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走着,又热又累,身体自然有些失调。不过那跟生病不一样,仿佛魂不附体似的。我仍象往常那样同K说着话;但往常的心情却无影无踪了。我对他的亲切和憎恶,都变成了一种只有在旅行中才有的古怪心绪。总之,由于酷热、游泳和跑路,才使我们之间成为一种跟以往不同的新关系的吧。那时我们恰如结伴的行商,无论怎样聊天也不同平时,根本触及不到内心真情。
我们就这样走到了铫子(注:地名,在千叶县)。不过途中有件例外的事,我至今没有忘记。还在没离开房州之前,我们在一个叫小凑的地方游览了鲷浦。由于那是多年前的事,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所以记不大清了。总之,据说那是日莲(注:日本佛教一派的教祖,信奉《法华经》,创日莲宗)诞生的村子。传说日莲诞生的那天,有两条鲷鱼冲上了海滩。从此以后,村里的渔夫们至今不敢捕鲷鱼,所以海湾里鲷鱼非常多。我们特意雇了一条小船前去观赏。
那时我一心观察着海面,水中游动着略呈紫色的鲷鱼,样子很有趣,令人百看不厌。然而,K似乎并没有我那样高的兴致。似乎他比鲷鱼更关心的是日莲。正好相去不远有个叫诞生寺的寺院。也许由于是日莲诞生的村子,才叫了诞生寺的,是一所很漂亮的寺院。K提议到寺院去拜访拜访住持。说实在的,我们的服饰太寒怆了。尤其是K,他的帽子被风刮到海里,只好买一顶草帽戴在头上。我们的衣服本来就很脏,还散发着汗酸味。我劝他别去见和尚了,但他执意不听,并说我要不乐意,可以在外边等着。我无奈只得跟他一起进了山门,心里却想人家一定会拒绝的。谁知和尚却意外殷勤,把我们让进宽敞漂亮的客厅,马上会见了我们。那时我的想法跟K相距很远,所以没有那份心思听他同和尚谈话。好象他一个劲儿地打听日莲的事迹。我还记得当和尚说到日莲被称为草日莲,是因为他草书写得绝妙的时候,字写得一向很糟的K,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气。也许他想在更深的意义上了解日莲的吧。在这一点上,和尚能否使他满足,还是疑问。可是一出寺院,他就跟我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日莲。我连热带累哪还有心听他讲这些事,便只是嘴里含含糊糊地应着。后来连应也懒得应,就索性不作声了。
大概确是第二天的晚上,我们回到宿店,吃过饭,在快要睡觉之前,突然争论起一个深奥的问题。因为昨天他跟我谈起日莲我没有理睬,他很不高兴,就说在精神上没有上进心的人,就是蠢才。他似乎要把我当作一个轻薄之徒,驳倒我。由于我心中有小姐,当然不能对他这近于污辱的话一笑了之的。于是我开始为自己辩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