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物产
志艺术
志外夷
○志物产
椰子树,叶如凤尾,结实树端。肉附壳而生,厚三四分,色纯白,味微甘,稍带乳气。肉之中有汁,即所称椰酒也。汁之中复产一物,乃其萌蘖处,亦可食。 【 椰子昔人呼为「越王头」。旧传林邑王与越王有怨,遣侠客刺得其首,悬之于树,俄化为椰子。林邑王愤之,命剖以为饮器。南人至今效之。当刺时,越王大醉,故其浆犹如酒云。】
桄榔木,与椶榈相类,挺然拔起,别无傍枝,盖仅离草本耳,与木尚隔一尘。子在枝头,下垂可三四尺,状如缨络,复类美髯云。 【 按嵇含草木状云:「皮中有屑如面,食之与常面无异。」今不闻。】
葵树,绝类椶榈。广人取其叶以为扇,今天下通用之。
槟榔树,类椰子,高、雷之间有之。然二种多结子而不实,不能如琼产也。以上四种大略相类,皆高五六丈,下本不大,上枝不小,亭亭直立,森秀无柯,南方佳产也。
木棉花,二月中开。树高四五丈,花类山茶,而瓣尖大者如碗。其不及山茶者,着花时无叶耳。花落后,枝头另生一物,即攀枝花,吾乡所用为褥者也。
凡树,枝头多有寄生,寄生托根树枝,不类吾乡丝萝之属,犹从地起引蔓而长也。寄生日滋月茂,蟠结树身,树为之敝,而寄生竟亦即真为树矣。吾乡蘧蒢施戚之徒,托富贵之交而居门下,已而,窃其势,盗其财,以自膏腴,遂从而欺压之,其富贵者,反俯首听命而不为怪也。噫!吾乡因有此辈,是以无寄生。 【 按:桂海虞衡志云:「榕,易生之木,禽鸟衔其子,寄生他木上,便蔚茂,根下至地,得土气,久,则过其所寄。」以余所见寄生,枝叶绝类榕树,始信虞衡志所载不谬。】
鹰爪兰,草本,叶类薝卜。春间发花,其香似兰。
伯王树,岭东最多;路头花,岭西最多。伯王刺在干,而路头刺在叶。乡人多树之,以为储胥。伯王之干,大类山药,而色青翠,即新发者亦然,无细枝叶,如杨梅,冬脱春生。路头花,色白而大,香味酷烈,以一叶着髻中,香弥月不散,粤人甚重之。然大雅不取。
芹菜,绝肥嫩,长可五六尺。
人面子树,似含桃,实似梅而差小,味酸涩,不堪食,以蜜渍之始可食。其仁类榛仁之庾者,甘美松脆,略似杨梅仁,远出榛杏仁之上。
棉花,经冬不雕,有大可拱把者,二月初已放花矣。此种原是木本,其字从木不从草,良有以也。然其地亦不甚植之,多从楚中度岭而来,有不可晓者。
豆蔻,茎叶如薏苡,花累累然缀于顶,色白微红,晕之中一瓣正黄,亦可观。
頳桐花,俗呼为百日红。茎叶绝似吾乡臭梧桐,花亦略似,第花连枝萼皆深红耳。夏秋之间盛开,不止百日。
夜合花,似茶花,而大倍之,微香。
波罗蜜树,产于琼州,尝于高州见之。其实无花而生,大如斗,味甘而拗,不堪食。八月间熟。余尝食其蜜,清者亦不佳。广之南海神庙前,今有一株,盖百余年物也。旧传梁时,达奚司空手植,恐非其故矣。土人云其实仅大如拳,盖由风土更变故耳。
锦堂春,一名长春花,有红、白、粉红三种,其红者又名大丹花。每丛可百余朵,参差吐萼,一丛可开经月。夏秋间甚盛,朱颜难萎,绿叶常春,亦粤中名花也。
荔枝,近水则生,尤喜潮汐湍激之地,故乡人多植之。其种类不同,味亦悬绝。尝以最佳者问闽人,闽人弗取也。由闽产更有一种香味耳。然其熟候蚤于闽中月余,广城立夏已食荔枝矣。
圆眼,在在可植,城中夹道而实累累者,皆圆眼也。以潮产为最。李先辈为余言:潮之圆眼可敌枫亭驿荔枝,一富民之家,其种尤美。有宦于潮者索之,其家恐需求无已,径不应命。富民以此受责,恨而伐之,其种遂绝。今民间列植者皆凡种也,亦远过他产。八九月间,荔枝已尽,圆眼始熟,故旧呼为荔枝奴。
橘子,产自端之四会,伯仲八闽,而子姓二衢。衢、闽橘皆善溃,广橘则否,五月间犹可食。一种蜜罗柑,大如碗,甚佳,不易得。
椹树,不甚高大,遍山谷间皆有之。四月已放花,六月犹开。纔吐萼,白色浅红微晕;开时,色正白;久之,色红,绝类桃花,而心瓣俱整甚。结实大如指,味甘。人采食之,或摘以酿酒,谓之椹酒。
无花菓,叶类胡桃,其实可食,亦可用以代茶。李司徒与余游寿安寺,指以示余,余第见其树,未见其实也。
菩提,果形类花红,色青黄,味微甘香而肉薄,中藏大核,不甚适口。
蕉有三种。一种心中抽条,条端发花,花叶数层,日坼一两叶,色正红,经冬不歇,谓之观音蕉。一种八月间实熟,实大如拇指,食之软烂如芋,味甘而性冷。粤人每以啖小儿,长公诗所谓「蛮菓粲蕉荔」者是也。一种皮中缕缕如麻,织以为布,绝类葛之粗者,谓之蕉布,性不耐久。三种各别,余观嵇含南方草木状混而为一,似未尝目击者。
藤菜,即吾乡紫草,粤人成畦种之以食。东坡诗「丰湖有藤菜,似可敌莼羹」是也。
蕨菜,状如丘蚓之盘结者,紫绿色,味不甚美。
树兰,枝叶大类桂,七月着花。花黄而琐碎,亦颇类桂,香浓于兰而淡于桂,谓之桂弟可也。
榕树,斩其枝插地,未有不生者。枝间多毵毵,垂根而下,如■〈髟上木下〉■〈髟上思下〉,得雨即长,无雨亦竟不枯,其易生以此。衙舍及道旁,多列植之以取荫。余于长乐署中见一本,大可十余抱。张令叔弢为余言,此木颇有神,即孙枝未易斧斤也。然岭南大木亦多有神,盖土人多依巨材立社,肹蠁攸萃耳。
何首乌,以罗浮为第一,客有言其不佳者。余游罗浮,征何首乌状。黄冠摘一枝以进,乃大谬不然。花如牵牛而色粉红,叶如鸭脚而色绿,去何首乌远矣。即罗浮所称麦门冬,枝叶与竹无异,特短小仅数寸耳。令人拔视其根,宛然麦门冬也。不知谁为地道?
苏长公题橄榄诗云:「待得微甘回齿颊,已输崖蜜十分甜。」吾乡诵此诗,皆笑长公不韵,第不知吾乡所食者闽产耳。此中橄榄五月已有之,坚韧酸涩,绝不适口。长公此诗,犹为岭南橄榄增价也。又有一种乌榄,味更恶,或以为豉,亦不佳。
柚,花香味酷烈。其实有一种作桃花色者,色既可爱,味复甘美;白者,亦可食。五六月间尚有之,七月间粤人复食新柚矣。
多罗树,实稍似银杏,累累然生树身,覩其枝头,无有也。故是凡材结实,亦颇异。
苹婆,与北产绝不类。树最高大,所结实,其外色绯,遥挂枝头,俨然五瓣花也。摘食之,味类栗。又有一种名水浪者,与苹姿相似,叶与实较小耳。
散沫花,一名指甲花。捣其叶以染指甲,一夕成绯,故名。花琐碎,黄白色,似树兰。香类桂,而清幽过之,着髻中,香气弥日不歇。五六月开。
水松栢,状貌半类松,半类栢。其木多生水涘,供爨则无焰,为器则速朽,不材之木也。
槿花,紫、白二色,与吾乡相同。又有鲜红、金红、粉红、黄四色。枝似槿而柔,叶似槿而浅,即佛桑也。粤人呼鲜红者为朱槿。
香圆,形与吾乡者相类。皮作佛手柑香,而味稍辛。附皮之肉寸许,味与佛手柑无异,而甜嫩更胜。连皮肉食之,殊觉甘香。粤人食必去皮,可谓无风韵矣。以槟榔之涩、苦瓜之苦、葛根之息恶,粤人甘之若饴,而独寘香圆皮不食,何也? 【 此种疑即草木状所称钩缘子。】
扶留藤,即蒟酱也,一名荜茇,俗呼为蒌。蔓生,茎叶颇类刀荳。粤人采其叶,杂槟榔食之,味辛甚。
土瓜,大者逾拱,色白,味类萝卜,而甘脆远胜之。广城席间多用以侑酒。葛根味殊恶劣,与土瓜同食,若此中人别具一口者。
芋,有一种可生啖者,尝于潮之寿安寺见之。
茉莉,有黄者,有重瓣者,有藤本者。藤本者蔓生,本大可拱把,花最繁。
兰种不一,以丫兰为首,其次曰公孙碧,曰出架白,曰金枝玉叶,若青兰、紫兰、大红莲之属,皆下品也。丫兰,每一干其上复生旁枝,开花甚茂。出架白,花透出叶上。公孙碧,每干分为二歧,一长一短,故名。
素馨花,色白,形类睡香花。其香味在茉莉、睡香之间。
暹兰,花与枝叶俱类树兰而俱细小,香味更清远,四季开花不绝。此种疑从暹罗来,故以暹名耳。
正月晦日,在南赣军门署中,见庭中桂花二株盛开,芳馥袭鼻。吾乡即有四季桂花,好事者植之,亦那得如此。
吉水、庐陵之间,桃花多白。余以正月廿七过吉水,尔时桃正开。一村坞负山抱江,居民栽桃繁甚,不下千株,更无一红者。吾乡半醉玉贞,此则淡妆西子,不知谁胜。
临江、吉安而南,已鲜美竹。民间多栽慈竹,以为储胥而已。岭南村落间亦复如是。然竹种颇大,至逾于拱。有一种踈节而修干者,亦大类慈,第匀适成林,不类慈之丛生也。此种为最。有一种钩棘屈曲者,其本亦大,绝无清致,即令吾家子猷见之,亦当掉臂。
桃丝竹,一云桃板竹。高者不过四五尺,大者不过如指。好事者杂植之花阶以供玩,盖棕竹之云仍也。棕竹与湘妃诸竹皆产自粤西,粤东不可得。
笋有春间发者,味苦甚,不堪食。六七月间乃有巨笋入市,味仅不苦,远输吾乡之甘美也。客有谓广中食品祇具形质无一佳者,诚然,诚然!
荳蔻、蓿砂,壳俱可食,粤人取其嫩者蜜渍之,味亦辛香。
山雀,修尾丹喙,翠翎红掌,粤鸟之最俊者。
冠髻雀,顶有羽如髻,音容俱似白头翁,好羣飞。
鹧鸪,形如鶏,味亦如之。羽毛微有文彩,而尾短。其声亦颇类鶏,第音节殊促,不堪听。乃为骚人迁客吟咏不辍者,何幸也?
孔雀,生岭西,山中有获而驯之者,亦能伏卵而化。余于朱氏园见之。
白鹇,雌雄大异。吾乡所尽,皆雄像也。雌者,遍体灰黄色。
水鶏,形如鶏,黑羽朱顶。鶏鸭颇畏其喙,尝远避之。乡人晒谷者多畜之,以驱鶏鸭。青鶏,翠羽朱顶,稍大于水鶏。二物皆野禽也,多有驯者。
象,产安南,廉之钦州与安南界亦多象。
人熊,嗜人目睛,深山中有之。
鲥鱼,近海江中皆有之,绝无味。缘江中皆沙土,瘠薄故也,人亦不重。
嘉鱼,独产端州江中,九十月间有之,粤人以为名味。
鲎,形如箕,丑甚。行必雌雄相附,雄常在上,雌常在下,渔者举网,每每两得之。味如蟹。
沙螺,即西施舌。沿海俱有之,味亦平平。闻肥者亦美,吾所食,殊瘠薄无味。
蚺蛇,巨头方口,遍体绿色,不啮人。而性喜淫,见妇人必来逐。识其性者,随解一中衣与之,彼即恋恋此衣,不复逐人矣。腹中有二胆,其一如常,其一则护身胆也。人有见而击之者,此胆随所击处以为内护,必不能伤。惟取一葛绳投之,彼即伏,不敢动,旋以葛绳系其颈而牵之,俯首就戮矣。物性固有相制如此者。总戎黄君为余言,尝至南澳,见一蚺蛇盘踞水次,视之有角,以为龙也,逼而视之,蛇乃吞鹿,鹿角出其腹外耳。余忆杂识中有蚺蛇吞鹿角自腹肠而出者,以为诺皋妄语,今信有之。
龙涎香,大海中山岛下龙潜处有之,没人觅取,多为龙所害。致之甚难,不啻如颔下珠也。每两价值百金。广州府库向有数两,储以备官家不时之需,税使闻之,悉夺而进御矣。余闻是香气腥,殊不可近,有言媚药中此为第一者。
珠,产廉郡东南大海中。冬春开采,夏秋辍事。缘海之北岸皆山,冬春北风多,采舟始无虞也。昔战国时,魏居北鄙,去廉远甚,获有照乘之珠。隋时,宫中不用膏烛,悬珠数颗,其光如昼。今无论民间,恐内帑亦未闻有明月珠也。毕竟隋、唐以前,去古未远,民尚颛蒙,未解渔利,海中犹得留数百千年老蚌,所以夜光不乏。今海澨之民,家习窥池,富室又从而薮之,即重法不能禁,随产而随网去矣,安望其久远而发光也!近开采使示余珠二颗:一如狮形,重七钱;一面圆而底平,重三钱。皆附壳而生者,不足贵也。然采使以为异宝,亟以进御矣。
电白、石城二县沙碛间产金。开采使闻之,令人采取,排沙拣之,往往见宝,大者如米粟,细者如糠粃,不由镕化而成。余后驻清远,闻亦有之。想产金之地多,有司畏中贵骚动民间,秘不敢言耳。
端砚,出羚羊峡山中。峡去端城三十余里,即吴步隲取南海时与钱博决战之地。从八桂来者,过端必由峡而下,亦一要害也。近税使令人开山取砚,鸜鹆目睛几抉尽矣。
英石,吾乡好事者所蓄,其质皆黑而坚细,所以可贵。今观英德市中石,色青而不润,理粗而不坚,即峰峦不乏,易于损坏。曩产佳石一山,闻已濯濯矣。今皆他山之石耳,不足重也。
石蠏,出崖州临川水中。初采之,颇软,出水则坚如石矣。 【 按海槎余录云:「石蠏生于崖之榆林港,港内半里许,土极细腻,最寒,蠏入则不能运动,片时成石矣。性能明目。」】
有一种白木,焚之有烟而无味。粤人采树兰花,杂而贮之,经时,焚其木,俨然兰花香也。或以树兰杂牙香之最下者,久而焚之,亦如兰香,终不若白木之美。
○志艺术
羊城刘思永,以上池之术行,兼通太素。吾乡王梧岗按粤已及瓜,代者且至矣,刘胗王脉,谓王行未有期也。王问何故,曰:「驿马不动。」居亡何,代者中道以忧归,王数月驻南雄不得去。去之日,刘复劝王亟反初服,王犹豫未决,赴京报命。未几,王竟以言事得罪。大中丞陈如岗问刘:「吾何时得迁?」刘曰:「相公迁期近矣,顾未得当意耳。」逾月而如岗报罢。
王太玄者,清远人,少以耕牧为业。忽卧病不苏者七日。太玄如从梦间闻空中有人语之曰:「汝应为地师,有宝印以贻汝。」即有震雷击裂一石,石中得一物,高五寸许,从可三寸,横杀其半,色如紫泥,隐隐有文,不可辨。太玄得之即病已,而左手拘挛若钩弋。因忽解青鸟家言,能为人作佳城图,其人即数千里外,按图求之輙得。尝有贵游携之入蜀,江中遇大风,邻樯覆溺者无算,贵游舟亦岌岌矣。太玄见舟傍有物,类鼋首而挤舟者,手持所佩印,厉声叱之,其物俯而逝,风浪遂息。人以此信太玄果有异术也。
广城李生,年五岁,搦管作狂草。不合处,虽似鬼画符,间出佳笔,倘能潜心古帖,进未可量。朱生完善集右军书自运,亦广之翘楚。
水车,每辐用水筒一枚,前仰后俯,转轮而上,恰注水槽中。以田之高下为轮之大小,即三、四丈以上田亦能灌之,了不用人力,与浙之水碓、水磨相似。其设机激水,即远媿汉阴丈人。要之人巧极天工,错[校:疑「惜」误。]始制者不知何人,要当尸而祝之、社而稷之者也。
○志外夷
安南莫氏,自肃庙时篡黎氏代立。肃庙释之弗诛,仅革其王号,称为都统。其孙敬章袭位,复为黎氏所逐,窜处防城,潜结雷、廉间无藉恶少,志图恢复。余谳狱雷阳,见一囚名黄甲,本博士弟子,因潜应敬章聘,号为军师,事发,以谋叛论死。余谓莫氏六十年来,不失藩臣礼,甲非谋叛比也,特其不请命于朝廷,而潜行结纳,差可恨耳。因问敬章:「失国何不上闻,请师讨贼?我国家之于朝鲜,不难发甲卒数十万,钱谷数千万以援外藩,天覆之仁,何所不暨,而肯以乡邻之鬪视安南者耶?」叩其故,则逐莫氏者,故主黎氏之裔也,其名正矣。敬章亡其国,黄甲亡其身,谁曰不宜?
西洋之人,深目隆准,秃顶虬髯。身着花布衣,精工夺目。语作撑犁孤涂,了不可解。税使因余行部,祖于海珠寺。其人闻税使宴客寺中,呼其酋十余人,盛两盘饼饵、一瓶酒以献。其饼饵以方尺帨覆之,以为敬。税使悉以馈余。饼饵有十余种,各一其味,而皆甘香芳洁,形亦精巧。吾乡巨室毕闺秀之技以从事,恐不能称优孟也。帨似白布,而作水纹,精甚,亦吾乡所不能効。今与瓶酒俱拟持归,以贻好事者。
西洋古里,其国乃西洋诸番之会。三四月间入中国市杂物,转市日本诸国以觅利,满载皆阿堵物也。余驻省时,见有三舟至,舟各赍白金三十万投税司纳税,听其入城与百姓交易。
西洋之人往来中国者,向以香山澳中为舣舟之所,入市毕,则驱之以去。日久法弛,其人渐蚁聚蜂结,巢穴澳中矣。当事者利其入市,不能尽法绳之,姑从其便,而严通澳之令,俾中国不得输之米谷种种,盖欲坐而困之,令自不能久居耳。然夷人金钱甚伙,一往而利数十倍,法虽严,不能禁也。今聚澳中者,闻可万家,已十余万众矣。此亦南方一癕也,未审溃时何如耳!
澳中夷人,饮食器用无不精凿。有自然乐、自然漏。制一木柜,中寘笙簧数百管,或琴弦数百条,设一机以运之。一人扇其窍,则数百簧皆鸣;一人拨其机,则数百弦皆鼓,且疾徐中律,铿然可听。自然漏,以铜为之,于正午时下一筹,后每更一时,筹从中一响,十二时乃已。其它传神及画花木鸟兽,无不逼真,塑像与生人无异。刘天虞为余言:「向往澳中,见塑像几欲与之言,熟视而止。」
番人有一种,名曰黑鬼,遍身如墨,或云死而验其骨亦然。能经旬宿水中,取鱼虾,生啖之以为命。番舶渡海,多以一二黑鬼相从,缓急可用也。有一丽汉法者,谳于余,状貌奇丑可骇。侍者为余言:此鬼犴狴有年,多食火食,视番舶中初至者皙白多矣。然余后谳狱香山,复见一黑鬼,禁已数年,其黑光可鉴,似又不系火食云。
辛丑九月间,有二夷舟至香山澳,通事者亦不知何国人,人呼之为红毛鬼。其人须发皆赤,目睛圆,长丈许。其舟甚巨,外以铜叶裹之,入水二丈。香山澳夷虑其以互市争澳,以兵逐之。其舟移入大洋后,为飓风飘去,不知所适。
西番银,范如钱形,有细纹在两面。
天鹅绒、琐袱,皆产自西洋,会城人効之,天鹅绒赝者亦足乱真,琐袱真伪不啻霄壤。
黎人在琼崖儋、万之中,椎髻跣足,文身以花,细者为贵。仇怨必报,时自攻杀。被创而死者,其家得尸则密瘗之,不为悲泣,盖讳其死,恐为敌人笑也。近颇猖獗,时拉中国人入洞索赎。余阅讼牒中,有以槟榔及鶏猪食物种种入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