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宋城南有幸山堂,宋高宗南渡驻跸之所。明崇祯中,沈氏浚池得片石如墨玉,有镌字数行,乃《淳化帖》九卷第一版,王献之书也。此石失去始末,曹士冕《法帖谱系》载之颇详,其为襄州原刻无疑。董文敏尝欲以百金购之,主人益大珍惜,别刻一石以应求者。明末寇变,并瘗两石蔬圃中,后觅不可得。数年前,余见此石原拓一纸于友人处,精光炯炯,果异他本。
明正德时,河南产麒麟,贮邺郡库中。莱阳某公为郡守,割取麟之一臂藏于家,余宗玉叔兄琬亲见之。方鳞黄色,光润如蜡珀,鳞四周五彩环绕如月华状,为从来传说所未及。
黄冈王太史泽弘题吴圣符世睿画册云:“世间凡事当略存画意。”曹蜂仪持巽云:“闯贼陷京师,有中州士人被掠者言昔破某邑,与一士人共住一一大家楼下。时当暮春,雨中对酒联句,其人首倡云:‘风风雨雨送春归。’忽闻楼上续一句:‘无雨无风春亦归。’两人默然拱听,徐云:‘蜀鸟啼残花影瘦,吴蚕食罢柘阴稀。嘴边黄浅莺儿嫩,颔下红深燕子肥。独有道人归不得,杖头长挂一蓑衣。’两人登楼视之,绝无人踪,惟飞尘盈寸而已。”《列朝诗》亦载是作,与此小异。
顺治二年,余随先文康寓长安,见大内所藏龙盘贮一箧中,一角五爪,鳞甲如铁,长丈余,俨然所翁图画也。
黄冈王子云孝廉-翥,负狂名五十年。余判黄时,子云已七十余矣。一日见市上小儿食粉?,辄持一枚走郡守听事急呼,太守何公应珏抚其背日:“此物大是中吃。”杜诗云:“秦州城北寺,传是隗嚣宫。”家玉叔兄分巡秦州,时地震,城北寺裂开丈余,得古瓷一窖,年来散去殆尽,仅余碗二杯一。康熙癸卯冬,玉叔示予于长安。体质厚重,仿佛龙泉窑,古色陆离如汉玉,酌酒土香可爱。一碗面阔五寸,内外纯素。一碗差小,内波纹拱起,似吴道子画水。杯贮水可一合,有鱼四头,亦拱起,游泳宛然,真异物也。又玉叔于秦州建杜工部祠,祠内刻工部《秦州杂诗》,字皆从《陕帖》中钩出,各体具备,时人目为二绝。
吴门徐亦史籀《吾丘集》中载“马卵”、“大卵”二事最奇。
附《吾丘纪轶》:甲申七月,偶至崇明,闻北门外季家马生卵三枝,相传以为怪,因同王韬生往观之。大者如升,质色如雀卵,红白相间,重三斤,二小者斤许。考之书,盖凡兽皆有之,名曰“砟答”,治奇疾难名者,生牛马腹中者良。由是言之,盖不关灾祥也。又先叔曾祖质庵公读书乙云山中,见所芟墓木积一室中有年矣,念木久生火,迁之以疏其气。至中间,忽有物坠下如白,就观之,乃一卵也,坚白无瑕。周视窗楞大不逾寸,不知何物得八生此,窃意惟龙能变化,殆龙所生也。里中有悍者举入大锅煮熟,椎碎之,中黄白宛然,唯作硫黄气,后亦无他。
先文康公过蒲州,谒关侯庙,见一联云:“怒同文武,道即圣贤。”先公以对句不工,思有以易之。偶午睡,梦侯告之日:“何不云‘志在春秋’。”公醒而书送侯庙。
广济张长人仁熙于他处见集唐一联云:“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国衣冠拜冕旒。”亦佳。
明神宗时,楚中一孝廉自山村人城,因有虎患,以两猎户持铁叉随行。日暮向邮亭小憩,忽一虎咆哮而来,两人致孝廉亭前树上,以行縢系之,挺叉迎虎而斗,虎毙,一人足伤。方诣孝廉共慰之,又一虎偕二小虎至,两人力尽死,孝廉于树上惊悸几绝。俄见一物似狗而小,白毛红发,眼金色,走如飞,直前啮三虎,三虎不敢动,皆死。各食脑少许,先死者嗅而不食。
须臾至树下,望孝廉大叫,耸身一跃,忽堕崖下藤蔓中罥之,空曲不能脱。孝廉惶骇,自念待死甚愚,不如先杀之。遂下树取叉,一击而毙,持送县令张某。令取其皮为领,雪不沾衣,后为一直指索去。张之孙御医名其政者亲为余言。
雍丘刘文烈理顺传胪时,同乡兰阳梁康僖云构以御史侍班,印绶忽开花飞起,良久乃落。余过雍丘谒文烈公祠,见明怀宗所赐宫花鹤补,精致异常,云出自田妃手制。
董文敏云:“李北海《云麾将军碑》有二本,世所传者为思训书,又有为昭道书者,然皆似王献之。”康熙丁未冬,余代觐如都,谒相国柏乡魏公。公饮以荷兰酒,色红如琥珀,气类貂鼠,味醇美。又于坐间见小鹿一只,长二寸许,双角崭然,与大鹿无异。王阮亭云:“余备员典客时,见荷兰贡小白牛四,大仅如犬,斑衣,有肉峰如橐鸵。”归州香溪清流湍激,多五色石子。曩有宦其地者于溪中得大石如斗,内隐然有物,剖之得石鸳鸯雌者一枚。三年后,叉渡此溪,随手取一石,与前石略相似,剖之则雄鸳鸯在焉,因琢双杯,宝用之。
米友石先生万钟,明万历中为六合令,好石,六合文石得名自公始。曩晤公子吉士先生寿都,言公珍藏六合石甚多。第一枚如柿而扁,彩翠错杂,千丝万缕,即锦绣不及也。一日,舟泊燕子矶,月下把玩,失手堕江中,多方捞取不得。明年复系缆于其处,忽见扛面五色光,萦回不散,公同:“此必吾石所在。”命篙师没水取出,果前石也。后此石与七十二芙蓉研山同殉公葬。
齐安聚宝山多怪石。明世庙中王梦泽廷陈之侄得红石如钱,上有“万历通宝”四白字。余判黄时得十六枚,作《怪石赞》,为雪堂小品之一。
江南人于京师卖一锦、一罽。锦阔三尺,长百尺,色深红,文彩如画。厨长阔与锦等,红黄白碧各一段,夫类今世剪绒,鲜丽夺目,价千金。大宗伯王公崇简以五百金购之,不能得。
叉桐城某氏有火红火浣布一匹,亦长百尺,为邑令取去。
余从悯忠寺僧洞明处见唐人贯休画阿罗汉十六轴,最为奇古。衣履皆粗笔画成,细绘锦文,其内如毫发。洞明云:“世祖时吴人持此进御,值鼎湖之变,遂卖寺中,价七百。”武昌某氏藏吴道子《水墨普贤像》,骑白象,天王龙女持幢幡导从,衣皆流水纹,毛发飘动,令人肃然起敬,颇胜余家旧藏《钟馗小妹图》。阮亭云:“平阳普庵堂有吴道子画水陆百余轴,先兄西樵曾记其事。”袁箨庵于令以《西楼传奇》得盛名,与人谈及辄有喜色。
一日出饮归,月下肩舆过一大姓门,其家方燕客,演《霸王夜宴》。舆人云:“如此良夜,何不唱‘绣户传娇语’,乃演《千金记》耶,”箨庵狂喜几堕舆。
顺治三年七月二日,上出大内历代珍藏书画赐廷臣。先文康以大学士蒙赐。明年,临洺李台辰芳莎侍先文康夜饮,先公以谢表相委,李挥毫座上如风雨,脱稿时才二鼓耳,一时辇下侈为美谈。
附表:伏以奎壁星辉,摘抉尽图书之秘;风云道合,缄题生史册之光。扬言庆切弹冠,拜赐荣于锡衮。臣等云云。窃惟六书创始,象龟龙草木之形;九鼎告成,绘魑魅山林之变。自风吹去垢,感为占梦神经;而版筑披图,继有中兴盛事。周制:礼在瞽宗,书在上庠,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汉朝前有画室,后有云台。首重者孝子忠臣,坎重者元勋循吏。讵意变唐宋为骚雅,君臣笑辞辇登床;浸假改右相为丹青,父子叹含丹吮粉。元魏皇舆失驭,移石经于兴和武定年间;萧梁职贡题诗,侈金版于合浦交河境上。文武尽于斯夜,不堪重罹秦灾;变化或亦通灵,此后尤为顾悼。兰亭丝竹曾闻,久破陵苔;青冢琵琶饮恨,空归月露。扼腕僧虔秃笔,方从孝建图存;伤心昏德翎毛,竟致宣和内禅。盖牙签锦褾,止供玩好之资;而墨精笔华,奠救危亡之衅。覆车可鉴,纳牖宜宏。
兹盖伏遇皇帝陛下,虎水钟灵,龙刍得瑞。功成制定,当为政子天下之年;德盛教尊,合殷祭于明堂之数。九州既画,兜离成识同文;四海攸同,休烈难施绘事。考上都始制文字,各种游龙独创,则折衷于宋契之间;适中原久诺声名,海陵立马登高,遂隐括乎江山之秀。二者原关大典,但争奇竞巧,镂冰虚掷,流阴历代,遂至滥觞,夸玄赏清谈,玩宝何殊丧志。此在诸臣末技,临摹为一节之长;未应大内深藏,委弃喂千年之蠹。爰宣三吏,下帘声在青云;并及群寮,拂裒神生墨雾。以班定赉,均如汉署分香;量力携归,不类贪人折股。清心盥读,如李斯篆,程邈隶,蔡邕飞,史游草,羲之楷,一室中泄雨崩云;极手编翻,即韩斡马,戴嵩牛,包鼎虎,黄荃兔,道子狮,尺幅内神工鬼斧。挥毫电掣,依稀落翮飞升;设色霞明,想见解衣礴裸。
细勿蜂腰,巨无鹤膝,总由步三折于机先;夜观蚌泪,午视猫睛,亦可访万形于物始。密修小罅,无王涯重宝之装;作戒多藏,惩桓氏轻舟之陋。锡宠仍多蕴藉,珍于瑟瑟三盆;承恩欲进讴吟,孰负堂堂八斗。翰札峰颓岸绝,上动天台;潇湘木落霜高,畴回地轴。难窥海若,但有嵩呼。
臣等数马神惊,图麟识短。君仁臣直,有公权正笔之心;忧盛危明,切郑侠传书之惧。比情思于鸩毒,临池洛水兴波;知稼穑为艰难,晨卷豳风涤圃。将仰溯汉唐标埒,见古人谐声转注之心;岂暗求险易山川,为行兵拉朽摧枯之便。邛竹将遗尊老,礼不遗年;荔枝写赠乡人,廉宁耻陋。
因蒙膏泽,并献刍荛。伏愿书虎同文,画龙莫好。仁流吴会,仿孙权宣示之章;惨极江州,抵曹翰言功之袱。滇黔拜檄,两阶干羽婆娑;海峤趋风,九译衣冠僻诡。无耽曲艺,在朝皆休休奠鼎之臣;加慎祥刑,当宁扩磊磊如无之庆。寰瀛乐业,烟霞并荐贤书;比屋堪封,民物重游画象。
寿齐紫极,宏章燕翼之勋;历过苍姬,永御光华之旦。
今上御极之四年,鹿邑中翰梁公遂以诏使过洞庭。风雨中见一人长髯,蓝衣纱帽,气度闲雅,乘一物似马,半没水内。
侍者持杖狰狞随其后,与波涛上下。舟中数十人共见之,相距才数武耳。逆风而行,良久迷离不见。其年八月,公返棹过齐安,与余杯酒间细言之。或日此洞庭君迎诏使,理或然也。
粱宋间取蚱蜢烹而食之。有人剖其腹,得红线数尺,蠕蠕而动,投之池中,俄顷化巨蛇,蜿蜒数丈,观者千余人。盖明崇祯十三年事也。
青州花之寺,名甚异,见周栎园先生亮工集中。
顺治四年,燕赵鸡牛四翼,人不敢食,鸡多自死。
余性喜射猎。十岁时随先文康于喜峰口飞骑逐黑白兔,至塞外得兔而返。判黄时率健卒出猎,一日得三虎。皆快举也。后连捕十余虎。黄州之害几除。
水晶枕一,长三尺,内桃花一枝。水晶马一,大如鼠,前足连小盆。盆即水中丞,内碧藻澄明可摘。又水晶马一,大相等,黑毛遍体,为镇纸。三物皆周栎园先生从闽中见之。
楚之黄安县野塘荷叶数百为暴风卷起,插三里外稻畦中,一叶不乱。
扬州水月庵杉木上俨然白衣大士像,鹦鹉、竹树、善财皆具。
周栎园先生好墨,作祭墨诗。广济张长人仁熙在余齐安署中,每早盥洗罢,辄取古研磨佳墨就而食之,口常黑。为余作《雪堂义墨说》(按即《雪堂墨品》)及《墨论》,皆佳。
附《墨品》:方正牛舌墨有“极品清烟”四字,论墨家多推方氏,几与小华道人等,殆世庙前人也。宋牧仲使君一日谓余日:“吾藏墨有方正者。”余急呼日:“得非牛舌墨乎?”发视果然。盖诸家推方氏以牛舌为最耳。邵青丘瓜墨有“青门遗”三字,亦世庙前人,此绝无仅有者矣。倍价购于舒氏。舒氏以余为知墨人也,而复售之。
程君房寥天一,万历庚戌。余家世藏,经兵火仅存者。
所谓有墨气无香气,与于鲁反者也。君房墨最玄元灵气,而有时寥天一反踞其上,盖所值工料偶胜耳,识者别之。程孟阳古松煤墨,阴有铭,阳有孟阳像。昔沈珪,嘉禾人。往来黄山,取古松煤,杂脂漆滓烧之,云按韦仲将法,孟阳本此。唐宋以来多松烟墨,少油烟墨,故苏子暗得油烟墨而宝之。今油烟胜而松烟遂少,即有之,质轻善颓,昏糨耳。此独佳绝。孟阳者,松圆诗老程嘉燧也。
钱牧斋《列朝诗集》中极推为嘉定高士,其墨固足传也。又松圆阁墨一截,上大书程孟阳字。程君房陈玄墨制极大。今存其碎余,坚光射人,如小儿目睛可爱。
君房玄元灵气墨,阿胶墨,万历庚戌。薄甚,重不满钱余。其制一而厚者,余往往见之。包以绫文,画牡丹其上,始入匣中,匣亦异今时也。余端蒙墨精,不知何年制。有《墨精缘起》载明皇所见甚悉,极香,亦非近时物。汪仲嘉公孙合造李法墨,有“百年如石”、“一点如漆”二语。“李法”二字,近墨家多用之。汪仲嘉山灶轻烟复古墨,万历丙午。方于鲁青麟髓小墨,有“世宝”字,近程凤池,遂以“世宝”名第一墨。于鲁寥天一墨一截,青麟髓,为于鲁第一墨。余见其数十种,制各不一。有方者,正画一麟,多用熊胆,舐之甚苦。舌形者,横作龙形者,龙缠身而衔珠于其口者,有云于鲁超世之墨者。余有于鲁九玄三极墨,亦与君房墨并藏。兵火中先人手泽也,已赠使君矣。再索视之,云为好事者夺去,惜哉!按:于鲁初执事君房家,已自为墨,遂狎主齐盟不相下,至讼于官。尝以赝者应郡守古公重购,古公怒,请验于汪左司马,逮而笞之。邢子愿号知墨,每云于鲁规模色泽胜耳。左司马差愧太玄董狐。或别有秘合,为司马出一瓣香,未可知也。要之,幼博君房侠于墨意,专在名。
于鲁多为利,利则真赝杂出无疑矣。君房墨有次第而烟皆佳,至最下为妙品,亦足当上乘。此两氏之别乎?潘方凯开天容墨,万历庚戌,如韦轩宝藏。余旧有数种,方圆不同,皆漱金,亦检以赠使君。使君所自藏金退矣,殆藏之未得其道也。汪季常一茎草墨,万历庚戌。叶环源玉髓墨形小圆,阴书“环源”、阳书“玉髓”四字耳。
又一种形方,上画奎像,亦精绝。董玄宰先生生平好用环源墨,环源遂大知名。吴斡古秋叶墨。吴玄象紫雪墨亦数种,有玄枵之精、原始之液、九转百炼、神明紫雪铭,兹所列乃栎社居士家藏者。紫雪形模皆质古,当熹庙时,百昌以富巨万贾祸,宜不惜物力为墨,其真者不在程、方下,近所拟乃俗甚。吴去尘墨一截,不知何制。去尘在启、祯时始为博古,新样品目至六十余种,炫耀光景,较之君房土羹而象箸,大抵效法世庙时邵格之所为者。然形式既殊,物料绝胜,其床头捉刀,遂复寥寥不可多遘,久索乃得此以奉使君。去尘,先孝廉执友也。向所藏颇侈,今乃若海上三山,世变使然耶!黄宾王龙文双脊墨,万历辛亥。有铭,自书放言居士,东林所称黄正宾者是也。
亦与先君子游,犹见其扇上诗字。云“龙文双脊”,廷珪旧墨名也,放言仿之。紫云阁藏墨,上书“壬寅春制”。
不知姓名,亦精甚。吴君章太紫重玄墨,守玄居监制。
世传其天峰神物,佳。余见之,亦松烟之颓焉者,方澹玄非烟墨,万历癸丑。旧见其《墨说》,公安珂雪先生笔也。歙太常吴先生防兵于蕲,曾出以赠先孝廉,佳甚,今亡完。此盖舒氏赠予者。吴乔年知止堂柔翰斋墨,万历戊午,圭形。詹云鹏金盘露墨,作落花流水制,漱金。
舒小康以寿余,今赠使君。德藻堂水苍玉,上书“季园墨”。吴荩卿写经墨,小不盈寸,上书《心经》一卷,此等殊不异。近见叶柏叟辈亦仿此,所刻《心经》更楷。
群玉册府大圆墨,不知何人制。朱一涵双渟化光墨,风文漱金,铭日:“日中黑帝澄玄渟,月中墨帝渟蜀金,是日双渟。双渟之精,淡漠无形,宰万物而天下文明。”此一涵第一墨。向余多藏之,顷亦难索。一涵时人耳,遂珍如此哉!汪美中一茎草墨,天启甲子。吴叔大天琛,仿古箸小墨。款剂天琛,仿承晏墨。新安上色墨,亦天琛,此玄栗斋第一墨。其所仿雪堂义墨,皆以天琛行。
涂伯经龙宾墨。吴鸿渐漱金青麟髓墨。吴鸿渐玄虯脂,桑林里第一墨。自朱一涵至此八墨,皆时制,所谓鄶以下无讥者也。然时墨中亦有绝佳者,如凤池、世宝、叶玄卿、太乙、玄灵、柏叟最上乘,不可胜数,亦当旁搜以资著书之用。若小华道人、中山翰史诸公,余间见之,然未易得也。昔苏子瞻在黄,于雪堂试墨三十六丸,抡其佳者合为一品,名曰“雪堂义墨”。歙人吴叔大遂仿其意,作义墨三十六丸,虽不免时制,而肖形取象,物料精工,余昔珍藏之。今墨皆散去,而雪堂墨匣犹存。暇日搜使君所藏及余家所藏旧墨赠使君者,亦得三十六丸,因以其匣并遗使君贮之,亦雪堂遗意也。又按:王朗守会稽,子肃随之东斋。忽夜有女子从地出,称玉女。晓别,赠墨一丸。肃方欲注《周易》,因此才思开悟。使君守黄五年,构东斋于雪堂之左,著书吟讽其中,今将毋楼诗往往称东斋者是也。亦与古人偶合,因附识之。康熙九年人日,书于藕湾精舍。
附《墨论》:宋牧仲使君问于张子曰:“墨有说乎?”张子曰:“然,有之。古称‘绛人陈玄’,文房艺一耳,然其道可大焉。由其道者可以隐,可以癖,可以博物,可以文,可以悟为文之理,可以教孝,可以佐礼,可以垂训于后裔而戒天下之侈也。《释名》日:‘墨,晦也。’言似物晦黑也。
宋潘谷制墨精妙而价不二,士或不持钱求墨,不计多少与之。苏子瞻赠以诗曰:‘布衫漆黑手如龟,未害冰壶贮秋月。’谷殆韩伯休之流乎!陈惟达之墨与麝并藏一匣,十年而麝气不入,自作松香耳。盖肤理坚密,不受外薰,人如此者,何患世俗之靡耶?故曰可以隐。吕行甫好藏墨而不能书,时磨而小啜之。石昌言藏墨不许人磨。李公择见人墨辄夺。苏子瞻蓄墨至七千梃,遇天气睛霁辄出品玩。而潘谷见秦少游所藏廷珪墨即下拜,曰:‘真李氏物,我生再见矣!’王四学士有之,与此为二也。此与杜左嵇锻嗜石而拜、好书而发冢以求、呕血以思者无异也,故曰可以癖。墨有经、有书、有史、有苑、有辩。有临帖之墨,有画墨,有楷书墨,有写经墨,而程氏《墨苑》自玄工舆图、人官物华、儒藏缁黄、建纬授词种种胪列,故曰可以博物。吴元中起草,令婢远山磨隃麋墨,文即佳,故曰可以文。奚超入新都,语刺史陶雅曰:‘始公岁取墨不过十梃,今数百梃未己也,何精焉?’以超之能,多则不精,故曰可以悟为文之理。初虞世.名士也。善医,好夺人藏墨,人至以‘男早魃’名之。然每得佳墨,必以遗黄山谷,曰:‘山谷孝于其素,吾最厚爱。’故曰可以教孝。‘九子之墨,藏于松烟,本姓长生,孙子图边。’郑氏《昏礼谒文赞》也,故曰可以佐礼。洪觉范禅师云:‘司马温公无所嗜好,独蓄墨数百斤。’或以为言,公日:‘吾欲子孙知吾用此物何为者也。’呜呼,司马公岂玩物丧志者耶?独垂训于后世如此。金章宗用苏合油烟墨,后人以黄金倍易无觅处。唐明皇好墨,墨精化为人,如蝇大,行砚间酬对言语。人主以好墨名,墨卒不可得。明皇墨精不过与梨园妖姬等,君如此,又何称焉。故日可以戒侈。若夫地有墨山,天有墨泉,韦仲将制必以时,捣三万杵乃发坚光。
王迪用远烟鹿角胶而自生龙麝,穷神尽思,妙不可追。此殆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牧仲使君好墨,与予有同嗜者,因举其大者以告之,作《墨论》。”金陵禁中有五谷树,前朝缙绅往往见之。
少宰孙北海先生承泽家藏古玉剑一,鱼肠剑一,又小剑一,上刻“延陵季子之子”。剑以黄金嵌之,宜兴陈其年维崧有《看剑歌》。
附歌:秋星帘前大如斗,看剑斋中夜命酒。先生八十杯在手,酒酣跌宕无不有。须臾叱咤平头奴,跽捧三剑当阶趋。众宾目摄不敢动,列缺闪烁翔天吴。其一首锐不盈咫,款云吴季子之子。其一屈曲如绕指,古之鱼肠毋乃是?其一煅炼非五兵,玉枪堕地啼琤琤。截犀(专刂)兕不足怪,拂钟立断蒲牢鸣。吾闻洛阳街、铜驼里,中有三河轻侠子,醉余乱舞剑花紫,模糊照见春坊字,往往胸多不平事。先生老矣夫何求,一生自问无思仇。胡为龙性驯不得,夜夜神物悬床头。先生大笑一拍手,剑色淋漓着胸走。头白摩挲万卷书.此书与剑吾老友。出如脱兔处静女,夜阑抚剑相尔汝,哀角一声断行旅。
麻城刘同人侗著《南京景物略》未成。余宦黄时求其遗稿不可得,或曰为好事者窃去。叶慕庐云:“王敬哉宗伯撰《于奕正传》。
于生南行,将著《南京景物略》,竟以友夏不果,惜哉。《帝京景物略》奕正《略例述》云‘《帝京》编成,适与刘子薄游白下,朝游夕述,不揆固陋,将续著《南京景物略》,已属草矣。’刚此稿当在于氏处。”余家古竹圃生竖节竹,傍根数寸类鹅颈,截为小瓶。后七年,友人园中生竹极相肖,亦截为瓶,今俱在。
闽中朱竹,房山蓝鱼,曹州黄绿牡丹,与余家北生黄芙蓉,皆奇观也,然芙蓉止一见耳。近闻濮州刘刺史养绿鸠一双类鹦鹉,亦奇。
遵化温泉可熟物。其源涌出,投以钱,摇摇如蝴蝶,久之始下。月夜遥望,气如白虹。余童年随先文康往游,见正德官人题诗,有“溶溶一脉流千古,不为人间洗冷肠”之句。
八月初,一妓从士人会饮,临风举酒,属诸公日:“如此云物高爽,可称诗天。”即日其妓声名顿起。
一年老令君大书县治之前日“三不要”。注之曰:“一不要钱,二不要官,三不要命。”次早视之,每行下添二字:“不要钱”日“嫌少”,“不要官”曰“嫌小”,“不要命”日“嫌老”。
大同左卫玄帝庙铁炉可容一石香灰,中生榆树,大如碗,四时青翠,然根下火常不绝。
延陵陈颉仙土本,明怀宗时以中书奉诏人禁中,见中宫翼善冠嵌珠一颗,大于芡实,紫光灿烂如莲花,至晚则五彩缤纷如琉璃灯焰,即夜光也。东宫束发冠缨前一珠差小,碧焰照耀如盘,似铜青投火中,绿烟郁勃,不知何名。又见汉、唐、宋以来宝琴三百六十二张,皆有赞有铭,惜未录出。
春花落瓣,秋花落朵,盖气候使然也,前人无道及者。
沁水王石幢同春宦蜀中,言火井初无所见,以火投之则赤焰腾腾直上,竟日不熄。以石盖之,少顷渐灭。又雨中野烧甚烈,尝且延数里,草木蓊蔚无恙,日当中则倏然息矣。
康熙己酉夏,余同玉叔兄及华亭周广庵寰、京口谭长益允谦游焦山,宿海云堂,观周鼎及宋真宗赐《焦处士敕》、杨文襄一清玉带,赋诗纪事,勒石“瘗鹤铭”之旁。鼎之始末,详王吏部西樵、仪部阮亭两诗中。
附西樵歌并序:焦山古鼎一,高可二尺许,腹有铭,韩吏部如石为余言:鼎故京口某公家物,当分宜枋国时,某公官于朝,分宜闻此鼎,欲之,某公不即献,因嫁祸焉,鼎竟入严氏。严氏败,鼎复归江南某公,以祸由鼎作,谓鼎不祥,舍之寺中。郡乘、山志皆载“山有周鼎一,而不详所自也”。作歌备掌故焉。海云堂中暮相索,古鼎照人光驳荦。龙文独许吾丘知,篆铭略辨周京作。宛同石鼓出陈仓,那数铜狄传西洛。韩公摩挲指向余,曾入秦家格天阁。云烟过眼已成墟,剑去珠还事堪愕。安得飞龙亦英主,玄修晚慕轩辕乐。一德何人日相嵩,金铉只用青词博。朝廷仍收养士报,杨沈蹇塞如雕鹗。鼎铛有耳岂不闻,耻向回风作秋箨。萼山先生厮养耳,纷纷冠盖多酬酢。嵩家奴严年者,士大夫多与住还,呼为萼山先生。当时不鄙赵师?,于今谁怜贾秋壑。从来铸鼎戒饕餮,此物胡为亦遭攫。山头尚有椒山诗,山顶有椒山先生《过焦山访唐应德》诗石刻。
所云杨子,怀人渡扬子者也。三尺古碑墨先错。只字重于神禹金,犹向山林辟不若。老奴真欲愧欧阳,廿载铃山空寂寞。史吉嵩妻欧阳氏见嵩势盛,曰:“不记钤山堂二十年清寂耶?”嵩甚愧之。培垒已拉冰山摧,有铁谁能铸此错。裴回三叹轩几旁,极目江天莽寥廓。
阮亭诗:晓入枯木堂,怪禽惊翩翻。清露滴松杪,下见古鼎蹲。宝光耀昆吾,中有飞廉魂。上文为雷回,下文为云纷。狞状饕餮伏,兵气蚩尤昏。辛壬与丁甲,世次迷夏殷。初疑周虎彝,复惑虞蜼敦。尊从不可辨,牛豕谁能论。瑰怪压(糸言糸)鼎,谲诡旅纪觑。蛟龙杂蝌蚪,五指不敢扪。在胙想赑屃,识字惊蜒蜿。月黑鬼神泣,峡束波涛奔。籀书失趩?,斯篆摧寴(车巛)。《爱历》迈府令,《凡将》驻文园。史游久已没,皇象不复存。甄丰与董逌,抉剔穷本根。不遇博雅流,孰为洗烦冤。谅比岐阳狩,或同泗水沦。山僧与道右,感激声还吞。分宜昔枋国,气势倾昆仑。斯鼎出京口,上烛光絪缊。役使万指众,负载千蹄犍。大哉宗庙器,讵屑豪贵门。威力镇禅窟,寂寞归祗洹。午夜鸣钟鱼,清昼啼林猿。阅人恒沙劫,如彼虱在裈。我昔访焦先,望气(舌今)不言。五年隔扬子,无翮思腾骞。吾兄癖好古,八书探河源。三日松寥游,坐卧忘嚣喧。扁列析螺书,卷尾搜虿纹。作为奇伟辞,大海抟鹏鲲。春江壮风霆,响激云涛浑。三叹继高唱,海门上朝暾。
嘉禾曹秋岳先生溶尝至昭君墓,墓无草木,远而望之,冥蒙作黛色,古云“青冢”,良然。墓前石案刻“某阏氏之墓”,为蒙古文,先生考绎最详,拓数纸归。
常熟窑变罗汉在方塔寺内,高五六寸,瘦甚,跣足趺坐,顶上骨缝隐然,两齿出唇外如生人,慈悲之意可掬。长安慈仁寺窑变观音以庄严妙丽胜,此以奇古胜。寺内青魈菩萨即睢阳张公巡,赤发蓝面,口衔巨蛇,如夜叉状。余视之不可解。或日公自矢死为厉鬼杀贼,此盖厉鬼像云。
楚江富池镇有吴王庙,祀甘将军宁也。宋时以神风助漕运封为王,灵显异常,舟过庙前必报祀。有鸦数百,飞集庙旁林木,往来迎舟数里,舞噪帆樯上下,舟人恒投肉空中喂之,百不一堕。其送舟亦然,云是“吴王神鸦”。洞庭君山亦有之,传为柳毅使者。阮亭云:“巫峡神女庙亦有神鸦送客,予曾见之,得食辄入峡半石洞中,不柄林木。”大内有“寿亭侯印”,方一寸,瓦钮连环,四刻“寿亭侯印”朱文四字,翡翠灿然,旁有痕,似嵌宝玉取去者。先文康尝印取一纸宝玩之。此印流传不一,详《容斋四笔》中。
曩见水晶一块,内有物如粟,仿佛太极图,转侧视之,必上行如蜘蛛,虽千回不易。又高脚瓷碗一,外画西番莲,淡青色,内“永乐年制”篆书四暗字,日午始见。其边甚薄,以手摩之,依稀丝竹声,可以和歌,声闻里许,惜不久为贵官触破。慕庐云:“余家旧有缅磬一,以杉木离口半寸许绕币二三转,则有声自远而至,良久乃止,必铜性使然也。瓷经锻炼能出声,更奇矣。”麻城刘百年淑颐善集唐,赠余诗云:“曾人甘泉侍武皇李郢,暂随红旆佐藩方韦庄。长承密旨归家少王建,出使星轺满路光钱起。谋略久参花府盛韦渠牟,风流三接令公香李颀。共言东阁招贤地孙逖,肯为诗篇问楚狂周贺。”又《郊行》云:“闻钟投野寺李端,看竹到贫家王维。”《春日闲居》云:“小男方嗜粟李商隐,稚女学擎茶李咸用。”《过毛来仪郊居》云:“四邻因野竹杨颜,一室向青山。”《学圃初成》云:“静时疑水近许浑,高处见山多元稹。”《游龟峰宿能仁寺》云:“怪石尽含千占秀罗邺,异花长占四时天沈传师。”《候槁木大师》云:“烟凝积水龙蛇蛰卢纶,锡响空山虎豹惊许浑。”《寄周示素》云:“万事无成空过日戎昱,百年多病独登台杜甫”《奇李子旻》云:“千回消息千回梦赵象,一度思量一度吟戎昱。”《晓霁即事》云:“蒲生岸脚青刀利韦庄,云锁峰头玉叶寒刘兼。”《坐中忆刘仲夏》云:“美人美酒长相逐刘禹锡,犹恨樽前欠老刘白居易。”《过别业》云:“高杉自欲生龙脑陆龟蒙,浅草才能没马蹄白居易。”《赠歌妓》云:“弦弦掩抑声声思白居易,字字清新句句奇韦庄。”此类甚多,其《四时词》尤妙。
附《四时词》:云母空窗晓烟薄温庭筠,池边雨过飘帷幕许浑。日长风暖柳青青贾至,银线千条度虚阁韩偓。卷帘巢燕羡双飞罗隐,芳草王孙归不归韦庄。曾寄锦书无限意刘兼,箧香消尽别时衣钱翊。右春;午醉醒来愁未醒张子野,烦襟乍触冰台冷韩偓。白莲知卧送清香皮日休,楼角渐移当路影白居易。临风兴叹落花频鱼玄机,又喜幽亭蕙草新杜牧。永日迢迢无一事韦庄,双双斗雀动阶尘元稹。右夏。水映轻苔犹隐绿马怀素,夜窗飒飒摇寒竹刘惠。井边疏影落高梧罗隐,鸟啄风筝弄珠玉元稹。觉来红树背银屏韦庄,露湿丛兰月满庭孙氏。扃闭朱门人不到鱼玄机,轻罗小扇扑流萤杜牧。右秋。城上暮云凝鼓角许浑,狐裘不暖锦衾薄岑参。楼寒院冷接平明李商隐,檐外霜华染罗幕陆龟蒙。烟生密竹早归雅郎士元,向镜轻匀衬脸霞韩偓。迟日未能消野雪皇甫冉,故穿庭树作飞花韩愈。右冬。
宁陵白口陨星,形类砚砖而粗,仿佛太学石鼓。陨时声如雷,人地数尺,掘出犹热甚,不能取也。抚军奏闻,赍送札部。
京师琉璃厂有卖倒掖气者,刘公勇秋部体仁买得一枚于马上弄之,笑谓汪苕文民部琬日:“此事可入弹章。”侯大司徒恂南园芍药数万本,有名“丹山风”者,花开一茎四朵。
余弟子昭为司勋郎,冢宰黄公机问日:“淇园之竹自古称之。余数过其地,绝无一竹,何也?”子昭对曰:“淇竹自汉已无之矣。”公日:“有据乎?”日:“有。昔汉武时河决瓠子,令群臣自将军以下皆负薪置决河,以薪柴少,下淇园之竹以为楗。
歌日:‘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颓林竹兮楗石菑。’盖明验也。”公为叹服。
汴粱相国寺大雄殿相传建自北齐,明末没于河。顺治中抚军贾公重建,见梁木精坚,色深绿,遂易以他木,而取为长几,俨然青玉案也。又寺内旧有葡萄一株,没地下二十余年,近发生原处,蔓延数丈,结实累累,往来游人赋诗纪异者甚众。
城武西二十里有九女祠,相传汉和帝时人。九女以父母无子,终身不嫁,死同穴。
曹蜂仪尝于天津道上日薄暮见一人,高尺许,金甲挟弓矢,骑小白马行野田中,叱之不见。
余于城武见一小儿四五岁,手足似螳螂,头高起作两歧,见人念“阿弥陀佛”,惟索钱无厌耳。
孝感夏孝廉振叔炜见一儿六七岁,浴水中,势与谷道各二。后不知所终。
砀山刘贞甫造铜器精巧绝伦,尝为彭城万年少寿棋造准提。像高二寸许,三年而成,臂十八,手中各有所持。一手擎七级浮图,每级四面,各佛一尊,法象庄严,无毫发遗憾,所谓神工鬼斧也。昔王梦泽称施生雨能于方寸之楮作小楷数千,点画不淆。于粒麻之上宛转书之,成五言诗一绝,即有炯眸,非极视专瞪、数拭屡翕蓄而后张,不可得其仿佛。诚文苑之绝技,生平所未睹也,以较贞甫,恐又有难易之别。贞甫曾为余造图章二,一龟钮,一天鸡钮,俱精妙可玩,后为人盗去。
万年少尝僧服行淮阴市上,有日者他出,万即其寓代为卜筮,得钱二千,留之而去。日者归,茫然不知所以。
大梁林宗张公民表,先大父同年友也。负才磊落不偶,作书擅颜鲁公、黄山谷之长。天启中以公车至长安,崔呈秀持吴绫求书,公磨墨升余,大书“侍生张某拜”六字。呈秀大怒,几陷公不测,然公名自此远矣。凡四方宾客造公者,禁不作寒温语,狂谈纵饮三日后始通姓名。
明正统丙辰状元周旋,弘治丙辰状元朱希周,正德甲戌状元唐皋,万历甲戌状元孙继皋,科目、姓名皆相照应。近同安刘望龄先举本省乡试三十四名,后革去,顺治辛卯复举本省乡试三十四名。武进巢震林于顺治王辰中会试一百六十二名,磨勘革去,复于乙未中会试一百六十二名。
嘉靖中,颍上人见地有奇光,发得古井函一石,上刻“兰亭黄庭”,前有“思古斋石刻”五篆字,下有“唐临绢本”四楷字。复有“墨妙笔精”小印,印细丽匀。疑是元人物,识者定为褚河南笔,因唐以诸臣临本颁赐天下学宫,事或然也。初拓不数张,纸恶而字甚完好,次拓纸墨皆精,“兰亭”类字遂尔残缺,最后为一俗令妄补,大可憎,且拓皆竹纸,草略殊甚,仅存形似耳。今此石碎已久,即竹纸者亦不易得,余游金斗时得一本,犹是次拓,固足宝也。
樵人于王屋山得茯苓如屋,送济源某公,服之十年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