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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山集》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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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龟山集卷十三      宋 杨时 撰语録四

余杭所闻

神宗赐金荆公荆公即时赐蒋山僧寺为常住了翁云尝见人说以此为旷古所难其实能有多少物人所以难之盖自其眼孔浅耳曰荆公作此事絶无义理古者人君赐之果尚怀其核怀核所以敬君赐也所赐金义当受则受当辞则辞其可名而受之而施之僧寺乎是贱君赐也金可贱君赐不可贱书曰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若於义当受而家巳足不愿藏之家而班诸昆弟之贫者则合礼矣

真宗问李文靖曰人皆有密启而卿独无何也对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则公言之何用密启夫人臣有密启者非谗即佞臣常恶之岂可效尤曰祖宗时宰相如此天下安得不治

因说唐明皇欲取石堡城王忠嗣不可李光弼劝之忠嗣曰石堡城非杀数万人不可取忠嗣今不奉诏纵得罪天子不过以一将军归宿卫其次不过黔中上佐忠嗣岂以一官易数万人之命哉忠嗣如此极知轻重曰忠嗣之言甚善然不能无过夫人臣之事君苟利於国死生以之不应以官职之不足顾计为言也谓官职之不足道此犹以利言若是古之贤圣处事只论是非而已如以利言则祸患有大於一将军宿卫黔中上佐是将从之乎惜乎忠嗣之处此未尽也然则其言合如何曰当云今得罪主上不过一身之利害危辱耳岂可以一身之重而轻数万人之命哉如此则其言无病因言真宗朝有百姓争财以状投匦其语有比上德为桀纣者比奏御真宗令宫中录所诉之事付有司根治而匿其状曰百姓意在争财其实无他若并其状付有司非惟所诉之事不得其直必须先按其指斥乘舆之罪百姓无知亦可怜也曰祖宗慈仁如此书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祖宗分明有此气象天下安得而不治言真宗时监司有以羡余进奉者议赏内批云国家赋有常数安得羡余果有之若非入时大量即是出时减刻安可赏因曰祖宗不为文章然似此语言万世可传诵也

谓扬子云作大玄只据他立名便不是既定却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不知如何相错得八卦所以可变而为六十四者只为可相错故可变耳惟相错则其变出於自然也

问正叔先生云或说易曰乾天道坤地道正是乱说曰乾坤非天地之道邪曰乾岂止言天坤岂止言地又言问乾坤不止言天地而乾卦多言天坤卦多言地何也曰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乾卦言天坤卦言地只为语其类耳如说卦於乾虽言为天又言为金为玉以至为骏马良马为木果之类岂尽言天故系辞曰伏羲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若此者所谓类万物之情也只如说卦所类亦不止此为之每发其端使後之学易者触类而求之耳盖作易者仰则观象於天俯则观法於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故孔子系辞推明之曰此卦於天文地理则为某物於鸟兽草木则为某物於身於物则为某物各以例举不尽言也学者触类而求之则思过半矣不然说卦所叙何所用之

论横渠曰正叔先生亦自不许他曰先生尝言自孟子之後无他见识何也曰如彼见识秦汉以来何人到得论与叔曰正叔先生尝言与叔只是守横渠说更不肯易才东边扶得起又倒从西边去此二人为常有疑焉故问

谓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今天下上自朝廷大臣下至州县官吏莫不以欺诞为事而未有以救之只此风俗怎抵当他

谓学校以分数多少校士人文章使之胸中日夕只在利害上如此作人要何用

谓正叔云古之学者四十而仕未仕以前二十余年得尽力於学问无他营也故人之成材可用今之士十四五以上便学缀文觅官岂尝有意为巳之学去以不学之人一旦授之官而使之事君长民治事宜其效不如古也故今之在仕路者人物多凡下不足道以此谓毛富阳云士人如张孝伯真可谓恬於进取者因说张孝伯好曰愿人也然终无使他处若据此人天资直是美惜其少学耳问孝伯乐正子之流否曰非也彼巳无进为抚世之意若乐正子将为政於鲁孟子闻之为之喜而不寐孟子不徒喜也盖望其能有为也如孝伯恐不足以当人望只是一个愿慤可尚耳问愿与善人如此其异乎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岂愿者之事因又问九德曰愿而?盖愿必济以?然後能成德也然愿者自应恭谨何谓相济曰愿者自为之人耳如孟子所谓责难於君愿做不得责难於君愿特貌恭而已

谓与季常言王氏只是以政刑治天下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之事全无他日季常曰细思之实如公言但道以德齐以礼之事於今如何做曰须有会做只为如今不用着此等人若是他依本分会底必有道理

君子阳阳之诗序以谓闵周盖言君子至於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於周不足刺也可闵而已夫贤人才士苟以得禄养父母活妻孥为事而无致君行道之心谁与为治此所以乱益乱也尚足刺乎

二南为王道之基本只为正家而天下定故也

问共姜之父母不知夫妇之义不当责邪曰以共姜之自誓不嫁为守义则彼欲夺而嫁之者为不义可知取此则去彼矣

作文字要只说目前话令自然分明不惊怛人不能得然後知孟子所谓言近非圣贤不能也

问父子之间不责善固是至於不教子不亦过乎曰不教不亲教也虽不责善岂不欲其为善然必亲教之其势必至於责善故孔子所以远其子也曰使之学诗学礼非教乎曰此亦非强教之也如学诗学礼必欲其学有所至则非孔子所以待其子故告之学则不可不告及其不学亦无如之何

因论特旨曰此非先王之道先王只是好生故书曰好生之德洽于民心为天子岂应以杀人为巳任孟子曰国人皆曰可杀然後杀之曰国人杀之也谓国人杀之则杀之者非一人之私意不得已也古者司宼以狱之成告於王王命三公参听之三公以狱之成告於王王三宥然後致刑夫宥之者天子之德而刑之者有司之公天子以好生为德有司以执法为公则刑不滥矣若罪不当刑而天子必刑之宁免於滥乎然此事其渐有因非独人主之过使法官得其人则此弊可去矣舜为天子若瞽叟杀人皋陶得而执之舜犹不能禁也且法者天下之公岂宜狥一人之意尝怪张释之论渭桥犯跸事宜罚金文帝怒释之对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此说甚好然而曰方其时上使人诛之则巳以谓为後世人主开杀人之端者必此言也夫法既曰天子与天下公共则得罪者天子必付之有司安得擅杀使当时可使人诛之今虽下廷尉越法而诛之亦可也

因论为政曰书云毋忿疾于顽若忿疾于顽便失之严严便非居上之道

问有人问正叔周公欲以身代武王之死其知命乎正叔曰只是要代兄死岂更问命此语如何曰是也曰圣人不应不知天理天理既不然而必行之其诚不几於无物否曰圣人固知天理然只为情切犹於此侥幸万一也故至诚为之又曰金縢之事有之然其间亦有言语可疑者如云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圣人似不应如此说

因言正叔云人言沛公用张良沛公岂能用张良张良用沛公耳良之从沛公以为韩报秦也既灭秦於是置沛公关中辞归韩而已见沛公有可以取天下之势故又从之巳取天下便欲弃人间事从赤松游良不为高祖之臣可见矣此论甚好以前无人及此曰此论亦未尽张良盖终始为韩者方沛公为汉王之国遣良归韩良因说沛公烧絶栈道此岂复有事汉之意及良归至韩闻项羽以良从汉王故不遣韩王成之国与俱东至彭城杀之先是良说项梁以韩诸公子横阳君成可立梁遂使良求韩成立为韩王良为韩司徒良以成见杀之故於是又间行归汉其意盖欲为韩报项羽也至汉高祖用其谋巳破项羽平定天下从高祖西都关中於是始有导引辟谷从赤松子之语盖为韩报仇之心於是方巳故也据良先说高祖绝栈道然後归韩此亦似有意使韩王成若在良辅之并天下未可知良意以为可与之平天下者独高祖高祖既阻蜀不出其他不足虑矣不幸韩王成为项羽所杀故无以自资而卒归汉也如高祖亦自用张良不尽良之术亦不止於此须更有事在其臣高祖非其心也不得已耳

因言曾与季常论铸鼎云鼎之为说左传曾道来後之人得以藉口者以此尔然使如丘明之说不诬亦不过象物之形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而已後之人主用方士厌胜祈禳之法此何所据丘明云成王定鼎於郏鄏卜世卜年天所命也然而洛诰周公所作当时所为无不载者若鼎之为物乃社稷重器当载而莫之载者何也鼎铸于夏时夏之法制莫详於禹贡之书岂有九牧贡金成此重器欲以恊上下承天休而禹贡曾无一语及之乎易六十四卦其在鼎也取象为备如丘明之说略无毫发相类而况於後之纷纷者乎故凡事无徵者皆不可为也

後世如曹参可谓能克巳者攻坚陷敌是其所长至其治国为天下乃以清静无为为事气质都变了

因论寒士乍得官非不晓事便是妄作大抵科举取人不得间有得者自是豪杰之士因科举以进耳问李德裕言公卿大夫家子弟可用进士未必可用此论不偏否曰德裕为此论至今人以为偏当时人以德裕用资?进身不由科举故为此论此最无谓以德裕之才应唐之科目极容易自是不为耳且资?得官与进士得官孰为优劣以进士为胜以资?为歉者此自後世流俗之论至使人耻受其父祖之泽而甘心工无益之习以与孤寒之士角胜於场屋侥幸一第以为荣是何见识夫应举亦是寒士无禄不得已藉此进身耳如得巳何用应举范尧夫最有见识然亦以资?与进士分优劣建言於有无出身人衔位上带左右字不可谓无所蔽也其言曰欲使公卿家子弟读书耳此意甚善但以应举得官者为读书而加奨劝焉可也彼读书者应举得官而止耳岂真学道之人至如韩持国自是经国之才用为执政亦了得不可以无出身便废其执政之才曰尧夫所别异者莫非此等人否曰执政不是合下便做亦自小官以次迁之如後来吴坦求等在绍圣中被驳了博士以无出身故也彼自布衣中朝廷以其有学行赐之爵命至其宜为博士乃复以为无出身夺之此何理也资?进士中俱有人惟其人用之加一右字亦自沮人为善

朝廷作事若要上下小大同心同德须是道理明盖天下只是一理故其所为必同若用智谋则人人出其私意私意万人万様安得同因举旧记正叔先生之语云公则一私则万殊人心不同犹面其蔽於私乎

自孟子没王道不传故世无王佐之才既无王佐之才故其治效终不如古若要行道才说计较要行便不是何故自家先负一个不诚了安得事成刘向多少忠於汉只为做计较太甚才被看破手足俱露是甚模様言季常曾问扬雄来应之曰不知圣人何足道季常骇之渊因语後世学道不明尔被流俗之蔽只如他取扬雄亦未能免流俗也卓乎天下之习不能蔽也程正叔一人而已观正叔所言未尝务脱流俗只是一个是底道理自然不堕流俗中先生曰然观其论妇人不再适人以为宁饿死若不是见得道理分明如何敢说这様话

南都所闻【巳丑四月自京都回至七月】

薛宗博请诸职事会茶曰礼岂出於人心如此事本非意之所欲但不得已耳老子曰礼者忠信之薄荀子曰礼起於圣人之伪真个是因问之曰所以召茶者何谓薛曰前後例如此近日以事多与此等稍疏阔心中打不过须一请之曰只为前後例合如此心中自打不过岂自外来如云辞让之心礼之端亦只是心有所不安故当辞让只此是礼非伪为也

问易曰乾坤其易之门邪所谓门莫是学易自此入否曰不然今人多如此说故有喻易为屋室谓其入必有其门则乾坤是也为此言者只为元不晓易夫易与乾坤岂有二物孰为内外谓之乾坤者因其健顺而命之名耳乾坤即易易即乾坤故孔子曰乾坤毁则无以见易盖无乾坤则不见易非易则无乾坤谓乾坤为易之门者隂阳之气有动静屈伸尔一动一静或屈或伸阖辟之象也故孔子又曰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所谓门者如此老子曰天地之间其犹槖龠乎夫气之阖辟往来岂有穷哉有阖有辟变由是生其变无常非易而何小蔡云轻清者上为天神应之为乾重浊者下为地神应之为坤似此解释梦也未梦见易大抵看易须先识他根本然後有得夫易求之吾身斯可见矣岂应外求张横渠於正蒙中曾略说破云乾坤之阖辟出作入息之象也非见得彻言不能及此某旧作明道哀辞云通阖辟於一息兮尸者其谁盖言易之在我也人人有易不知自求只於文字上用功要作何用此等语若非以见问终说不到如某与定夫相会亦未尝及此语某常疑定夫学易亦恐出他荆公未得荆公於易只是理会文义未必心通若非心通纵说得分明彻了不济事易不比他经须心通始得如龚深父说易元无所见可怜一生用功都无是处问乾坤即隂阳之气否曰分明说乾阳物坤隂物既是隂阳又曰乾坤何也曰乾坤正言其健顺尔识破本根须是知体同名异自然意义晓然又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乾坤本无体天地之位定则乾坤斯定不有天地乾坤何辨问天地即轻清重浊之气升降否曰然天地乾坤亦是异名同体其本一物变生则名立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亦此物也但因变化出来故千态万变各自呈露故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变化神之所为也其所以变化孰从而见之因其成象於天成形於地然後变化可得而见焉云旧常解此义云无象无形则神之所为隐矣有象有形变化於是乎着因问乾坤毁则无以见易如此则易不属无矣曰易固非无张横渠?辟老子有无之论莫有见於此否曰然才说无便成断灭去如释氏说空又曰非空到了费力圣人只说易最为的当因言孟子论养气到此方见有功於前圣曰如孟子者方是能晓易如说必有事焉非见得分明此说如何撰得又问正叔先生以必有事焉而勿正为一句某尝疑勿正心似非圣贤语意及见此乃知正叔先生读书有力曰事说勿正则可心说勿正则不可正叔读书直是不草草他议论方是议论伯思言正叔以至大至刚以直为一句养而无害为一句或云伯淳曾言至大至刚之气须以直养正叔坚云先兄无此说若曰以直养而无害莫不妨曰嫌於将一物养一物不如养而无害较浑全他们说话须是与他思量体究方见好处

问易有太极莫便是道之所谓中否曰然若是则本无定位当处即是太极邪曰然两仪四象八卦如何自此生曰既有太极便有上下有上下便有左右前後有左右前後四方便有四维皆自然之理也

人君所以御其臣只有一个名分不可易名分既正上下自定虽有幼冲之主在上而天下不乱若以智笼臣下智有时而困则彼不为用矣其势须至於诛殛之然後巳观西汉之君臣多尚权谋当时大臣少有能全身者盖以此某旧作中论曾有一篇及此朝廷上做事须先令学术粗明然後可以有为不然人人说一般话如何做得事

王章论王凤当时人君非不悟但以力弱被王凤才理会起便推从王章身上去章终被祸人君如此谁敢与他放脚手做事

正叔在经筵潞公入劄子要宰相以下听讲讲罢诸公皆退晦叔云可谓称职尧夫云真侍讲又一人云不知古人告其君还能如此否只为诸公钦服他他又多悟入所以後来谤生因说正叔经筵开陈故及此所论列有处记

圆觉经言作止任灭是四病作即所谓助长止即所谓不芸苖任灭即是无事

解经大抵须得理会而语简旧尝解易简而天下之理得云行其所无事不亦易乎一以贯之不亦简乎如是则天下之理得矣又言行其所无事一以贯之只是一个自然之理系辞中语言直有难理会处今人注解只是乱说

问正叔云诗非圣人所作当时所取只以其止於礼义至如比其君狡童硕鼠则巳甚其说如何曰此理旧疑来因学春秋遂知其意春秋书突之奔及其归皆曰郑伯突其书忽止曰郑忽盖不以忽为君故也不以为君故诗人目之为狡童观褰裳之诗云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巳其诗曰子惠思我褰裳涉溱言人心巳离若大国见正国人必从之矣人之视忽如此尚谁以为君若犹以为君则比之狡童诚不可矣硕鼠如何曰魏之重歛至使人欲适彼乐国则人心之离亦可见矣又云人心合而从之则为君离而去之则为独夫

学者若不以敬为事便无用心处致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

人言春秋难知其实昭如日星孔子於五经中言其理於春秋着其行事学者若得五经之理春秋诚不难知又云伯淳先生尝有语云看春秋若经不通则当求之传传不通则当求之经某曾问之云传不通则当求之经何也曰只如左氏春秋书尹氏卒尹氏乃惠公继室声子也而公羊春秋则书曰尹氏传云大夫也然声子而书曰尹氏是何义须当以尹氏为正此所谓求之经问乾坤用九六荆公曰进君子退小人固非自然之理而正叔云观河图数可见何也曰此多有议论少有分明系辞分明说云参天两地而倚数九参天六两地也因言了翁说易多以一字贯衆义如何曰易卦用字有如此者有不如此者如云习坎重险也又言天险地险王公设险则险为善睽乖也又言天地睽而万物通男女睽而其志同则乖为善盖一字两用字非此类则不可如师是师旅之师岂可说为师友之师以来书云尔故及之

形色天性也有物必有则也物即是形色即是天性唯圣人然後可以践形践履也体性故也盖形色必有所以为形色者是圣人之所履也谓形色为天性亦犹所谓色即是空

毗陵所闻【辛卯七月十一日自沙县来至十月去】

刘元承言相之无所不用其敬尝挂真武画像於帐中其不欺暗室可知曰相之不自欺则固可取然以神像置帐中亦可谓不智曰何以言之曰果有真武则敬而远之乃所谓智帐中卧之处至?之所也何可置神像君子喻於义小人喻於利所谓喻於义则唯义而已自义之外非君子之所当务也夫然後所守者约如孟施舍知守气可谓约矣所以不及曾子者以曾子唯义之从故也

或曰文王所谓至德以不累於高名厚利故也所谓不累於厚利者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所谓不累於高名者有其二而弗辞曰如是则武王之取天下以为累於利而可乎孟子之言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此论尽矣盖文王所谓至德者三分天下有其二矣以取天下何难之有而文王勿取者视天而已初无用心於其间也夫是之谓至德舜在侧微尧举而试之愼徽五典则五典克从纳於百揆则百揆时序宾於四门则四门穆穆以至以天下授之而不疑观其所施设舜之所以为舜其才其德可谓大矣宜非深山之中所能久处而为舜者当尧未之知方且饭糗茹草若将终身若使今人有才气者虽不得时其能自巳其功名之心乎以此见人必能不为然後能有为也非有为之难其不为尤难矣只如伊尹耕於莘非汤三聘则必不起诸葛亮卧草庐非先主三顾亦必不起非要之也义当然也以诸葛之智尚知如此又况不为诸葛者乎然则居畎亩之中而以天下为巳忧可也或不知消息盈虚之运犯分妄作岂正理哉舜可谓无为有天下初无所与其任九官去四凶视其功罪如何舜无毫发之私也

刘向之所谓忠可以为戒不幸似之非所以全德大抵人能住得然後可以有为才智之士非有学力却住不得

孟子言大人正巳而物正荆公却云正巳而不期於正物则无义正巳而必期於正物则无命若如所论孟子自当言正巳以正物不应言正巳而物正矣物正物自正也大人只知正巳而已若物之正何可必乎惟能正巳物自然正此乃笃恭而天下平之意荆公之学本不知此

张茂则宦官之贤者也元佑间曾请诸公啜茶观画惟正叔不往辞之曰某素不识画亦不喜茶如正叔真个不去得他人到此须容情与他去

或问正叔先生云邵尧夫易数至今无传当时何不问他看如何先生曰若是公等须打不过必问他

字说所谓大同於物者离人焉曰扬子言和同天人之际使之无间不知是同是不同若以为同未尝离人又所谓性觉真空者离人焉若离人而之天正所谓顽空通总老言经中说十识第八庵摩罗识唐言白净无垢第九阿赖邪识唐言善恶种子白净无垢即孟子之言性善是也言性善可谓探其本言善恶混乃是於善恶巳萌处看荆公盖不知此

萧山所闻【壬辰五月又自沙县来至八月去】

横渠言性未成则善恶混亹亹而继善者斯为善矣恶尽去则善因以亡故舍曰善而曰成之者性伯思疑此以问公曰不知横渠因何如此说据此说於易之文亦自不通却令伯思说伯思言善与性皆当就人言继之为说如子继父成乃无所亏之名矣若非人即不能继而成之曰不独指人言万物得隂阳而生皆可言继之善亦有多般如乾之四德有仁义礼智之不同後人以配四时若如四时则春固不可为秋冬固不可为夏其实皆善也元者特善之长也固出於道故曰继之者善性则具足圆成本无亏欠要成此道除是性也今或以万物之性为不足以成之盖不知万物所以赋得偏者自其气禀之异非性之偏也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性特贵於万物耳何常与物是两般性

伊川语録云以忠恕为一贯除是曾子说方可信若他人说则不可信如何曰明道说却不如此问明道说曰只某所着新义以忠恕为曾子所以告门人便是明道说问中庸发明忠恕之理以有一贯之意如何曰何以言之曰物我兼体曰只为不是物我兼体若物我兼体则固一矣此正孟子所谓善推其所以为者乃是参彼巳为言若知孔子以能近取譬为仁之方不谓之仁则知此意曰即巳即物可谓一否曰然

孟子言孔子集大成曰始条理者智之事终条理者圣之事夫仁且智斯之谓圣今以圣之事或不足於智何也曰圣则具仁智矣但此发明中处乃智之事圣则其所至也未必皆中曰孟子曰智之於贤者则智但可语贤者若乃大而化之则虽智而忘其智矣如所谓从容中道从心不踰矩智何足以名之曰如伊尹伯夷柳下惠只於清任和处中其他则未必皆中则其智容有所不周

智便是用处曰用智莫非所以言圣人若曰行其所无事则由智行非行智者也曰观此却是以智为妙曰圣人之於智见无全牛万理洞开即便是从容处岂不谓之妙若伯夷伊尹柳下惠於清任和处巳至圣人但其他处未必皆中其至与孔子同而其中与孔子异只为不能无偏故也若隘与不恭其所偏欤

充类至义之尽言不可以谓之盗也猎较犹可则取於民犹御者受其所赐何为不可

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此与圣人之和互相发耶乃所以为和耶曰若观其和疑若不介故此特言之曰何以知其介曰只不卑小官之意便自可见如柳下惠之才以为大官何所不可而乐於为小官则其刚介可知矣

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如伯淳莫将做天下一人看曰固是

东坡言直方大云既直且方非大而何曰直方盖所以为大然其辞却似不达孔子云敬义立而德不孤德不孤乃所谓大德不孤则四海之内皆兄弟之意夫能使四海之内皆兄弟此所以为大也

东坡云万物覩乃是万物欲见之言欲见之便非圣人作而万物覩如日在天万物便见圣人唯恐不作作则即时覩矣作与覩同时事也

乾之九三独言君子盖九三人之位也履正居中在此一爻故又言於九四则曰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於九三止言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已其曰君子行此四德者盖乾之所谓君子也曰所以为君子者乃行此德之人耳

上治如所谓正巳也

读书须看古人立意所发明者何事不可只於言上理会如万章问象日以杀舜为事孟子荅舜所以处之之道其意在说圣人诚信无伪此尤不可不知若从枝叶上理会只如象欲使二嫂治朕栖之语此岂可信尧在上不容有此等人若或有之不知则己然尧於舜既以女妻之其弟如此岂有不知知则治之矣

若使死可以救世则虽死不足恤然岂有杀贤人君子之人君子能使天下治以死救天下乃君子分上事不足怪然亦须死得是孟子曰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如必要以死任事为能外死生是乃以死生为大事者也未必能外生死

郑季常问孔子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然而燔肉不至不脱冕而行岂得为迟迟曰孔子欲去之意盖久待燔肉不至而行不欲为苟去乃所谓迟迟若他国则君不用便当去岂待燔肉之不至然後行曰何以见其去他国之速曰卫灵公问陈一语不契明日遂行

孟子所言皆精粗兼备其言甚近而妙义在焉如龎居士云神通并妙用运水与搬柴此自得者之言最为适理若孟子之言则无适不然如许大尧舜之道只於行止疾徐之间教人做了

龟山集卷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