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之腹证及诊腹法,创造于东汉时长沙太守医圣张仲景所著《伤寒论》及《金匮要略》。晋唐以降,医道渐衰,神仙、阴阳五行等玄谈往往搀入,而诊腹之法几被遗亡。
何谓腹证及诊腹法?答曰:「西医于解剖、组织、生理、病理等之基础医学及物理、化学、器械类进步之关系上,对于各脏器之病变的诊断法颇精细周密,亦知甲脏器有原发的病变能引起乙脏器或丙、丁等之续发的病变之事实与理由。然自原发的病变甲脏器及续发的病变乙及其它脏器,所发之混淆病状中检出固定之他觉证于腹部,而以此为目标,施以适当之方剂,则此数脏器之病变,不问其为原发或续发,悉能治愈之理,则非彼等所能知也,故亦无对此目标之方剂。反之,中医以数千年之经验,不惟熟知此法,且有治疗此证之方剂故名此曰腹证,其诊此之法曰诊腹法。以之为诊治之基本,再参以脉应、舌证、外证,即可决定其治法而确定其方剂,则腹证与方剂恰如影之随形不能离矣。例如小柴胡汤、柴胡姜桂汤、大柴胡汤、四逆散等之柴胡剂之主治证为胸胁苦满之腹证,即为胃炎、肠炎及肝脏、胆囊、输胆管之炎证,疟疾、脚气、心脏病、胸膜炎、肺结核、肾炎、子宫疾患等屡见之腹证。若见此类病而有胸胁苦满证,更参脉、舌、外证等后,选用柴胡剂中之适当方剂则诸证皆能治愈。故假令肺尖炎误诊为胃炎,右侧胸膜炎误为肝脏病,然其腹证不误,只其病名之误诊,亦可用其疗法而治愈,与西医之误诊而误治者大相径庭矣。又同此理,以此诊断法诊察各病之初期,因症状不定,断诊困难。虽不能确定病名,但于治法始终无误,决不致造成迁延治期及难以挽回之祸害,又同此理。用此诊腹法时,虽有病而不自觉之外观健康者,能触知其潜伏的病根,即可消患于未然。仲景云:『上工治未病。』盖此之谓也。」
病变并发于二脏器以上,即甲脏器为原发的病变,引起乙脏器续发的病变时。例如胃肠炎与子宫病并发之际,若见胸胁苦满证,则选用柴胡剂中之适当方剂,而胃肠炎与子宫病并能治愈。又如脚气病、续发心脏病时,见有胸胁苦满证而亦选用柴胡剂中之适当方剂,则原发之脚气病治愈,续发之心脏病亦随之而自愈。此中医之所以微妙,非西医所得而企及也。
腹证及诊腹法之重要
腹者,生之本,故为百病之根,是以诊病必候其腹。中医腹证及诊腹法之大纲亦证之西医之理论,何则?腹腔者,身体中最大之空洞也,贮藏胃、肠、肝、胆囊、输胆管、脾、胰、肾、副肾、输尿管、膀胱、前列腺等,于女子则更有卵巢、输卵管、子宫等。他若头盖腔则仅藏脑髓及五官器。脊柱管腔则仅藏脊髓。即如胸腔,亦不过气管、支气管、肺、心、食管而已,都不能与腹部相比。故多脏器之腹部,其所发生之病亦比他部为多,且此部之病多为他部病之原因,亦必然之理也。不惟如是,此腔中之胃、肠主全身之营养,若此等脏器有障碍时则影响必及于全身,是以此部特别重要。
胃、肠者,摄取之机关也。虽与呼吸器无异,然呼吸器所吸入之空气则各人皆同,故无各人体质之差别,其为病亦单纯,此当然之理也。至胃、肠之摄收饮食物,则有习惯、嗜好之异,人各不同,则其为病亦因人而殊、复杂多端,亦必然之理也。肠管为身中最大、最长之下水沟,为排泄饮食之渣滓及毒物之任务。若此种作用障碍,工作不能如常,则毒物不能排泄而反被吸收,即现自己中毒证。以余之实验,一般所谓原因不明之多数疾病,类由于自己中毒证。梅溪尼可夫氏云:「人类之夭折,多由肠性自己中毒之故。」实为余说之确证。中医方中下剂之多,宜也。
肾脏者,液状废物排泄之机关也。若此种作用障碍,则毒物蓄积,酿成自己中毒之一种,即现体表及体腔之水肿,或引起网膜炎、心脏病、尿毒证等。此种事实理由,西医虽亦能知悉。然此事实以外,由肾脏障碍续发之疾病甚多而彼不知者,盖彼等仅重于尿之镜检及定性、定量试验,检尿中不见肾上皮细胞、血球、圆柱、蛋白等,即否定肾脏障碍,此单纯依赖器械之故也。何则?此种障碍与尿变不但常不一致,反以不一致时为多也。以余之实验,如水泡性结膜炎、同性角膜炎、虹膜炎、视网膜炎、弱视等之眼病及头痛、头重、耳鸣、重听、眩晕、震战、搐搦、不眠、神经衰弱、病、神经痛、知觉及运动麻痹等之五官器、脑脊髓症状,咳嗽、呼吸迫促、心悸亢进等之心肺症状,胃内停水、恶心呕吐、水泻性下痢等之肠胃症状等,非无其它原因,大半系出于肾脏机能障碍的关系而引起之尿性自己中毒证(即水毒),此可知其毒害之大矣。
妇女由月经障碍致成经少、经闭及产后恶露停滞等证,男子由遗传及其它之关系而引起等证,均有瘀血留于腹内而致诱发身体各部之疾病。
要之,疾病之大半因于肠管之排泄障碍(即食毒)、肾脏之排泄障碍(即水毒)与夫瘀血之停滞(即血毒),或此二、三因之并发。其它之所谓原因者,皆不过为诱因或近因而已。故此三因发源之脏器组织之腹部为百病之根本。是以诊病者,不可不候腹,良有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