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古迹
志名胜
○志古迹
峡山,据清远之上游三十里。二禺穹窿对峙,束浈水而注之海,故名峡山。世传黄帝二庶子,长太禺,次仲阳,降居南海。二子善音律,采昆崘竹为黄钟之管,与二臣曰初曰武俱隐峡中。禺居峡南,阳居峡北,故山号曰二禺。汉时海潮至此,经宿而反。五羊又名中宿峡。 【 见东汉谭子相海峤志。余考南越志云:「秦时,中宿县有民至洛,见一人寄书云:『吾家在中宿县之观亭,亭庙前石间有悬藤,君叩之自有应者。』归者如其言,果有人在水中出,取书而没。」似中宿之名不始于汉。及考始兴记与异苑,载寄书事乃是晋时。疑南越志误也。】 峡中洞巗泉石,说者多傅以谬悠之词,似欲为兹山增胜者。然文敏驱虎,事未百年,山中父老所目覩,其它种种,何至尽如齐谐、诺皋所传也?因征其事于山僧,略而识之。
飞来殿。梁普通中,有二居士往舒州叩上元延祚寺贞俊禅师,曰:「峡据清远上流,江山郁秀,吾欲建一道场,师居之否?」师许诺。中夜,风雨大作,旦视佛殿金相,已失所在。师因至峡求之,则已庄严此山中矣。世传二居士即禺、阳二庶子所化也。殿移时,一角挂于梅关,今为云封寺云。
狮石。梁时,跋多罗法师至禺山,见一老僧,形容怪甚,师问:「大德何来?」曰:「居此山中,不知几寒暑矣。」因邀师过舍,偕行数里,忽转林樾,遂失僧所在。顾视宿莽中,有怪石蹲踞,状若狻猊,疑即此石所化也。
缥幡岭,在江之南,与飞来寺所踞山对峙,疑即所谓南禺山也。唐时哥舒晃叛广,朝廷遣帅讨之。帅梦二神人语曰:「见幡即回。」及于此地平贼,果见幡挂岭上,乃悟为峡山神助。
钓鲤台,在寺西。一大石从横二丈许,当山之翠微,下俯江流,古树覆之,如施幕然。昔赵佗于此钓一金鲤鱼,重百斤,以献秦王,故名。
达磨石,在钓鲤台之上丈余,又其上为葛洪石。
犀牛潭,在寺西。旧云,昆仑国贡水犀牛,金锁系项间,犀至此,忽断锁入潭。晋咸康间,渔者于此获金锁,索长尺余,故又名金锁潭。潭之上流为放生池,正值峡山寺之中。又其上为白泡潭,在寺东矣。总之浈水下注,自是一派,好事者随地傅名耳。
归猿洞。唐孙恪游洛,至魏王池,有指旁院可僦者。恪欵扉久之,得户隅以入。见一女子绝艳,庭中摘萱草赋诗,见恪惊避。已而遣青衣延恪入。恪私叩氏族,青衣曰:「含山袁长官女,择对于此耳。」顷之,出见如礼,青衣为之除馆而授室焉。居十余年,袁生二子。恪谋仕,复入长安,谒王相国缙,俾依番禺帅幕,挈家而南。袁每遇崇山茂林,必为延竚。一日,至峡山,谓恪曰:「是间有僧曰慧豳,别数十载,德腊俱高,当饭众,以资南征之福。」恪许诺。袁遂诣老僧,持碧玉环授之,曰:「此院中旧物也。」僧殊未解。忽有野猿数十,扪萝悲啸,袁怆然抱二子,语恪曰:「好住,好住,吾从此逝矣。」遂裂衣,还故形,追啸者而去。僧始悟曰:「昔为沙弥时,豢一小猿。高力士使南海经此,喜其黠慧,易以金帛,并求胡人所施碧玉环置之项间,归献于上。每天使来,多言其驯扰上阳宫。安、史之乱,不知所在,讵意作如许怪异。」恪惘然自失,二子登舟,不复南矣。
定心泉,在寺中。昔跋多罗法师居此山,虑寺无泉,求之不获。忽一老人指石谓曰:「但定其心,何患无泉?」师因禅坐久之,石间果汩汩流泉出。今寺僧引以为庖湢之用。
和光洞,宋安昌期隐处。昌期初为永淳尉,以事去宫,遂不复仕,日放浪山水间。后至峡山,谓寺僧曰:「久闻峡山有和光洞,来此一游。」遂往,数日不返。僧迹之,莫知所在,但见深山绝壁间一诗,后题安昌期笔耳。说者谓昌期仙去也。
老人松,在飞来殿之坤方大观中。五仙皇城使钱师愈北还,舣舟寺岸,从者执斧剐松。明年,殿直钱吉老过此,梦一老人揖曰:「余居此山三百载矣。曩公族不戒,从者斧余膝下,余血流溃,迄今尚尔,公能一疗治之否?」吉老叩其姓名居第,则曰:「公当访我于飞来殿之西南隅土扉蔀楼间,即是矣。」觉而异之。会舟师已解维,去寺远甚,大为悒悒,因语所知彭球。球方移官岭外,诣寺寻访,得一斧松于飞来殿侧,因命寺僧善护之。
伏虎碑,在寺右,正德末,峡有虎患。霍文敏公韬入都门,维舟山下,闻虎白昼噬人无筭,移文峡山神,切责之。因与神约:三月内诛击必尽;不然者告于上帝,罚无赦。立石寺中。忽一日,迅雷击杀四虎,余俱走死溪源,随涨流出,遂无虎患。嘉靖中,文敏卒,僧仆其碑,虎出噬人如故。僧惧,竖碑祭告之,虎患复息。 【 已上俱峡山古迹。】
广城东六十里为南海神祠,门左有达奚司空立像。按宋阮遵记云「菩提达磨与二弟由天竺入中国,达奚其季也。经过庙,欵谒王,王留与共治。达奚不可,揖欲去,俄死座间,化为神。航海者或遇风波,呼司空輙有应云」。或曰司空本夷人,入中国,因植波罗树,不克归,立化于此。故至今海神庙土人皆呼为波罗庙。又谓司空像本肉身也,而泥傅其外,未知真否。
南海神庙中有铜鼓,唐僖宗朝郑续镇番禺日,高州太守林霭所献。初因乡里小儿闻蛇鸣,掘之,得此鼓于蛮酋大冢中。径五尺余,高半之,制作精巧,遍体青绿,的然出土物也。正统中,海贼谋取之去,纔舁至庙门,忽铁索断绝,更不能举移。贼惧,乃止。
官窑而下五里为灵洲。周围里许,高可四五丈,浮出江心,故又名小金山。最上曰妙高台,苏长公肖像其中。其阴曰环翠亭,长公手笔也。长公谪昌化时,过宿洲下,忽悟前身是德云和尚,题诗曰:「灵峰山上宝陀院,白发东坡又到来。前世德云今我是,依稀犹记妙高台。」今有石刻在。郭璞谓南海之间有衣冠之气,即其地也。其上别有一院,奉景纯像。
浮丘,在广城西门外,不能半里,相传为浮丘丈人得道之地。一统志云:「宋初有陈崇艺者,年百二十岁,自言儿时见舟泊山根。今四面篙痕宛然,已去海四里矣。」如志所云,浮丘本是一山。然余数游其地,夷然平壤,即求一拳石亦不可得,岂沧桑数更,山亦有颓敝耶?此地本黄冠宫,其渐而升,行人不觉耳。东下六十里为长乐县,泉俱从东流,达潮州而入海。西下五十里为龙川县,泉俱从西流,过惠州而入海。余以五月初经此,尔时积雨初霁,万壑皆泉声,洪者如震雷,细者如蛙鼓,怒而驶者如万马赴敌,徐而衍者如一鹤横江。诸泉会归处,大小疾徐不一,其响又如数部鼓吹引客子出山也。上下山坂,纡回曲折,夹道多古木荫之,杂以新篁,令人衣袂皆碧。时经阡陌,新稻已吐花,香拂人鼻矣。陆行得此,亦大忘疲。
程乡而下百里为蓬辣滩,悬溜百尺,澎湃喧豗,舟行最险道也。宦游者经此,多从陆以避之。其地两山夹程水而下注,逶迤屈曲,具有幽致,当出七里濑上。
出潮之北关,折而西,是为西湖。湖之东附城,城倚湖为濠。其西则寿安岩、莲花峰、南岩,若列障焉。诸山石理都不甚秀,而具有嵳峩伟怪磊砢惊人之势。宋、元以来,人多就其削立处斧以为碑记,或标识胜迹,或列载诗歌,或仿鴈塔以题名,或陟龙宫而纪事,无虑数十百。至有榷民间钱以浚湖者,一一纪之堤石,前人好事如此。
凤凰台,在鳄溪下流,当城之巽方,盖江中一洲也。好事者构杰阁,以奉文昌神,二水夹之,宛在中央。四山环拱,以为外护,足供览眺,而尤宜于月下观。余以六月望后一日游此,举杯邀月,长啸凌风,身如在广寒清虚府矣。
会城五层楼,在城之北山,高耸杰壮,无与为比。登其杪,可以全收一郡之胜。有言会城地脉自西北诸山来,凝结于此,盖王气所聚也,故作高楼镇压之。城外一小山,与此楼对峙,不能里许,旧亦有崇构,志所称越王台是也。余始至会城,问台所在,人言近已废之。余颇以为怪,奈何湮此名迹?及登楼而知台不可不废也。盖此台负郭而立,登之足以俯瞰城中,废台者有深意矣。
罗浮山,在博罗县之西北六十里。周遭三百里,高二十余里,志称高三千六百丈,恐未尽也。其山半是宿莽,半是灌木,峰峦颇不甚秀,不知何以名满天下。人言西樵山远过罗浮,余以未及一游为恨。西樵在会城西南百里外。
海珠寺,在会城南门外海中,形圆若珠。宦游者以为饯别之所,故是烟雨楼之冢嫡,而黄婆墩之鼻祖也。
朱氏园,在会城东北,倚山为之。松竹交荫,花草争妍,驯禽飞舞于轩墀,图史高拥于左右,曲径闲亭,高堂密室,在在足娱心目,盖幽居之最胜者也。主人兄弟皆博士弟子,每以园为贽而游搢绅间。余师大参晴翁不与交。一日,余问晴师:「曾游朱氏园乎?」曰:「未也。」问:「何以不一游?」晴师笑而不答。晴师之慎密如此。
潮之广济桥,西连潮城,东接韩山,中跨恶溪,横亘二里许。余尝从月下观,俨然苍龙卧玉波也。倘推万安冢嫡,应属之广济矣。 【 粤税之大者,无过此桥。旧属制府,用以克饷,今为税使有矣。】
七星巗,在端城东北六七里,大小七峰,石骨矗立,参差如斗,故名。山石白质而黑章,森然如戈矛剱戟攅列羽林,而中复嵌空玲珑为巗洞者,不下十数。盖表里悉称奇秀云。中一峰,形如笔架,周回可三里许,在水中央。水中遍栽莲花,其西南更渺茫无际。面南一洞,从水窦入,渐入渐广,亦以渐高。其峰乳下垂,怪石怒起,■〈山含〉牙相错,不可名状。水穷而蹑石磴以上,其石益奇。巗中供大士像,下石承而上石覆,奇巧夺目。人工耶!鬼工耶!令人怳然自失矣。又上为羽士房,谓可通山北,而未陟也。渡水东北一山,亦七星之一。旁有含珠洞,最奇秀,然非冬杪水枯,不能入也。余舟过洞口,水离石尺许,不可入,仅呼青州一桮,酹之而已。其旁一小洞可登。舣舟而上,秀色亦可餐而饱也。问之同游,谓是含珠之舆台耳。山巅巀嵲不可上,好事者攀援陟之,见有池三四处。池中有鱼,见人不惊,取之则随手可得。游击将军刘继宽目覩云。然余闻浙中天柱、江郎,其巅俱有鱼,疑是傅会。今观星巗,知彼中亦非妄。
汤泉去电白二十里,水从地喷出,其热如汤,左方一泓更热,长公诗所谓「仅可燖狐兔」,非虚语也。水甚洁清,惜无好事者筑一浴室以惠游客耳。
海潮消长,以十五日为期,与月相应。惟廉、钦之潮,消长以十四日为期,每月退二日,理固有不可晓者。琼海之潮,半月东流。半月西流,潮之大小,随长短星,不系月之盛衰,益可异矣。
韩山,俗称为笔架山,在潮城之东。韩以人名,笔架以形名也。退之尝植木其上,潮人因号曰韩木。
罗浮道士邓守安,于惠州东门外合江渡口作浮桥,以铁锁石矴,连四十舟为之,随水涨落,榜曰东新桥。州西丰湖上有长桥,屡作屡坏。栖禅院僧■〈文上巾下〉固筑进两崖,为飞阁九间,榜曰西新桥。东坡先生施犀带,颍滨先生、史夫人出内赐金钱以助厥工。东坡先生有两桥诗以纪之。今东新桥之制无改于旧,西新桥不过如常,一石梁,内筑石堤以捍湖水而已,似不若宋时之壮观也。
大庾岭,亦曰梅岭,曰塞岭,曰塞上,曰台岭,曰东峤,曰横浦关。汉武帝元鼎五年,越相吕嘉叛,杀汉将韩千秋,凾封汉使节置塞上,即此地也。其明年,汉遣楼舡将军杨仆出豫章,由横浦下浈水击嘉,其裨将庾胜戍此,故名庾岭。然余观张文献公祠记,谓汉、唐以来,岭路未辟,入广者皆取道乐昌、连阳,水陆纡僻,不便行者。文献上议,凿岭为周行,以通百粤。乃知汉时用兵,缘鸟道趋利,盖偶一由之耳。
云封寺,在梅岭之巅。其创建甚久,而逼于地窄,规模徧浅。苏长公有言:「岭南有佳山水,而无佳寺院。」诚哉是言也。然余闻六祖曹溪剎宇甚盛,余驻韶一月,而以病困,不能一往,念之怃然。
○志名胜
浴日亭,在扶胥口海神庙之西。孤峰突起,大海当其前,亦一大观也。坡翁有诗,石刻其上。
韶州而下三十里曰大回龙山,又二十里曰小回龙山。两山皆石壁,横卧江澨,各长里许,高可一二百尺。大回龙石纹作海潮起伏状。小回龙则重重横迭,杂树生石隙中,掩映斐然,宛然陆叔平得意笔也,似更有致。又百里得一山,峭壁千尺,横半里许,石纹皆作斧劈形,巗端时有石乳下垂,与山花野草交映波心,视回龙更觉雄奇可喜。余问长年此山何名,对曰:「举目皆山,此宁有名?」余曰:「噫!世之类是山者多矣。」
山之隶南雄者,大都紫泥所结,不耐斧凿,盖土石之间耳。至韶州而山始秀拔,棱棱石骨,若云兴霞蔚,令人作殊异观矣。其最奇绝处,山无论大小,只是一石,不繇凑合。余上所纪,三山皆然,以为甚异,遂属之楮颖,后所见悉类是,倦不复署笔矣。其卓然有名称者,曰观音山。山在清溪、英德之间,江畔一峰插天,其中半裂,若巨灵欲擘而复寘者。始缘石磴,更蹑云梯数百级,不觉窅然,非举火莫适措趾。仰视石乳下垂,颇类阳羡之张公洞,然以地窄,仅足当张公一班耳。而有胜之者,窦穷而得大士靖。好事者架木巗端构之。俯临江流,削立千尺,天外诸峰,环拱相向,令人飘然有飞举意,不知身之半在空中也。余以仲春九日辰刻过此岩,时余犹未起,枕席间第见石壁从窗隙中飞度。问从者:「此非观音山耶?」从者曰:「然。」亟起栉发一登,恨微名桎梏,不能箕踞浮白,对名山一倾倒耳。
金山,踞潮城之北,城亦附山而立。怪石嵳峩,乔木深秀。登其巅南望,则万井鳞次,可以全收一郡之胜。程江从西来,遶山背东流,入恶溪而南达于海。澄波浩渺,近侵山趾,远不知其所注。重峦叠嶂,环拱其外,高下远近,毕献其奇,居然名胜也。上有濂溪先生祠及超然台、凭虚阁,可以览眺。余以六月九日游此,地主苦以优人溷之,未饱江山之胜云。
通衢驿,在老龙岗。地甚平衍,庐舍田畴相错也,而实当万山之脊,踞广、惠、潮三郡最高处。第以中近为税使所侵,复嫌其湫隘,买民间地以益之。今亭榭修饬,花木深秀,水竹幽阒,称广城胜地矣。然税使令严,土人游屐未敢窥外郛也。
潮阳有唐张、许二公庙,文信公所题沁园春词,即此地也。余谓二公之死难,烈矣!顾睢阳去兹甚远,乃庙食于潮者何故?客言:「宋时潮人有赴汴京者,以归途辽远,感而长叹。已就枕,梦一神人谓曰:『若苦路遥耶?吾挈汝归,旦日至矣。』因问神何为者,神曰:『吾睢阳许太守也。上帝命我庙食尔土。尔为里中言,为吾立庙,吾有以福尔土也。』其人惊寝,不觉身已在家矣。即与邑父老立庙塑像,而并祀张公,邑中疾疠、水旱,祷靡不应。岁久,肹蠁稍息,而祠宇亦就颓。嘉靖戊午,海寇亟攻潮阳,潮阳令梦二公相劳苦,谓:『勉力谨守,吾两人在,保无虞也。』贼为云梯瞰城,见有二丈夫,甲冑而坐睥睨间者。四面瞰之,四面俱在,惧而解去。繇此庙貌复新。」
潮之东门,俯临鳄溪,一曰恶溪,疑误也。鳄形四足而修尾,似亦蛟龙之类。唐时韩公愈以文遣之,鳄患遂息。至宋,鳄复来噬人,陈公尧佐督渔者网得之,戮于市,鳄至今不复为患。然则文德之雍容,顾不胜斧钺哉?君子亦可以观世矣。或曰昌黎驱鳄实在潮阳,此傅会也,未知孰是。
宋时,罗浮道士邓道立以广城水俱咸苦,欲以万竿竹为筒,络绎相接,于二十里外蒲涧山引水入城,以供民汲。仍于循州置良田,令岁课租五七千,买竹万竿作栰下广州,以备抽换。时苏长公在惠,以道立指语广守,如法行之。余谓此法殊拙,不知何以得当于长公?且余居广城三月,水亦在在可饮,岂地脉有时变耶?
竹叶符出罗浮山中。昔刘真人修炼此山,尝用殷中军咄咄书作符,以祛邪祟。至今竹叶上皆自然生篆文若符然。人采以镇宅,可除百妖。
丹灶丸,葛稚川丹灶中土也。相传稚川炼丹时,火盛,丹压灶中。今人取其土为丸,可以已疾。
濂溪先生拙窝在金城山之半。其地岩石伟怪,林樾蔽亏,大有幽致。其阳为小湖,一统志亦载之。今不能数亩,恐百年之后皆化为桑田矣。
朝云墓,在丰湖之西山麓间。按长公集,朝云葬栖禅寺松林中,东南直大圣塔。今寺与塔皆亡之,香魂藏一坏土,犹然无恙,岂所谓附骥尾而益彰者耶!朝云侍长公南迁,涉关山,蒙瘴疠,苦辛共之,千载而下,名与墓俱不朽。长公所以报朝云者,亦厚矣。 【 耆旧续闻云:「长公有妾曰朝云、榴花,朝云卒于岭外,惟榴花独存。」按长公朝云诗引云:「予家有数妾,四五年相继辞去,独朝云随余南迁。」似榴花未尝从长公于岭外者。又长公丙子九日诗云:「狂风卷朝霞,使我如孤月。」亦一征也。】
白鹤峰,在归善县之城北。城即附山而立,盖长公故居也。上有长公祠,及德有邻堂、思无邪斋、朱沼、墨池。其山于平地矗起,下俯江流。遥岫长林,掩映四野,大有胜概,而芜秽不治,有足慨者。岂长公岁暮沦落,身后犹尔耶?余始游丰湖,问无长公祠,欲捐二十金为有司倡。既游白鹤峰,见祠宇颓废,知有司无可言者,踯躅而止。 【 按长公集云:「居合江楼一年,得归善县后隙地数亩。父老云古白鹤观也。意欣然欲居之。」今县治适当白鹤峰之南麓,视宋时无改。合江楼今郡西门之丽谯是也。】
丰湖,在郡城之西,今人呼为西湖。延袤数里,东以城为储胥,而西、南、北三方皆重峦为卫,俨然武林苗裔也。顾此中有司日鹿鹿案牍间,家其地者,胜情亦鲜,令十里湖山,闇然无色。昔苏长公买丰湖为放生池,出御赐金钱筑堤障水,人亦号曰苏堤。今问之惠人,亦竟不知何所矣。疑欣乐驿一带,其故址也。
韩昌黎祠,一在城中,一在韩山之麓。庙貌弘敞,修饬远胜惠之白鹤。余谓韩、苏二公,其文章节气,颇略相当,第韩公力学名儒,而苏公风流文雅,差不同耳。在潮则山曰韩山,木曰韩木,阁曰仰韩,堂曰思韩。潮人所以崇事昌黎者,无所不至。长公于惠,仅白鹤一祠,遂无一人奉祀。数楹屋宇,上见白日,中受烈风,而下与牛羊共之,可叹也。
石室,在端州城东北七八里,与七星巗相近。崭然石骨,亦与星巗类。其上有小石屋数百间,每间有一石床,光洁无纤尘,要是羣真窟宅也。中一洞,方广可十余丈,石笋林立,多似人形。其傍一石窦,故老相传,曩有一羽士修炼于此,饘粥不继,窦中涓涓下米粒,日可升许,足供羽士食。久之,羽士化去。其徒谓窦小,所出有限,更凿之,米绝,不复生矣。其窦至今犹在。洞口一石俨具舟形,土人呼为番舶。中有一神,主人间嗣续事,最灵异。祠旁一石,祈子者以手摩之,多验。石为之滑。 【 唐李郢诗云:「崧台月照啼猿曙,石室烟含古桂秋。」即此地也。崧台在端城之东南。】
越王台,即尉佗拜汉之地,在广城北门外数百步。台左有流花桥,相传佗尝于此泛觞。今皆废,仅存遗址耳。
黄野人,葛稚川弟子也。稚川仙去,留丹于罗浮山柱石间,野人得一粒服之,遂为地行仙。宋时,道士邓道立尝于庵前见其足迹,长二尺许。又有巡山哑虎,不噬人。苏长公游罗浮诗云:「云溪夜逢瘖虎伏」是也。至今山中人闻亦尝有遇野人及哑虎者。
五仙观,在会城之西南。昔有五仙人骑五羊持五穗至坡山,遽化为石。后人因此立观。
东坡先生桂酒方,刻石罗浮铁桥之下。余登罗浮玉女峰,道士指点铁桥所在,顾以险远不能至。今石刻无搨本,其方亦不传。按先生寓惠,着有酒经,见先生集中,岂即此乎?
岭南之山,惟韶州最秀,故卢居士驻锡焉。其次端州亦有一二,差堪颉颃。然而土堆草壤亦既多矣。其在惠、潮者,远观秀色,政尔蔼然,顾石理顽甚,如市廛女子,亦复淡妆浓抹,而肌体粗率,举止木强,狎视者宁不掩口。惠、潮山石,其最粗顽者莫如罗浮。然余观白乐天载牛僧孺所致天下奇石,以太湖为甲,罗浮次之,李赞皇平泉庄石品,罗浮亦居高等,岂山灵缊奇閟秀,不轻示我耶?既而思之,罗浮为岭南名山第一,当时游宦岭南者,有意阿政府,觅佳石以献,则假借罗浮以为重耳。二公所得,或是韶石,必非罗浮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