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反应过来想要架着马车回头的时候,那几个‘鬼影’就势扑了过来,手握刀剑就冲着他劈头盖脸的往下砍。
小厮见状纵身一跃,脚尖踮着马背腾空而起,受惊的马匹在夜色之中发出嘶鸣。
影影绰绰间,看不清来人多少,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马车上悬挂的灯笼已经被一剑砍下,这寂静的小巷之中彻底被黑暗笼罩。
接着便响起短兵相接的声音,那寒光冽冽,招招逼向人的脉门死穴,逼的小厮走投无路却还在奋起反抗。
裁缝铺子的小厮身怀绝技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但奈何两拳难敌四脚,对方也是仗着人多势众,没一会的功夫就将那小厮砍倒在地。
抵抗不了就要逃跑,却没能逃出包围圈再次被按倒。
“大侠!各位好汉饶命!上好的布匹都在马车里!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们要的不是你的布,是你的纸!”
言罢一人已经一刀插进了他的身体,透过脊背露出刀尖,又猛的将刀抽了出来,淅淅沥沥的血水撒了一地。
而那小厮已经恍如一条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死不瞑目。
一人将手伸入他的怀中,掏出放在云娘交给他的那封信,对众人使了一个眼色:“成了,撤。”
京中戍卫闻讯赶来的时候只找到一具尸体和一辆马车,经府尹初步判断,应该是仇家寻仇所致,若翻云铺子不再追究,此案便结了。
翻云铺子也确实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毕竟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没必要闹的满城皆知。
你知我知他知就行了,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也包括太子。
李彻是在第二天早上听夏忠说的,夏忠一大早便等在了他的书房门口。
太子的卧室本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地宫,夏忠就是从那条密道出来的,可偏偏太子夜夜宿在太子妃的临湖小院,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擅自闯入,只得等着太子去书房再禀报。
太子早起洗漱就往议政殿去了,他又干等了很长时间太子才带着兵部尚书朱晚照,还有户部尚书王平安姗姗来迟。
朱晚照是认得夏忠的,王平安却不认识,只看到一个男人身着紧身的武服,站在太子的书房跟前来回转圈圈。
再仔细去辨认那人的样貌,却并不记得在哪里见到过。
朱晚照率先说道:“这不是太子妃跟前随扈的侍卫统领吗?怎么瞧着很着急的样子?”
李彻眉头微微一紧,便对他二人说道:“你们先进书房等我。”
“王大人,瞧瞧咱们殿下,但凡是和太子妃有关的事情,那是比国家大事都要紧。”
一听说他是太子妃跟前的人了,王平安便觉得自己不认识没见过也是正常的,便呵呵笑道:“可不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李彻短促一笑:“二位大人都是过来人,何苦在这里奚落我呢。”
“哈哈哈!”朱晚照爽朗一笑,指着王平安道:“王大人,说你呢!”
王平安老脸一红,早年他为青楼女子写诗作词终于将其打动迎娶回家也曾是一段佳话,奈何老来还总被人提起,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的,便忍不住啐朱晚照一口道:“那还是让太子殿下收回成命,不要让徐勃徐大人回来的好!”
朱晚照不依了:“打趣你两句你还翻脸了,这同僚之谊就这么淡薄?太子殿下以后也不能说了是不是?”
“太子殿下说的,你说不得!”
“好好好,我不说,我还盼着徐勃回来跟我过年呢!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抖着嘴进了书房,这边夏忠才过来单膝下跪请安说道“殿下,云娘那边的被发现了。”
李彻负手蹙眉道:“你起来说话。”
“是。”拱手而立,夏忠又道:“昨夜时分,云娘派人送情报往神风营来,路上遇袭,身中两剑七刀,属下派人勘察现场后基本可以估算,来了七八个人。来人也并非谋财害命,而是直奔着云娘的情报来的。”
李彻稍作沉吟,又沉声问道:“云娘现如今人在哪?”
“属下收到消息之后连夜派人将云娘接回了神风营,以免她也遇到危险。”
“你做的好,这段时间不要让云娘抛头露面。”
“是。”
“是何人所为?你有线索吗?”
夏忠便又干脆利索的答道:“属下有八成把握是五皇子府上所为,就算不是五皇子亲自派人偷袭,也应该是他的党派之人早就酝酿好的计划,我们翻云铺子这条臂膀估计得暂时舍弃了,若不舍弃,只会彻底断臂。”
李彻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来人看来将翻云铺子摸了个清楚,知道这铺子是神风营在经营。
而正因为清清楚楚,所以并没有直接和翻云铺子对抗,而是选择将翻云铺子和神风营联络的线路切断。
“昨晚要传递过来的消息是什么?”
夏忠抬头看他:“说来也巧了,昨日五皇子妃到翻云铺子裁剪衣裳,一去就去了一下午,而这半天的时间,几位平日与五皇子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官员去了五皇子府上,一直呆到天黑才走。探子来报,他们一整天都在湖心亭中议事,旁人无法靠近。而云娘所写就的密报之上正是那几位官员名录,昨日四皇子也去过翻云铺子,所以云娘还曾将名单口述给了四殿下。”
“哦?”李彻蹙眉道:“这云娘在市井呆的时间长了,难不成忘了神风营的规矩?”
夏忠忙道:“属下回去便就此事责罚于她。”
“算了,这种时候先不要责罚了,暂时不要让她出现在市井之中。”
“是。”
夏忠将重新写就的一份名录呈给李彻道:“还请殿下过目,五殿下闭门不出的这些日子,没有一天是闲着的。”
李彻接了名单,对他点头说道:“你去吧,密切关注着名单里的这些人。”
“是。”
在夏忠离去之后,他将纸张打开,一边走一边匆匆看了一眼。
只是扫了一遍,眉心便已经结成了一个疙瘩。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五弟,没想到他已经如此长袖善舞,连京城周边的几个郡县都已经拉拢到自己的麾下。不仅如此,名单上的几个京官的名字还曾多次向他李彻示好,俨然已经成为了太子党的一员,没想到私下还会和李衡藕断丝连。
进了书房之后,只见户部尚书王平安正端正坐在那里捧着热茶等待,而一向在太子书房之内出入自由的朱晚照则翻看着书架上的典籍,显得非常随意。
“父皇寿诞在即,户部这段时间应该是比较吃紧的吧。”太子将手上那张揉成一团的名单随手扔在了当中的炭炉之中,银碳的红光在触及这张纸的时候忽的腾起一阵火苗,火舌很快将那张纸化为灰烬。
王平安和朱晚照同时看向那张纸,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听李彻又道:“父皇历年一切从简,今年整寿,就算他想要从简这百官也会不依,百姓也会不依吧。”
“殿下说的没错,下官早就和内务府打过招呼,若有不足款项,户部可先行支出。”
“嗯。”李彻在桌案之后坐下说道:“今年秋的赋税……”
“殿下尽管放心。”王平安掏出袖中一直掖着的卷轴送上前去:“今年秋的粮草赋税所处粮仓都在这里了。”
打开那卷轴看来,却是一张简易描绘的地图,正是大宸的地界,只不过线条简单,并不绝对相似。
其中存有朝廷赋税粮草的粮仓也都在各个郡县标注出来了,往年就有将皇粮存于郡县的习惯,一来可以应对紧急之需不必千里迢迢的运送,二来,也因京中容量有限。
但今年满仓图示却有些耐人寻味,从京中西郊稷山珺往西北方向,一连三郡七县直通塞北边疆,几乎可以将地图上的十个点连成一条直线了。
朱晚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大人真是个实诚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囤粮,也不怕被有心人发现了告到皇上那?”
王平安嘿嘿笑道:“这个有心人正是太子殿下啊。”
李彻也道:“我本以为你会有点迂回的路子,以免被人看穿。”
王平安道:“正所谓兵贵神速,沈将军带兵回京,轻车简从,这粮草补给就至关重要。若下官真用了迂回的法子,届时粮草供应不上,还得劳顿大军绕路,岂不是耽误时间,到时候再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你说的没错,虽然粮仓一直是国之命脉,除了户部官员,并没有多少人知晓真正屯粮的是哪些粮仓,但你们还是得多加小心,保不齐就有人暗中调查,届时父皇想不起疑都难。”
“下官明白。”
“五殿下什么时候走?”朱晚照道:“他一走,我也就可以对那些心腹大患下手了,否则就算证据确凿也不敢弹劾他们,省的皇上觉得殿下独大,处心积虑的想要谋权篡位。”
“只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李彻慢悠悠的将卷轴合上,王平安接过去也赶紧扔在火炉之中烧成灰烬,那些地方他都了记于脑海之中,也就没必要留下什么证据了。
“怎么?皇上不让他走了?”
“差不多。”李彻道:“你们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