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彩玉箫》56
宋晓峰敞声大笑道:“贵掌门人可是要以强权压制公理?”
这句话重得衡山掌门人怎样也担当不起,悚然退了一步,道:“这……老夫……”
怒目一转,向着两位冒失上来的师弟一挥手道:“你们还不给本座下去……查明真情实况,立即回报。”
莫桐与季泽含怒而来,但被掌门师兄这样一喝只好恨恨的瞪了宋晓峰两眼,忍气吞声跳回台下。
片刻之后,莫桐打听清楚了真情实况,飞身再上台时,态度就和缓得多了,他倒是实情实报,没有蒙蔽掌门人。
衡山掌门人长眉一皱,长叹了一口气,转向只手遮天赵东敏望了一眼,道:“赵兄,这就叫老夫,唉!……”
衡山掌门人话声一打而住,又转向宋晓峰一抱拳,说道:“老夫与赵东敏相交有年,实不知他两面为人,今日之事,老夫本已羞于说项,但老夫与他相交一场,义难不顾,尚请大侠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老夫感同身受。”
宋晓峰见衡山掌门人这样说来,在某方面来说,却也颇有立场,不能再给他难堪,改容相向,一抱拳道:“贵掌门人为朋友义气,小生十分钦佩,惜在小生只是公证人,对贵掌门人之情,无权作答。”
按江湖规矩来说,能够点头饶只手遮天赵东敏不死的只有蔡阳生,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目光与蔡阳生一接,只见蔡阳生怒目尽赤,怨恨之色直达华盖,知道他恨怨太深无法进言,长叹一声,向赵东敏一抱拳,道:“赵兄,请谅小弟,爱莫能助了!”
头一回,又向宋晓峰一抱拳,道:“老夫请宋大侠宽恕干扰之罪,就此告辞了。”
一挥手,招呼两师弟,飘身下了高台,他一代掌门之尊,门中清誉要紧,想过问也过问不了。
莫桐下台时,也向宋晓峰一抱拳道:“宋大侠,你今日是占进了‘理’字,但对敝掌门人的态度,令人愤慨,错开今天在下尽要请教你几手绝学高招。”
宋晓峰点头一笑“小生欢迎之至。”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下台之后,便不稍事停留,离开了赵家。
蔡阳生蹙了半天,这时仰天发出一声厉笑道:“老贼,纳命来!”
长剑一挺,便向只手遮天赵东敏当心刺去……
蓦地,只听连声哭叫,人影闪动,只手遮天赵东敏那四个未出嫁的女儿,纵上台来,三个女儿拜伏在地,哀哀告饶,一个女儿横身插入,挺身代父领死。
蔡阳生一个收剑不及,一剑扎入那欲图代父一死的女儿右臂之上。
蔡阳生一怔收剑,那个受伤的女儿,也不顾自己的臂,拜倒在蔡阳生脚前哀告起来。
蔡阳生被只手遮天赵东敏四个女儿团团围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缠住了,他真还硬不下心来踢他们去追杀只手遮天赵东敏,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宋晓峰冷静的端坐不动,注意着只手遮天赵东敏的动态。
只手遮天赵东敏闪开蔡阳生一剑之下便凝立在台上一动不动,脸上神色不断的变化,显见他内心之中,天人之间,正在作着激烈的交战。
瞥眼间,他忽然看到原在台下的那些女婿,现在一个也不见了。
远远的又见那些姨太太,女儿,女婿们纷纷四散奔逃,常言道:“树倒猢狲散”,现在是树还没有倒,猢狲已经四散了,只手遮天赵东敏见了这种情形儿,回头又看了看那四个为他求饶的女儿,两相比较,心里那份感触,说他有多难过就有多难过。
自己背世骂名,辛勤计算别人一生,所为何来,现在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一时百感交集,悔愧丛生,苍目之中已闪出了泪光,想到伤心之处,实在也无颜苟且偷生下去,从心底发出一声伤心蚀骨,后悔无及的哀叹,双目已闭,反手一掌,向自己灵盖落了下去。
宋晓峰一直就暗中注算着他,那能让他就此死去,屈指一弹,一股风应手发出,点在只手遮天赵东敏曲池穴上,只手遮天赵东敏但觉内力一浅,掌力便再也落不下去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现在是心灰意冷,狡诈奸猾尽去,回头望着宋晓峰惨笑一声,道:“宋大侠,老夫落得今天这般悲惨下场,如今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又何不成全老夫,在我替所有被害的人,还清了这笔血债?”
宋晓峰微微一笑,从座上站起身来,语气和平的道:“你能知过自省,知道死有应得,小生倒不得不说两句话了。”
宋晓峰星目一转,凝视着蔡阳生一抱拳,道:“蔡朋友小生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蔡阳生对宋晓峰可说是从心底感佩到极点,要没有宋晓峰,他那有今天这快意恩仇的时刻,因此肃然躬身道:“宋大侠有何指教,蔡阳生洗耳恭听。”
宋晓峰望了只手遮天赵东敏一眼,道:“赵东敏罪该万死,现当蔡朋友剑授者,但适才小生冷眼旁观,见赵某已是后悔莫及,善念荫生,常言道‘恩怨纠缠,何日得了。’又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知蔡朋友能否看在他一念悔改,洗心革面,给他一新生的机会,则他们长幼两代均感恩不尽,而蔡朋友也仁义兼备了……小生此言,是否有当,请蔡朋友一思,蔡朋友如认为宿怨难消,非手刃赵某不可,这是你拿自己性命赚来的权利,小生身为公证人,仍全力支持你到底。”
宋晓峰说了情,但绝不表自己的功,仍让蔡阳生自己决定,自己施恩,这就更是他公正严明,清高不辱的品性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那四个女儿也同时哭声震天,向蔡阳生叩头如雨,哀声求道:“蔡大侠,只要你饶了家父,小女子等愿为马牛,以报蔡大侠大恩大德!”
蔡阳生要没有宋晓峰支持,一辈子也别想有这扬眉吐气的一天,宋晓峰的话又说得非常有度,对他一点也不勉强。
蔡阳生低头一望只手遮天赵东敏那四个女儿期待眼光之中,交织着极其复杂的感情。
有血有肉,也有恩有仇,是哀求苦告,也是怒恼怨恨。
蔡阳生有过切身之痛,对这种深藏在屈辱之下的怒火,最是了解,也最是心惊。
他闭目沉思了一下,用理智控制住了怒马般的复仇之火,仰天发出长叹,“锵!”的一声,长剑反匣归鞘,望了只手遮天赵东敏一眼,向宋晓峰一抱拳道:“在下世居百粤龙门,宋大侠今后如有所命,只要片纸只字,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在下就此告别了。”
话声一落,一式“落叶归根”,下了高台,向人群之外走去,台下的人,对他这海量容人的胸襟,都生出了敬仰之心,人潮一分,当中让出一条人街,目送着蔡阳生,走出赵家坪而去。
这时,只手遮天赵东敏的四个女儿也转身面向台外,一拜相送,待蔡阳生走得不见了人影,那四女才大叫一声,回身向只手遮天赵东敏扑去。
只手遮手赵东敏接住四个女儿,忽的一震,道:“我们更该谢谢宋大侠!”他们再也不恨宋晓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