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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典》通典卷第一百五十六 兵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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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逸待勞 師不襲遠 餌敵取勝 軍勝虜掠被追襲多敗 抽軍附 卑辭怠敵取之 稱降及和因懈敗之 兩軍相對取背破之 兩軍相對繼遣軍助即勝 兵多力有餘宜分軍相繼 我寡敵眾自遠至乘疲敗之 挑戰 敵處高勿攻 敵黨急之則合緩之則離 假託安眾

  孫子曰:「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有餘力也。言己先處形勢之地,以待人之來,則軍有備,士馬閑逸。後處戰地而趣戰者勞。若敵已處便勢之地,己方赴利,士馬勞倦。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言兩軍相遠,強弱俱敵,彼可使歷險而來,我不可歷險而往,必能引致敵人,己不往從也。能使敵自致者,利之也;誘之以利。以近待遠,以逸待勞,以飽待飢,此理力者也。」以我之近,待彼之遠;以我之閑逸,待彼之疲勞;以我之充飽,待彼之飢虛:此理人力者也。

  以逸待勞

  梁司州刺史柳仲禮留其長史馬岫守安陸,自率步騎一萬寇西魏襄陽。西魏將楊忠帥眾南伐,攻梁隨郡,克之,進圍安陸。仲禮聞隨郡陷,恐安陸不守,遂馳歸赴援。諸將恐仲禮至則安陸難下,請急攻之。忠曰:「攻守勢殊,未可卒拔。若引日勞師,表裏受敵,非計也。南人多習水軍,不閑野戰。仲禮迴師,已在近路,吾出其不意,以奇兵襲之,彼怠我奮,一舉必克,則安陸不攻自拔,諸城可傳檄而定也。」於是選騎二千,銜枚夜進,遇仲禮於漴。漴漴音崇。水所衝曰:漴。忠親自陷陣,擒仲禮,悉俘其眾。安陸及竟陵郡皆降,如忠所策。

  後周遣將,率突厥之眾,逼齊晉陽。齊將段韶禦之。時大雪之後,周人以步卒為前鋒,從西山而下,去城二里。諸將咸欲逆擊之,韶曰:「步人氣力,勢自有限。今積雪既厚,逆戰非便,不如陣以待之。彼勞我逸,破之必矣。」既而交戰,大破之,敵前鋒盡殪,無復孑遺,自餘通宵奔遁。

  孫子曰:「國之貧於師者遠師遠輸,遠師遠輸者則百姓貧。兵車轉運千里之外,財則費於道路,人有困窮者。近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言近軍師,市多非常之賣。當時貪貴以趣末利,然後財貨殫盡,家國虛也。

  師不襲遠

  春秋時,秦伯使大夫杞子戍鄭,使告於秦伯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管,鑰。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蹇叔,秦大夫。師勞力竭,遠主備之,無乃不可乎!且行千里,其誰不知?」公辭焉。辭,不受其言。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於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禦師必於殽,殽有二陵焉。大阜曰陵。其南陵,夏后皋之墓,皋,夏桀之祖父。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風雨。此道在二殽之閒,南谷中谷深委曲,兩山相嶔,故可以避風雨,古道由此。魏武帝西討巴、漢,嘆其險,而更開北山高道。必死是閒,余收爾骨焉。」秦師遂東。原軫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人,天奉我也。奉,與也。奉不可失,敵不可縱。縱敵,患生;違天,不祥。必伐秦師。」欒枝曰:「未報秦施,而伐其師,其為死君乎?」先軫曰:「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秦則無禮,何施之為?吾聞之:『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謀及子孫,可為死君乎!」言不可謂背君。遂發命,遽興姜戎。子墨縗絰。晉文公未葬,故襄公稱子,以凶服從戎,故墨之。遂敗秦師於殽,獲百里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以歸。

  孫子曰:「餌兵勿貪。」以小利來餌己士卒,無取也。

  餌敵取勝

  後漢末,曹公西征馬超,與超夾關為軍。公急持之,而潛遣徐晃、朱靈等夜渡蒲阪津,據河西為營。公自潼關北渡,未濟,超赴船急戰。公放牛馬以餌賊,賊亂取牛馬,公得渡,循河為甬道而南。賊退,距渭口,公乃多設疑兵,潛以舟載兵入渭,為浮橋,夜分兵結營於渭南。賊夜攻營,伏兵擊破之。

  後漢末,曹公與袁紹相持官渡,曹公循河而西。紹於是渡河追公軍,至延津南。公勒兵駐營南阪下,使登壘視之,曰:「可五六百騎。」有頃,復白:「騎稍多,步兵不可勝數。」公曰:「勿復白。」乃令騎解鞍放馬。是時,白馬輜重就道。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保營。荀攸曰:「此所以餌敵也,如何去之。」紹騎將文醜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至。諸將復白:「可上馬。」公曰:「未也。」有頃,騎至稍多,或分趣輜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遂縱兵擊,大破之。

  晉將劉牢之、宋武帝討妖賊孫恩,恩敗走,虜男女二十餘萬口,一時入海。懼官軍之躡,乃緣道多棄寶物子女,時東土殷實,莫不粲麗盈目,牢之等遽收斂,故恩復得逃入海。孫恩用此術復免。

  晉將李矩守滎陽,後趙石勒親率兵襲矩。矩遣老弱入山,令所在散牛馬,因設伏以待之。賊爭取牛馬,伏發,齊呼,聲動山谷,遂大破之,斬獲甚眾。勒乃退。

  十六國南涼禿髮傉檀傉,奴沃反。守姑臧,後秦姚興遣將姚弼等至於城下。傉檀驅牛羊於野,弼眾採掠,傉檀因分擊,大破之。

  後魏末,大將廣陽王元深伐北狄,使于謹單騎入賊中,示以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也列河等三萬餘戶並款附,相率南遷。廣陽欲與謹至折敦嶺迎接之。謹曰:「破六汗拔陵兵眾不少,聞也列河等歸附,必來要擊。彼若先據險要,則難與爭鋒。今以也列河等餌之,當競來抄掠,然後設伏而待,必指掌破之。」廣陽然其計。拔陵果來要擊,破也列河於嶺上,部眾皆沒。謹伏兵發,賊遂大敗,悉收得也列河之眾。

  隋煬帝征高麗,隋將于仲文率軍指樂浪道,軍次烏骨城。仲文簡羸馬驢數千,置於軍後。既而率眾東過,高麗出兵掩襲輜重,仲文迴擊,大破之。

  軍勝虜掠被追襲多敗

  傉檀以恡所獲致敗,亦貪之累,故附餌敵之後。

  十六國南涼禿髮傉檀伐北涼沮渠蒙遜於姑臧,至番禾、苕藋,徒弔反。掠五千餘戶。其將屈右進曰:「陛下轉戰千里,前無完陣,徙戶資財,盈溢衢路,宜倍道旋師,早度峻嶮。蒙遜善於用兵,士眾習戰,若輕軍卒至,出吾慮表,大敵外逼,徙戶內攻,危道也。」衛尉伊力延曰:「我軍勢方盛,將士勇氣自倍,彼徒我騎,勢不相及。若倍道旋師,必捐棄資財,示人以弱,非計也。」俄而昏霧風雨,蒙遜軍大至,傉檀大敗而還。

  抽軍附

  大唐衛公李靖兵法曰:「諸兵馬被賊圍遶,抽拔須設方計。一時齊拔,賊即逐背揮戈,因此必敗。其兵共賊相持,事須抽拔者,即須隔一隊,抽一隊。所抽之隊,去舊隊百步以下,遂便立隊,令持戈槍刀棒並弓弩等,張施待賊。張施了,即抽前隊。如賊來逼,所張弓弩等人,便即放箭奮擊。如其賊止不來,其所抽隊,便過向前百步以下,遂便準前立隊,張施弓弩等待賊。既張施訖,準前抽前隊,隔次立陣,即免被賊奔蹙。其被抽之隊,不得急走,須徐緩而行。如賊相逼,即須迴拒戰。其隊頭、押官押後,副隊頭引前。如有走者,仰押官、隊頭便斬;違失節度者,斬全隊。」

  孫子曰:「卑而驕之。」彼其舉國興師,怒而欲進,則當外示屈撓,以高其志;俟惰歸,邀而擊之。故王子曰:「善用法者,如狸之與鼠,力之與智,示之猶卑,靜而下之。」

  卑辭怠敵取之

  戰國燕軍大破齊國,齊將田單守即墨,知士卒可用,乃身操板插,與士卒分功,妻妾編行伍之閒,盡散飯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約降於燕,燕軍皆呼萬歲。田單又收民金,得千鎰,令即墨富豪遣使遺燕將書曰:「即墨即降,願無虜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燕將大喜,許之。燕軍由此益懈。田單出軍擊,大敗之。

  稱降及和因懈敗之

  秦末,天下兵起,沛公西入武關,欲以二萬人擊秦嶢關下軍,張良曰:「秦兵尚強,未可輕也。臣聞其將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願且留壁,使人行,為五萬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之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啗秦將。」貪而忽名,可貨以賂。秦將果欲連和俱西襲咸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士卒恐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懈怠擊之。」沛公乃引兵擊之,秦軍大破。

  晉將李矩守滎陽城,前趙劉聰將劉暢步騎三萬討矩,屯於韓王故壘,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時暢卒至,矩未暇為備,遣使奉牛酒詐降於暢,潛匿精勇,見其老弱。暢不以為虞,大饗渠帥,人皆醉飽。矩謀夜襲之,暢僅以身免。

  大唐貞觀初,突厥頡利自原州卻歸,時遣李靖討之。頡利計窘,使執失思力入朝謝罪,請為藩臣。太宗遣唐儉、安修仁持節出塞,以安撫之。頡利不肯朝覲,謀待草青馬肥,將踰沙磧。靖與其副將張公謹謀曰:「制使到彼,虜必自寬,須率精騎,齎二十日糧,乘閒掩襲。」諸將皆曰:「詔許其降,行人在彼,奈何攻之?」靖曰:「此兵機也。」督軍疾進,奄踰白道,過其斥候千餘帳,皆俘以隨軍。頡利見使者甚悅,不虞官兵之至。靖軍奄到,縱擊之,遂滅其國。

  孫子曰:「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正者當敵,奇兵從傍擊不備,以正道合戰,以奇變取勝也。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言應變出奇,無窮竭。終而復始,日月是也。死而復生,四時是也。」日月運行,入而復出;四時更王,興而復廢。言奇正變化,或若日月之進退,四時之盛衰也。

  兩軍相對取背破之

  後漢初,赤眉、青犢十餘萬眾並在射犬,光武引兵將擊之。耿純軍在前,去眾營數里,賊忽夜攻純,雨射營中,士多死傷。純勒部曲,堅不動。選敢死士二千人,俱持強弩,各傅三矢,使銜枚閒行,傅,著。繞出賊後,齊聲呼譟,強弩並發,賊眾驚走,追擊,遂破之。

  宋柳元景為隨郡太守,既至,而蠻反,斷驛道,欲攻郡。郡內力少,糧仗又乏,元景設方略,得六七百人,乃分五百人屯驛道。或曰:「蠻將逼城,不宜分眾。」元景曰:「蠻聞郡遣重戍,豈悟城內兵少。且表裏合勢,於計為長。」會蠻垂至,乃使驛道兵潛出其後,戒曰:「火舉馳進。」前後俱發,蠻眾驚擾,投鄖水死者千餘人,斬獲數百,郡境肅然,無復寇抄。

  蕭齊末,梁武帝發雍州東下,雍州,今襄陽郡。大軍次江寧,梁武使呂僧珍與王茂率精兵先登赤鼻邏。王茂頓於越城,呂僧珍猶守白板。齊主東昏將李居士密覘知城中眾少,率銳卒萬人直來薄城。僧珍謂將士曰:「今力既不敵,不可與戰,可勿遙射。須至塹裏,當併力破之。」俄而皆越塹,拔柵,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發,自率馬步三百人出其後,守陴者復踰城而下,陴,婢支反。內外齊擊,居士等應時奔散。

  陳將周炅鎮安、蘄等州,高齊遣將陸騫以眾二萬出自巴、蘄,與炅相遇。炅留羸弱輜重,設疑兵以當之,身率精銳,由閒道邀其後,大敗騫軍,虜獲器械馬驢不可勝數。

  隋漢王諒據并州反,隋將楊素率眾數萬討諒。時晉、絳、呂三州並為諒城守,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諒遣將趙子開擁眾十餘萬,柵絕徑路,屯據高璧嶺,布陣五十里。素令諸將以兵臨之,自引兵入霍山,緣崖谷而進,直指其營,一戰破之,殺獲數萬。

  兩軍相對繼遣軍助即勝

  後漢初,河南賊張步據齊地,漢將耿弇討之,壁於臨淄。步與其三弟藍、弘、壽及故大彤渠帥重異等兵重,姓。異,名也。號二十萬,至臨淄大城東,將攻弇。弇先出淄水上,與重異遇,突騎欲縱,弇恐挫其鋒,令步不敢進,故示弱以盛其氣,乃引歸小城,陳兵於內。步氣盛,直攻弇營,裨將劉歆等合戰,弇升王宮壞臺睹之,臨淄本齊國所都,即齊王宮中之壞臺也。東觀記作「環臺」。視歆等鋒交,乃自引精兵橫交突步陣於東城下,大破之。

  後漢末,呂布復從東昏與陳宮將萬餘人來與曹公戰。時兵皆出取麥,在者不能千人,屯營不固。曹公乃命婦人守陴,悉將兵拒之。屯西有大隄,其南樹木幽深。布疑有伏,乃相謂曰:「曹操多詐,勿入伏中。」引軍南屯十餘里。明日復來,曹公隱兵隄裏,出半兵隄外。布益進,乃令輕兵挑戰,既合,伏兵乘隄,步騎並進,遂大破之。

  大唐武德初,王充據東都,太宗往征之,屯青城宮,營壘未立。王充率眾二萬,自方諸門出臨穀水,以禦大軍,諸將甚懼。太宗以精騎陣於北邙,登後魏宣武陵以觀賊陣,謂左右曰:「賊勢迫矣,悉眾而出,利在一戰。今日破之,其後不能出矣。」乃令屈突通率步卒五千,渡水布陣以當之。因戒通曰:「待兵交,即放煙,吾當率馬軍南下。」兵纔接,太宗以騎衝之,挺身先進,表裏合勢。賊眾殊死戰,散而復合者數焉。地既險隘,賊多排〈矛贊〉,〈矛贊〉,鋋也。子管反。騎戰稍難。太宗親自射之,莫不應弦而倒。起辰及午,賊眾始退,因乘之,迫於城塹,俘斬七千人。自是不敢復出。

  兵多力有餘宜分軍相繼

  東魏大將齊神武大舉伐西魏,將渡蒲津,其將薛琡曰:琡,昌六反。「西賊連年饑饉,但宜置兵諸道,勿與野戰,比及來年麥秋,人眾盡應餓死,西賊自然歸降,願王無渡河也。」侯景亦曰:「今者之舉,兵眾極大,萬一不捷,卒難收斂。不如分為二軍,相繼而進,前軍若勝,後軍全力;前軍若敗,後軍承之。」神武皆弗納,遂有沙苑之敗。齊神武違之而敗。

  我寡敵眾自遠至乘疲敗之

  晉司空劉琨守太原,遣將姬澹率眾十餘萬討石勒。勒將拒之,或諫曰:「澹兵馬精盛,其鋒不可當,宜深溝高壘以挫其銳,攻守之勢,必獲萬全。」勒曰:「澹大眾遠來,體疲力竭,犬羊烏合,號令不齊,可一戰擒之,何強之有。寇已垂至,胡可捨去;大軍一動,豈易中還。若澹乘我之退,顧走乃無暇,焉得深溝高壘乎!此為不戰而自滅亡之道。」立斬諫者。以孔萇為前鋒都督,令三軍後出者斬。設疑兵於山上,分為二伏。勒輕騎與澹戰,偽收眾而北。澹縱兵追之,勒前後伏發,來擊,澹軍大敗。

  梁將陳慶之、曹仲宗伐後魏之渦陽,渦,孤和反。魏遣將元昭等率兵來援,前軍至駝澗,去渦陽四十里。慶之欲逆戰,諸將以:「賊之前鋒,必是輕銳,與戰若捷,不足為功;如其不利,沮我軍陣勢。兵法所謂以逸待勞,不如勿擊。」慶之曰:「魏人遠來,皆已疲倦,去我既遠,必不見疑。及其未集,須挫其氣。出其不意,必無敗理。且聞虜所據營,林木甚盛,必不夜出。諸君若皆疑惑,慶之請獨取之。」於是與麾下五百騎奔擊,破其前軍,魏人震恐。

  齊神武與魏孝武帝搆隙,自太原舉兵逼洛陽,帝遣將元斌之、斛斯椿丑倫反鎮武牢,遣使告周文帝。周文帝謂左右曰:「高歡數日行八九百里,曉兵者所忌,正須乘便擊之。而主上以萬乘之重,不能渡河決戰,方緣津據守。且長河萬里,扞禦為難,若一處得渡,大事去矣。」果如其言,帝西奔長安。孝武違之而敗。

  東魏將齊神武伐西魏,軍至許原西。周文帝至渭南,徵諸州軍皆未會,乃召諸將謂之曰:「高歡越山渡河,遠來至此,天亡之時也。今及其新至,便可擊之。」即造浮橋於渭,令軍人齎子奚反三日糧,輕騎渡渭,輜重自渭南夾渭而西。軍至沙苑,距齊神武軍六十餘里。齊神武聞周文至,引軍來會,睹周文軍少,競馳而進,不為行列,總萃於左軍。兵將交,周文鳴鼓,士皆奮起。其將于謹等六軍與之合戰,李弼等率鐵騎橫擊之,絕其軍為二,遂大敗之,斬六千餘級,臨陣降者二萬餘人。齊神武夜遁,追至河上,復大克獲。前後虜其卒七萬。留其甲士二萬,餘悉縱歸。

  孫子曰:「忿速,可侮。急疾之人,可忿怒而致死。忿速易怒者,狷戇疾急,不計其難,可動作欺侮。主不可以怒而興軍,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合於利而用,不合於利而止。人主聚眾興軍,以道理勝負之計,不可以己之私怒。將舉兵則以策,不可以慍恚之故而合戰也。怒可以復喜,慍可以復悅,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也。主怒興軍伐人,無素謀明計,則破亡矣。將慍怒而鬥,倉卒而合戰,所傷殺必多。怒慍可以復悅喜,言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復生,言當慎之。故曰明主慎之,良將儆之,此安危之道也。」儆,戒也。

  挑戰

  戰國魏武侯問吳起曰:「兩軍相當,不知其將,欲擊何如?」起曰:「令賤而勇者,將而擊銳,交合而北,告而勿罰,觀敵進取,一來一起:其政以理。奔北不追,見利不取:此將有謀。若其眾追北,旗幟離亂,自止自行,或縱或橫,貪利務得:凡若此類,將令不行。」

  楚、漢相持,彭越數絕楚糧道,項羽欲討越,謂其將曹咎曰:「謹守成皋,漢欲挑戰,慎勿與戰,無令得東。我十五日必誅彭越,定梁地。」漢果數挑戰,楚軍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曹咎怒,渡兵汜水。漢擊之,大破楚軍,盡得楚國貨賄。曹咎自刎於汜水之上。

  十六國姚襄據黃落,前秦苻生遣將苻黃眉、鄧羌等率步騎討之。襄深溝高壘,固守不戰。鄧羌說黃眉曰:「傷弓之鳥,落於虛發。襄頻為晉將桓溫、張平所敗,銳氣喪矣。今固壘不戰,是窮寇也。襄性剛狠,易以剛動。若長驅鼓行,直壓其壘,襄必怒而出師,可一戰擒也。」黃眉從之,遣羌率騎三千軍於襄壘。果怒,盡銳出戰。羌偽不勝,引騎而退,襄追之,至於三原,羌迴騎拒襄。俄而黃眉至,大戰,斬之,盡俘其眾。

  宋將沈攸之反,自江陵舉兵東下,分兵出夏口,據魯山。攸之既至郢,以郢城弱小不足攻,宋郢州,今江夏郡。遣人告郢州守將柳世隆曰:「被太后令,當蹔還都。卿既相與奉國,想得此意。」世隆答曰:「東下之師,久承聲問。郢城小鎮,自守而已。」攸之將去,世隆遣軍於西渚挑戰,攸之果怒,令諸軍登岸燒郭邑,築長圍攻之。世隆隨宜拒應,眾皆披卻。攸之軍因之敗潰。

  隋末,高祖起兵,自太原至霍邑,隋將宋老生守城。太宗以數騎詣其城下,舉鞭指麾,若將圍城者。老生怒,開門出兵。高祖因謂隴西公建成曰:「汝看兩陣將交,引左軍直趨東門。」命太宗引右軍直趨南門,以斷其歸路。老生之軍背城而列陣,高祖以中軍與建成合陣於城東,太宗陣於城南。老生麾兵疾進,先薄高祖,而建成墜馬,老生乘之,中軍與左軍咸卻。太宗自南原遙見塵起,知義師退,率二百騎馳下峻阪,殺一賊將,遂衝斷其軍,出其陣後,表裏齊譟,隋師大潰,遂擒老生,而平霍邑。

  孫子曰:「凡處軍,視生處高,高,陽也。視,謂目前生地。處軍當在高。戰降無登,無迎高也。降下也,謂山下也。戰於山下,敵引之上山,無登逐也。此處山谷之軍也。喜高而惡下,貴陽而賤陰,山南曰陽。山北曰陰。是為必勝。軍無百疾,丘陵隄防,必處其高陽,而右背之。隄者,積土所作,皆當處其陽而右之職,戰之便也。此兵之利,而地之助也。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也,敵若據山陵,依附險阻,陳兵待敵,勿輕攻趣也。既馳勢不便,有殞石之衝也。背丘勿迎也。」敵背丘陵為陣,無有後患,則當引置平地,勿迎而擊也。

  敵處高勿攻

  蜀諸葛亮兵法曰:「山陵之戰,不仰其高;水上之戰,不逆其流;草上之戰,不涉其深;平地之戰,不逆其虛:此兵之利也。故戰鬥之利,唯氣與形也。」

  後周遣將討高齊,師圍洛陽,齊將段韶禦之。韶登邙阪,聊欲觀周軍形勢,至大和谷,便值周軍,即遣馳告諸營,與諸將結陣以待之。周軍以步人在前,上山逆戰。韶以彼徒我騎,且卻且引,待其力弊,乃遣下馬擊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潰。洛城之圍並即奔遁。

  敵黨急之則合緩之則離

  後漢末,曹公征張繡於穰。荀攸曰:「繡仰食於劉表,久而勢必離。今緩之,可誘致;急之,則相救。」公不從,與繡戰,表果救之。公敗歸。曹公違之,故敗。

  曹公既克鄴,袁尚、袁熙遂奔遼東,眾有數千。初,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曹公破烏丸,或說公遂征之,尚、熙可擒。公曰:「吾方使康斬送其首,不煩兵矣。」公引兵還,康果斬送尚、熙,傳其首。諸將或問曰:「公還而斬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熙,其急之則併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勢然也。」

  假託安眾

  春秋時,晉文公卒,將殯於曲沃。出絳,柩有聲如牛。如牛吼聲。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將有西師過軼我,擊之必大捷焉。」秦伯使孟明視等三將襲鄭,晉師禦於殽而敗之。聲自柩出,故曰君命也。大事,戎事也。卜偃聞秦密謀,故因柩聲以正眾心也。

  燕將騎劫代樂毅,攻齊即墨。齊將田單拒守,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飛鳥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單復宣言曰:「神來下教我。」又令曰:「當有神人為我師者。」有卒曰:「臣可以為師乎?」返走。田單乃起,引還,東嚮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誠無能。」田單曰:「子勿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眾心乃安,竟破燕軍。

  秦二世初,天下亂,陳勝、吳廣起兵於蘄,欲收人心。謀曰:「項燕為楚將,數有功,愛士率,楚人憐之。或以為在。今誠以吾眾為天下唱,宜多應者。」謂首號令。廣以為然。迺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功。然足下卜之鬼乎。」卜者云事成有功,然須假託鬼神,乃可興起耳。故勝、廣曉其意,則為魚書、狐鳴以威眾也。勝、廣喜,僉曰:「此教我先威眾耳。」迺丹書帛曰「陳勝王」,置人所罾魚腹中。卒買魚烹食,得書,已怪之矣。又閒令廣之次所旁叢祠中,夜構火,狐鳴呼去聲曰:「大楚興,陳勝王。」閒謂竊令人行也。密於廣所次舍處旁側叢祠中為之。叢謂草木之岑蔚者也。祠,神祠也。構,謂結起也。卒皆夜驚恐。旦日,卒中往往指目勝、廣。因而號令,眾遂從之。

  世說新書,曹公軍行失道,二軍皆渴,公令曰:「前有大梅林,饒子,酸,可以解渴。」士卒聞之,口皆水出,乘此得及前水。

  晉將李矩守滎陽城,劉聰將劉暢討矩。矩奉牛酒詐降,謀夜襲之,兵士以賊眾,皆有懼色。矩令郭誦禱鄭子產祠曰:「君昔相鄭,惡鳥不鳴。凶胡臭羯,何得過庭。」使巫揚言:「東里有教,當遣神兵相助。」將士聞之,皆踴躍爭進。乃使精選勇敢千人,夜掩暢營,獲鎧馬甚多,斬首數千級,暢僅以身免。

  十六國後趙石勒使將麻秋等伐張重華於武威,重華將謝艾曰:「乞假臣兵七千,為殿下吞之。」重華以艾為中堅將軍,配步騎五千擊秋。引師出振武,夜有二梟鳴於牙中,艾曰:「梟,邀也,六博得梟者勝。今梟鳴牙中,克敵之兆。」於是進戰,大破之,斬首五千級。

  十六國後燕慕容寶遣將慕容賀麟率三萬餘人寇新市。甲子晦,後魏道武帝進軍討之,太史令晁崇奏曰:「昔紂以甲子亡,兵家忌之,不可出。」帝曰:「紂以甲子亡,周武不以甲子勝乎?」崇無以對。帝遂進軍新市,賀麟退阻泒水,依漸洳澤以自固。洳,而據反。甲戌,帝臨其營,戰於義臺塢,大破之。

  東晉末,宋武帝討慕容超,圍廣固城,數月不拔。或說裕曰:「昔石勒將石季龍攻曹嶷,瞻氣者以為澠音繩水帶城,非可攻拔,若塞五龍口,城必自陷。季龍從之,而嶷降。慕容恪圍段龕亦如之,而龕降。降後無幾,又震開之。今舊跡猶在,可塞之。」裕從其言。於是,城中男女患腳弱疾者太半。時有蒼鵝飛入帳坐,眾咸驚愕,其將胡蕃獨賀曰:「蒼者,胡色也。鵝者,我也。胡虜歸我之徵。」眾大悅。將攻城,諸將咸諫曰:「今往亡之日,兵家所忌。」裕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乃命悉登,遂平廣固。

  東晉末,嶺南賊盧循寇建業,宋武帝擊破,走至彭蠡湖,乃悉力柵斷左里。大軍至左里,將戰,帝所執麾竿折,旛沈水,眾並怪懼。帝歡笑曰:「往年覆舟之戰,旛竿亦折,今者復然,賊必破矣。」即攻柵而進。循兵雖殊死戰,弗能禁。諸軍乘勝奔之,循單舸走。所殺及投水死,凡萬餘人。納其降附,宥其逼掠。遣劉藩、孟懷玉輕軍追之。循收散卒,尚有數千人,遙還廣州。

  梁庾域為華陽太守,後魏軍攻圍南鄭。時糧儲寡少,人情忷懼。忷,許拱反。州有空倉數十所,域手自封題,指示將士云:「此中粟皆滿,足支二年,但努力堅守。」眾心以安,虜退。

  隋末,李密據興洛倉,破宇文化及還,士卒皆疲倦。隋將王充欲乘其弊而擊之,恐眾心不一,乃假託鬼神,言夢見周公,乃立祠於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僕射急討李密,當有大功,不則兵皆疫死。充兵多楚人,俗信妖。言以惑之,眾皆請戰,遂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