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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山先生文录》●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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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二

◆序二

送馬西玄序

送周興化序

送王汝中序

送喬戶部序

送李參軍序

送陸思南序

送胡肇慶序

送蘓紹興序

別西磐張公序

送姜約父序

送劉學正序

送郭副使序

送傅副使序

送李布政序

送丁孤山序

送唐布政序

○送馬西玄序

天下之道翕則能闢精則能孚物類胥動本標胥應玄默深微妙通罔觧故陽燧見日則然方諸見月則流夫其貞明之體曷嘗屑屑於燥炎濕潤以自炫其成能哉維其翕水火之精精專神應所以闢而孚者彼此莫喻也是故有道君子超世藏用修身軌物機運而弗揚化行而弗宰循其實弗居其名要諸久弗譁其近所以卒能成天下之務也斯其人豈易得哉余少時則聞關中多才賢意必有若人者出乎其間及長游京師乃益習聞諸名公而西玄公則其一云公茲以南祭酒進佐禮卿人皆謂公素明禮樂必且飾儀敷文增修縟節以章盛美余竊觀公豈其有至意存焉者乎夫自太上忘言旋不可復無言之訓厥指逾遠於是愽學疑聖華誣脅眾者往往列道而議分徒而訟以要名譽于天下學術日裂人才日靡至于今余盖益難言之矣公為祭酒巖峙山立規旋矩折望法者無為近儀者無事學徒千數喁喁嚮風日改月化率各隨才成就譬諸蒲且弋羽于蒼穹詹何鶩鱗于淵澤精神所至曾何假于言說哉公古雍州之豪傑知行忘助先後合一偏全同異之辨豈不能剖析幾微修其辭說以角門戶侈徒黨哉公亦誠見夫實行之當敦而化道轉移之機不在彼而在此耳吾是以知公茲行其必以教國子者以贊禮樂體中和之道究制作之原所謂德成而上藝成而下者于茲益有辨焉矣昔有虞盛時舜命伯夷典禮后夔典樂自寅清直寬剛簡數語之外無聞焉矧今 聖天子敬一傳心禮樂明備公從容贊襄亦何為哉憶嘗見公每惜賈誼之才而高漢文之見謂其愛養生息海內富庶庶幾成康豈真以禮樂未遑為是邪夫亦以協氣嘉生人心歡悅而禮樂斯有所措也公茲往哉漢世故事巳無足論虞舜在上可以亮天工而和神人矣

○送周興化序

前年司寇議國戚獄從緩詔出其屬凡若干人補外澱山周君與焉君既守鄧尋貳汝寧汝鄧皆河南地歲比不登征徭荐重君悉心力務在生活安全苟可得為不拘文牽俗唯是民皆愛戴不知其嘗為法吏也及進南司空屯田郎甫蒞任即釐革奸敝毅然行之不為左右所動薛子以是益信君至是擢守興化吾鄉大夫士謂君盖余所知者因屬贈言某不佞乃告之曰今天下士誦說孔子彬彬于六藝之科動駕聖軌論治必稱先王宜其在位多君子而吏治蒸蒸黎民又安乃竟仳離蕩析而怨咨愁嘆之聲充斥里閭及展轉以填溝壑者靡有紀極也豈氣運有上下而叔季之世終不可以追隆古是故言道德者溺其職邪無乃務華鮮實徒文具而無惻隱之心盖亦人事然爾不然史稱漢武之世外攘夷狄內改法度明堂建章栢梁承露創造制作惟日紛紛民用彫敝時少能以治化稱者唯江都相董仲舒內史兒寬類皆儒者通於世務明習文法以經術潤飾吏事民藉以安天子亦倚重焉時曷病夫人哉乃茲學士羞稱漢儒而究厥體用反若出其下者可以見華實之辨民生休戚之所關也余觀澱山君敦本尚實篤於自信居常留意習俗淳漓及民所疾苦此其意慮懇切豈投機遘會隨世以就功名者爾邪茲行守興興為閩粵著郡比屋業儒昔人謂為海濱鄒魯君以實心施之有政廣求民瘼觀納風謠躬率理學以倡士趨不嶽嶽以矯名不媮媮以狥俗則其人之易于作孚殆又不啻若汝鄧焉者而漢世良吏信不足為矣余以是預為君賀而因以賀興之人得良大夫也君其往哉

○送王汝中序

王子汝中將奏績京師問贈言于薛子薛子曰汝中陽明高第弟子也豈待余言者哉雖然亦嘗竊觀之周末孔子始生會羲農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敘易書詩禮樂春秋以教天下而天下問德請業之士相率而歸之者一時盖三千焉雖畏匡厄陳干七十餘君不用歷經險難皆絃歌鼓瑟無忍攜貳其嗜師門之道譬之群飲江河各足其量成德達材靡有棄物然仲尼方且似不能言語其門人則曰子欲無言盖默而成之不言而信所以聖人之道卒大昌明于天下及仲尼既沒其徒離散分處諸侯之國各以其學教弟子本源既遠末流益分誕章乖離飾虛鼓眾於是莊周列禦寇荀卿李斯之徒往往附會仲尼以恣其無忌憚之說而道術日益紛裂卒至釀成坑焚之慘而先王懿訓幾至煨燼謂為多言之禍非邪賴道原于天天不息道亦不息漢董仲舒隋王仲淹唐韓退之皆稍稍倡絕學于其間延及宋之周程遂建圖著論而斯道大為發明厥後門戶競起分徒角立議論愈多黨禁旋作噫此豈天寔為之要亦人事然也迨我 明興 高皇帝闡明正學崇尚真儒其時佐命元勳暨侍從諸臣百工庶士咸敦本尚實悃愊無華學術習俗駸駸與三代同風自後人文日靡學者頗事奇勝於是矜文辭者綴緝秦漢晉唐之糟粕而身心性命漫不知究此固無足道其諸高談理學者輒又致詳於德性易簡之說而氣節文章政事一切卑之而不論專主無適無莫不信不果而唯義所在多從濶略言語者什九躬行者什一唯是無以允協眾心遂譁群議未見至誠動物而忽巳成江河相激之勢吾盖不知其所終也噫此豈 祖宗養士之貽謀與 今天子敬一傳心風範宇內之初意哉汝中懇懇論學不安凡近其所以成巳成物者將何如以究竟乎憶往余宰慈谿唐應德謂余曰山陰王汝中可特訪之及余改教江西羅達夫又每問汝中議論起居乃今同官留都又見留都士夫自鄒東郭以下多與王子相習夫一時志學好修之士其勤惓企慕汝中者若此而豈徒哉汝中盖必有以研其幾而慎所趨矣若其官兵部為車駕為武選固王子餘事不道道王子之所從事而世道之尤繫者因贈其行而請所以處我

○送喬戶部序

陶唐氏以前人各務盡巳責咸思奮庸雖斡旋玄造丕贊生成亦視為常分不知有功又惡知所謂奏功邪涉虞稍異矣故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然當其時水土教刑工虞禮樂納言唯以能其官寅恭和衷濟濟相讓雖時亮天功亦奚嘗自言於其上哉此后夔擊石祔石之言說者謂其益稷之文之誤無疑也至周計吏法備月要日成歲會太宰執以詔王廢置誅賞此其意固巳漸漓于古然以德以功以能而士人各知所興起漢唐以下計簿具文豈惟矜功眩能且未免飾名巧致以邀上賞華實短長混淆逆置於是始去古遠甚人才日靡世道因以流矣此豈古今人真不相及而上之人終莫能振勵之邪盖狥俗馮生唯以便其身圖而勢趨會歸自不覺其一至是爾世有賢者秉道御化遐覽旁施其視天下事雖後先千百世與吾藐不相值有未當意直欲更訂逆圖矧身受若事顧有待於上人之稽閱課試銖縷歲月哉頃觀三石喬子愽藝經籍雅志先王盖賢者也方其產關中關中號稱多士纔一出以其緒業應有司有司首錄氏名再進南宮獻策闕下咸上第斯其譽望固巳籍籍足人聽聞矣乃不媚權貴人置身通顯僅官于南南又戶部錢穀出納惟允司會悉當釐刷興飭殫既乃心三年告厥成事請詣銓考牒奏制也制所當為喬子為之其所不得為者喬子有天下度能無念慮冀一盡志効情乎哉古者敷言試功並舉茲言有專官敷言之典祗具故事喬子行豈將遂應故事邪昔賈誼去長沙逾年召見宣室論對夜分君為前席然終不一及曩時治安太息事豈誼練達之後所見反不如前而厝火積薪之憂恝然無與哉誼亦懲綘灌東陽馮敬之屬諸尚在列也乃今當路暨百執事斷斷有客長養才彥類非漢朝公卿儔比况值戎馬交馳緣邊諸鎮單弱若無為所喬子生長西北習聞饜見加之東南民力困於冗食空杼傾囷不足以給徵輸而乘除根究總為虛費此又其服官閱歷所深虞而隱括者也變通經濟以圖久安長治寧能不為謀謨廟堂者一商之艮不出位洪範稽疑士庶人可與大謀矧茲有祿無慮卑峻豐約位固無不在焉喬子精其義者可曰談何容易遂讓弗為哉關中諸君子仕南國者乞言以贈喬子余唯於常職之外更有望於賢者而陟明序進之說諒其所厭聞矣

○送李參軍序

余少時則聞海虞有李文安公者云公起家進士歷官翰林侍讀學士至禮部尚書正德初值逆瑾亂政公持正不屈遂致仕去瑾誅 詔起公不出稱為石城雪樵其風節可想矣余盖未之及見也乃今見其子學樵君不可以自慰邪君以公蔭為太學生授官光祿署丞改上林苑監出入禁近者凡若干年竟改南右府經歷大都士人重內輕外南雖舊都去今京師遠在二千里外馳鶩進取奔走形勢者視之不啻若外省然吾顧樂官于南北其意豈尋常淺近者可測識哉吾嘗觀自昔世卿大家子姓藉其先人之餘而朱丹其轂者初非不炫然華耀也溺而不止以自貽其戚若晉欒氏楚子文之後者將何賴焉學樵君靖恭以居位兢業以履盈退遜以安節其真得雪樵氏之遺矣可不謂賢乎宋呂原明張敬夫皆以恩蔭補官匪直善于其職無忝于正獻忠獻二公之後且吾道之傳卒亦有賴君循是以入即斯人可企者有不為而後可以有為不可以預期待耶君茲考績京師吾鄉學士大夫屬余贈君以言君雅厚余余不敢以薄待君故以是言進若夫懋官懋賞則自有常典在也不書

○送陸思南序

晉川陸子為南臺御史之又明年奉 命廵視江上激揚修舉旋巳風動區域銓曹以思南遠在徼外華夷雜居動輒有警匪有才望者鮮克率服議簡才御史守之遂擢晉川子去去之日鄉之學士大夫仕於南者咸稱其才而惜其去屬薛子贈之言薛子曰古之才也一今之才也二古之才也為定名今之才也為虛位是故高陽八才皋陶九德其究一也迨后敬仲以仗義興齊國僑以修辭扞鄭君子於其才尚不能無擬議焉矧夫辦事簿籍呈能要約儇習儀文出入機數者其能以致遠乎哉故曰忠信篤敬蠻貊可行斯古之所謂才也又曰啟明象恭靜言庸違斯古之所謂匪才也且今之俗習去古遠甚破觚斲雕而渾樸以散繁章縟節而敦龐以漓輸衷懇款胥飲以和而戈矛森列揚眉激昂倡言以正而綱維具亡大都中土盖已什九而今之所謂才者可知矣遐荒部落雖號冥頑而戇直朴略猶有古之遺焉率之以誠鮮不孚者病文從野仲尼所以惓惓而浮海居夷識者知其非設辭也昔成都雜夷文翁至而人皆興學渤海弄兵龔遂至而盜皆為農二子夫人所知也曷嘗矜技能炫智術而鼓舞更張以易其視聽圉其利害哉夫亦悃愊無華不墮乎忠信篤敬之訓而庶幾乎古之所謂才爾姑晉川子筮仕宰玉山吾嘗一入其境見其居者有息肩之樂行者有出途之願而玉山之民謳歌之及徵為南御史則又見其慷慨明達憲度以貞而南之士人罔弗宜焉是又豈飾情修容襲取矯強之所能哉夫今之思南固遠於成都渤海也其人之戇直朴略較諸江之左右更易孚也晉川子率其素履以往則漢良二千石之治行將復見而忠信篤敬之才於茲乎再試矣他日舉漢世故事俾公卿選諸所表晉川子亦又奚讓焉

○送胡肇慶序

昔在成周盛時敦率教典凡公卿大夫元士適子咸論年入學與俊造並進於朝故召虎平淮君牙纘服載德奕美天下稱世臣焉迨其季敝化奢麗復蹈商之末習於是詩刺尹氏春秋惡宋世為大夫勳閥子姓遂與選舉殊科而崇德象賢之意日微余以是每嘆宋之呂原明張敬夫真足以繼正獻忠獻二公之後而世祿曷嘗為人累哉始余弱冠即聞胡端敏公名若其發宸庶人反狀及論哈密事未嘗不想見其心胸面目乃後其子顏溪君為南宗人經歷相覯論議知其不凡余固巳慶賢者之有後矣今年冬君出端敏公年譜歷履謂余作傳尚未屬稿而君適擢知肇慶或謂數年來銓曹用人重北輕南凡南官外補率多遐遠僻隘而蔭襲者則又視其先世之存亡盛衰以為輕重肇慶東廣之名郡也端敏既亡君又孤貧且為南官何以得此哉余惟天之立君君之命相與夫小大庶官百執事之設凡以為民而巳古之仕者內為卿士外為岳牧入則贊理出則旬宣協恭和衷各盡巳職以求底績固無內外重輕之別也自怙權憑勢矜寵夸榮者旋作遂重內輕外而為民之初意澌滅漸盡於是投荒登僊之說蔓延於天下而士大夫曲為趨避恬不為恤延至於今雖兩都並重隱然周之豐鎬而用人者猶分彼此固其勢然耳然亦曷嘗有定哉盖銓司得人則度德命官量才授任惟其人不惟其地不得其人則拘文牽俗踵敝承訛又其甚也將善惡混淆賢不肖倒置而要其究竟豈止以南北為重輕云爾哉君古雅端方不狥時俗筮仕北督府經歷即與權貴相忤乞就南官巳綽有端敏公之風矣銓司乃請于 朝遂有茲命盖寔象賢之意故不以南北為別科目蔭襲為限不可謂不度德量才者也然則君之往也寧無明發之懷而以古豪傑自待乎唯爾先公嘗為太平寶慶德教所加夷民效順廣西湖南稱思至今君體而行之則肇慶擬之二郡尤易為者一舉而忠孝兩盡君實其人矣追迹張呂遠紹牙虎由此其進孰謂古人終不可及邪君之寮友相率請余言以贈君行君雅善余余故不以世俗望君其尚有以信余之言哉

○送蘓紹興序

昔許昌靳裁之氏有言曰士之品有三志於道德志於功名志於富貴此其言豈不盡乎天下之人哉然可以論物情未可以品士類也仲尼曰行巳有恥孟軻氏曰無恒產而有恒心於乎士之道可識矣盖必有恥有恒心斯其為志於道德而可以言士否則雖志於功名者其心跡之間尚不無可議曾是富貴之徒而與於士之品乎哉伊尹周公夾輔商周亨屯拯溺功覆天下阿衡冢宰位極人臣其功名富貴後世莫加焉夫其志何志哉觀諸伊訓周誥凡所以畜謀發慮亮天工而康兆民者一惟此道此德焉耳矣卒之功成名立而富貴隨之固其推之而不能去者耳曷嘗先有意以逆之邪柰何世變日趨人心陷溺不惟道德風流漸就澌滅至欲以功名自見者亦率難其人唯富且貴日相馳逐苟可得之無所不至於是飾道德獵功名以相誇毘而凡所以自炫於世者雖種種殊別要其志罔非為富貴圖也自茲以往天下殆將無士而斯民之溺誰其援之今 天子軫念生靈側席求士下詔詮司大行黜陟慎擇守臣以慰隱憂唯是蘓子遂擢守紹興夫紹興浙之名郡也當事者豈漫與而姑試之哉寔以蘓子嘗為御史及謫而起為南兵部每聚徒講論輒以有教無類自負意其或志於道德者也故有是擢茲往紹興紹興為陽明王先生之鄉其嘉言善行固其士人所飫聞而饜習者子能以誠心孚之於上則因性牖民由俗為治而一郡之三代固可以坐而致者不然吾恐巾舄充庭類皆無實適為郡治之累矣憶漢盛時多良二千石而文翁在蜀尤為著稱豈以興學養士為可後哉寔願於名實真偽之際求諸心而辨之早耳或謂道德功力各以其時而俗士若不知變噫豈其然哉三代之民心亘古今如一日而信道執德之士固未嘗受變於俗彼功力之說直邵子衰世之論而可遽以為憑藉哉矧我 祖宗純任道德慎重守令陶公安守饒州而召為學士劉公觀守嘉興而入為司徒今主上法 祖致治患無其人耳有若人焉必將褒然為舉首矣太守為一方長伯有民人有社稷雖伊周之業由此發軔而有教無類又蘓子所自負者故吾亦以孔孟之所謂士者望之也能勿信余之言而可以自負自欺乎哉

○別西磐張公序

天下之士相遇固難而相信尤難也生不同時者固限於世代之先後而生同其時者則又或阻於聲教之隔越故孟軻私淑諸人恨未得為仲尼之徒而吳公子札既聘上國猶不能與於顏曾之列此其相遇不難矣乎生同時矣而又相與以周旋矣然或意氣之未孚或終始之未徹故狐偃從重耳於外十有九年及其歸國猶沉璧以自誓呂申公薦常秩秩竟改節而申公抱怏以終身此其相信不尤難矣乎旂少貧賤學與時違及走仕途言行多忤於俗公卿大臣之門無可藉以進而亦不敢有意於求聞然於天下之賢人君子耆德元老一從士人間有得則心輒向往而亦不忍果於自棄今西磐公生長三晉宅於平陽蒲阪之間稟三光五嶽之完氣襲陶唐有虞氏之遺風為世大儒為時名臣盖自文清公之後而再見者也旂嘗庶幾見之而不可必得今年春制應考察京官值南太宰缺難其人 天子特起公於家於是公年且七十有六矣聞命不遠數千里馳至旂時從諸司逆公於龍江關上入揖於靖海寺中公謂旂曰若為考功郎中乎人才難得而終身廢棄决於一旦可輕以去之邪生民疾苦而一路之哭係於一人可輕以留之邪子必有如不得巳之心而後可以執斯役也旂不敢對既而竊思之天下之事必相遇而後可與有成必相信而後可以言遇今且即事矣傾盖旦夕之間而欲定去留人才之計容默默巳哉遂前致辭曰旂不敢負此心負人才以上負 朝廷即如公平生道德在士林勳名在朝野今晚年此出無非為國家計為生民計為人才計也旂亦何忍負之公曰吾亦知子雖然尚慎之哉既公蒞部甫五日即會右都御史石岡王公僉都御史石淵傅公暨大小九卿合文武諸司而群議之旂侍立與聞可否稽素覈實公聽並觀參駁往復斟酌劑量而黜降之數始定時四月六日也是日公督旂自夜達旦具疏差官馳驛兼程以進獲奉 俞旨下冢宰咨南部轉行各官欽遵如制既而北御史桂某劾旂肆意行事不足以當考功職司并誣旂筮仕改官之由疏入仰賴 聖明念考察重典不許輕變將旂薄責補外旂聞報感激恐懼遂觧印以歸旂自惟菲薄物望素輕不足論也筮仕改官文案具在不足辨也獨念公以懇懇為國為民之慮拳拳進賢退不肖之心而旂之奉行從事萬一如言者所指則初見致公之辭將不為大言以欺公乎是則深可懼也公素存心天下留意人才雖方蒞任而南官賢否知之什九公固有以信旂矣雖然豈敢必哉旂今歸矣去公之日遠矣然天佑純德以培元氣潞公再出司馬復相公固未涯也尚願公在南則詢之於南人入朝則詢之於朝士異時優游林壑則詢之於道路旂雖鄙陋遲以數年論將自定而今日之舉庶乎真不負公而旂亦可以自信矣話言在茲昭然契劵執以投公再拜而去

○送姜約父序

天下之士有名有實而名實之間正誠偽之介疑信之端理亂之所由出也夫謂有實斯有名而東家之丘鄹人之子其始未必有名也夫謂有名斯有實而學愽行堅聚徒成黨者其究未必有實也故務實而不務名者可與言修已循名而必責實者可與言觀人不然則作偽者將自欺以欺世而狥名者將隨俗以喪真天下之事殆日趨於偽而不知其所終矣昔孔子沒而門人以有若似聖人曾子以為不可子夏疑於西河之聖而同列罪之可以見聖門之學必核其實雖於近似彷彿者亦不容少有假借也處則相規以實學出則相期以實政而不為虛名無益之事猶之宮室舟車之可以利用布帛穀粟之可以厚生而生人之道不可一日闕焉者也然則志於斯道而以天下國家為責者可漫然從事而不知所省究乎始余請教江州往來南昌者兩越歲而姜子約父獨靳於見及姜子舉進士令溧陽之三年余以考功謫歸道出境上姜子留余余恠問之姜子謂近世講學論道之士相望以起率多無實曩居南昌雖不當致疑於薛子而亦不敢遽然以進今且數年諒子久矣因出所制作及商確理道連日夜凡再信宿不欲余去於是姜子以治行最聞被召將行薛子乃告之曰君子之仕也凡以行其志也百司庶府無問崇卑咸可行志而阻於勢之不能自遂者容或有之乃若志既可行而勢又得以自遂者宰相而下莫若臺諫與銓曹耳子今行矣不為銓曹必為臺諫夫銓曹掌握人才而君子小人之進退天下之治忽安危係焉臺諫主張國是而是非可否之論議天下之治忽安危係焉斯二官者固極天下之選也苟居其官而於人才國是非至公至明以核其實則巧詐橫生真偽相冐愛憎競進而善惡混淆天下將何賴乎昔宋仁宗朝司馬文正公曰國家采名不采實誅文不誅意則天下皆飾名以求功巧文以逃罪矣於乎敝也久矣豈特其時為然哉正統間王文端公位太宰凡臺諫出使歸者必令報其所歷人才高下以備拔用一時號稱得人而競進之風頓息寔以當時臺諫各廉訪得實故也姜子自家食以至筮仕時其於交游往來間且核其實而不輕為結納矣矧茲將陟要樞登言路其肯群稱而共和哉吾見抱貞以自守違眾而特立者子必有以知之而賢者將有所恃矣衒奇以譁眾養交以市譽者子亦必有以知之而不賢者將有所憚矣子之茲行式寔弘大吾寧能默默巳乎特書以竢

○送劉學正序

今之用人者每患於乏才而入仕者每患於不遇夫才未嘗乏也而仕亦未嘗不遇也儲養之弗預而取具於旦夕職業之弗盡而較計於崇卑於是用人者有乏才之嘆而入仕者有不遇之嗟矣何也應辦於目前而不慮其終倉皇於事後而不謀其始營役於身家而疏濶於理道中人以下大率然也余不佞嘗奔走世路見有論治者曰民生之不遂吏治之無道也吏治之無道人才之不足也見有自論者曰吾道之不行吾位之不顯也吾位之不顯吾仕之不遇也余竊以為不然國家之用人也猶匠氏之用木也木必預養而後榱桷棟梁桁櫨椽栱之用無有不適矣士之用於國家也猶木之用於匠氏也木既成材而後榱桷棟梁桁櫨椽栱之用惟其所擇矣昔者三代之隆家塾黨庠術序既無往而非育才之地然猶以為未也鄉論其秀升之司徒司徒論其秀升之太學太學聚而教之遲之以九年申之以再簡夫然後論其秀者以告於王而升諸司馬司馬論其賢者以告於王而官之唯是當時在官使者皆足以舉其職而人才之盛所以上擬唐虞也自時厥後世衰道微而師之所以為教弟子之所以為學者既以大異於古而用人者又往往右吏治而忽師道於是人才日卑雖有願治之君而卒無以副其所望是故以漢宣帝之勵精而飾偽者蒙厚賞以宋神宗之有為而偏執者獲殊遇夫宣帝固欲得不二心之臣而神宗豈不欲得帝王之佐哉然而終不可得者凡以不能素教預養而不容於遽辦也乃今郡縣皆各有學而兩京各有太學良法美意其所以為人才之儲蓄者則既詳且備矣夫何郡縣學職與夫六舘之官自非豪傑則鮮不視為閒散曰此仕之不遇者也姑為祿養而巳士之入鄉學與夫游太學者自非豪傑則鮮不視為虛設曰此非造就人才之地也姑以求仕而巳於是苟且文具因循歲月而不知此寔豫章楩柟之山谷也此寔棓植材木之工虞也人才所由出職業所由關誠莫要於此也此而盡道其間則既以盡職又以儲才而吾人體用之學不在此哉余往歲丁酉校文閩中得劉君希曾知為有道之士及其掌教元城再教宜興模範人才以克振師道而監司督學皆交章薦達人謂當得殊擢乃僅遷南國子學正吾固知希曾之所重者正在此而不在彼也於其行也將敘是說以質之適門人李表致諸生某等之請因書前說以歸焉

○送郭副使序

夫數易者勢也不易者道也唯其勢不唯其道則為之無本而制之在人人或得而加焉其究也必至於人巳之俱失矣唯其道不唯其勢則為之有本而制之在我人不得而加焉其究也必至於人巳之俱得矣吾常自漢以下郡守長吏以賢能循良書諸紀志傳諸父老者姑置勿論自余髫丱入庠校迄今濫名仕版三十年間其郡大夫之得於親炙者如宜賓王公之純明豈弟開州李公之端方恬淡瓊山陳公之古雅敦厚遂昌應公之精詳嚴密擬諸漢世之良二千石亦何讓焉盖之四公者唯務自盡而不狥人故其張弛舉措綽有餘裕而治行卓犖亦其道然耳自時厥後常之士論漸多清議日起而守郡者或以強戾或以逢迎或以權術原其初意豈不欲厚封殖附名流要美譽以干進取而卒往往取敗以去者亦其視勢之所趨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也自任輕則無定見趨勢重則無定守依傍門戶綴緝支離鮮不敗矣於是言者貳於聽聞遂目常為難治之郡而銓司擇人亦遂以為難而不輕授歲乙巳文水郭公以御史名西臺資望既久當需內遷乃特簡?是郡公固有道之士也清修古淡平心率物在郡三年道洽化流時和物阜其諸興學勸課清賦省徭恤刑息訟修廢舉墜固有人不及知而綱凡悉舉者然公雖務自韜晦不求聞達而謳歌四起薦章屢上聲稱籍籍褒然列於宜賓開州瓊山遂昌之間而吾常難治之名亦一朝洗雪於天下此豈有他哉亦唯公任道而不任勢自信而不狥人焉耳用是而觀或者將不為失巳失人而公不為人巳之俱得者邪乃今晉副山東按察使事講武徐方徐固公御史時所按地也感恩服義巳非一日茲行式昭舊職以慰東人再見之思而安定和輯固有不煩餘力者但吾常士人不忍寇恂之去河內惟願當事者舉本始元康間故事公卿缺則選諸所表庶公之德施斯溥而吾常亦永有賴焉矣公之門人邵進士明甫嘗受學于余謂公之行余不可無言余不佞竊觀公治常之易而有感於難治之論因得夫道勢人巳之說以復明甫俾書以贈公且以諗諸世之為治者焉

○送傅副使序

余方壯時游京師見京師人士盛稱傅彭原給事謂其論劾不避權貴有古諫議風裁既以吏卿夜啟扉通闤闠狼籍選法遂上疏直言竟為所中謫丞縣旋移冑監六舘官稍遷都水進武庫郎紆回曲折凡若干年矣又復以憂去今年夏六月始復補精膳余亦同日復補祠祭見君蒼顏古貌挺然若凌霜松栢而意氣多慷慨激昂及叩之則恒退讓不居笑而不答且或默如也豈所謂有理而無益於治者君子不言有能而無益於事者君子不為君於練達之後固熟於此哉無何山東按察缺副使銓曹遂以君去而以余代君為精膳於是禮司諸寮謂余當有言以贈君行余聞常物之大情有四行欲獨賢事欲獨能辨欲獨勝權欲獨運而善是與不善是有弗量焉其所自為者亦有四一為身二為名三為位四為貨而得為與不得為有弗顧焉夫於前四者有一焉則失人於後四者有一焉則失巳失巳失人則天下事無一可為而士人往往蹈焉此論人者所以發才難之歎而用人者恨不得借才於異代也今君以名諫議而退默若此是豈欲獨賢獨能獨勝獨運者邪君不能媚權貴人以蚤致身通顯顧垂白而僅僅若此是豈為身為名為位為貨者邪君若人也雖使於四方可也於山東何有哉夫山東古齊魯也太公治齊魯公治魯君子猶謂其後世不能無弊管仲晏子雖不為孟氏所道而足食足兵取威定霸君子亦有取焉因時損益而與世推移正涵養深而閱歷久者之事也君寔其人也余固無以為君贈也君其往哉

○送李布政序

往余在京師聞稱賢諫官者皆曰桃源李公云一時籍籍謂公旦夕華要既乃外補江西按察副使或謂公公曰諫官行其言按察行其事言而未必行固不若見諸事之得以日盡其職也官之內外遑恤哉余聞而壯之然而未識公也歲乙巳余以南考功謫判建昌為公屬吏見公愽大渾厚中寔介介退而質諸官屬士民咸道公賢一如在京師時未幾余量移南宮公亦尋參知浙政進按察司使今年辛亥余以學政獲侍公于浙見吏胥肅肅然罔不畏公威也見民農忻忻然罔不頌公德也見學士大夫帖帖然罔不服公義也是公之明刑真足以弼教余方竊有賴焉無何江藩缺右使銓曹以公名上 上特允之檄至戒行凡我寮寀屬余以言贈余不佞敬致辭曰公往哉今天下稱達人者率多狥時而言及往昔則鮮有不以為迂者以余觀公卓有古意而余舍迂言則亦無以為公獻者余不敢追述邃初惟我 國家稽古建官內有六卿外有十三布政使品秩事權胥凖並重且以藩服去京師逓遠政多統攝而一使之職寔兼六卿所掌錢穀工虞尤所倚籍盈虛登耗上下損益悉聽處裁無非為足國裕民計也邇年以來邊方多事國用軍需日增月益徵科制使絡繹道途加泒傳符動盈几閣東南民力不啻竭焉爾矣而上嚴責成下希寬恤皆瞪目以視藩司值此之會可為易處乎哉矧江右之民負氣尚義儉用嗇施雖公之威惠素孚其心值此力竭之際其所望於公者如饑寒之子仰視慈父而徵科加泒方日相尋公將何以慰之乎余亦不敢遠有所引弘治中李康惠公守南昌值劇賊驕藩內外孔棘康惠運略應機次第安輯即上疏請蠲租八年雖以中官黎安欲害之而人心所屬竟不能動江之民感其德而頌其功以至於今不衰夫公固康惠之鄉人也今日之往江藩擬之康惠當日之官則其勢又有可為者也縱時事難易未可定論而以公之德之才劑量化裁於其間則雖不必拘其往轍而所以培植邦本者要必出於尋常尺度之外而江之民其重有所賴矣憶公為諫官歷吏禮兵刑四科凡君子小人之進退典章制度之因革將略夷情之險易獄辭民隱之通滯固嘗參謀密勿封駁禁中其於天下之事熟諳素練如指諸掌巳非一日矧又需次藩臬動經歲年躬親聽斷益習以閑又何有於江之一省乎但今之時行多遜避動為掣肘雖理所當為分所得為才所能為者亦往往因循廢格而上下不蒙其休此余所以特舉康惠守南昌時事以激發公之素蘊而預為江之人賀且冀公行將大用德業聞望廣被覃敷而湖南二李當赫然並稱於天下矣

○送丁孤山序

薛子視學兩浙廵歷海濱諸郡校藝之暇登進厥民父老詢其疾苦咸頓首曰瀕海小民往為寇攘竊發倭夷驛騷苦不聊生朝不虞夕流亡失業者盖屢屢矣既值廵視大臣因內地奸人多為嚮導遂窮索搜治欲草薙而禽獮之仰叩初意豈不欲立我民命但過嚴太驟以致奸究煽言遂不獲終事以去今幸逢我丁公視師海上申明軍法整刷部伍島洋夷險防禦周悉慎覈奸良刑釋咸允其有怙勢隱慝者亦皆誨化觧散於是夷寇出沒莫為指援輒就禽勦不敢犯我境上唯是流亡復業閭井又安我小民其有干城矣余以語諸土諸士曰豈唯是哉丁公嚴不至苛寬不至縱出入以度動止維則不純任法不專尚兵詞色所加豪右率服威懷所及携貳格心且猶振作藝文修明禮樂以淑我士類我士類其有師帥矣余因歎曰有是哉孤山公之作用也而豈無所本哉曩余在白鹿書院有感於前山長李敬子事敬子為晦菴高第弟子以弘毅見稱于師門而經術行義名海內人之視之一儒者耳及為幹辦使會姚源寇成帥漕議平之而各持其說敬子曰寇非人耶豈必皆惡遂請自往諭以逆順禍福寇皆帖服孤山公固敬子之鄉人也稟賦厚而造詣深閱歷久而涵養定銳志程朱邃於問學其本原盖自有在而發揮事業所至輒效固儒者之作用耳豈徒事功名者可擬議哉公往在諫垣以建白忤時謫遷量移淹洫在外亦既有年當道諒之行且召入矣妄意者或又以海上難公不知正李敬子之所欲往者也今觀士人之論若此豈不適以樹公之業而永公之聞矣乎雖然亦公之餘事也公固不以是為重輕也公在海上三年例應報績長憲濟軒唐公同野李公述憲寀諸公之意謂余知公屬以言贈余不佞未及詳公之素懿爰敘士民之頌公者以贈公之行其諸登賢陟望起滯振淹則固當事者事也亦非公之所計也不書

○送唐布政序

余嘗自謂君子之於天下也不可有我不可無人有我則私無人則忽私且忽而天下之事由是不可為矣既涉仕路垂二十年我則不敢有而不能不藐人之有唯是鮮克當意寡諧于俗再起再擯而綴緝經緯輒復斷續不成尺幅居常靜思默注反復其故而不甚了觧及視學浙中長憲濟軒唐公每過余論學論政余思公為郡縣為部署為藩臬敭歷中外所在卓有成績籍籍著稱而人巳罔間問公何以得此公反詰余余告之故公乃曰有是哉君子固不可有我亦不可無我無我則自任者輕而或不免於隨固不可無人亦不可有人有人則任諸人者重而或不免於動譬若交際然我則不受而不能必人之不我加也譬若稱謂然我則不諾而不能必人之不我呼也斯則不落於人巳有無之際而天下之事或者其庶幾矣余方有味於公之言而公適有布政山東之擢諸寮送公行屬余贈之言余固受公言者而何能為公贈哉然不能不為東之人慶也夫山東古青兗之地齊魯岱宗渤海限帶封域其土平曠沃衍其人雄偉沉毅以尚父伯禽為之則王道行焉以小白敬仲為之則霸業成焉秦漢而下治行隨人而土風民俗亦略因之邇數年來歲有登耗河决不常轉漕疏淺丁夫旁午兼之邊鄙多事城戍繼興工役頻繁東人告困強壯者往往流離轉徙廬井蕪圯甚則操弓矢刀戟呼群躍馬從事暴客以偷旦夕之生而羸弱無依殍於茅葟沙礫泥塗潢潦者則又比比相枕藉也余嘗往來上下盖竊憂之一時當事者亦欲興革損益以紓其困或又未免各持文墨議論以務已勝而適為多事之擾將何賴焉唯公定見定力而波蕩風靡之中常知有我不動聲色不暴形迹而規為舉措一觀夫人情物理時宜事變而默識裁成能勿擾之而巳矣茲行也東人不將有息肩之期矣乎夫古今之時不同而理同王霸之道不同而事同太公魯公孰不知其為王也周公逆知其後世必有強弱桓公夷吾孰不知其為霸也仲尼深服其民到于今受賜夫固因時觀理以道揆事不當執一論也斯義也豈聲色形迹者可與知哉吾是以知公之優為而為東之人慶也載觀我 國家惠養黎元勤恤民隱方嶽重臣必慎簡以充以儲公卿之選洪武間則有若徐公鐸宣德中則有若劉公中敷正統初則有若王公質皆以東藩方伯召為司徒而德業聞望垂諸不朽今公將媲美三公以需不次之擢以昭我 聖天子法 祖得人之盛其在茲行矣又豈特為東人慶而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