为无间者,明道性清净,混然无际,而无间隙矣。
义曰:天地有形位,清浊殊矣。阴阳有分别,昏明殊矣。气象有代谢,四时殊矣。惟道广包天地,微贯阴阳,总四时,运气象,无处无道,故云无间隙也。人能融神观妙,返一归元,息则为人,消则为气,与道为一,常存不亡,乘无有之和,入无间之道,何四序之能运,生死之能局哉?
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注:无为者,不染尘境,令心中一无所有。无间者,道性清净,妙体混成,一无间隙矣。不为可欲所乱,令心境俱净,一无所有,则心与道合,入无间矣。故圣人云:吾见身心清净,即能合道。是知有为之教,不如无为之有益。
疏:吾者,老君自称也。此章亦通戒人君以无为化理天下,故老君云吾见众生正性柔弱,及乎驰骋奔竞,则至坚强,若使照了心境,则一无所有,即合道矣。是知清净无为,理身理国,有益於人也。以此推之,有为之教,不及无为之有益也。
义曰:老君垂教以清静为用,无为为宗。清静则国泰身安,无为则道成人化。夫道德无为也,天地成焉,万化行焉,万物生焉。天地无为也,四时运焉,六气和焉,八风鼓焉。圣人虚心以原道德,静气以存神明,寡其聪听於无声,杜其明视於无形,览天地之变动,睹万物之自然。以是而知有为者乱,无为者理。所以至柔之性本无为也,至坚之患由驰骋也。息驰骋之有欲,复柔弱之无为,以教天下,弘益之道广矣。照了心境者,神奇莫测,内察於一心,妙用无穷,外忘於万象。理国则忘其所理,修身则忘其所修,洞入虚无,泯然合道,是谓内照。内明之旨也。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注:言天下众教,少能及之也。
疏:至道无言,物以之生。圣人无为,化以之清。即不待立言,然后成教。天下希及之者,言九流百氏,希有能及无为之教者。又云自非体道之君,莫之能及,故曰希也。
义曰:人君以无为为理,率土以自然而化。复何言哉?夫无为之至妙,包於道德,统於仁义,合於礼乐,制於信智,囊括万行,牢笼二仪,至广无涯,至细无间,凝寂玄寥,与道混合,是无为之至也。九流者,《汉书》云:道家流者,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与时迁徙,应物变化,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人君南面之术也。儒家流者,盖出司徒之官。助人君明教化,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垂其言,於道最高。此其所长也。或失精微而僻,又随时抑扬,违离道本。苟以哗众取容,后进僻儒之患。名家流者,盖出於春官。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子曰:必也正名乎。此其所长也。及徼为之,则苟钩鈲折辞而已。为君者慎器与名,故曰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纵横家流者,盖出於行人之官。子曰:使於四方,不能专对。又曰:使乎使乎。言当权事制宜,受命不受辞,此其所长也。邪而为之,则尚诈而弃其信矣。杂家流者,盖出於议官。合儒墨兼名法,此其所长也。荡者为之,则羡无归心矣。农家流者,盖出於农官。播五谷以足衣足食,《洪范》八政,其一曰食,此其所长也。鄙者为之,欲使君子并耕矣。小说家流者,盖出於稗官。稗,小米也。王者欲知风俗,立稗官采街谭巷议之说。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政远恐泥。此亦刍荛狂夫之义也。墨家流者,出於清庙之宇,茅屋采椽,兼受选士#1,敬者为推也。阴阳家流者,出於天官。五行之说使人多拘忌也。兵家流者,出於司马之官。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兼弱攻昧,以遏乱略,以靖四国,此其威也。止戈为武,武有七德,佐文而理。文武之道,不可废也。百氏者,六经正史之外自为述作,自周已来立理着书,凡百余人,皆称曰子。子者,男子之通称也。不敢侔於六经,皆目之为子,为论、为记、为书,或以姓氏立称,或以因时表号,则有《鬻子》、《曾子》、《晏子》、《孟子》、《管子》、《荀卿子》、《鲁连子》、《列子》、《庄子》、《庚桑子》、《王孙子》、《尹文子》、《公孙尼子》、《吕氏春秋》、《邓析子》、《鬼谷子》、《陆贾》、《晁错》、《贾谊》、《桓谭》、《崔寔》、《周生》、《列子》、《魏朗》、《任虾》、《裴玄》、《苏彦》、《傅玄》、《唐滂》、《秦菁》、《阮武》、《商君》、《陆云》、《牟子》、《符朗》、《孙武》、《泛胜之》是也。或自立别号者,《子思子》、《太公》、《金匮》、《淮南子》、《盐铁论》、《说苑》、《新序》、《论衡》、《潜夫论》、《风俗通》、《文子》、《申鉴》、《昌言》、《典论》、《笃论》、《中论》、《万机论》、《忠经》、《意林》、《道言录》、《岁时记》、《耆旧记》、《法训》、《五教》、《刍荛》、《典语》、《默记》、《正书》、《正论》、《物理论》、《韩子》、《人物志》、《成败志》、《通论》、《正部》、《士纬》、《通语》、《国语》、《越绝书》、《抱朴子》、《世要》、《新论》、《析言》、《幽求》、《长乐子》、《家语》、《太玄经》、《方言》、《法言》、《志林》、《搜神记》、《博物志》、《义训》、《山海经》、《水经》、《大荒记》、《十洲记》、《拾遗录》、《本草》、《相牛经》、《相马经》、《相鹤经》、《周牌》、《竹谱》、《孙子兵法》、《司马兵法》、《孙子算经》、《黄石公记》、《相贝经》、《万毕术》是也。或采玄经奥义,或探儒术礼书,或宗律历天文,或附阴阳象纬,或拘以名法,或约以机权,各尽所长,互陈其自然有为。或作乍弛乍张,各滞一隅,罕能通贯。以兹量较,难以及之於无为之道焉。惟体道之君,上德之主,志无所虑,神无所思,动若无形,寂若无有,与道相得,旷然大通,可以继躅玄元,追踪大白矣。
名与身孰亲章第四十四
疏:前章明正性柔弱,驰骋所以至坚。此章明名货亲疏爱藏所以为患。初三句标问得亡孰病,次两句详答致患之由,后知足下结劝令守分,则可长久尔。○义曰:货者身之所资,名者身之所美,滞於货则有焚躯之咎,溺於名则有损命之灾,藏货爱名斯为大患。老君哀世人迷执名货,不知致病之由,故三句问之於前,两句答之於后,示以止足之善,息其藏爱之心。轸虑群生,斯亦至矣。
名与身孰亲?
注:名者,实之宾。代人徇名以亡身,设问谁亲,欲令去功与名,而全其真矣。
疏:此以名较量身也。孰,谁也。详问云:夫以矜徇功名,保养身命,两者既异,谁者与保寿全身之道为亲乎?伤代人不能忘名以全真尔。
义曰:圣人悯俗间之士贪爱功名,名立於前,身危於后。谁能弃名而修道,绝俗而全身?所以伯夷死於仁,聂政死於义,尾生死於信,比干死於智,荆轲死於勇,龙逢死於谏,伍员死於忠,介推死於怒,是皆名显身殁,形骨飘零,披面剖心,火焚水溺,齿剑抉眼,自取灭亡。殊不知儒者之训,全而归之,贾彼虚名,去道远矣。
身与货孰多?
注:徇利者将以求财,财得而亡身。设问孰多,欲令掷玉毁珠,以全其和矣。
疏:多者,可贵重之意也。言身与货两者既别,谁可多贵耶。云此者,欲令悟身为多,不贵於货可也。注云掷玉毁珠者,《庄子》外篇之词也。
义曰:老君以举世所惑,财货为先,货积而身忧,财多而祸至。谁能散财却害,乐道安贫,所以庆封死於富,驷迷死於侈,齐简公死於贪,荣夷公死於利。故《庄子□至乐篇》云:天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味服声色也。所下者,贫贱夭恶也。所苦者,饥寒忧惧也。而富者苦身疾作,积财而不得尽用。其为形也,亦以外矣。贵者夜以继日,思虑常若不足。其为形也,亦以疏矣。而至於丰屋蔀家,名亡身辱,殊不知达者所诮,积财累患,保寿全生,固亦远矣。掷玉毁珠者,《庄子□胠箧篇》云:唇竭则齿寒,圣人生而大盗起。若掊击圣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理矣。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泉实。圣人已死,大盗不起。绝圣弃智,大盗乃止。损玉毁珠,小盗不起。此所谓圣智者,作盗之利器,珠玉者,起盗之贪心。弃而不用,奸盗自然息矣。
得与亡孰病?
注:问得名货与亡名货,孰者病其身。
疏:此总问上二句,得名货与亡名货,谁为病耶。得名货则亡身,存身则亡名货,历然殊智,为病可知,而迷倒之徒莫之先觉,故后文详答之尔。
义曰:大圣说经,义存匡救。将显以身为重,名货为轻。轻重设问辞,复为详答。殷勤指喻,迷者尚或懵焉。
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注:甚爱名者必劳神,非大费乎?多藏货者必累身,非厚亡乎?
疏:此二句总答前问。甚爱必大费,此答名与身孰亲。费,犹损也。亲,犹爱也。甚爱名者矫企情性,损费心神,所爱既甚,所费弥大矣。多藏必厚亡者,此答身与货孰多。藏货既多,其亡亦厚。剑玉贾害,譬诸怀璧,诗书发冢,只为含珠,惟货之损,可为殷鉴。
义曰:徇名则害己,藏货则亡身。已如前解。河上公云:生多藏於府库,死多藏於丘墓。生有攻劫之忧,死有发掘之患。剑玉贾害者,《春秋》桓公十年,虞公之弟虞叔有玉,虞公求之。弗与,既而悔之。曰:周谚有之,疋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贾害也。乃献之。又求其宝剑。叔曰:是无厌也。无厌,将及我,恐将杀我也。遂伐虞公。故虞公出奔洪池也。诗礼发冢者,《庄子□外物篇》儒以诗礼发冢。大儒胪传曰:东方作矣,事之若何?小儒曰:未解裙懦,口中有珠。《诗》固有之,青青之麦,生於陂#2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大儒曰:接其鬓,压其顪,徐以金锤控其颐,无伤口中珠。大儒大祋也,小儒小祋也。东方作矣,言日将出也。诗,古诗也。麦宜下田,今种陵陂,非其所也。生不布德施惠,死乃含珠,非其藏也,致有发冢。理亦宜然。诗以温良,礼以庄敬。先王理世之法也。今用发冢称儒为盗,诚有之哉。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注:知足者不甚爱,知止者不多藏。既无辱殆,故可长久也。
疏:辱,损累也。殆,危亡也。不迩声名,知足也。不殖财货,知止也。知足故名当其实,而无过分之累;知止故货不多藏,而无责求之害。既不辱不殆,乃可长存而久寿也。
义曰:人之生也,大道降气,三元炳灵,九天所锡,禀有其数。修道者积功而延寿,为过者负迭而夭年。既贪过分之名,名不称实,又积难得之货,货必致灾。小则耻辱及身,大则危亡其命。身辱命夭,自贻其殃,深可悯也。老君戒之,使绝其叨名之过,革其渎货之心。知足知止,无贪无欲,则却夭年之祸,造延寿之庭,固可长久也。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疏:前章明身货孰亲,爱藏所以为患。此章明成盈若缺,其用所以不穷。初七句标立行之楷模,次两句明静躁之优劣,后清静下结释清静则可为天下正尔。○ 义曰:上德之君、达道之士,其履行也有兮若无,实兮若虚,泛然与天地同体,浩然与阴阳同波,不矜盈成之所能,故若冲缺之不足。代人睹屈拙之外状,罔知巧直之内明,挫辨躁之机,明讷静之要,为天下正,无以加焉。显前章名货之非,表后章贪欲之咎,以清以静,为修道之阶。此其大旨也。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注:学行大成,常如玷缺。谦则受益,故其材用无困弊时。
疏:凡曰学人,功行大成。众德圆备,常自虚忘,有如玷缺。如是则材用不穷也。道德大成之君,亦复如是。等天地生育之功,齐日月照临之德。所成理大,故曰大成。然不恃其成,有如亏缺,以斯为用,用则无穷。
义曰:人君以大道化物,与道相符。上士以大道修身,与道冥合。是以天高地广日照月临,寒暑阴阳,自相递代,道不伐其功矣。人君法道为理,上行下随,不伐其功,与道同矣。修学之士功圆德备,不矜其能,道益彰矣。故皆若亏缺,而其实圆成也。於国则圣理常存,於身则体和无极。虽云若缺,固无弊竭之时矣。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注:禄位盈满,常若冲虚。俭不伤财,故用不穷匮。
疏:冲,虚也。穷,匮也。此明圣人禄位充盈。恭俭自牧,不为盈满,故若冲虚,所谓有若无,实若虚。故其运用,而无穷匮也。
义曰:不矜其有,故盈而若虚。不恃其盈,故用而无乏。主有余德,民有余财,周流六虚,放旷四极。为国则民面富,理身则德自充。其用无涯,何穷匮之有也?
大直若屈,
注:直而不肆,故若屈也。
疏:直,正也。屈,曲也。前四句兼明体用,下三句但出其体,不书其用,略文以见义,类可知也。夫洁己而垢人,举直而措枉,小直也。不执是以辩非,不正己以矫物,大直也。曲随物宜,故云若屈。注云直而不肆,此卷之经文也。
义曰:道以和气顺物,物自生成。君以大道化人,人自贞正。上士体道,与物逶迤,物感其和,各从其直。此直广博,旁该万殊,可谓大矣。此化随顺,忘功不宰,可谓若屈矣。举直措枉者,《论语□为政篇》书哀公问孔子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措诸枉,则民服。举枉措诸直,则民不服。哀公鲁目,《春秋》隐公第十二君,名奖,谥曰哀。时哀公失德,民不服从,哀公患之,故问孔子,求民服从之法也。直,谓正直之人。措,置也。枉,谓邪曲之人。若举正直之人为官,则邪枉之人废置,民服君德矣。若举邪佞之人,废正直之人,则民不服矣。此孔子讥哀公舍贤任佞,欲使改之为理也。直而不肆,此卷第二十一章经文也。
大巧若拙,
注:巧不荡於分外,故若拙也。
疏:矜粉绘之工,逞钩绳之妙,小巧也。因材致用,任物成功,不失其宜,大巧也。无所栽割,不见其功,似若朴拙尔。庄子称造化刻雕众形而不为巧。
义曰:天地大化,阴阳大钧,吹万流形,不见其用,人君端拱,垂教万方,各尽其能,万物各施其用,方圆曲直尽得其宜,贵贱贤愚各宣其力,大巧之谓也。天地为而不宰,阴阳施而不有,人君化而不恃,故若拙焉。粉绘之工者,《论语□八佾篇》云绘事后素,言以五色画成文谓之绘。五色既具,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素者,粉也。是谓粉绘焉。钩绳者,《庄子□马蹄篇》云陶者曰:我善治埴,圆者中规,方者中矩。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应钩,直者应绳。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然且世世称之。此言土之性也,种之得五谷,掘之得甘泉。木之性也,曲则为轮,直则为桶。今陶者以规矩,匠者以钩绳,圆者则矩之使方,方者则规之使圆,曲者绳之使直,直者钩之使曲。此失其真性诚至,小巧尔。造化刻雕众形者,《庄子□大宗师篇》意而子问许由曰:愿游於至道之藩。由答曰:噫,吾师也,整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於上古而不为老,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此所游已。此谓吾师自然之道,无心自尔。庄子师之,吾师之游,自然而已。
大辩若讷。
注:不饰小说故若讷。
疏:合譬饰词,结绳窜句,小辩也。行不言之教,辩雕万物,穷理尽性,大辩也。至言去言,无所抑扬,如审讷尔。
义曰:合譬者,引事合意,譬谕殷繁,非真理也。结以华文,窜择词句,非至言也。听言则对小说也。夫圣人之旨,上士之行,出名言之域,超语默之津,无述作而万汇区别,无称喻而重玄了悟。此辩之大也。无言无说,默识无为,此若讷也。圣人鹑居以抚伐,上士凝拱而通玄,真化自流,不知其力,可以臻於清静矣。
躁胜寒,静胜热。
疏:举此谕以示教也。以执成者必败,持满者必倾。故圣人功济天下,不见成功。其如缺,所以无弊。位尊万乘,不视成位,其若冲,所以不穷也。恐人不晓,故寄阳气动静以喻之。躁,动也。胜,极也。言春夏阳气发於地上,万物因之以生阳气。动极则寒,寒则万物以衰死。明躁为死本,盛为衰源。喻功成不缺者必败,持盈不冲者必倾,有为刚躁者必死。静胜热者,谓秋冬阳气静於黄泉之下,静极则热,热则和气发生也。万物因之以生,生托静而起,故知静为生本,亦为躁君。取喻大成大满而能缺能冲,所以无弊无穷,至致生尔。夫能无为清静者,则趣生之本。此劝人当务静以析生,不当轻躁而赴死也。
义曰:至理之君、修道之士,革恶除息,虚心啬神,犹躁能胜寒,静能胜暑。躁体春夏,极则万物凋落。静喻秋冬,极则品汇发生矣。《礼经》曰:春者,蠢也。万物蠢然而生。夏者,极也。万物得阳而盛。此则仲冬既至,一阳渐萌,阳动而生,故谓之躁。躁极则凋落而死矣。秋,愁也。物将凋落,故谓之愁。冬,藏也。物则闭藏,阳气潜伏,潜伏未动。未动故谓之静,静极则煦妪而生矣。二气则静为生之本,躁为死之根。《阴符》所谓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是阴阳相胜之义,终始之机也。《天元经》曰:立夏之后,日行於地北,入也少,故夜短而昼长,为热。立秋之后,日行地南,入地多,故夜长而昼短,为凉。日行去极,远近不同,故有暄凉寒暑之异。是则寒暑躁静、阳气之所运也。若夫用道之君,无为致理,政静而物泰,国安而人康,四表来王,五兵不用,清虚凝寂,澄默恬和,奸诈不敢侵,强梁不敢暴,烽燧不起,鼙柝不惊,海内晏如。此静而胜矣。及其化之至,则讴歌洽敬让兴,九族雍和,四门穆穆,制礼作乐,举贤用能,梯航属望而来庭,书轨顺规而禀化,八表麇至,群方骏奔,天地感通,人神交畅,熙熙然一变於道内,绝窥窬之孽外,无伺隙之邻,歌之咏之,舞之蹈之。此静理无为之所致也。若其君以躁弁,臣以诈欺,动摇甲兵,振耀威福,强师百万,北登单于之台,旌旗千里,来涉浿辽之岸,老弱被劳役,妇女助转输,四海沸腾,六合搔扰。及其人之弊也,户中凋耗,生灵转移,野绝人烟,昼间鬼哭。此躁胜之所故也。前以静理而胜,则煦然而人和。此以躁强而胜,则寂然而寒薄,可不戒哉。
清静为天下正。
注:於躁胜者则寒。寒,薄也。於静胜者则热。热,和也。故若屈者大直,清净者为正。
疏:此结明前义也。夫圣人有以观阳气之进退,知躁为趣死之源,静为发生之本。理人事,育群生,持本以统末,以务清静之道,则可为天下之正尔。
义曰:圣人知冲缺之行可以持盈,澄静之方可以制动。成其动则清静自着,抑其躁则柔和自彰,可以率天下於无为,归万方於贞正,法阴阳寒暑之运,见生死得失之源,於兹明矣。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三十四竟
#1兼受选士:据《汉志》,『受』当作『爱』。
#2生於陂:据下文及《庄子》,当作『生於陵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