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收集的十五篇是前年去年和今年杂凑起来的一点微薄的东西。如果全都说它们是“速写”也可以。其中的《山坡上》和《山坡下》都是在去年二月间同时想起,到了十月十一月才连续着写成的两篇文章。在我自己看来,它俩似乎是很有连续性的,写的时候就曾经打算将来收集子时一定收它们在一起。但去年十二月初《山坡上》的被删改问题发生了,为使读者很快得到“对照”,以便明了真相起见,我不得已只好把《山坡上》一篇孤独地“挤”进已经快出版了的短篇集《分》里。当然,那时是也可以两篇一同“挤”进去的,只可惜《山坡下》(当时题名为《赖老太婆》)我没有留底稿,到了十二月十五日《申报月刊》把它刊出时,《分》已出版了。一直到现在,总觉得把它俩硬拆开来心头很不好过,我就索性仍然让它俩在这集子里来“团圆”罢。至于《分》里的那篇,它恰好和《雪地》排在一块的,为了便于读者在那儿“对照对照”,我想倒不妨也让它在那儿留住一下。
只是这集子的名称确使我很为难。不过我倒记起一件事了,就是当我的第一个短篇集出版时,有人曾经指我为“多产”。是的,我去年写的,收在《父子之间》里的有四篇,收在本集里的有九篇,——共十三篇。如果硬要指为“多产”,自然这是也可以说是我在去年一整年中“多产”的全部。但我想,创作自然有时同生儿子一样不容易,但也不见得就同生儿子一样不容易。只要“有”,就应该“产”,“产”而不“滥”,更应该“产”,是不必一听见人家一说“阿呀呀!多产呀!”的话,就立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起来的。因此我倒不妨把这两个字借来用用,定名为“多产集”。
至于后面的《附录》两篇,是关于《山坡上》的作法问题,算是在我的创作生涯中这一个时期的一点“雪泥鸿瓜”——不,不;我倒莫如用一句口头上的话:是一点“雪上的脚板印”。这虽然早迟总会被流去的时光消灭,但我现在却愿意留它下来作为一点纪念。
周文写于病床上。
一九三六年二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