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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篁墩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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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篁墩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卷八     明 程敏政 撰经筵讲章

中庸一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鲁哀公问政的说话政是人君治国平天下的政事人是贤臣孔子说人君修政立事只在用贤臣且如三公三孤得其人则能调元赞化弼成君德六卿得其人则能使礼乐刑政纪纲法度件件修举若不得其人如何望治所以说为政在人身是指君身说天下的人才识趣不同有存心守正的有随时求进的全看人君所好如何人君若好声色货利便有佞幸聚敛的人进用若人君自家大公至正则所用的必正人君子所以说取人以身修是修为道是道理人君一身举动必须都从道理上行若稍有放肆则貌言视听之间便有不公不正处身如何得修仁是指心说人君一心若能常存天理不使有一毫私意间隔便是仁心既仁了所行自然都合道理所以说修身以道修道以仁然道与仁不是两件道是总说该行的事仁是指那用功亲切处子思於前章历引大舜文武周公的事了又引此段以见孔子若得位时其为政举措也与大舜文武周公一般臣观此章大旨要紧在修道以仁一句盖仁是本心之全德心乃致治之大本若心德全了以之修身以之用人以之为政无所处不当若心德上不曾用功则是大本亏了一身所行便多失道羣臣之中岂能辨得孰为君子孰为小人天下之事岂能见得孰为当行孰为当止这都系於人君一心正如禹汤文武之君能全这心德所用的便有伯益伊尹太公周召一班贤臣相佐以道政无不举故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如桀纣幽厉之君不能全这心德所用的便是触龙飞廉卫巫皇父一班邪臣相助为虐政日以衰故曰三代之失天下也以不仁降及汉唐宋时中间或有贤主然心学不明又无格心之训故其德之所就虽不至桀纣幽厉之暴亦岂能如禹汤文武之仁修诸身者纯驳相半所用的人贤否相参所行的事治乱相杂考其所终皆不足论先儒周子有见於是尝曰心纯则贤才辅贤才辅则天下治方才就本原上说出与此章意合仰惟皇上受列圣之心法得三代之正传仁心仁闻布於四海尤愿深体圣贤之言监历代得失之故使皇极茂建於上君子愿立於朝治效远超於古宗社幸甚生民幸甚

天下之逹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逹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逹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鲁哀公问政的说话大意以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这五伦必有知仁勇三德然後能行故曰天下之逹道五所以行之者三逹是通共的意思君臣有义父子有亲夫妇有别兄弟有叙朋友相交有信这五件乃天下古今人所共行的道理如大路一般故唤做逹道若一人行得一人行不得古人行得今人行不得便不是逹道了所以说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逹道也知是说人的见识仁是说人心天理勇是说人敢做人於五伦上若没见识如何晓得这道理虽是晓得了若不以天理为心如何能行若不敢做也行不到那去处这三件乃天下古今人所同得的道理故唤做逹德若一个人有一个人无古人得此理今人不得此理便不是逹德了所以说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逹德也一字解做诚字即真实的心这三逹德虽是人心所同得的若行时节不肯着实三心二意半上落下便是不诚人若不诚那原有的知也昏昧不明了原有的仁也被私欲间断了原有的勇也懦弱不能振起了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孔子平日论政多指一事说惟此章答哀公之问极言治道如此为人上者最当注意臣观从古以来治天下国家的必以明伦为本为何盖王道之所以别於邪术与夫人类之所以异惟在於此唐虞三代圣帝明王都能实有这三德故皇极建於上五教敷於下天下百姓每也都感化知道孝弟忠信共享太平降及後世为人上的全德者少有以愚弄臣民为智而溺於权诈的有以谄事佛老为仁而流於姑息的有以轻动大兵连兴大狱为勇而果於强暴的故在当时上下离心亲踈失序天下百姓也都仿傚成风悖理乱伦靡所不至降及晚季世变极矣洪惟我太祖高皇帝仁明勇智受命於天汛扫羣盗肇立人纪列圣相继率由典常宣宗章皇帝又御制五伦书嘉惠天下英宗睿皇帝圣性高明於五伦大节上躬行心得度越前古亲总万几延接臣下君臣之契最深追崇太母纂述先猷父子之亲益笃放幽闭之宗室以广昆弟之仁全恩礼於两宫以尽夫妇之义优待元老召起逸民思得宾友之臣以辅文明之治天下臣民仰皇极之敷锡顺帝则於不知者二十余年伏惟皇上以睿哲之资嗣祖宗之统凡事有关於五伦三德者固已常垂圣虑思成治功臣愚尤愿加意孔子之言近以先帝为法务臻实行无事虚文则唐虞三代之治可以立致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鲁哀公问政的说话斯三者指上文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三句说乃是求入三逹德的工夫所以二字是指道理说人若知道嗜好学问不肯间断去讲明道理又知道力行好事不肯徇私以累心德又知道自家不如人为可耻不肯懦弱务要勉力进修如此三事便知道这一身虽小可以参天地於那是非美恶上须要分晓於那视听言动间须要检束於那事理当行当止处须要刚果这等呵身岂有不修的故曰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既知修身的道理便知人与已同禀天地之气同具天地之理若有一个不得其所的便当体念他使之得其所有一个不晓道理的便当训诲他使之复其性故曰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既知治人的道理便知一家的人与那一国人一般一国的人与那一家人一般天下的人与那一国人一般务使举世的人都得安生乐业无一个失所的都能好善恶恶无一个抝性的故曰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臣谨按先儒说中庸此章可以当一部大学盖大学论齐家治国平天下本於修身修身又从格物致知上来此章六个知字便是致知的意思三近之中以好学为首便是格物的意思盖人心之灵都有个知觉天下之事都有个道理若於道理上不能真知便於那当行的事或畏缩不肯去行不当行的事或卤莽只管去行自家一身尚不可治何况他人一人尚不可治何况一家一国以至天下若能好学真知得这道理久久成熟自家一身全了知仁勇三德将见视中国如一人视天下如一家都不难了考之三代盛时天子之元子初入大学便把这个道理教他以培养根本所以後王皆享国长久多至七八百年降及後世学政不修人君多不知务此故孔子以大学授之曾子曾子授之子思观此章後所引之言其惓惓为世道虑深矣仰惟皇上德本生知圣由天纵亲视国学以礼先师常御经筵以熙旧学於中庸大学之书固已知之明而见诸行矣伏愿成之以勇始终无倦使皇极之化行於四海至治之泽被於万世三代享国有不足言者臣犬马之诚不胜顒望伏惟圣明留意

孟子

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尧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徧爱人急亲贤也

这是孟子尽心篇说仁知之理至大至博所行却有个切要处知者是有知识的人当务是当行的事孟子说有知识的人心体光明於天下之事固无不知若所行不论缓急先後都一齐做去亦何以为知必须将要紧的事先着力去行紧要的事既行其余逐旋整理则事无有不治而其知也大矣所以说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是有仁德的人贤是贤人君子孟子说有仁德的人存心广大於天下之人固无不爱若不分别贤愚善否都一例相看亦何以为仁必须亲信贤人君子而委任之贤人君子既用下人自然得所则恩无有不洽而其仁也博矣所以说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孟子既说仁知之理又把尧舜所行来证说有知识的人莫如尧舜尧舜於天下之事非件件去理会他如历象治水齐七政询四门都是先把紧要的事行若件件去亲自理会则精神有所不逮岂得谓之知又说有仁德的人莫如尧舜尧舜於天下之人非个个去抚摩他如访问四岳大臣举用八元八恺都先是亲信贤人君子使之分理若个个去亲自抚摩则事势有所不周岂得谓之仁所以说尧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徧爱人急亲贤也臣谨按孟子此章推明仁知之理皆本於孔门论语之言论语说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此则曰当务之为急谓之当则必有个不当处盖人君所当务者人事所不当务者淫祀若专务淫祀则惑於鬼神而於人道当行的事反不暇为这便是不知如敬天勤民乃当务之大者诚知天心之喜怒不测淫祀不可以享天惟务谨身修德以尽敬天的实事则上帝感格灾变不生民生之休戚不常淫祀不足以福民惟务省事节用以尽勤民的实事则下民爱戴祸乱不作这便是人君之大知论语说舜有天下选於衆举臯陶不仁者远矣此则曰急亲贤之为务谓之亲则必有个当疎处盖人君所当亲者贤臣所当疎者小人若亲近小人则蔽其聪明虽有仁民爱物的心也无所施这便是不仁如任相隆儒乃亲贤之大者诚知夫君德之成否在儒臣将那贤者置之左右则异端之流自疎由是所闻的皆嘉言而仁之道愈明天下之安危在大臣将那贤者委以心腹则邪佞之人自疎由是所行的皆善政而仁之用愈广这便是人君之至仁然当务之为急亲贤之为务急之一字贯於仁知二者之间则又见夫当务之外皆可缓的事在乎举此措之耳亲贤之外皆可缓的人在乎推恩及之耳孟子垂训後世之意何其至哉仰惟皇上居尧舜之位崇仁知之德致谨於云为之际加察於用舍之间使敬天勤民所务者无不急之事任相隆儒所亲者无不贤之人则治隆俗美上比唐虞臣等不胜顒望之至

尚书一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於变时雍

这是尚书尧典篇史臣纪帝尧放勲的实事克是能俊德是大德史臣说帝尧圣人能明自家所得于天的大德无一些昏昧其德之大与天一般故曰克明俊德亲是爱九族是高祖至玄孙之亲举近以该远五服异姓之亲也在里面史臣又说帝尧既能明了自家的大德又推此德以亲爱九族之人使长幼都顺其序亲疎各得其所九族之人自然和睦无有一个乖争的故曰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是均章是显百姓是畿内之民昭即是明之至史臣又说帝尧既使九族之人都相亲睦了又推此德以均明畿内的百姓畿内百姓每都感化兴起自明其所有之德无有一个昏昧的故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是和之极万邦是天下诸侯之国黎民是黑发之民於是叹美词雍也是和的意思史臣又说帝尧既使畿内的百姓都能自明其德了又推此德以协和天下诸侯之国那天下的黎民都变恶为善雍雍和顺无一人之不化无一俗之不美有莫知所以为之者史臣必加以於之一字见帝尧有此大德能致天下之人於春风和气中其神化之妙有难以形容者故曰协和万邦黎民於变时雍盖深叹美之也先儒朱子说这一节言尧推其德自身而家而国而天下即是放勲之实臣观帝王之德有全体有大用方可以言治从古圣人全此德者莫盛於帝尧故孔子删书把尧典做头一篇论帝王之德亦无出於这一段盖克明俊德即是全体九族既睦百姓昭明黎民於变时雍即是大用自帝尧以後如大舜禹汤文武之为君都能备此全体大用之德故其治效咸臻雍熙泰和之盛良有以也洪惟皇上德养春宫帝王之学讲之有素故嗣登大宝以来隆大孝於两宫均教养於宗室贱货贵德与正抑邪凡天下之所欲者以次举行所恶者多罢去所谓亲九族而平章百姓协和万邦者端已兆於斯矣伏愿始终以尧为法恒加不息之功俾德之已明者新而又新泽之已敷者日甚一日则全体大用之学不专於尧而复见於今日臣民何幸躬逢其盛

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贤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丧祭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

这是周书武成篇史臣记武王政治之本末爵是封爵土是国土武王於克商之後定封爵为公侯伯子男列做五等定国土则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分做三等故说道列爵惟五分土惟三贤是人之有德的能是人之有才的武王建立治官惟用有德之人不肖的不用他分职任事惟用有才之人无才的不用他故说道建官惟贤位事惟能五教是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五常之教食以养生丧以送死祭以追远武王於这五教三事皆慎重之不敢轻忽所以立人纪厚风俗感发斯人的良心维持天下的教化故说道重民五教惟食丧祭理之实有者便是信事之合宜处便是义武王於凡事上务要笃守这信字使天下之人不趋於诈又务要显明这义字使天下之人不徇於利德是有德能正君善俗的功是有劳能治民御侮的武王於有德者尊之以官使人知道尚贤於有劳者报之以赏使人知道劝忠故说道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是垂衣拱是拱手武王既分封有法官使有要五教修三事举信义立官赏行诸般政事都尽了於此之际复何所作为惟垂衣拱手而天下自然化行俗美故说垂拱而天下治臣观有周史官叙武王政治之本末如此然考之孔子称道帝舜也以无为而治恭己南面为言乃知前圣後圣所以措天下於至治者无二道也顾人知帝舜之恭己武王之垂拱为可法而不知所以致恭己垂拱之治者岂偶然哉盖帝舜继尧之後即齐七政去四凶命九官十二牧敷言试功以察治官明目逹聪以决壅蔽其制治忧勤可谓至矣功成理定而後无所为故人但见其恭已南面而己若武王垂拱则又在克商之後其制治忧勤如前所云殆有甚焉岂真无所作为者哉後世人主不知圣人先忧勤而後佚乐往往以无为藉口恣耳目之所娯穷心志之所欲高枕肆志委政非人以至於召变速戾可为世鉴者矣仰惟皇上以圣哲之资嗣祖宗之统励精图治於兹六年重天工而汰冗官拯弊俗而申教化屡下恤民之诏大新述职之规法先王之宪典则惇信明义之愈严録太祖之旧勲则崇德报功之益厚诚有志於帝舜武王之治矣然迩年以来民岁之丰歉人才之邪正俗尚之厚薄政令之弛张犹不能不有勤於圣虑也伏望皇上日新圣学以清治原恒纳忠言以匡治道慎爵赏勿容於叨冒用贤能勿间於憸谗革浇浮而忠厚以励士风悯旱蝗而节俭以苏民困不遑暇豫惟日孜孜远希武王上法帝舜始不免於有作终可致於无为本一人之忧勤普万方於佚乐则恭已垂拱之治不在虞周而在圣明矣天下臣民不胜庆幸

亦惟纯佑秉德迪知天威乃惟时昭文王迪见冒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

这是周书君奭篇说文王得臣以受天命的事迪知之迪是践履的意思迪见之迪是开导的意思殷是商家後来改的国号当周成王时召公告老周公再三留他说朝廷不可无老成人比先商家有伊尹每六个老成贤臣辅佐商之先王上天因此专一佑助商家多生与他贤才凡百官及王臣之微者都能秉持其德所行的无一件不合天理文王之时也有虢叔每五个老成贤臣辅佐上天因此也专一佑助文王多生与他贤才便如助佑商家一般凡百官及王臣之微者也都能秉持其德所行的也无一件不合天理践履工夫又都到至处着实晓得上天威命商纣有必亡之势文王有必兴之理尽心竭力只要光显文王文王固是有圣德这贤臣犹恐文王有未到处左右前後开导启迪他务使文王之德着见于上光明如日一般四方无一处不在他照临之中覆冒于下广大如天一般四方无一物不在他福荫之中因此文王之德升闻于天昊天上帝知他是个有圣德之人将殷家原受的命改了付与文王然文王当时止为诸侯至武王方才得天下如何说文王受有殷命盖当时人心己归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文王所用的老成人後来又辅佐武王伐纣武王不过继承文王的功业而已夫以商之先王能用老成人则天命归之人心向之纣之不用老成人则天命不归人心不向文王能用老成人则天命转来归他人心转来向他今日召公正当念创业守成之难相与辅佐後王岂可因禄位盛满难居只要明哲保身而决於求退哉臣观君奭一篇周公之意大槩以任用老成为主盖老成之人秉心至公知道贤才是得天命人心之本朝廷之上常恐无人赞助有贤臣求退便苦苦留他务要同心协力有贤臣求进便汲汲荐他务要各尽其才人君若用这等人天下自然太平国祚自然久远那新进浮薄之人秉心不公不识天命兴亡人心向背朝廷之上惟恐不得自专有贤臣求退岂止不肯留他还要挤排有贤臣求进岂止不肯荐他还要沮抑人君若用这等人天下如何得治国祚如何得安周公拳拳要留召公意盖如此设使当时召公果於求去周公不肯勉留则成王之时分陕之寄谁可以任康王之初托孤之命谁可以当後世守成之君必以成康为首实皆召公辅相之力周公勉留之功然则人君之治天下任用老成是第一件事伏惟皇上以睿圣之资膺天眷命嗣守祖宗之业不肯轻弃老成之人尚於此篇反覆留意则周之成康不得专美於前宗社生民不胜大庆

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六年五服一朝乂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这是尚书周官篇史臣记成王总命六卿及定为朝觐巡守的事六卿是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寇司空属是六卿的属官周时每卿有属官六十九牧是九州之长因是职专养民故谓之牧成王说冢宰掌国家政治统率百官均平四海司徒掌国家教化敷五常之教驯治兆民宗伯掌国家礼典治神人以和上下尊卑等列司马掌国家兵政统御六军平天下祸乱司寇掌国家禁令穷诘奸慝锄治强暴司空掌国家空土以居士农工商顺天时兴地利六卿守其职掌毋相侵越仍统率其所属官加劝勉奬其勤作其怠自内而逹之於外那有九牧的都有所观法兴起劝课农桑均平差役使百姓每衣食充足养生丧死无憾因其富庶申明教化使百姓每兴於礼让不肯犯法所以说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五服是王畿外侯甸男采卫五等诸侯之国五等诸侯各服其事於天子故谓之服制度是朝廷颁降的礼乐法度天子诸侯虽有尊卑一往一来礼无不答故每六年五服诸侯一次来朝京师各述其职又六年诸侯再朝通十二年天子乃巡守於诸侯所守之地考其国中制度如历书上所定岁时月日有差则恊而正之律度量衡不同则审而同之民间所行吉凶军宾嘉之礼不一则修明之以正其风俗一年之间二月至东岳泰山则东方诸侯来朝五月至南岳衡山则南方诸侯来朝八月至西岳华山十一月至北岳恒山则西方北方诸侯来朝来朝之际考其政绩有勤政安民的或进以爵或增以地有怠职殃民的或夺其爵或削其地所以说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臣观自古以来典章法度至周大备而周官一书本之有虞命九官十二牧及五载一巡守羣后四朝之制尤为可法秦汉唐宋以来乃设宰相之官六卿反为所属又有藩镇之将州郡不过受成末流之弊至於尾大不掉患深难除欲国无危岂可得乎仰惟太祖高皇帝平定天下之後斟酌虞周二代之制内罢宰相设六部以准六卿外革藩镇设十三布政司以准十二牧凡内外之臣九年通考视其殿最外臣三年一朝觐大行黜陟之典内外相承体统不紊贻谋保治之具诚足以行之万世而无弊矣伏惟皇上以上智之资当守成之责宵旰忧勤讲求治道思欲使四海之民咸有阜成之效臣愚以为皇祖之训具在良法美意举而措之其要则在大明黜陟一语而已然明不徒明而谓之大明以见赏罚当出於至公岂若後世之以察为明者哉必如舜之明四目而不专任一己之见逹四聪而不偏听一人之言夫然後公论以伸国是有定进一人而千万人劝罚一人而千万人惧政治何患於不隆教化何患於不洽并美虞周增光祖宗诚有在於今日矣臣等犬马之诚不胜拳拳

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树之风声弗率训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画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这是周书毕命篇康王命毕公治洛保厘殷民的意思淑是为善的人慝是为恶的人瘅解做病字昔周康王命毕公说道殷之顽民已能感化依着教训也不消用刑了如今去治洛只在劝戒上若衆人之中有一个为善的人旌异他起来使人知道劝於为善有一个为恶的人拣择将出来使人知道戒於为恶且如那十分孝顺父母的便旌表他门闾说这个是孝子之家这等光显那为善的人以疵病那为恶的人使那善人的风节声名挺然树立起来不止当时人晓得後世人也都晓得长远与人做个様子这便是旌善的事若有那不孝不弟之人他不依官长的教条不守朝廷的法度便斥遣他另在一边去住井里疆界不得与善人之家相混使他知道畏惧这为恶之祸仰慕那为善之福这便是别恶的事故曰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树之风声弗率训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圻字与王畿的字一般康王既命毕公区别所部的闾里以革殷民旧俗就教化整齐王畿的地方以消殷民反侧说道邦圻千里比先周公召公经营的时节疆域远近经界差等固已规画有定制了还当申明约束不要废弛封域四塞比先周公君陈保厘的时节山川险隘城池高深固己防守有定所了还当戒严儆饬不要怠忽况根本之地太平日久法制易隳人心易玩若能时时去修缉常常去巡视庶几王畿尊严有备无患将见自西自东自南自北都环视内向震服威德安家乐业共享太平故曰申画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臣常因是而论之自古圣帝明王未尝不以劝善惩恶修内攘外为急务然四者中间又自有个本末先後不可不察盖劝善在惩恶之先修内是攘外之本若失了举措则治无由成况王畿所在尤当以宽厚镇静为要若是不从宽厚专用刑罚不是镇静妄起兵戎则人心危疑非求治之道矣周之君臣有见於此故其所以惩恶者不过殊厥井疆所以御侮者不过慎固封守因此殷民终於革非周家长得享国实其君臣忠厚之化保厘之功致得如此後世若秦隋之际往往严刑峻罚以虐内地穷兵黩武以事外夷遂至危亡史有明戒至於汉唐宋盛时能知以周为法的或仅至於小康不知以周为法的亦多至於不治考其首末皆不足言仰惟我太祖高皇帝立法定制以来列圣嗣统恪守成规皇上丕承愈笃前烈盖天下享忠厚之化保厘之功亦已久矣伏望皇上於劝善惩恶之制益审先後之宜於修内攘外之功益严本末之序奬贤能慎刑罚劝善即所以惩恶谨边备恤民隐修内即所以攘外善善长而恶恶短朝廷正而天下治皇上之心即有周圣王之心今日之治即有周泰和之治宗社幸甚四海幸甚

春秋一

荆人来聘

这是鲁庄公二十三年的事乃楚交中国之始诸侯互相往来通好谓之聘荆是地名即今荆州乃楚受封之国考楚之先世本有功於周家受封子爵当周之衰僭号称王傲慢不恭孔子作春秋尊王摈楚故贬他不书楚止书荆待之为夷狄之国又考春秋凡诸侯聘问于邻国必先书其国号其所遣使臣或书名或书字或书官今楚子使人来聘问于鲁春秋止书荆人来聘虽不以列国待之却进而称人何以进之盖聘问乃列国诸侯往来之礼楚以南蛮之国知鲁为周公之後人望之国首先遣使来通聘问圣人乐与人为善故其书法如此臣观春秋一书最谨内外之辨凡中国而变於荆蛮者叛则惩其不恪而威之以刑来则嘉其慕义而接之以礼故迩人安远人服圣人之心实与天地之心一般然荆蛮之心则每假礼以行其诈且如楚子当未聘鲁之前四五年来尝破蔡而虏其君入其国横行淮汉浸及中原一旦遣使来聘于鲁其心岂真重鲁哉殆欲逞其远交近攻之术尔当既聘鲁之後以为其心诚知慕王化以交望国则宜畏义歛兵不敢萌犯顺之举可也曾未几何而有伐郑之师窥觇之谋益不能掩所幸庄公不顾一聘之私而会齐宋以攘之诚足与申内邻外楚之义矣故圣人虽进楚之聘尤善鲁之救郑夫以中国而变於荆蛮春秋尚谨之如此况纯於荆蛮者乎由是观之中国之於荆蛮固不可以无待之之诚尤不可无备之之策稽之楚事槩可见焉伏惟皇上念孔子作经之旨严边陲固慎之防虽庙算有余益当延揽羣策虽中国无事益当整饬六军将见来格有苖德侔虞舜薄伐玁狁功迈宣王四民享安居乐业之天一代际雍熙泰和之治臣犬马之心不胜拳拳

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

这是春秋鲁僖公四年记齐桓公伐楚的事屈完是楚大夫师是军旅住劄的去处召陵是地名楚之先受封子爵本周异姓诸侯世至春秋僭王贪暴比於化外中国诸侯无敢与之抗者齐桓公既相管仲乃以是年亲会鲁僖公暨宋陈卫郑许曹八国诸侯之兵将讨楚罪以蔡国本文王子孙反党於楚先以奇兵侵蔡蔡人四散败走遂以兵伐楚楚子使人问齐所以来伐之故管仲对说我先君太公受周天子命得专征伐尔楚国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又昭王南巡不还所以来问尔罪楚人对说包茅不贡是楚之罪昭王不还君其问诸水滨桓公以楚不服进兵次于陉於是楚子使其大夫屈完来盟于军中桓公遂还次召陵大陈诸侯之兵与屈完说诸侯从齐非是为我乃寻我先君太公之好今楚能与我同好何如屈完对说此我楚君所愿桓公又说以此诸侯之衆与战何战不服以此诸侯攻城何城不克屈完又对说君若以德怀诸侯谁敢不服若以力制之则我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衆无所用之於是桓公礼屈完俾与诸侯盟于召陵而退孔子作春秋书曰楚屈完来盟于师楚大夫至此始书其名氏而曰来盟嘉楚之能服义也又曰盟于召陵序桓公攘楚之功也於此见齐兵虽强桓公能以律用之而不暴楚人已服桓公能以礼下之而不骄庶几王者之师故春秋之盟於斯为盛臣尝因是考之桓公所以讋楚之强而不敢肆於中国者大抵皆管仲之功盖管仲相齐必先养民而使之富强训兵而使之知义待其可动然後佐桓公率诸侯正楚之罪而伐之果能使楚君臣震惧请盟之不暇桓公乃退舍而许其成不肯黩兵血刃以轻用民命如此孔子所谓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岂非桓公相管仲修内攘外之明效欤惜乎管仲不知圣贤大学之道其相桓公仅能攘楚而正其不贡之罪终不能使桓公不擅天子征伐之权为罪之魁故孔子又讥其器之小而曾西鄙其功烈之卑也然较之汉唐以来有相其君而虚内攻外以不恤人之家国者则又管仲之罪人矣伏惟皇上圣学高明庙谟宏远味孔子作春秋之旨念外攘因内治之修爱养黔黎振扬威武则九土归心乐盛世熙熙之化万邦稽首仰皇明赫赫之威天下臣民不胜庆幸

通监纲目一

以张释之为廷尉

这是通监纲目纪汉文帝命刑官得人的事张释之是文帝之臣廷尉是理刑之官所掌的事即是如今三法司事古时法制简略止设廷尉一官专一理刑初张释之为谒者仆射官随侍文帝幸上林苑文帝问上林尉所养的禽兽如何尉不能对有啬夫小官替上林尉答应甚详文帝喜他有口才命释之传旨陞为上林令释之不肯因问帝说高祖时大臣有周勃张相如这两个是何如人文帝说是有德行的长者释之说他两人每奏事时全似不会说话的一般何曾效啬夫这等喋喋利口且秦用刀笔吏务刻薄逞口辨专求人罪过无恻隐之实以致人君全不闻自己的过恶遂受亡国之祸如今又以利口陞官臣恐天下仿效成风不可不慎文帝以释之说的是寝旨不行命释之为公车令又拜中大夫遂进拜廷尉使平天下的刑狱一日文帝过中渭桥有一人桥下走惊了文帝所乘的马捕送廷尉问释之奏犯驾者当罚赎文帝怒不从欲重其罪释之说法须要合天下之公不可太过也不可不及廷尉之官专持天下之平若不当重的拟他重罪是用法不信於民若用法不信以喜怒为重轻则民将无所措手足如何使得文帝思其言良久乃喜从其奏後又有贼偷了高祖庙中玉环释之奏当死罪文帝又大怒说贼偷了先帝庙中之器吾欲诛他一族今尔所奏止诛一人非吾所以敬宗庙之意释之免冠谢罪说朝廷法度止当如此今偷了宗庙之器便诛一族假如愚民取长陵一抔土又把何等法去罪他文帝怒解也从其所奏盖释之为廷尉惟知朝廷之法当合公道不随人主的喜怒故天下号无寃民可谓能尽刑官之职矣宋儒朱子特於纲目通监大举其纲备书其事一以见文帝能任用忠厚之人为汉令主一以见释之能辅成宽仁之治为汉良臣故其书法褒美如此臣谨按刑者辅治之具帝王不得已而用之然其用实皆出於天讨有罪亦非帝王所得私者考之於书虞舜命臯陶则云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武王用苏公则周公称其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二君能委任得人故下服民心上合天道虞周之治有雍熙泰和之盛良以此耳洪惟我朝太祖高皇帝以仁易暴而有天下既於大明律定一代之制通人法兼用之宜又於皇明祖训禁法外之刑为祈天永命之本诚可以垂诸万世而不易者仰惟皇上嗣统以来并示恩威恪遵成宪宽恤之诏不以疎远而或遗放殛之刑不以侥幸而获免罢贪残之选雪正直之诬不必张释之详谳而有文帝之宽仁不必张释之廷诤而有文帝之明见民心悦服朝政清明固有非前代可及者矣尤愿皇上念民命之重戒司刑之官刑一人也必体上天好生之心议一刑也必合天下至公之论继虞周君臣致治之美而陋文帝庶几刑措之风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诏议贡举法

这是通监纲目纪汉孝章皇帝诏百官计议荐举人才的事在元和元年夏六月当此时上书陈言的人多说各处郡国荐举人才都不考他功行优劣所以在任的官都懈怠不谨所理的事多废弛不振於是孝章皇帝乃下诏百官会议时廷臣韦彪上书说国家以简用贤才为务贤才当以孝行为首故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门且人的才行少能兼备孔子有言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人才难得从古己然彼忠孝之人持心重厚严酷之人持心刻薄人君任官当拣择有才有行的人不可专用勲旧子弟然其要尤在选任二千石的官凡郡守之类岁食禄二千石的皆得荐举人才若二千石的官得其人则他所荐举的无不得其人矣韦彪又上书说天下的政务机要全在尚书之职近者缺人多於郎官内擢用虽能晓习法律长於应对然不过以小聪明为事多无真才实德昔文帝听张释之言不用啬夫利口小人而深念周勃重厚少文有社稷之功宜以为法孝章皇帝览韦彪之言悉嘉纳之宋儒朱子於通监特书诏议贡举法于纲详着韦彪之言于目以见章帝能纳善以求才为重可谓知为治之本矣臣惟自古人君莫不由於用贤才而致治亦莫不由於用非才而致乱若唐虞三代盛时则有一辈致治之臣专一引荐君子以匡不逮若三代以後衰世则有一辈致乱之臣专一引荐小人以固宠禄盖人才之贤否系国家之治乱考之经训鉴戒昭然若汉章帝下明诏以祛荐举之弊闻谠言而得荐举之要一时愿治之君亦可谓难得矣然臣尝反覆韦彪之言其说有三一则欲荐举人才先德行而後才智一则欲郡守称职以清荐举之流於外一则欲尚书得人以正荐举之本於内此三说者真是名言盖非独可行於一时虽万世可也伏惟皇上鉴帝王图治之难体祖宗传绪之重用人之际或博采公论或简在帝心举错一行士风丕变倘有取於章帝纳善求才之事三复其说议贡举之法杜幸进之门务求才行兼备之人以成内外无疆之治则唐虞三代之盛在今日矣伏乞圣明留意

篁墩文集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