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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川集[四库本]》卷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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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卷七十七   宋 王安石 撰书

上张太博书二

上人书

代人上凌屯田书

与祖择之书

与孙子高书

与孙侔书三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二

荅孙元规大资书

荅孙少述书

荅王该秘校书二

荅张几书

荅杨忱书

荅陈柅书

荅余京书

荅王景山书

上张太博书二

某愚不识事务之变而独古人是信闻古有尧舜也者其道大中至正常行之道也得其书闭门而读之不知忧乐之存乎巳也穿贯上下浸淫其中小之为无间大之为无崖岸要将一穷之而已矣中不幸而失先人母老弟弱衣穿食单有寒饿之疾始怃然欲出仕往即焉而乃幸得於今三年矣唯是忧患疾疹筋力之懦而神明之昏也学日以落而废职之咎几不能以免其敢出所有以求当世贵者之识哉其亦偷禄焉而已矣今也执事延之勤问之密而又使献其所为文其又敢自闭匿以重不敏而虚教命之辱哉谨书所为原说志序书词凡十篇献左右夫文者言乎志者也既将献故又书所志以为之先焉冒犯威重惟赦之

某憃昧浅薄不知所以为文得君子过顾不能闭伏所短以终取怜闻命之辱辄具以献追自悔恐且得罪戾而失所以望於君子者伏蒙执事有时之盛名而不以矜愚有使者之重而不以骄微贱报之书授之欲其至於道加赐所作使得觇而法之诚见执事之贤於人也贤与衆人之所以异不在此其将安在伏惟执事之用心持久而力行则?伟闳廓自重之士将皆愿缀於门阑之游岂独某哉其将从某者始也既拜赐敢不献其将然

上人书

尝谓文者礼教治政云尔其书诸策而传之人大体归然而已而曰言之不文行之不远云者徒谓辞之不可以巳也非圣人作文之本意也自孔子之死久韩子作望圣人於百千年中卓然也独子厚名与韩并子厚非韩比也然其文卒配韩以传亦豪杰可畏者也韩子尝语人以文矣曰云云子厚亦曰云云疑二子者徒语人以其辞耳作文之本意不如是其巳也孟子曰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诸左右逢其原孟子之云尔非直施於文而已然亦可托以为作文之本意且所谓文者务为有补於世而已矣所谓辞者犹器之有刻镂绘画也诚使巧且华不必适用诚使适用亦不必巧且华要之以适用为本以刻镂绘画为之容而已不适用非所以为器也不为之容其亦若是乎否也然容亦未可巳也勿先之其可也某学文久数挟此说以自治始欲书之策而传之人其试於事者则有待矣其为是非邪未能自定也执事正人也不阿其所好者书杂文十篇献左右愿赐之教使之是非有定焉

上凌屯田书【代人作】

俞跗疾毉之良者也其足之所经耳目之所接有人於此狼疾焉而不治则必欿然以为巳病也虽人也不以病俞跗焉则少矣隐而虞俞跗之心其族婣旧故有狼疾焉则何如也末如之何其巳未有可以治焉而忽者也今有人於此弱而孤壮而屯蹷困塞先大父弃馆舍于前而先人从之两世之柩窭而不能葬也尝观传记至春秋过时而不葬与子思所论未葬不变服则戚然不知涕之流落也窃悲夫古之孝子慈孙严亲之终如此其甚也今也乃独以窭故犯春秋之义拂子思之说郁其为子孙之心而不得伸犹人之狼疾也奚有间哉伏惟执事性仁而躬义悯艰而悼厄穷人之俞跗也而又有先人一日之雅焉某之疾庶几可以治焉者也是敢不谋於龟不介於人跋千里之途犯不测之川而造执事之门自以为得所归也执事其忽之欤

与祖择之书

治教政令圣人之所谓文也书之策引而被之天下之民一也圣人之於道也盖心得之作而为治教政令也则有本末先後权势制义而一之於极其书之策也则道其然而已矣彼陋者不然一适焉一否焉非流焉则泥非过焉则不至甚者置其本求之末当後者反先之无一焉不誖於极彼其於道也非心得之也其书之策也独能不誖耶故书之策而善引而被之天下之民反不善焉无矣二帝三王引而被之天下之民而善者也孔子孟子书之策而善者也皆圣人也易地则皆然某生十二年而学学十四年矣圣人之所谓文者私有意焉书之策则未也间或悱然动於事而出於词以警戒其躬若施於友朋褊迫陋庳非敢谓之文也乃者执事欲收而教之使献焉虽自知明敢自盖邪谨书所为书序原说若干篇因叙所闻与所志献左右惟赐览观焉

与孙子高书

子高足下辱赐教奬劳甚渥反复诵观慙生於心某天介疎朴与时多舛始者徒以贫弊无以养故应书京师名错百千人中不愿过为人知亦诚无以取知於人独因友兄田仲通得进之仲宝二君子不我愚而许之朋往往有溢美之言寘疑於人抑二君子实过岂某愿哉兄乃板其辞以为贶是重二君子之过而深某之慙也其敢承乎兄粹淳静深文彩焰然而摧缩锋角不自夸奋具大树立之器人所趋慕宜择豪异而朋之顾眷眷於某岂今所谓同年交者固皆当然哉某愿从兄游诚不待同年然後定也承日与介第讲肄图史商较世俗甚盛甚盛孔子曰垂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深切着明也私有望於兄焉此月奉计牒当度江南十一日尽室行江山清华有可叹爱无良朋以共之亦足怃然春暄职外奉亲自夀

与孙侔书

某顿首辱书具感恩意之厚先人铭固尝用子固文但事有缺略向时忘与议定又有一事须至别作然不可以书传某於子固亦可以忘形迹矣而正之云然则某不敢易矣虽然告正之作一碣立於墓门使先人之名德不泯幸矣子固亦近得书甚安乐云不复来此遂入京恐欲知故及此朱氏事固如足下说而朱秘校乃巳入京考於礼盖亦皆如足下之说但愁痛不能具道此意以质於贤者耳铭事子固不以此罪我两人者以事有当然者且吾两人与子固岂当相求於形迹闲耶然能不失形迹亦大善唯碣宜速见示也某忧痛愁苦千状万端书所不能具以此思足下欲飞去可以言吾心所欲言者唯正之子固耳思企思企千万自爱

某辱手笔感媿近亦闻正之丧配未敢即问人生多难乃至此乎当归之命耳人情处此岂能无愁但当以理遣之无自苦为也然此乃某不能自胜者二年之间愁衅相仍居常忽忽不自聊勉从俗往还其心唯欲闭门坐卧耳欲往奉见久矣况以书见趣乎亲老常多病生事怵迫如坐烧屋之下不可以一日辍而不图其能远来千里之外乎欲足下一至广德某当走见矣为十日之会亦足以晤言矣或润州亦可也诸俟面论此不复云矣正之或来润或广德不可复以它为解矣某甚重去亲侧若正之难来此亦无所系着但至润及广德尤为易耳

某到京师巳数月求一官以出既未得所欲而一舟为火所燔为生之具略尽所不燔者人而已家人又颇病人之多不适意岂独我乎然足下之亲爱我良厚其亦欲知我所以处此之安否也故及此耳知与公藴居甚适何时当邂逅以少释愁苦之心乎且频以书见及某自度不能数十日亦当得一官以出但不知何处耳子高当巳入京不知得及相见於京师否诸不一一千万自爱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

人之生久矣父子夫妇兄弟宾客朋友其伦也孰持其伦礼乐刑政文物数制事为其具也其具孰持之为之君臣所以持之也君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君臣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臣为之师所以并持之也君不知所以为君臣不知所以为臣人之类其不相贼杀以至於尽者非幸欤信乎其为师之重也古之君子尊其身耻在舜下虽然有鄙夫问焉而不敢忽敛然後其身似不及者有归之以师之重而不辞曰天之有斯道固将公之而我先得之得之而不推余於人使同我所有非天意且有所不忍也某得县於此踰年矣方因孔子庙为学以教养县子弟愿先生留听而赐临之以为之师某与有闻焉伏惟先生不与古之君子者异意也幸甚

惠书何推襃之隆而辞让之过也仁人君子有以教人义不辞让固巳为先生道之今先生过引孟子柳宗元之说以自辞孟子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者谓无诸中而为有之者岂先生谓哉彼宗元恶知道韩退之毋为师其孰能为师天下士将恶乎师哉夫谤与誉非君子所恤也适於义而已矣不曰适於义而唯谤之恤是薄世终无君子唯先生图之示诗质而无邪亦足见仁人之所存甚善甚善

荅孙元规大资书

某不学无术少孤以贱材行无可道而名声不闻於当世巨公贵人之门无可进之路而亦不敢辄有意於求通以故闻合下之名於天下之日久而独未尝得望履舄於门比者得邑海上而闻左右之别业实在敝境犹不敢因是以求闻名於从者卒然蒙赐教督读之茫然不知其为媿且恐也伏惟合下危言谠论流风善政简在天子之心而讽於士大夫之口名声之盛位势之尊不宜以细故苟自贬损今咳唾之余先加於新进之小生疑左右者之误而非合下之本意也以是不敢即时报谢以忤眎听以累左右而自得不敏之诛顾未尝一日而忘拜赐也今兹使来又拜教之辱然後知合下真有意其存之也夫礼之有施报自敌以下不可废况王公大人而先加礼新进之小生而其报谢之礼缺然者久之其为罪也大矣虽聦明寛闳其有以容而察於此而独区区之心不知所以裁焉

荅孙少述书

少述足下某天禀疎介与时不相值生平所得数人而已兄素固知之置此数人复欲强数指不可诎唯接兄之日浅而相爱深别後焦然如失所凭兄赐问者八九奉荅卒不过一再而已以为吾党之相与情谊何如尔问之密疎不足计也不然今之游交竿牍之使午行於涂岂某於兄顾不能哉此月十二日抵真州明日当舟行无事当为朱先生叙字且赓所贶诗以寄元珍六月代去民先受郓辟为之奈何近日人事可嗟可恠者衆何时见兄论之春暄自重

荅王该秘校书

某不思其力之不任也而唯孔子之学操行之不得取正於孔子焉而已宦为吏非志也窃自比古之为贫者不知可不可耶今之吏不可以语古拘於法限於势又不得久以不见信於民民源源然日入贫恶借令孔子在与之百里尚恐不得行其志於民故凡某之施设亦苟然而已未尝不自愧也足下乃从而誉之岂其听之不详耶且古所谓蹈之者徒若是而止耶殆不若是而止也易子之事未之闻也幸教之亦未敢忽也

某顿首自足下之归未得以书动止而以慰左右者之忧乃辱书吿以所不闻幸甚如见誉则过其实甚矣告者欺足下也其尤显白不可欺者县之狱至或历累月而无一日之空属民治以苟自免以得罚者以十数安在乎民之无讼而服役之不辞哉且某之不敏不幸而无以养故自縻於此盖古之人有然者谓之为贫之仕为乘田曰牛羊蕃而已矣为委吏曰会计当而已矣牛羊之不蕃会计之不当斯足以得罪牛羊蕃而已矣会计当而已矣亦不足道也唯其所闻数以见吿幸甚

荅张几书

张君足下某常以今之仕进为皆诎道而信身者顾有不得已焉者舍为仕进则无以自生舍为仕进而求其所以自生其诎道有甚焉此固某之亦不得已焉者独尝为进说以劝得巳之士焉得巳而已焉者未见其人也不图今此而得足下焉足下耻为进士贵其身而以自娱於文而贫无以自存此尤所以为难者凡今於此不可母进谒也况如某少知义道之所存乎今者足下乃先贬损而存之赐之书词盛指过不敢受而有也惟是不敏之罪不知所以辞敢布左右惟幸察之而已

荅杨忱书

承赐书屈欲交之不知其为惧与媿也巳又喜焉闻君子者仁义塞其中泽於面浃於背谋於四体而出於言唯志仁义者察而识之耳然尚有其貌济其言匮其言济其实匮者非天下之至察何与焉某尝穷观古之君子所以自为者顾而自忖其中则欿然又思昔者得见於足下俯数刻尔就使其中有絶於衆人者亦未尝得与足下言也足下何爱而欲交之邪或者焯然察其有似邪夫顾而自忖其中则欿然其为貌言也乃有以召君子之爱宜乎不知其为惧与媿也然而足下自许不妄交则其交之也固宜相切以义以就其人之材而後巳尔则某也甚有赖其为言也可以巳邪

荅陈柅书

某啓伏蒙不遗不肖而身辱先之示之文章使得窥究其所藴又取某所以应见问者序而存之以宠其行足下之赐过矣不敢当也某懦陋浅薄学未成而仕其言行往往背戾於圣人之道摈而後复者非一事也自度尚不足与庸人为师况如足下之材良俊明安能一有所补邪虽然足下过听所序而存者或非某所闻於师友之本指也则义不得默而已庄生之书其通性命之分而不以死生祸福累其心此其近圣人也自非明智不能及此明智矣读圣人之说亦足以及此不足以及此而陷溺於周之说则其为乱大矣墨翟非亢然诋圣人而立其说於世盖学圣人之道而失之耳虽周亦然韩氏作读墨而又谓子夏之後流而为庄周则庄墨皆学圣人而失其源者也老庄之书具在其说未尝及神仙唯葛洪为二人作传以为仙而足下谓老庄濳心於神仙疑非老庄之实故尝为足下道此老庄虽不及神仙而其说亦不皆合於经盖有志於道者圣人之说博大而闳深要当不遗余力以求之是二书虽欲读抑有所不暇某之所闻如此其离合於道惟足下自择之

荅余京书

某行不足以配古之君子智不足应今时之变窃食穷县而无势於天下非可以道德而谋功名之合也今足下贬损手笔告之所存文辞博美义又宏廓守而充之以卒不迁其至可量邪顾告之非其所推褒之语不以实称类有以不敏欺足下者孔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已不知人也此亦足伤足下知人之明独媿而已不敢当也

荅王景山书

某愚不量力而唯古人之学求友于天下久矣闻世之文章者辄求而不置盖取友不敢须臾忽也其意岂止於文章耶读其文章庶几得其志之所存其文是也则又欲求其质是则固将取以为友焉故闻足下之名亦欲得足下之文章以观不图不遗面惠赐之又语以见存之意幸甚幸甚书称欧阳永叔尹师鲁蔡君谟诸君以见比此数公今之所谓贤者不可以某比足下又以江南士大夫为能文者而李泰伯曾子固豪士某与纳焉江南士大夫良多度足下不徧识安知无有道与艺闭匿不自见於世者乎特以二君槩之亦不可也况如某者岂足道哉恐伤足下之信而又重某之无状不敢当而有也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圣人之言如此唯足下思之而已闻将东游它语须面尽之

临川文集卷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