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注疏卷之十九
河 南 郭 象 注
唐西华法师成玄英疏
外篇秋水第十七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泪渚涯#1之问,不辩牛马。
〔注〕言其广也。
〔疏〕河,孟津也。泾,通也。泪,岸也。涯,际也。渚,洲也,水中之可居日洲也,大水生於春而旺於秋,素秋阴黑猛盛,多政霖雨,故秋时而水至也。既而凡百川谷,皆灌注黄河,通流盈满,其水甚大,涯崖旷阔,洲渚迢遥,遂使隔水远看,不辫牛之与马也。
於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
〔疏〕何伯,河神也,姓冯,名夷,华阴潼堤乡人,得水仙之道。河既旷大,故欣然惧喜,谓天下荣华盛美,尽在己身。
顺流而东行,至於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於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日:野语有之日,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
〔疏〕北海,今莱州是。望洋,不分明也。水日相映,故望洋也。若,海神也。河伯泌流东行,至于大海,聊复顾陌,不见水之端涯,方始回旋面目,高视海若,仍慨然发叹,托之野语。而百是万之一,诚未足以自多,遂为无如己者,即河伯之谓也。此乃鄙里之谈,未为通论耳。
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於子之门则始矣,吾长见笑於大方之家。
〔注〕知其小而不能自大,则理分有素,跋尚之情无为乎其问。
〔疏〕方,犹道也。世人皆以仲尼删定《六经》为多闻博识,伯夷让国清康,其义可重。复有通人达士,议论高谈,以伯夷之义为轻,仲尼之闻为寡,即河伯尝闻,窃未之信。今见大海之宏博,浩汗难穷,方觉昔之所闻,谅不虚矣。河伯'不至海若之门,於事大成危殆。既而所见狭劣,则长被嗤笑於大道之家。
北海若曰:井蛙#2不可以语於海者,拘於墟#3也;夏虫不可以语於冰者,笃於时也;曲士不可以语於道者,东於教也。
〔注〕夫物之所生而安者,趣各有极。
〔疏〕海若知河伯之狭劣,举三物以譬之。夫坎井之蛙,闻大海无风而洪波百尺,叉不肯信者,为拘於墟域也。夏生之虫,至秋便死,闻玄冬之时,水结为冰,雨凝成霰,铃不肯信者,心厚於夏时也。曲见之士,偏执之人,闻说虚通至道,绝圣弃智,大毫末而小太山,寿殇子而夭彭祖,而必不信者,为束缚於名教故也。而河伯不至洪川,未逢海若,自矜为大,其义亦然。
今尔出於涯埃,观於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
〔注〕以其知分,故可与言理也。
〔疏〕河伯驾水乘流,超於涯泪之表,适逢海若,仍於澎海之中,详观大壑之无穷,方鄙小河之陋劣。既悟所居之有限,故可语大理之虚通也哉。
天下之水,莫大於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闻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
〔疏〕尾闲者,泄海水之所也;在碧海之东,其处有石,阔四万里,厚四万里,居百川之下尾而为闲族,故曰尾闲。海水沃着即焦,亦名沃焦也。《山海经》云,羿射九日,落为沃焦。此言迂诞,今不详载。春雨少而秋雨多,尧遭水而汤遭旱。故海之为物也,万川归之而不盈,沃焦泻之而不虚,春秋不变其多少,水旱不知其增喊。论其大也远过江海#4之流,优劣悬殊岂可语其量数也。
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於#5天地而受气於阴阳,吾在#6天地之问,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
〔注〕穷百川之量而县於河,河县於海,海县於天地,则各有量也。.此发.辞气者,有似乎观大可以明小,寻其意则不然。夫世之所息者,不夷也,故体大者快#7然谓小者为无余,质小者块然谓大者为至足,是以上下夸趺,俯仰自失,此乃生民之所惑也。惑者求正,正之者莫若先极其差而因其所谓。所谓大者至足也,故秋毫无以累乎天地矣;所谓小者无余也,故天地无以过乎秋毫矣;然后惑者有由而反,各知其极,物安其分,逍遥者用其本步而游乎自得之场矣。此庄子之所以发德音也。若如惑者之说,转以小大相价,则相倾者无穷矣。若夫睹大而不安其小,视小而自以为多,将奔驰於胜负之境而助天民之矜夸,岂达乎庄生之旨哉。
〔疏〕存,在也。奚,何也。夫覆载万物,莫大於天地;布界生化,莫大於阴阳也。是以海若比形於天地,则无等级以寄,言受黑於阴阳,则是阴阳象之一物也。故托诸物以为譬,犹小木石之在太山乎,而海若於天理在乎寡少,物各有量,亦何足以自多。
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问也,不似晷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梯米之在大仓乎?
〔疏〕寻空#8,蚁穴也。梯,草似牌而米甚细小也。中国,九州也。夫四海在天地之问,九州居四海之内,岂不似蚁孔之居大泽,梯米之在大仓乎,言其大小优劣有如此之悬也。
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毫末之在於马体乎?
〔注〕小大之辫,各有阶级,不可相跋。
〔疏〕号,名号也。卒,众也。夫物之数不止於万,而世问语便,多称万物,人是万数中之一物也,中国九州,人众聚集,百谷所生,舟车来往,在其万数,亦处一焉。然以人比之万物,九州方之宇宙,亦无异乎一毫之在马体,曾何足以介怀也。
五帝之所连#9,二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尽此矣。
〔注〕不出乎一域。
〔疏〕五帝连接而揖让,三王兴师而争夺,七人殷忧於社稷,任士劬劳於职务,四者虽事业不同,俱理尽於毫末也。
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於水乎?
〔注〕物有定域,虽至知不能出焉。故起大小之差,将以申明至理之无辫也。
〔疏〕伯夷让五等以成名,仲尼论《六经》以为博,用斯.轻物,持此自多,亦何异乎向之河伯自多於水。此通合前喻,并覆释前少仲尼之闻,轻伯夷之义也。
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毫#10末,可乎?
〔疏〕夫形之大者,无过天地,质之小者,莫先毫末;故举大极#11小,以明禀分有差。河伯呈己所知,询於海若。又解:若以自足为大,吾可大於两仪;若以无余为小,吾可小於毫末。□河伯既其领悟,故物我均齐所以迷己解心,询其可不也已。
北海若曰:否。夫物,量无穷,
〔注〕物物各有量。
〔疏〕既领所疑,答云不可。夫物之器量,禀分不同,随其所受,各得称适,而千差万别#12,品类无穷,称适之处,无大无小,岂得率其所知,抑以为定。
时无止,
〔注〕死与生皆时行。
〔疏〕新新不住。
分无常,
〔注〕得与失皆分。
〔疏〕所禀分命,随时变易。
终始无故。
〔注〕日新也。
〔疏〕虽复终而复始,而未尝不新也。
是故大知观於远近,故小而不寡,
〔注〕各自足也。
〔疏〕此下释量无穷也。以大圣之知,观於远理,察於近事,故毫末虽小,当体自足,无所寡少也。
大而不多,
〔注〕亦无余也。
〔疏〕天地虽大,当体无余,故未足以自多也。不多则无夸,不寡则息企也。
知量无穷;
〔注〕览而观之,知远近大小之物各有量。
〔疏〕以大人之知,知於物之器量,大小虽异,各称其情,名不同,故无穷也。此结前物量无穷也。
证局今故,
〔注〕舞,明也。今故,犹古今。
〔疏〕此下释时无止义也。舞,明也。既知小大,非小大,则证明古今无古今也。
故遥而不闷,
〔注〕遥,长也。
攘而不歧,
〔注〕攘,犹短也。
〔疏〕遥,长也。攘,短也。既知古今无古今,则知寿夭。无寿夭是故年命延长,终不厌生而忆问;禀龄夭促,亦不欣企於遐寿;随变任化,未始非吾。
知时无止;
〔注〕证明古今,知变化之不止於死生也,故不以长而忆问,短故为跋也。
〔疏〕此结前时无止义也。
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
〔疏〕此下释分无常义也。夫天道既有盈虚,人事宁无得丧。是以观乎盈虚之变,达乎得丧之理,故傥然而得,时也,不足为欣;偶尔而失,命也,不足为戚也。
知分之无常也;
〔注〕察其一盈一虚,则知分之不常於得也,故能忘其忧喜。
〔疏〕此结前分无常义也。
明乎坦涂,
〔注〕死生者,日新之正道。
〔疏〕此下释终始无故义也。坦,平也。途,道也。不以死为死,不以生为生,死生无隔故。明乎坦然平等之大道者如此。
故生而不悦,死而不祸,
〔疏〕夫明乎坦然之道者,生#13也不足以为欣悦,其死也不足以为祸败。达死生之不二,何忧乐之可论乎。
知终始之不可故也。
〔注〕明终始之日新也,则知故之不可执而留矣,是以涉日新而不愕,舍故而不惊,死生之化若一。
〔疏〕此结前终始无故义。
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
〔注〕所知各有限也。
〔疏〕强知者乖真,不知者会道。以此计,当故不如也。
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
〔注〕生时各有年也。
〔疏〕未生之时,无喜所以无忧;既生之后,有爱所以有憎。
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
〔注〕莫若安於所受之分而已。
〔疏〕至小,智也;至大,境也。夫以有限之小智,求无穷之大境,而无穷之境未周,有限之知已丧,是故终身迷乱,返本无由,丧己企物而不自得也。
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注〕以小求大,理终不得,各安其分,则大小俱足矣。若毫末不求天地之功,则周身之余,皆为弃物;天地不见大於秋毫,则顾其形象,裁自足耳;将何以知细之定细,大之定大也。
〔疏〕夫物之禀分,各自不同,大小虽殊而咸得称适。若以小企大,则迷乱失性,各安其分,则逍遥一也。故毫末虽小,性之可以称大;二仪虽大,无余可以称小。由此观之,至小之倪,何铃定在於毫末,至大之域,岂犹理穷於天地。
河伯曰:世之议者皆曰: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是信情乎?
〔疏〕信,实也。世俗议论,未辩是非,弃言至精细者无复形质,至旷大者不可围绕。未知此理情智虚实。河伯未达,故有此疑也。
北海若曰:夫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
〔注〕目之所见有常极,不能无穷也,故於大则有所不尽,於细则有所不明,直是目之所不逮耳。精与大皆非无也,庸诅知无形而不可围者哉。
〔疏〕夫以细小之形视於旷大之物者,铃不尽其宏远,故谓之不可围。又以旷大之物观於细小之形者,叉不晓了分明,故谓之无形质。此并未出於有境,岂是至无之义哉。
夫精,小之微也;坪,大之殷也;故异便#14。
〔注〕大小异,故所便不得同。
〔疏〕精,微小也。终,殷大也。欲明小中之小,大中之大,禀气虽异,并不离有形#15,天机自张,各有宜便也。
此势之有也。
〔注〕若无形而不可围,则无此异便之势也。
〔疏〕大小既异,宜便亦殊,故知此势未超於有之已。
夫精粗者,期於有形者也;
〔注〕有精粗矣,故不得无形。
〔疏〕夫言及精粗者,铃期限於形名之域,而未能超於言象之表也。
无形者,数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围者,数之所不能穷也。
〔疏〕无形不可围者,道也。至道深玄,绝於心色,故不可以名数分别,亦不可以数量穷尽。
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
〔注〕唯无而已,何精粗之有哉。夫言意者有也,而所言所意者无也,故求之於言意之表,而入乎无言无意之域,而后至焉。
〔疏〕夫可以言辫论说者,有物之粗法也;可以心意致得者,有物之精细也;而神。所不能言,圣心不#16能察者,妙理也。爻求之於言意之表,岂期叉於精粗#17之问乎。
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18,
〔注〕大人者,无意而在天行也,举足而投诸吉地,岂出害人之涂哉。
〔疏〕夫大人应物,譬彼天行,运而无心,故投诸吉地,出言利物,终不害人也。
不多仁恩;
〔注〕无害而不自多其恩。
〔疏〕慈泽类乎春阳,而不多褊行恩惠也。
动不为利,
〔疏〕应理而动,而理自无害。
〔疏〕应机而动,不域心以利物。
不贱门隶;
〔注〕任其所能而位当於斯耳,非由贱之故措之斯职。
〔疏〕混荣辱,一穷通,故守门仆隶,不以为贱也。
货财弗争,
〔注〕各使分定。
〔疏〕寡欲知足,守分不食,故於彼货财,曾无争竞也。
不多辞让;
〔注〕适中而已。
〔疏〕率性谦和,用拾随物,终不矫情,饰辞多让。
事焉不借人,
〔注〕各使自任。
〔疏〕愚智率性,工拙袭情,终不假借於人,分外求务。
不多食乎力,
〔注〕足而已,
〔疏〕食於分内,充足而已,不多食求,疲劳心力。
不贱贪污;
〔注〕理自无欲。
〔疏〕体达玄道,故无情欲,非关苟贵清康,贱於食污。
行殊乎俗,
〔注〕己独无可无不可,所以与俗殊。
〔疏〕和光同尘,无可不可,而在染不染,故行殊乎俗也。
不多辟异;
〔注〕任理而自殊也#19。
〔疏〕居正体道,故不多邪僻,而大顺群生,故曾无乖异也。
为在从众,
〔注〕从众之所为。〔疏〕至人无心,未曾专己,故几厥施为,务在从众也。
不贱佞诸;
〔注〕自然正直。
〔疏〕素性忠贞,不履左道,非鄙贱佞馅而后正直也。
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
〔注〕外事不接#20於心。
〔疏〕夫高官重禄,世以为荣;刑戮黜落,世以为耻。既而体荣枯之非我,远通塞之有时,寄来不足以劝励,寄去不足以羞辱也。
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
〔注〕故玄同也。
〔疏〕各执是非,故是非不可为定分,互为大小,故细大何得有倪限;即天地毫末之谓乎。
闻曰:道人不闻,
〔注〕任物而物性自通,则功名归物矣,故不闻。
〔疏〕夫体道圣人,和光韬晦,推功於物,无功名之可闻。寓诸他人,故称闻曰。
至德不得,
〔注〕得者,生於失也;物各无失,则得名去也。
〔疏〕得者,不丧之名也。而造极之人,均於得丧,既无所丧,亦无所得。故《老经》云,上德不德。
大人无己。
〔注〕任物而已。
〔疏〕大圣之人,有感斯应,方圆任物,故无己也。
约分之至也。
〔注〕约之以至其分,故冥也,夫唯极乎无形而不可围者为然。
〔疏〕约,依也。分,限也。夫大人利物,抑乃多涂,要切而言,莫先依分,若视目所见,听耳所闻,知止所知,而限於分内者,斯德之至者也。
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内,恶至而倪贵贱?恶至而倪小大?
〔疏〕若物之外,若物之内,谓物性分之内外也。恶,何也。言贵贱之分,小大之倪,为在物性之中,为在生分之外,至何处所而有此耶?河伯未达其源,故致斯请也。
北海若曰:以道观之,物无贵贱;
〔注〕各自足也。
〔疏〕道者,虚通之妙理;物者,质碍之赢事。而以赢观妙,故有大小,以妙观赢,故无贵贱。
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
〔注〕此区区者,乃道之所错综而齐之#21也。
〔疏〕夫物情倒置,迷惑是非,皆欲贵己而贱他,他亦自贵而贱彼,彼此怀惑,故言相也。
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已。
〔注〕斯所谓倒置也。
〔疏〕夫荣华戮耻,事出傥来,而流俗之徒,妄生欣惑#22。是以寄来为贵,得之所以为宠;寄去为贱,失之所以为辱;斯乃宠辱由乎外物,岂贵贱在乎己哉。
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梯米也,知毫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观矣。
〔注〕所大者,足也;所小者,无余也。故因其性足以名大,则毫末丘山不得异其名;因其无余以称小,则天地梯米无所殊其称。若未观差而不由斯道,则差数相加,几微相倾,不可胜察也。
〔疏〕差,别也。夫以自足为大,则毫末之与丘山,均其大矣;以无余为小,则天地之与梯米,均其小矣。是以因毫末#23为大,则万物莫不大矣,因天地以为小,则万物莫不小矣。故虽千差万降,数量不同,而以此观之,则理可见。
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则功分定矣。
〔注〕天下莫不相与为彼我,而彼我皆欲自为,斯东西之相反也。然彼我相与为唇齿#24,者未尝相为,而唇亡则齿寒。故彼之自为,济我之功弘矣,斯相反而不可以相无者也,故因其自为而无其功,则天下之功莫不皆无矣;因其不可相无而有其功,则天下之功莫不皆有矣。若乃忘其自为之功而思夫相为之惠,惠之愈勤而伪薄滋甚,天下失业而情性澜漫矣,故其功分无时可定也。
〔疏〕夫东西异方,其义相反也,而非东无以立西,斯不可以相无者也。若近取诸身者,眼见耳听,手捉脚行,五脏六腑,四肢百体,各有功能,咸禀定分,岂眼为耳视而脚为手行哉?相为之功,於斯喊矣。此是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也。然足不行则四肢为之委顿,目不视则百体为之否塞,而所司各用,无心相为,济彼之功,自然成矣,斯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也。以此观之,则功用有矣,分各定矣。若乃忘其自为之功而思夫相为之惠,则彼我失性而是非壳乱也,岂庄生之意哉。
以趣观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则趣操睹矣。
〔注〕物皆自然,故无不然;物皆相非,故无不非。无不非,则无然矣;无不然,则无非矣。无然无非者,尧也;有然有非者,桀也。然此二君,各受天素,不能相为,故因尧桀以观天下之趣操,其不能相为也可见也。
〔疏〕然,犹是也。夫物皆自是,故无不是;物皆相非,故无不非。无不非,则天下无是矣;无不是,则天下无非矣。故以物情趣而观之,因其自是,则万物莫不是;因其相非,则万物莫不非矣。天下之极相反者,尧桀也,故举尧桀之二君以明是非之两义。故尧以无为为是,有欲为非;桀以无为为非,有欲为是;故日知尧桀之自然相非。因此而言,则天下万物情趣志操,可以见之矣。
昔者尧舜让而帝,之呛让而绝;
〔疏〕夫帝王异代,争让殊时。既而尧知天命有归,故禅於舜;舜知历祚将改,又让於禹。唐虞是五帝之数,故日让而帝也。子之,燕相子之也。呛,燕王名也。子之,即苏秦之女婿也。秦弟苏代,从齐使燕,以尧让许由故事说燕王呛,令让位与子之,子之遂受。国人恨其受让,皆不服子之,三年国乱。齐宣王用苏代计,兴兵伐燕,於是杀燕王呛於郊,斩子之於朝,以绝燕国。岂非效尧舜之陈迩而祸至於此乎。
汤武争而王,白公争而灭。
〔注〕夫顺天应人而受天下者,其进则争让之迸也。寻其进者,失其所以迸矣,故绝灭也。
〔疏〕殷汤伐桀,周武克纣,此之二君,皆受天命,故致六合清泰,万国来朝,是以时继三王,故云争而王也。而时须干戈,应以汤武,时须揖让,应以尧舜。故千变万化,接物随时,让争之进,不可执留也。白公名胜,楚平王之孙,太子建之子也,平王用费无忌之言,纳秦女而疏太子,太子奔郑,取郑女而生胜。太傅伍奢被杀,子胥奔吴,胜从奔吴,与胥耕於野。楚令尹子西迎胜归国,封於白邑,僭号称公。胜以郑人杀父,请兵报伟,频请不允,遂起兵反,楚遣叶公子高伐而灭之,故日白公争而灭。
由此观之,争让之礼,尧桀之行,贵贱有时,未可以为常也。
〔疏〕争让,文武也。尧桀,是非也。若经纬天地,贱武而贵文;若克定祸乱,则贱文而贵武。是以文武之道,贵贱有时,而是非之行,亦用拾何定。故争让之礼,於尧舜汤武之时则贵,於之呛白公时则贱,不可常也。
梁丽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
〔疏〕梁,屋梁也,丽,屋栋也。冲,击也,窒,塞也。言梁栋大,可用作攻击城隍,不可用塞於鼠穴,言其器用大小不同之也。
骐骥驿骊,一日而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狂,言殊技也;
〔疏〕骐骥驿馏,并古之良马也。捕,捉也。狸牲,野猫也。夫良马骏足,日驰千里,而捕捉小鼠,不及狸狂。是侠艺不同,不可一药而取者也。
鸱鸺夜撮蛋,察毫末,昼出瞋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
〔注〕就其殊而任之,则万物莫不当也。
〔疏〕鸱,鸺鹠也,亦名只狐,是土臬之类也。昼则眼合,夜则目明,故夜能撮捉蚤虱,察视秋毫之末,昼出瞋张其目,不见丘山之形,是知物性不同,岂直鹊鹊而已。故随其性而安之,则物无不当也。
故曰,盖师是而无非,师治而无乱乎?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者也。
〔注〕夫天地之理,万物之情,以得我为是,失我为非,适性为治,失和为乱。然物无定极,我无常适,殊性异便,是非无主。若以我之所是,则彼不得非,此知我而不见彼者耳。故以道观者,於是非无当也,付之天地#25,恣之两行,则殊方异类,同焉皆得也。
〔疏〕盖,不尽之辞也,师,犹师心也。夫物各师其域#26心,妄为偏执,将己为是,不知他以为非,将我为治,不知物以为乱;故师心为是,不见己上有非;师心为治,谓言我身无乱。岂知治乱同原#27,是非无主。故治乱同源者,天地之理也;是非无主者,万物之情也。合於斯趣,故言未明也。
是犹师天而无地,师阴而无阳,其不可行明矣。
〔疏〕夫天地阴阳,相对而有。若使有天无地,则万物不成;有阴无阳,则苍生不立。是知师是而无非,师治而无乱者,叉不可行明矣。
然且语而不舍,非愚则诬也。
〔注〕天地阴阳,对生也;是非治乱,互有也;将奚去哉?
〔疏〕若夫师是而无非,师天而无地,语及於此而不拾於口者,若非至愚之人,则是故为诬罔。
帝王殊禅,三代殊继。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篡#28夫;
〔疏〕帝,五帝也。王,三王。三代,夏殷周。禅,授也。继,续也。或宗族相承,或让与他姓,故言殊禅也。或父子相继,或兴兵篡弒,故言殊继也。或迟速差互,不合天时;或氓俗未归,逆於人事。是以之呛纂尧舜以绝嗣,白公效汤武以灭身,如此之流,谓之篡夺也。
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之徒。
〔疏〕夫干戈揖让,事逵不同,用拾有时,不可常执。至如汤武兴兵,唐虞揖让,上符天道,下合人心,如此之徒,谓之为义也。
默默乎河伯。汝恶知贵贱之门,小大之家。
〔注〕俗之所贵,有时而贱;物之所大,世或小之。故顺物之进,不得不殊,斯五帝三王之所以不同也。
〔疏〕河伯未能会理,故海若诃使忘言,默默莫声,幸勿辞费也。夫小大无主,贵贱无门,物情颠倒,妄为臧否。故汝於何推逐而知贵贱小大之家门乎?言其不知也。
河伯曰:然则我何为乎,何不为乎?吾辞受趣舍,吾终奈何?
〔疏〕奈何,犹如何也。河伯虽领高义,而未达旨归,故更请次疑,迟闻解释。我欲处涉人世,摄卫修道,於何事而可为乎?於何事而不可为乎?及辞让受纳,进趣退舍,众诸物务,其事云何?愿垂告诲,终身奉遵。
北海若曰:以道观之,何贵何贱,是谓反衍;
〔注〕贵贱之道,反覆相寻。
〔疏〕反衍,犹反覆也。夫贵贱者,生乎妄执也。今以虚通之理照之,则贵者反贱而贱者复贵,故谓之反衍也。
无拘而志,与道大赛。
〔注〕自拘执则不夷於道。
〔疏〕而,汝也。夫修道之人#29,应须放任,而汝乃拘执心志,矜而持之,故与虚通之理赛而不夷之也。
何少何多,是谓谢施;
〔注〕随其分,故所施无常。
〔疏〕谢,代也。施,用也。夫物或聚少以成多,或散多以为少,故施张代谢,无常定耳。
无一而行,与道参差。
〔注〕不能随变,则不齐於道。
〔疏〕夫代谢施用,多少适时,随机变化,故能齐物。若执一为行,则与理不冥者也。
严乎若国之有君,其无私德;
〔注〕公当而已。
〔疏〕体道之士,望之俨然,端拱万乘,楷模於物,群彼万国,宗仰一君,亭毒黎元,铃无私德。
县县乎若祭之有社,其无私福;
〔注〕天下之所同求。
〔疏〕县丝,赊长之貌也。若众人之祭社稷,而社稷无私福於人也。
泛泛#30乎其若四方之无穷,其无所珍域。
〔注〕泛泛然无所在。
〔疏〕泛泛,普褊之貌也。夫至人立志,周普无偏,接济群生,泛爱平等。譬东西南北,旷远无穷,量若虚空,岂有吵界限域也。
兼怀万物,其孰承翼?
〔注〕掩御群生,反之分内而平往者也,岂扶疏而承翼哉。
〔疏〕怀,藏也。孰,谁也。言大圣慈悲,兼怀庶品,平往而已,终无偏爱,谁复有心拯救接承扶翼也。
是谓无方。
〔注〕无方,故能以方物为方。
〔疏〕譬彼明镜,方兹幽谷,逗机百变,无定一方也。
万物一齐,孰短孰长?
〔注〕莫不皆足。
〔疏〕万物参差,亭毒唯一,兔鹤长短,分足性齐。
道无终始,物有死生,
〔注〕死生者,无穷一#31变耳,非终始也。
〔疏〕虚通之道,无终无始,执滞之物,妄计死生。故《老经》云,迎不见其首,随不见其后。
不恃其成;
〔注〕成无常处。
〔疏〕有物无方,超然独化,岂假待对而后生成也。
一虚一满,不位乎位形。
〔注〕不以形为位,而守之不变。
〔疏〕譬彼阴阳,春生秋杀,盈虚变化,荣落顺时,岂执守形骸拘持名位耶。
年不可举,
〔注〕欲举之令去而不能。
时不可止;
〔注〕欲止之使停又不可。
〔疏〕夫年之夭寿,时之赊促,出乎天理,盖不由人。故其来也不可举而令去,其去也不可止而令住,但当任之,未始非我也。
消息盈虚,终则有始。
〔注〕变化日新,未尝守故。
〔疏〕夫阴消阳息,夏盈冬虚,气序循环,终而复始;混成之道,变化日新,循理直前,无劳措意也。
是所以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也。
〔疏〕前来所辫海若之谈,正是语大道之义方,论万物之玄理者也。
物之生也,若骤若驰,
〔注〕但当就用耳。
〔疏〕夫生灭流谢,运运不停,其为迅速,如驰如骤。是知百年奖忽,何足介怀也。
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
〔注〕故不可执而守。
〔疏〕夫流动变化,时代迁移,迅若交臂,骤如过隙,故未有语动而不变化,言时而不迁移也。
何为乎,何不为乎?夫固将自化。
〔注〕若有为不为於其问,则败其自化矣。
〔疏〕万物纷乱,同禀天然,安而化之,叉自变化,何劳措意为与不为。
河伯曰:然则何贵於道邪?
〔注〕以其自化。
〔疏〕若使为与不为混一,则几圣之理均齐。既任变化之自然,又何贵於至道?河伯更起斯问,迟以所疑。
北海若曰:知道者必达於理,达於理者必明於权,明於权者不以物害己。
〔注〕知道者,知其无能也;无能也则何能生我?我自然而生耳,而四支百体,五脏精神,己不为而自成矣,又何有意乎生成之后哉。达乎斯理者,爻能遣过分之知,遗益生之情,而乘变应权,故不以外伤内,不以物害己所以常全也。
〔疏〕夫能知虚通之道者,叉达殊玄之实理;达深玄之实理者,铃明於应物之权智。既明权实之无方,故能安排而去化。死生无变於己,何外物之能害哉。以答河伯之所疑,次明至道之可贵。
至德者,火弗能热,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兽弗能贼。
〔注〕夫心之所安,则危不能危;意无不适,故苦不能苦也。
〔疏〕至德者,谓得至道之人也。虽复和光混世,处俗同尘,而不为四序所侵,不为三灾所害,既得之於内,故外不能贼。此明解道之可贵也。
非谓其薄之也,
〔注〕虽心所安,亦不使犯之。
〔疏〕薄,轻也。所以水火不侵,禽兽不害者,惟心所安,则伤不能伤也,既不违避亦不轻犯之也。
言察乎安危,
〔注〕知其不可逃也。
〔疏〕所以伤所不能伤者,正言审察乎安危,顺之而不可逃,处之而常适也。
宁於祸福,
〔注〕安乎命之所遇。
〔疏〕宁,安也。祸,穷塞也。福,通达也。至德之人,唯变所适,体穷通之有命,达祸福之无门,故所乐非穷通,而所遇常安也。
谨於去就,
〔注〕审去就之非己。
〔疏〕馑去就之无定,审取拾之有时,虽复顺物迁移,而怛居至当者。
莫之能害也。
〔注〕不以害为害,故莫之能害。
〔疏〕一於安危,冥於祸福,与化俱往,故物莫能伤。此总结以前无害之义。
故曰,天在内,人在外,
〔注〕天然在内,而天然之所顺者在外,故《大宗师》曰,知天人之所为者至矣,明内外之分皆非为也。
〔疏〕天然之性,报之内心;人事所须涉乎外述,皆非为也。任之自然,故物莫之害矣。
德在乎天。
〔注〕恣人任知,则流荡失素也。
〔疏〕至德之美,在乎天然,若恣人任知,则流荡天性。
知天#32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
〔注〕此天然之知,自行而不出乎分也,故虽行於外,而常本乎天而位乎得矣。
〔疏〕此真知也。位,居处也。运真知而行於世,虽涉於物千变万化,而怛以自然为本,居於虚极而不丧其性,动而寂者也。
镝局而屈伸,
〔注〕与机会相应者,有斯变也。
〔疏〕堉蹑,进退不定之貌也。至人应世,随物污隆,或屈或伸,曾无定执,趣人冥会,以逗机宜。
反要而语极。
〔注〕知虽落天地,事虽核万物,而常不失其要极,故天人之道全也。
〔疏〕虽复混迩人间而心怛凝静,常居枢要而反本还源。所有语言,皆发乎虚极,动不乖寂,语不乖默也。
曰:何谓天?何谓人?
〔疏〕何伯未达玄妙,更起此疑,问天人之道,庶希后答也。
北海若曰: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
〔注〕人之生也,可不服牛乘马乎?服牛乘马,可不穿落之乎?牛马不辞穿落者,天命之固当也。苟当乎天命,则虽寄之人事,而本在乎天也。
〔疏〕夫牛马禀於天,自有四脚,非关人事,故谓天。羁勒马头,贯穿牛鼻,出自人意,故谓之人。然牛鼻可穿,马首可络,不知其尔,莫辫所由,事虽寄乎人情,理终归乎造物。欲显天人之一道,故托牛马之二兽也。
故曰,无以人减天,
〔注〕穿落之可也,若乃走作过分,罗步失节,则天理灭矣。
〔疏〕夫因自然而加人事,则羁络之可也。若乃穿马络牛,乖於造化,可谓逐人情之矫伪,灭天理之自然。
无以故灭命,
〔注〕不因其自为而故为之者,命其安在乎。
〔疏〕夫率性乃动,动不过分,则千里可致而天命全矣。若乃以驽励骥而驱驰失节,斯则以人情事故毁灭天理,危亡旦夕,命其安在乎。岂唯马牛,万物皆尔。
无以得殉名。
〔注〕所得有常分,殉名则过也。
〔疏〕夫右之可殉者无涯,性之所得者有限,若以有限之得殉无涯之名,则天理灭而性命丧矣。
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
〔注〕真在性分之内。
〔疏〕夫愚智夭寿,穷通荣辱,禀之自然,各有其分。唯当馑固守持,不逐於物,得於分内而不丧於道者,谓反本还源,复於真性者也。此一句总结前玄妙之理也。
夔怜炫,炫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合。
〔疏〕怜是爱尚之名。夔是一足之兽,其形如鼓,足似人脚,而回踵向前也。《山海经》云,东海之内,有流波之山,其山有兽,状如牛,苍色,无角,一足而行,声音如雷,名之日夔。昔黄帝伐蚩尤,以夔皮冒鼓,声闻五百里也。兹,百足虫也,夔则以少企多,故怜兹;蚊则以有羡无,故怜蛇;蛇则以小企大,故怜风风;则以合慕明,故怜目;目则以外慕内,故怜心。欲明天地万物,皆禀自然,明合有无,无劳企羡,放而任之,自合玄道。倒置之徒,妄心希慕,故举夔等之赢事,以明天机之妙理。又解:怜,哀愍也。夔以一足跳踯,怜兹众足之烦劳,兹以有足而安行,哀蛇无足而辛苦;蛇有形而适乐,愍风无质而冥昧;风以飘飘而自在,怜目域形而滞着;目以在外而明显,怜心处内而合塞。欲明物情颠倒,妄起哀怜,故托夔弦以救其病者也。
夔谓兹曰:吾以一足路绰而行,予无如矣。今子之使万足,独奈何?
〔疏〕堪绰,跳踯也。我以一足跳踯,快乐而行,天下简易,无如我者。今子驱驰万足,岂不劬劳?如何受生独异於物?发此疑问,庶显天机也。
炫曰:不然。子不见夫唾者乎?喷则大者如珠,小者如雾,杂而下者不可胜数也。今子动吾天机,而不知其所以然。
〔疏〕夫唾而喷者,实无心於大小,而大小之质自分,故大者中珠玑,小者如蒙雾,散杂而下,其数难举。今兹之众足,乃是天然机关,运动而行,不知所以,无心自张,有同喷唾。夔以人情起问,蚊以天机直答,爻然之理,於此自明。
炫谓蛇曰:吾以众足而行,而不及子之无足,何也?
〔疏〕兹以众足而迟,蛇以无足而速,然迟速有无,禀之造化。欲明斯理,故设此疑问。
蛇曰:夫天机之所动,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
〔注〕物之生也,非知生而生也#33,则生之行也,岂知行而行哉。故#34足不知所以行,目不知所以见,心不知所以知,悦然而自得矣。迟速之节,聪明之鉴,或能或否,皆非我也。而或者因欲有其身而矜其能,所以逆其天机而荡其神器也。至人知天机之不可易也,故损聪明,弃知虑,纵然忘其为而任其自动,故万物无动而不逍遥也。
〔疏〕天然机关,有此动用,迟速有无,不可改易。无心任运,何用足哉。
蛇谓风曰:予动吾脊胁而行,则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於北海一蓬蓬然入於南海,而似无有,何也?
〔疏〕胁,肋也。蓬蓬,风声也,亦尘动貌也。蛇既无足,故行铃动於脊胁也。似,像也。蛇虽无足,而有形像,风无形像,而鼓动无方,自北祖南,击扬淇海,无形有力。窃有所疑,故陈此问,庶闻后答也。
风曰:然。予蓬蓬然起於北海而入於南海也,然而指我则胜我,踏我亦胜我。虽然,夫折大木,辈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众小不胜为大胜也。为大胜者,唯圣人能之。
〔注〕恣其天机无所与争,斯小不胜者也#35。然乘万物御群才之所为,使群才各自得,万物各自为,则天下莫不#36逍遥矣,此乃#37圣人所以为大胜也。
〔疏〕风虽自北祖南,击扬淇海,然人以手指桥於风,风即不能折指,以脚增踏於风,风亦不能折脚,此小不胜也。然而飘风卒起,羊角乍腾,则大厦为之飞扬,梁社以之摧折,此大胜也,譬达观之士,秽述扬波,混愚智於群小之问,泯是非於嚣尘之内,此众小不胜也。而亭毒苍生,造化区宇,周二仪之覆载,等三光之照烛此大胜也。非下凡之所解,唯圣人独能之。增亦有作缯字者,缯,籍盖#38也。今不用此解也。
孔子游於匡,宋人围之数市,而弦歌不辗。
〔疏〕辍,止也。宋当为卫,字之误也。匡,卫邑也。孔子自鲁适卫,路经匡邑,而阳虎曾侵暴匡人,孔子貌似阳虎。又孔子弟子颜克,与阳虎同暴匡邑,克时复与孔子为御。匡人既见孔子貌似阳虎,复见颜克为御,谓孔子是阳虎重来,所以兴兵围绕。孔子达穷通之命,故弦歌不止也。
子路入见,曰:何夫子之娱也?
〔疏〕娱,乐也。匡人既围,理须忧惧,而弦歌不止,何故如斯?不达圣情,故起此问。本亦有作虞字者,虞,爱也。怪夫子忧虞而弦歌不止。
孔子曰:来。吾语汝。我讳穷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39,时也。
〔注〕将明时命之固当,故寄之求讳。
〔疏〕讳,忌也,拒也。穷,否塞也。通,泰达也。夫子命仲由来,语其至理云:我忌於穷困,而不获免者,岂非天命也。求通亦久,而不能得者,不通明时也。夫时命者,其来不可拒,其去不可留,故安而任之,无往不适也。夫子欲显明斯理,故寄之穷讳,而实无穷讳之也。
当尧舜#40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
〔注〕无为劳心於穷通之问。
〔疏〕夫生当尧舜之时,而天下太平,使人如器,恣其分内,故无穷塞。当桀纣之时,天下暴乱,物皆失性,故无通人。但时属夷险,势使之然,非关运知,有斯得失。
夫水行不避蛟龙者,渔父之勇也二,陆行不避兕虎者,猎夫之勇也;白刃交於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
〔注〕情各有所安。
〔疏〕情有所安而忘其怖惧。此起譬也。
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
〔注〕圣人则无所不安。
〔疏〕圣人知时命,达穷通,故勇敢於危险之中,而未始不安也。此合喻也。
由处矣,吾命有所制矣。
〔注〕命非己制,故无所用其心也。夫安於命者,无往而非逍遥矣,故虽匡陈美里,无异於紫极问堂也。
〔疏〕处,安息也。制,分限也。告劲子路,令其安心。我禀天命,自有涯分,岂由人事所能制哉。
无几何,将甲者进,辞曰:以为阳虎也,故围之。今非也,请辞而退。
〔疏〕无几何,俄顷之时也。既知是宣尼,非关阳虎,故将帅甲士,前进拜辞,逊谢错误,解围而退也。
公孙龙问於魏牟曰:龙少学先主之道,长而明仁义之行;合同异,离坚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穷众口之辩;吾自以为至达已。
〔疏〕姓公孙,名龙,赵人也。魏牟,魏之公子,怀道抱德,厌秽风尘。先王,尧舜禹汤之进也。仁义,五德之行也,孙龙禀性聪明,率才宏辩,着守白之论,以博辫知名,故能合异为同,离同为异;以可为不可,然为不然;难百氏之书皆困,穷众口之辫咸屈。生於衰周,一时独步,弟子孔穿之徒,祖而师之,擅名当世,莫与争者,故日,矜此学问,达於至妙,忽逢庄子,犹若井蛙也。
今吾闻庄子之言,沱焉异之。不知论之不及与,知之弗若与?今吾无所开吾喙,敢问其方。
〔疏〕喙,口也。方,道也。孙龙虽善於言辫,而未体虚玄,是故闻庄子之言,忙焉怪其奇异,方觉己之学浅,始悟庄子语深。岂直议论不如,抑亦智力不逮。所以自缄其。更请益於魏牟。
公子牟隐桃大息,仰天而笑曰:子独不闻夫焰井之蛙乎?谓东海之鳌曰:吾乐与。吾#41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梵之崖;赴水则接腋持颐,蹶泥则没足灭驸;还奸蟹与科斗,莫吾能若也。
〔疏〕公子体道清高,超然物外,识孙龙之浅辫,鉴庄子之深言,故仰天太息欺息而嗤笑,举蛙鳌之两譬,明二子之胜负。坎井,犹浅井也。蛙,虾蟆也。干,井栏也。赘,井中累缚也。附,脚趺也。还,顾视也。奸,井中赤虫也,亦言是到结虫也。蟹,小螃蟹也。科斗,虾蟆子也。腋,臂下也。颐,口下也。东海之鳌,其形宏巨,随波游戏,堑居平陆。而虾蟆小虫处於浅井,形容既劣,居处不宽,谓自得於井中,见世鳌而不惧。云:我出则跳踯井栏之上,入则休息乎破传之涯;游泳则接腋持颐,蹶况则灭趺没足;顾瞻虾蟹之类,俯视科斗之徒,逍遥快乐,无如我者也。
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跨堵井之乐,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时来入观乎。
〔注〕此犹小乌之自足於蓬蒿。
〔疏〕擅,专也。时,安也。蛙呼鳌为夫子也,言我独专一壑之水,而安埳#42井之乐,天下至足,莫甚於斯。处所虽陋,可以游涉,夫子何不堑时降步,入观下邑乎?以此自多,务夸於鳌也。
东海之鳌左足未入,而右膝已挚矣。
〔注〕明大之不游於小,非乐然。
〔疏〕挚,拘也。坎井狭小,海鳌巨大,以小怀大,理不可容,故右膝才下而已遭拘束也。
於是边巡而却,告之海曰: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
〔疏〕适巡,从容也。七尺曰仞。鳌既左足未入,右膝以#43拘,於是适巡却退,告蛙大海之状。夫世人以千里为远者,此未足以语海之宽大;以千仞为高者,亦不足极海之至深。言海之深大,非人所测,忽以坎井为至,无乃劣乎。
禹之时十年九潦,而水弗为加益;汤之时八年七旱,而崖不为加损。夫不为顷久堆移,不以多少进退者,此亦东海之大乐也。
〔疏〕顷,少时也。久,多时也。推移,变改也。尧遭洪水,命禹治之有功,故称禹时也。而尧十年之中,九年遭潦;殷汤八岁之问,七岁遭旱。旱涯不加损,潦亦水不加益,足明沧波浩汗,淇渺深宏,不为顷久推移,岂由多少进退。东海之乐,其在兹乎。
於是堵井之蛙闻之,适适然惊,规规然自失也。
〔注〕以小羡大,故自失。
〔疏〕适适,惊怖之容。规规,自失之貌。蛙擅坎井之美,自言天下无过,忽闻海鳌之谈,忙然丧其所谓,是以适适规规,惊而自失也。而公孙龙学先王之道,笃仁义之行,困百家之知,穷众口之辫,忽闻庄子之言,亦犹井蛙之逢海鳌也。
且夫知不知是非之境,而犹欲观於庄子之言,是犹使蚊负山,商蛆驰河也,必不胜任矣。
〔注〕物各有分,不可强相希效#44。
〔疏〕商距,马兹也,亦名商炬,亦名且渠。孙龙虽复聪明性识,但是俗知,非真知也。故知未能穷於是非之境,而欲观察庄子至理之言者,亦何异乎使蚊子、负於丘山,商蛆驱於河海,而力微负重,智小谋大,故铃不胜任也。
且夫知不知论极妙之言而自适一时之利者,是非堵井之蛙与?
〔疏〕孙龙所学,心知狭浅,何能议论庄子穷微极妙之言耶?只可辩折是非,适一时之名利耳。以斯为道,岂非埳#45井之蛙乎。此结譬也。
且彼方跳黄泉而登大皇,无南无北,奭然四解,沦於不测;无东无西,始於玄冥,反於大通。
〔注〕言其无不至也。
〔疏〕,踚也,亦极也。大皇,天也。玄冥,妙本也。大通,迩也。夫庄子之言,穷理性妙,能仰登昊苍之上,俯极黄泉之下,四方八极,奭然无碍。此智隐没,不可测量,始於玄极而其道杳冥,反於域中而大通於物也。
子乃规规然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辩,
〔注〕夫游无穷者,非察辩所得。
是直用管阀天,用锥指地也,不亦小乎。子往矣。
〔注〕非其任者,去之可也。
〔疏〕规规,经营之貌也。夫以观察求道,言辩索真虽复规规用心,而去之远矣。譬犹以管窥天,诅知天之阔狭。用锥指地,宁测地之浅深。庄子道合二仪,孙龙德同锥管,智力优劣若此之类,既其不知,宜其速去矣。
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於那鄹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锥匐而归耳。
〔注〕以此效彼,两失之。
〔疏〕寿陵,燕之邑。邓郑,赵之都#46。弱龄未壮,谓之余子。赵郡之地,其俗能行,故燕国少年,远来学步。既乖本性,未得赵国之能;拾己效人,更失寿陵之故。是以用手踞地,匍匐而还也。
今子不去,将忘子之故,失子之业。
〔疏〕庄子道冠重玄,独超方外;孙龙虽言辩宏博,而不离域中;故以孙学庄谈,终无得理。若使心生企尚,踌躇不归,铃当失子之学业,忘子之故步。此合喻也矣。
公孙龙口怯而不合,舌举而不下,乃逸而走。
〔疏〕怯,开也。逸,奔也。前闻庄子之谈,以过视听之表;后见魏牟之说,更超言象之外。内殊外隔,非孙龙所知,故口开而不能合,舌举与而不能下,是以心神恍惚,形体奔驰者也。
庄子钓於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
〔疏〕濮,水名也,属东郡,今濮州濮阳县是也。楚王,楚威王也。庄生心处无为,而寄进纶钓,楚王知庄生贤达,屈为卿辅,是以斋持玉帛,爰发使命,诣於濮水,先迷其意,愿以国境之内委托贤人,王事殷繁,不无忧累也。
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笋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於涂中乎?
〔疏〕龟有神异,故剧之而卜,可以决吉凶也。盛之以筒,覆之以巾,藏之庙堂,用占国事,珍贵之也。问:此龟者,宁生全远害,曳尾泥途之中?岂欲剧骨留名,取贵庙堂之上耶?是以庄生深达斯情,故敖然而不顾之矣。
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涂中。
〔注〕性各有所安也。
〔疏〕庄子保高尚之遐志,贵山海之逸心,类泽雉之养生,同泥龟之曳尾,是以令使命之速往,庶全我之无为也。
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
〔疏〕姓惠,名施,宋人,为梁惠王之相。惠施博识赡闻,辫名析理,既是庄生之友,故往访之。
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
〔疏〕梁国之人,或有来者,知庄生才高德大,王叉礼之。国相之位,恐有争夺,故谓惠子,欲代之言也。
於是惠子恐,搜於国中三日三夜。
〔注〕扬兵整旅。
〔疏〕惠施闻国人之言,将为实录,心灵恐怖,虑有咕危,故扬兵整旅,三日三夜,搜索国中,寻访庄子。
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乌,其名鹤鹤,子知之乎?夫鹤鹤,发於南海而飞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於是鹧得腐鼠,鹌鹞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疏〕鹅钨,鸾凤之属,亦言凤子也。练实,竹实也。醴泉,泉甘味如醴也。吓,怒而拒物声也。惠施恐庄生夺己,故整旅扬兵,庄子因往见之,为其设譬。夫凤是南方之乌,来仪应瑞之物,非梧桐不止,非淇海不停,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几猥之鸢,遇得臭鼠,自美其味,仰吓凤凰。譬惠施滞溺荣华,心责国相,岂知庄子清高,无情争夺。
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
〔注〕言物嗜好不同,愿各有极。
〔疏〕鸥以腐鼠为美,仰吓鸿钨;惠以国相为荣,猜疑庄子。总合前譬也。
庄子与惠子游於濠梁之上。
〔疏〕濠是水名,在淮南锺离郡,今见有庄子墓,亦有庄惠遨游之所。石绝水为梁,亦言是濠水之桥梁,庄惠清谈在其上也。
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
〔疏〕绦鱼,白绦也。从容,放逸之貌也。夫鱼游於水,乌栖於陆,各率其性,物皆逍遥。而庄子善达物情所以,故知鱼乐。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疏〕惠施不体物性,妄起质疑,庄子非鱼,焉知鱼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注〕欲以起明相非而不可以相知之义耳。子非我,尚可以知我之非鱼,则我非鱼,亦可以知鱼之乐也。
〔疏〕若以我非鱼,不得知鱼,子既非我,何得知我?若子非我,尚得知我,我虽非鱼,何妨知鱼?反而质之,令其无难也。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注〕舍其本言而给辩以难也。
〔疏〕惠非庄子,故不知庄子。庄铃非鱼,何得知鱼之乐?不乐不知之义,於此无亏,拾其本宗,给辫以难。
庄子曰:请循其本。
〔疏〕循,犹寻也。惠施给辫,有言无理,弃初逐末,失其论宗。请寻其源,自当无难。循本之义,列在下文。
子#47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注〕寻惠子之本言云:非鱼则无绿相知耳。今子非我也,而云汝安知鱼乐者,是知我之非鱼也。苟知我之非鱼,则几相知者,果可以此知彼,不待是鱼然后知鱼也。故循子安知之云,已知吾之所知矣。而方复问我,我正知之於濠上耳,岂待入水哉。夫物之所生而安者,天地不能易其处,阴阳不能回其业;故以陆生之所安,知水生之所乐,未足称妙耳。
〔疏〕子曰者,庄生却称惠之辞也。惠子云子非鱼安知鱼乐者,足明惠子非庄子,而知庄子之不知鱼也。且子既非我而知我,知我而问我,亦何妨我非鱼而知鱼,知鱼而叹鱼?夫物性不同,水陆殊致,而达其理者体其情,是以濠上彷徨,知鱼之适乐;鉴照群品,岂入水哉。故寄庄惠之二贤,以标议论之大体也。
南华真经注疏卷之十九竟
#1四库本、浙江书局本『涯』均作『崖』,下同。
#2四库本、浙江书局本『蛙』作『痲』,意同。
#3四库本、浙往书局本『墟』均作『虚』。
#4王孝鱼依正文改『海』作『河』。
#5赵本无『於』字。
#6依四库本、浙江书局本『在』下当补『於』字。
#7浙江书局本、世德堂本『快」作『怏』。
#8原作『穴』,依正文改作『空』。
#9《阙误》引江南古藏本『连』作『运』。
#10浙江书局门毫』作『豪』,下同。
#11郭庆藩引文『极』作『举』。
#12『降』疑『别」之误,依郭庆藩引文及文意当改。
#13王孝鱼依下句『生』上补『其」字。
#14《阙误》引张君房本『便』下有『耳』字。
#15『中」字依下正文『期於有形』句改作『形』。
#16王孝鱼依上句『不』上补『所』字。
#17原作『微』,依郭庆藩引文及上下文改作『粗』。
#18《阙误》引张君房本『人』下有『之涂也』三字。
#19赵本无『而』字『也』字。
#20『接』,世德堂本、浙江书局本俱作『栖』,四库本作『扰』,赵本无此句。
#21浙江书局本、世德堂本『之』下有『也』字。
#22郭庆藩引文『惑』作『戚』。
#23王孝鱼依下句补『以』字。
#24四库本、浙江书局本『膺齿』二字重。
#25四库本、浙江书局本『地』均作『均」。
#26郭庆藩引文改『域』作『成』。
#27郭庆藩引文『原』作『源』。
#28《阙误》引张君房本『篡』下有『之』字。
#29原作『夫』,依郭庆藩引文和上下文改正。
#30『泛泛』,四库本、浙江书局本俱作『泛泛J。
#31四库本、浙江书局本『一』均作『之』,赵本『一』上有『之』字。
#32《阙误》引江南古藏本『天』作『乎』。
#33赵本无『也』字。
#34赵本无『哉故』二字。
#35赵本无『者也』二字,四库本无『者』字。
#36赵本无『莫不』二字。
#37赵本无『乃』字。
#38依《释文》『盖』字应删。
#39《阙误》引江南古藏本『得』作『遇』。
#40《阙误》引张君房本『尧舜』下有『之时』二字,下句『桀纣』下同。
#41郭庆藩《庄子集释》正文『吾』作『出』,王孝鱼校世德堂本『跳』上无『出』字,《阙误》同,引江南古藏本作『出跳』,无『梁』字。
#42原作『坎』,依正文及下文改『坎』作『堵』。
#43郭庆藩引文『以』改作『已』。
#44赵本有『也』字。
#45同#46。
#46『郡』依郭庆藩引文当改作『都』。
#47《阙误》引张君房本『子』上有『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