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若微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再次开口叮嘱,“我也不敢冒险,如今万全之策,就是寻与殿下情形相似者,以身试药,确有效果后,再请殿下服用!”太子妃点了点头,随即拉着若微走进内堂,两人又切切私语多时,这才吩咐东宫管事宫女慧珠紧随若微,一切听她召唤。
太子妃东宫小厨房内。
若微站在凳子上,指挥着众人。
“这鱼要选用有鳞的河鱼熬汤。
比如:鲤鱼、鲢鱼、鲫鱼等。
要选一尺左右的大鱼,鱼收拾干净以后,不要除去鱼骨和鱼鳍,放两斤凉水,用小火熬一夜。
记住,熬好后,将鱼渣子滤掉。
不放佐料只可加入生山楂10颗、小红枣10个一起熬。
”两个厨子照吩咐做着,旁边自有太监一一记录在案。
若微又转过身,对着另外两人说:“牛肉要选带肌腱的瘦牛肉,约一斤左右剁成馅,放两斤凉水,用小火熬一夜。
记住了,小火熬,第二天把肉渣捞去喝汤,不放佐料,只放点盐就行了说完,若微又对着太子宫的大宫女慧珠说道:“姐姐记住了,除此之外,选胡萝卜、芹菜、梨子、橙子、桃子捣碎成汁,滤掉渣子,每日早晚各饮一杯。
”慧珠点了点头:“姑娘,这几种可是捣在一起?”若微怔在当场,一拍额头:“千万不要,怪我不好,没说清楚,是单独一种,这几种均可以。
”慧珠看了一眼负责记录的小太监:“可都记仔细了?”小太监点头称是。
慧珠这才放心,扶着若微从凳子上下来:“姑娘辛苦了,娘娘让我带姑娘去量量身,如今这天热了,也该做几件新装给姑娘换上。
”“好,有劳姐姐了!”若微立即甜甜一笑。
说罢,又从边案上捏起一块酱鸭脯,边走边吃,慧珠不由失笑,随即吩咐着厨子:“快给姑娘切些新鲜的,送到静雅轩!”“是!”“有的吃又有的穿,真好!”若微拉着慧珠的手,兴高采烈,此情此景任谁看上去,都觉得她不过还是个孩子。
静雅轩内小小的池塘边,柳树荫荫。
若微倚在一张藤制的躺椅上,喝着冰镇酸梅汤,手里随意地翻着一卷诗词。
“妹妹好悠闲!”穿过回廊,走到近前的皇长孙朱瞻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犹如水墨画般的景致,若微上身着一件烟葱绿色的薄烟纱衣小袄,下身是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头发蓬松如雾随意地分成两尾垂在胸前,还别了一朵小黄花,淡扫蛾眉薄粉敷面,小脸润泽艳丽。
本就绝色,掩映在池水畔、柳枝下的意境里,更显玉成天然。
“殿下!”若微嘴里轻唤了一声。
朱瞻基微微一愣:“这儿又没有外人,好端端的怎么又外道了?”若微轻叹一声,别过脸去。
“怎么?可是有人说你了?”朱瞻基心中一紧,挨着若微坐下,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卷,不由笑道,“怎么又翻回头看这么粗浅的东西?”若微伸手端起小几上放着的一碟樱桃,不过寥寥几颗,递给朱瞻基。
朱瞻基伸手捏了一颗,“圆转盘倾玉,鲜明笼透银。
如珠未穿孔,似火不烧人。
”随即又放回碟中:“我知道你喜欢吃,这樱桃产自西蜀,地方官员千里送至京城,好的本就不多,各处按例分了一些,所以晌午刚得了就让小善子给你送过来!”若微仰起脸,眼中闪过一片晶莹:“殿下对若微的好,细致周道,常常令我更加惶恐,刚刚看到这樱桃,恰巧翻着诗卷,偏偏就看到这句‘尘惊九衢客散,赭汗滴沥青骊。
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
’所以心里忽然害怕的紧!”朱瞻基自幼沐浴在诗词典章中,自然知道此诗的意思,青骊是指宝马,大汗淋漓、冲进长安九一衢事,就是指唐玄宗为了博贵妃玉环一笑,将西蜀之地的荔枝送到长安的情景。
而宫中美人一破颜,自然就是指安史之乱,国破而美人葬身马前的悲惨命运。
朱瞻基心中百感交集,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自若微进宫以后,六宫妃嫔都喜欢她的伶俐与开朗,整日笑嘻嘻的,仿佛不知人间何为愁滋味,只有在自己面前时,若微才会以真性情相露,她也会时时惶恐,时时忧心,多愁善感的性子往往一下子就让朱瞻基没了主意。
“身处宫中,何止这樱桃,所有吃穿用度,无一不仰仗天子和各宫主子的好恶与恩宠,若微只是害怕,有时真觉得自己连个宫女都不如,如果只是一个小宫女,做好自己的本分,侍候好本宫的主子,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如今放眼望去,仿佛这皇宫之中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主子,都要小心应对,百般讨巧,若微真的有些担心!”若微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更是楚楚可怜。
朱瞻基眉头微皱,定定地注视着她,唯有笑颜以对,稍作安慰。
“我没事,一时伤感罢了!”若微神色一转,“明儿是端午,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呢!”“哦?”朱瞻基不由伸手轻轻拂了一下若微的发尾,“什么礼物,既然说了,就拿来,省得我还要翘首以盼等待明朝!”“呵呵!”若微嘻嘻一笑,“偏不,偏要明天再给你!”朱瞻基也笑了:“你呀,总是这般顽皮,母妃的礼物和王贵妃那儿的,可备下了?是否用我代为准备?”“羞羞羞!”从花架子旁边突然闪过一人,若微抬眼望去,只看到那绛红色长裙,缠枝花卉纹金腰带就知道是谁了,立即起身:“公主殿下,怎么凤驾光临我这陋僻小院了?”咸宁公主这才闪身,走了过来。
“小姑姑!”朱瞻基亦起身行礼。
“免了,客套什么?”咸宁扫了一眼几案上的樱桃,面上一笑,只盯着他们二人上下打量,朱瞻基自然明白咸宁的戏谑之意,不由微微发窘。
而若微则装作不查,只上前拉着咸宁撒娇道:“莫非公主也是可怜若微,给我送樱桃来了?”“呸!”咸宁公主轻啐了一声,伸手轻轻戳了一下若微的额头:“你个馋嘴的小妮子,哪里短的了你的吃食,我是好心,以为这东西稀罕,巴巴的给你送来,没成想,有人已然捷足先登了呢!”说着便把手中的食盒重重放在几案之上。
若微拉起公主的手,居然脆声声地亲了一下:“谢谢公主殿下!”“这死丫头,哪里学来的怪做态!”咸宁公主伸手就要打,若微跑得快,闪身躲在朱瞻基身后,“不是公主殿下前几日讲的,说听那郑国公讲西洋的礼节就是如此,看公主殿下对西洋的风俗如此青睐,不如日后给咱们大明招一位黄头发、绿眼睛的西洋驸马好了!”“你这小妮子,三天不打,就来臭贫,看我不撕你的嘴!”咸宁追着要打,而朱瞻基伸手相拦,咸宁气极:“瞻基,你就护着她吧!还真把她当成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了,看着吧,我一定去求父皇,给你指一个厉害的正妃,以后让她好好修理这个小妮子!”“姑姑息怒,这种玩笑开不得,侄儿怕了!”朱瞻基立即伸手相揖,弓身行礼。
三人嘻嘻哈哈,又闹了一会子,才各自散去。
午后宫内各殿的主位娘娘都在午睡,侍从们也各自下去休息,于是此时正寂静一片。
若微也有些困倦,刚待躺下小睡片刻,谁知外面一阵脚步声临近,湘汀立即神色紧张地进入内室:“姑娘,快快起来,乾清宫的总管来传话说是陛下召您前去问话!”若微心中一惊,想自己进宫也有些日子了,除了最初那次面圣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一仰圣颜,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召见自己的?刚待犹豫,只听门口太监已然轻声咳嗽,不阴不阳地说道:“若微姑娘快点动身吧!咱家多等一会儿无妨,只是不能让陛下久候呀!”若微立即站起身,紫烟也上前,与湘汀一道帮她略微整了整秀发,理了理衣裳,若微举步向外走去,紫烟心中忐忑,跟上去轻声问道:“可需要我去找皇长孙?”若微摇了摇头,看到候立在外的太监,只觉得眼生得很,湘汀忙走上前给太监手里塞了锭银子,悄声打探:“周公公,召我们姑娘前去所为何事呀?”那周公公瞪了她一脸,将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塞进怀中:“少打听。
”随即打量着若微,“姑娘,走吧!”若微跟在周公公身后,步履沉重,走出院外,走过东宫,一直走到三大殿之后的一所宏大殿宇,拾阶而上,她悄悄拿眼望去“乾清宫?”居然是“乾清宫”,后宫之首,万岁的寝宫,召自己来这儿,究竟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