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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篁墩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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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篁墩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卷三     明 程敏政 撰青宫直讲

尚书

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於四方台恐德弗类兹故弗言

庸是用台是我弗类是不相似史臣记高宗因羣臣谏他不言用是作书以告羣臣叙他不言之故说以我为君表正四方四方人都看我所行任大责重我常恐君德不能勾与前人相似以此上不敢轻易发言

恭默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

赉是赐与良弼是贤相史臣又记高宗说我尝恭敬渊默以思量治天下的道理一日睡梦中梦见上帝赐与我一个贤相将要替我发言高宗梦傅说以後世观之恰似无此事然至诚可以动天地感鬼神高宗求贤图治之心纯一不二与天无间故梦寐之间果得贤相盖天人感通之理有如此者非偶然也

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审是仔细想度的意思象是象貌旁求是遣人去四面寻访筑是居住傅岩是地名肖是似史臣说高宗既梦见上帝赐与他个贤相於是仔细度那梦中所见的象貌使画工画了遣人以图形去天下四面寻访他寻到虞虢之间傅岩的去处有一人名说与梦中所见的象貌相似

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

高宗既得了傅说与他说话见他果是圣人於是就立他为宰相又每日召在左右常常亲近他资以为学既立为相又在左右盖使之位冢宰兼师保的职事高宗得非常之才即授以非常之位不惟相之而又师之高宗亦可谓非常之主矣

啓乃心沃朕心

启是开启乃指傅说沃是以水灌溉的意思史臣记高宗命傅说说成君德必先要格君心格心之道非可外求惟开啓汝之心而无所隐用以灌溉我之心使我如土壤之焦受时雨之润方才厌饫

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

瞑眩是药性烈瘳是病愈跣是跣足高宗又命傅说说我若有失德处汝当苦口相谏如那药性不烈则人之病一时难愈我若有妄行处汝当极力扶持如那跣足行的不去看地则其足必至伤蹶

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廸我高后以康兆民

匡是正救率是依循乃辟是高宗自谓高后指成汤高宗又命傅说说汝当与百僚公同一心以正救我使我依着商先哲王的君德赶上高后成汤的治迹以安天下的百姓高宗虽专任傅说为相然必望与百僚同心匡辅诚以君德进退系羣臣贤否若君子少小人多则傅说虽贤亦无以独成正君之功高宗命相之词真可以为万世法

王若曰呜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啓土

羣后是衆诸侯先王是后稷武王追尊之故称先王下面太王王季文王也都是追尊之词史臣记武王嗟叹告衆诸侯说惟我周家先王后稷在唐虞时有教民稼穑的大功始受封建为诸侯开国于有邰之地

公刘克笃前烈

公刘是后稷曾孙笃是厚自后稷传到曾孙公刘又能培养笃厚以继前王后稷的功业

至于太王肇基王迹

太王是公刘九世孙古公亶父肇是始自公刘传至于太王能行仁政因避狄人之乱自邠徙居于岐邠人感慕从之者如归市盖太王始得民心以基立兴王之迹

王季其勤王家

王季是太王子王季又能勤劳于国家政事不敢自怠自逸

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诞膺天命以抚方夏

文王是武王父故称文考诞是大膺是受方夏即是天下武王又说传至于我文考文王能成就前人的功勲大受上天之命以抚安三分有二之天下盖武王历陈先世积功累仁谕告诸侯以见伐商之事皆天命人心所归非得已也

今商王受无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

受是纣名烝民是百姓逋逃是有罪在逃的人萃是聚武王誓师说如今商王纣全无君道天生物类以资人用纣则暴恣殄絶全不知道爱惜百姓是邦本纣则酷害戕虐全不知道抚养四方有罪在逃之人本当用刑明正其罪纣反与他做主都隐留在京都这等様人如潜鱼聚於深渊如走兽聚於林薮一般岂不乱政坏事

予小子既获仁人敢只承上帝以遏乱略华夏蛮貊罔不率俾

予小子是武王自称仁人是太公周公召公之徒略是谋率是从武王又说我小子既得了太公周公召公这等仁贤之臣故不敢不敬顺昊天上帝之命去伐纣以遏絶其坏乱天下之谋所以内则华夏中国外则蛮貊四夷无不率从于我周家夫以纣无道又好与羣小共处武王有道又能用贤圣之士此商所以亡周所以兴也

恭天成命肆予东征绥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玄黄昭我周王

成命是黜商之定命其士女是说商民篚是筐篚竹器史臣记武王说敬奉上天黜商之定命故我以西伯率诸侯东征于商以安商之民商之民怨纣之恶喜周之来都以筐篚竹器盛着玄色黄色的币帛相迎说以明我周王有天地之德

天休震动用附我大邑周

大邑周如言大周国盖人心所在即天命所在今商之民所以喜周之来者盖上天美意鼓舞振动商民之心是以商民归附於我大国周家如此

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於後以北血流漂杵

昧爽是天将明未明之时旅是军旅牧野是地名北是奔北杵是兵器之类史臣记武王说甲子之日天将明未明之时商纣率领他的军旅十分衆多如树林一般与武王会于牧野之地商纣的军旅虽多无一个肯向前与武王之兵对敌但见纣前面的军徒皆倒囬兵戈反攻他後面自家的人奔北蹂践自相屠戮人血如水之流虽兵器之类弃在地下的也漂得起来盖纣无道积怨於人故人都离心离德一旦至此

一戎衣天下大定

戎衣是兵甲武王伐纣只是要救民于涂炭故一披兵甲不待血刃天下自然都安定了

乃反商政政由旧

乃是继事之词武王既得天下便汲汲改纣所行暴虐之政凡事只依商家先王所行寛仁之政盖创业之君知所先务如此

释箕子囚

箕是国名子是封爵箕子以诸侯为纣太师因纣无道尽忠谏争为纣所囚武王既诛纣即释放了箕子待以宾礼

封比干墓

比干是人名为纣少师因纣无道也尽忠谏争为纣所杀武王既诛纣即封表比干的坟墓以劝忠义

式商容闾

式是车前横木有所敬则俯而凭之闾是族居里门商容本商之贤人纣不能用武王既诛纣过商容之门不肯坐车起身来凭着车中横木待过了商容之门才坐以示加敬之意

散鹿台之财

纣尝暴歛百姓的财物都聚在鹿台去处武王既诛纣还都分散与百姓

发钜桥之粟

纣尝横徵百姓的米粮都积在钜桥去处武王既诛纣就都发将出去赈济饥民

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

赉是施予武王除残去暴显忠遂良赈穷周乏这等大恩泽施於天下所以天下无一人不心悦诚服要他做主史臣备记於此以见人君当以纣为戒以武王为法

洪范

洪是大范是法这一篇本号洛书出于大禹圣人其後箕子又推衍增益而成以其所言乃人君治天下之大法故取洪范二字名篇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

十有三祀是十有三年商谓之祀周谓之年访是就而问之史臣记武王十有三年访道于箕子不称周家年号却称商家年号以见箕子不肯臣事于周只为天下後世大计故传道于武王不称箕子朝王却称王访箕子以见武王能遂箕子之志不敢待以臣礼只为天下後世大计故求道於箕子

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隂隲下民相恊厥居我不知其彛伦攸叙

乃言是难词重其问也隂是默隲是定相是辅相协是保合彛是常伦是理即天人之常理武王叹息呼箕子而不名请问说上天於冥冥之中默有以安定下民与之气以成形赋之理以为性辅相保合其居止使无一不得其所为人君的代天子民须要晓得天人之常理其隂隲相协所以然处是如何次第使明而不紊庶可以承上天惠民的意思今我任君师之责不知此常理之所以叙者何如也按十有三祀即武王伐纣之年诸事未遑首先释箕子之囚以师礼事之其知君道如此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彛伦攸斁

这乃字也是难词重其答也鲧是大禹之父陻是塞汨是乱陈是布列五行是金木水火土畀是与畴是类九畴即下文初一以下那九数斁是败坏的意思箕子因武王之问说治天下之大法莫要于九畴其原出于天我闻得在古昔之时大禹之父名鲧受帝舜命治洪水不能顺水之性疏导他只把土去塞其下流水失其道泛滥为害由是火不得燥以存金不得土以生木不能敷荣土不可耕种五行都乱了不能顺布万物失宜民生不遂昊天上帝震怒不以治天下之大法九畴与鲧当此时兽蹄乌迹之道交于中国洪范九畴不作天人之常理晦而不明颓败不振故曰彛伦攸斁

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彛伦攸叙殛是拘囚困苦锡是赐鲧因治水无功帝舜拘囚困苦他在羽山死了鲧虽殛死却得大禹圣人为子继嗣鲧治水的官职登用起来禹能顺水之性疏导将去由是水得其道不为中国之害天遣神龟出于洛河之中背列九数以锡大禹禹因数推理以理配数遂立天下之大法以成九类当此时地平天成洪范九畴既作天人之常理粲然不紊可举而行故曰彛伦攸叙

三八政

八政是大禹所第之畴箕子将推衍这一畴之义故先提三八政这一句总其纲

一曰食

食是五谷之食人君为政莫先于养民故劝农薄税歛使足食若民食不足则人救死不暇何暇治礼义故食居第一

二曰货

货是金帛器物诸般财货民食既足必须通商贾贸易有无以资民用民用若不足则天下何以得富庶故货居第二

三曰祀

祀是祭祀民既足食又足用了不可不知报本之道於是制祭祀之礼通於上下以广爱敬使不忘本故祀居第三

四曰司空

司空是掌土的官民非安居无以养生事死於是立司空之官以奠民居使聚庐托处各得其所故司空居第四

五曰司徒

司徒是掌教的官民既安居不可无教以成其性於是立司徒之官以学校礼义导民之善故司徒居第五

六曰司寇

司寇是掌刑的官民若有不循礼教的必为奸慝於是立司寇之官以刑罚禁令惩民之恶故司寇居第六这六件都是治内的事

七曰宾

宾是宾礼诸侯远人若诸侯远人来朝贡的当以宾礼接待他不可失了四方人心故宾居第七

八曰师

师是师旅若诸侯远人不恭臣职的当用六师征讨以除残去暴故师居第八这两件是治外的事食者民命之所关故最先兵非圣王所得已故最後

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

猷是谋虑为是设施守是操守汝是指武王箕子说人君有盛德至善与臣民作标凖由是下人从化不能无浅深迟速之不同如百姓之中有谋虑的有设施的有操守的这様人是有可见之德者汝当记念着他遇可用则用不要忘了

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

协是合罹是陷咎是恶如百姓之中有未合于善却也不陷于恶这様人是中人的资质进之则可与为善弃之则流於恶人君当容受而作养之不要拒絶他作养成时一般可用念之受之是随其才而轻重以成就他的意思

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

康是安和的意思曰予攸好德是人以好德自任福是爵禄如百姓之中见於外有安和的顔色发于中有好德的言语这等乐善之诚见于容貌词气之间其中之所养可知矣汝於是则赐之以爵禄这様人既中有所养又得人君知而用之必益加勉励造于至善而以圣君为标凖矣故曰时人斯其惟皇之极

无虐?独而畏高明

?独是庶民中最微弱的高明是有官的人最尊显的箕子说皇极之君当一视同仁庶民中最微弱的不可因其微弱便凌虐他遇着有善处也当劝勉有官的人最尊显的不可因其尊显便严惮他遇着有不善处也当惩戒盖?独者有所劝则无淫朋高明者有所儆则无比德皇极之君造就臣民如此

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

人是有官的人能是才智羞是进也有官的人或有才智或有设施人君当训饬奬劝使他因其所已能勉其所未至务要进於至善之地则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各尽心所事以图治功而邦国无不昌盛矣

凡厥正人既富方糓

正人是在官之人富是禄之也糓是善在官的人若非廪禄则无以养亷人君于在官之人必先赐与廪禄使他足用然後可以责他为善故曰既富方糓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偏是不中陂是不平作好作恶是作意有所好恶偏陂好恶是人之私意生於心上的王之义王之道王之路这三者是皇极之所由行箕子说人君既建极於上下人都知感化由是心上所存无敢有不中的也无敢有不平的只遵依着王之正义上行好所当好无敢作意去有所好只遵依着王之中道上行恶所当恶无敢作意去有所恶只遵依着王之大路上行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

党是不公反是倍常侧是不正偏党反侧是人之私意见於行事的荡荡是广远平平是平易正直是不偏邪这三者是皇极正大之体箕子又说人於行事上无有不中的也无有不公的自然合於王道广远的体段无有不公的也无有不中的自然合於王道平易的体段无有倍常的也无有不正的自然合於王道不偏邪的体段自无以下十个无字是禁止之词戒之以私而惩创其邪思也自王之义以下六个王字是指皇极之君训之以极而感发其善性也

会其有极归其有极

会是会合归是归宿下人从君之化能遵义遵道遵路以会合於人君所建之有极如行者赴家食者求饱一般能荡荡平平正直以归宿於人君所建之有极如行者到家食者得饱一般这有极两个有字是说此极乃君民同有之善非人有之而已独无也此一段协韵成章乃诗之体盖皇极之君欲下人反覆歌咏而求自得之使人欲消熄天理流行的意思

曰皇极之敷言是彛是训于帝其训

曰是起语词敷言是指上文无偏无陂以下敷衍皇极的说话彛是常也帝指天而言人君把皇极的道理反覆推衍为说以教人是乃天下之常理是乃天下之大训非君之训实天之训盖理之本原出於天若所言纯乎一理便是天的言语一般此赞敷言之语妙如此

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

训是训戒行是躬行光是天子道德之光华天子与庶民之禀性本都一般但天子禀性纯粹庶民的禀性美恶不齐故与天子道德之光华自然相远若庶民於皇极之君反覆推衍的说话以为训戒而不敢忽以之躬行而不敢怠他身上所有的道德也自然光辉发越与天子的禀性相去不远了故曰以近天子之光

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曰是庶民称赞之词父母是亲之之意王是尊之之意庶民感戴皇极之君教导他成人极其称赞说天子真是恩育我民的父母真是君长我民的帝王若人君不能建极以化民则是有其位无其德庶民岂肯亲之尊之故人君不可不究心于皇极之学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辟是君福是爵赏威是刑罚威福乃上之所以御下者玉食是尚膳珍羞的食用乃下之所以奉上者箕子衍三德之畴说惟人君可用爵赏惟人君可用刑罚惟人君可享珍羞的食用人臣不可擅用爵赏擅用刑罚擅用珍羞的食用谓之惟辟戒其权不可下移谓之无有戒其臣不可上僭

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

颇是不平僻是不公僭是踰忒是过若人臣僭了君上之权擅用爵赏擅用刑罚擅享珍羞的食用则大夫必然有患害于其家诸侯必然有凶祸于其国以下有官的人互相仿效都行都习於不正不平不公又以下庶民也互相仿效都踰礼过分不守法度天下必然乱了盖甚言权移于下臣僭其上人君不能操纵予夺以行三德为皇极之用其患必至于此

曰休徵

休是休美箕子衍庶徵之畴说在天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在人为貌言视听思五事若人君能修五事则休美徵验各以类应下文因详其目

曰肃时雨若

若是顺人君能貌恭作肃则德润其身便自然有滋养的意思故上天当雨而雨无有不顺应的

曰乂时阳若

人君能言从作乂则号令顺理便自然有开明的意思故上天当阳而阳也无有不顺应的

曰哲时燠若

人君能视明作哲则昭融於外便自然有和暖的意思故上天当燠而燠也无有不顺应的

曰谋时寒若

人君能听聪作谋则退藏於密便自然有凝结的意思故上天当寒而寒也无有不顺应的

曰圣时风若

人君能思睿作圣则明通公溥便自然有爽快的意思故上天当风而风也无有不顺应的人君於休徵五事当交修并进一事得则余事皆得休徵无不应矣若说某事得须有某休徵来应则胶固不通了

曰咎徵

咎是灾咎若人君不能修五事则灾咎徵验各以类应下文因详其目

曰狂恒雨若

狂是妄恒是常人君不能貌恭作肃则转而为狂妄行动无节至於流荡故上帝常常的不当雨而雨顺其狂而应之

曰僭恒阳若

僭是差人君不能言从作乂则转而为僭差政事差缪至于凌亢故上天常常的不当阳而晹也顺其僭而应之

曰豫恒燠若

豫是怠人君不能视明作哲转而为豫凡事缓怠至於不收故上天常常的不当燠而燠也顺其豫而应之

曰急恒寒若

急是迫人君不能听聪作谋则转而为急迫促凛栗至於可畏故上天常常的不当寒而寒也顺其急而应之

曰蒙恒风若

蒙是昧人君不能思睿作圣则转而为蒙昧心冥思无所不到故上天常常的不当风而风也顺其蒙而应之人君於咎徵五事当并力致儆一事失则余事皆失咎徵无不应矣若说某事失必须有某件咎徵来应也胶固不通了

九五福

五福与下文六极是大禹所第之畴箕子将推衍这一畴之义故先提其纲各详其目

一曰夀

夀是年齿高人有夀然後能享诸福故夀居五福之首

二曰富

富是有廪禄人有夀了又须有廪禄以养其生故富居五福之次

三曰康寜

康是身上康健宁是心上宁息人若有夀又富了必身常康健心常宁息无患难之苦然後为福故康宁居五福之三

四曰攸好德

德是享福之本人若夀富康宁又须所好乐者在於道德居仁由义为君子之归故攸好德居五福之四

五曰考终命

考是成也人虽夀富康宁攸好德都有了又须死得其正命以成其终方是享有全福故考终命居五福之终

六极

六极与五福相反

一曰凶短折

凶是不得其死短折是横夭人之祸莫大於此故凶短折居六极之首盖凶与夀相反短折与考终命相反

二曰疾

疾是疾病人若有疾病则身不安故疾居六极之次

三曰忧

忧是忧戚人若有忧戚则心不宁故忧居六极之三盖疾忧这两者与康宁相反

四曰贫

贫是贫穷人若贫穷则日用不足必有饥寒之累故贫居六极之四盖贫与富相反

五曰恶

恶是刚之过人若过于刚则为自暴之小人必非享福之器故恶居六极之五

六曰弱

弱是柔之过人若过于柔则为自弃之小人岂能自求多福故弱居六极之终盖恶弱这两者与攸好德相反五福六极在人君则由於极之建不建在民人则由於训之行不行然又必人君有道能建极于上则天下同归于五福若人君无道不能建极于上则天下都堕于六极所以尧舜之民皆仁夀桀纣之民皆鄙夭为人君者所当注意

王乃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

昭解做示德之致是说天下所贡方物皆王者谨德所致替是废服是行召公告武王说王者因天下来贡服食器用的方物以此昭示其谨德所致而分赐与异姓诸侯之国使他感激勉励不敢废其职分所当行之事如以肃慎氏所贡的楛矢分赐与帝舜子孙陈侯可见

分宝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

王者於方物中有宝玉之贵者则分赐与同姓诸侯之国使他感激勉励常加审视而益厚其亲亲之义如以夏后氏所宝的璜玉分赐与成王叔父周公可见

人不易物惟德其物

诸侯既得分赐之物说这是王者谨德所致都不敢轻易把做物看只把德来看待其物若王者不把服食器用为贵而以珍奇玩好为事适足以昭其无德既不当受其献亦难以赐与人了

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

召公说人君谨德不可不极其至若谨德到那极盛处则动容周旋都中礼节自然无有狎慢轻侮人的心了若德有未至则骄矜乘之必然有狎慢轻侮人的心如在位的君子经营国事十分劳心正当知重他人君却狎慢轻侮待之不以礼君子便见几而作高蹈远引求退去了这等安能得人尽心以为国家在下的小人趋事赴工十分劳力正当优恤他人君却狎慢轻侮使之不以礼小人虽微贱惧怕朝廷勉强効力岂无嗟怨之心这等安能得他尽力以报国家

不役耳目百度惟贞

贞是正也人君若能以一心为主使百体从令则耳不为淫声所使而非礼勿听目不为淫色所使而非礼勿视日用常行之间百为之度无不得其正矣若耳目为主心反听其所使则物欲交蔽日用常行之间百为之度何由得正

玩人丧德玩物丧志

玩是戏玩德是己之所得志是心之所之人君若狎侮君子小人便是玩人以骄灭敬岂不丧失了己德若从于耳目之好便是玩物以慾胜刚岂不丧失了己志

志以道宁言以道接

道是所当由之理人君於己之志以道理安处之则不至于妄发虽有玩好之物岂能动得於人之言以道理酬应之则不至于妄受虽有献谄之言岂肯听他盖存乎中所以应乎外制乎外所以养其中古昔圣贤传授心法如此召公因谏旅獒而极论之为人君者所当注意

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夙是早或犹言万一矜是矜持八尺为一仞篑是盛土之器召公叹息说人君谨德的功夫一日之间从早至夜不可一息懈怠万一有些懈怠这谨德的功夫便间断了细行小节尤当矜持谨守若视为泛常不肯矜持谨守终必有累全体之德比如为山一般积累到九仭高功夫只欠一篑之土岂不可惜召公意思说武王受獒虽是细行小节也恐为全德之累

允廸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召公又说诚能行得此一篇告戒的言语谨德功夫自无间断泽及天下生民安家乐业受无穷之福周之子孙世世为君而王业可久矣武王圣人西旅贡獒初未尝受召公尚且拳拳告戒如此可见古昔圣君不以细行而不谨大臣不以小过而不谏後世所宜深思而加念也

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於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

这以下是史臣记周公在成王时事管叔名鲜是武王弟周公兄羣弟是蔡叔名度霍叔名处此时方监纣子武庚于殷之故都流言是无根之言如水之流自彼而至此也孺子指成王有商之君兄死弟立者多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权摄国政商人已自疑了又管叔是周公之兄尤所窥伺故武庚管叔造为无根之言流布於国中说如今周公将不利于孺子成王意要簒夺其位盖以危惧成王动揺周公也史臣言管叔及羣弟而不言武庚所以深着骨肉相残之罪

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

辟读如退避之避周公听得流言知道上下疑惧心里不安乃告太公召公说我若不退避待罪则于义有所未尽死後也无词以告我先王于地下周公此言岂自为一身利害之计亦尽其忠诚而已

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

罪人指管蔡初流言之起成王虽疑周公然无实迹可按及周公负谤待罪避居国之东方以待成王审察到两年之久成王方知流言之人乃是管蔡曰罪人者史臣所记曰斯得者迟迟之词也小人陷害君子盖一时不能自明可为世戒

于後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鴞王亦未敢诮公诮是诮让切责之意成王既知流言起于管蔡十分之疑方解得四五分其後周公乃作诗以上贻成王题其名曰鸱鴞鸱鴞是恶鸟以其破巢取卵比武庚之败管蔡及王室以深着王业艰难不忍毁坏的意思成王得这诗所疑虽未全解却也未敢切责周公谓之未敢者悔过之根本也

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

这一年秋里田禾十分丰熟但未曾收获一日上天忽然雷电大作加以暴风田禾都吹倒了大树木也拔起来一国之人震惊不宁盖周公忠诚动天如此

篁墩文集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