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炽1红龙的归来》天之炽1红龙的归来(81)
女孩清冽的声音回荡在经堂中,枢机卿们彼此交换眼神,贝隆可以想象那些银面具下的老脸上浮现了笑容,连暴躁的格拉古大主教也摆出了释然的姿态。
这个解决方案虽然不算完美,却解决了国家当前的大问题。阿黛尔答应下嫁查理曼王子,查理曼王国跟教皇国之间的关系就会越发亲近,两国之间的债务问题也就迎刃而解。而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期,如果查理曼国王宣誓继续效忠教皇国,那么各国多半都会跟进,局面会就此稳定下来。
同时西泽尔的命得以保全,会对重建炽天使有所帮助,虽然留下这个危险的男孩也许会埋下些隐患,但跟眼下的直接利益相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不愧是西塞罗大主教,不愧是枢机卿中的领袖,原来对此早有安排。
可束缚野兽的铁链猛地绷紧,西泽尔如狂怒的野兽那样往前扑出,经堂中回荡着他的吼声,“西塞罗!你想做什么?”
那双总是眼帘低垂的紫瞳中,爆出了慑人的凶光。庞加莱简直不敢想象,那个总是安安静静与世界疏离的男孩会暴露出这样的一面,他忽然化身为狂怒的幼狮,如果他有谗毛,那么每一根鬃毛必然都是站着的,钢铁般坚硬。
也许人人都有这样的一面,当最核心的利益被人触动的时候,内心的狮子便会苏醒……也许这男孩的心里本来就藏着一只狮子,在马斯顿的三年里,他努力地控制着,不令那狮子咆哮。
“如你所听到的,我和公主殿下达成的协议是。我们尊贵的凡尔登公主将与查理曼王国的继承人理查德曼订婚。她将前往查理曼王国的首都亚琛,等到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和查理曼王子举行婚礼。”西塞罗大主教的声音仍是那么平静,“这是我们和查理曼王室都乐于看到的结果,今夜亚琛将会举行盛大的庆典,为这场被神祝福的婚姻欢呼。”
“你是用我妹妹去偿还你那该死的战争借款!她只有十五岁!你却要把她送去地狱!西塞罗你这个疯子!”西泽尔完全忘了自己还被捆在十字架上,刚刚扑出去就失去了平衡,鼻梁几乎撞断,鼻血横流。
“与其说我是疯子,不如想想她是在为谁赎罪。是你啊,西泽尔,你妹妹刚刚亲口说了,她是爱你的。若是她不爱你,凭我怎么能说服她嫁给克莱德曼呢?”
西塞罗大主教淡淡地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做错了事,你妹妹为此承担责任。何况这还算是一场完美的婚姻吧,除了新娘太小了一些。”
也只有他还能保持平静了,其他的枢机卿都有些不安。那个满面流血的男孩狂暴地挣扎着,似乎能把那钢铁的十字架从地上拔起来,然后扑上读经台,锁住西塞罗大主教的喉咙,逼他中止这份婚约。
从没有人敢在枢机会的决议下如此反抗,卫士们端起火统从四面八方瞄准了西泽尔。
一直在读书的教皇终于抬赶头来,扭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史宾赛斤长。史宾赛厅长微微欠身,大步走下读经台,站在了西泽尔面前。有史宾赛厅长站在那里,卫士们自然不敢开枪了。但西泽尔对父亲的使者也并不恭顺,仍在嘶声咆哮。
高瘦的史宾赛厅长纹丝不动地站在西泽尔面前,像是城墙那样挡住了这只幼狮的怒火。
“你父亲让我给你带口信说……废物!”史宾赛厅长的声音压得很低,这场对话仅限于他和西泽尔之间。他忽然出手,杷藏在衣袖里的针管扎在了西泽尔的后颈上,把大剂量的镇定剂注入。
天旋地转的感觉汹涌而来,西泽尔连站都站不稳了,眼前史宾赛厅长那张枯瘦的脸是破碎而寒冷的。他还在吼叫,可吼声越来越嘶哑,最终化为混合着血沫的喘息。
“你父亲说,你若真是狮子,就该知道何时亮出爪牙。还不是你亮出爪牙的时间,你妹妹还未成年,三年内她都不会和理查德曼成婚,只不过作为人质居住在亚琛。”史宾赛厅长的声音仿佛从极高处传来,“你父亲说,三年的时间足够他的儿子毁灭一个国家了,就像当年你毁灭锡兰。在那份需要被毁灭的国家的列表上,查理曼列在第一位,迪迪埃必须死,他的儿子理查德曼也不用即位。没有了新郎的婚礼自然无法举办,那一日我们也会举办盛大的庆典,庆祝查理曼王国被我们吞并了!”
他转身离去,留下精疲力尽的西泽尔倒在十字架下。西泽尔木然地看着经堂的屋顶,眼神渐渐苍白。
“很高兴事情能够这么解决,为了这孩子可是费了西塞罗大主教您不少心思。”某位枢机卿欣慰地说。其他枢机卿也纷纷起身,用掌声对西塞罗大主教的睿智表示敬意,除了教皇。
西塞罗大主教正要谦逊,忽然听见女人惊呼说,“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身着长裙的凡尔登公主竟然撑着证人席的木栏一跃而过,像只敏捷的小鹿。女官根本来不及制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殿下踩着银色的高跟鞋,在一层层的读经台之间跳跃,去向她的哥哥。在马斯顿王立机械学院,庞加莱也听说过这个女孩的美貌,可直到这一刻,看着那女孩噌噌噌地在枢机卿之间跳跃,白色的裙裾抽打在那些银面具上,他才觉得那女孩真是美得让人神往。
经堂中一片寂静,人人都被公主殿下这离经叛道的行为惊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路跳到哥哥的面前。她默默地站在西泽尔面前,如同一团光,她脚下的男孩穿着黑色的拘束衣,满面鲜血,像是地狱中的鬼魂。可她在男孩身边坐下,把他的头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梳理他脏得黏在一起的头发。
她的背后恰恰是那副圣母升天前的画像,圣母把神子抱在怀中,抚摸着他的面颊,恰如这一刻的情景。枢机卿们对视一眼,都保持了沉默。
她把哥哥的头发梳理好了,脸上的血污也擦去了,眼泪也滴在了哥哥的脸上。“我要走啦哥哥,我不想离开你的,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她轻轻地哭着说,声音在经堂中回荡。
她想这些哥哥都不会知道了,但她还是要跟哥哥说。在那个暴风雨的夜晚,西泽尔小心翼翼地问她想不想家,其实她确实是想回翡冷翠的,毕竟在翡冷翠她过的是公主的生活,在马斯顿她连吃顿甜食都要盘算半天。她看得出哥哥对自己很歉疚,觉得自己是因为哥哥的缘故才流落到远方。
她努力地跟哥哥表示说,跟哥哥比起来翡冷翠就是个狗屁啊,为了呆在哥哥你身旁,我可以不要漂亮衣服不要大房子也不要我那匹心爱的小马……可哥哥看起来并不完全相信,哥哥还是觉得女孩子要过富足的好生活吧?哥哥希望自己活得像个公主。
可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的世界只是哥哥身边那么大一圈,跟哥哥比起来,翡冷翠就是狗屁。她是只会自己找食物的小猫,她不怕跟着哥哥去世界上任何遥远的角落……可现在她要离开哥哥了,她很想大声地哭出来,可她不愿让这些枢机卿听到。
她只想小声点跟哥哥说话,哪怕他全无知觉。
可她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那双紫色的瞳孔仿佛在地狱深处张开。不知是什么力量,让西泽尔扛住了那针能够麻翻一头牛的大剂量镇静剂,他没有昏死过去,仍然残存着最后的意识。
“查理曼王迪迪埃,”男孩的声音透着浓重的血腥气,“我必将带领军队踏破他的国门!我必将审判他的罪行,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今夜每个为这个婚约拍手称庆的人……我都要他们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