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在陛下的心中当真就这般不堪!?动辄就要跟个奴才过不起?”
“谁说的,你大度,不堪的是朕。”明晰帝宠爱她倒也不止是说说,这会儿已经伸手冲贤妃招了招,后者一个小鸟依人的姿势躲进了那位帝王的臂弯之中。
皇后手上端着粥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心中已经将此人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只是先得稍微有些尴尬。
“陛下,这粥,还喝吗?”
“放着吧。”
皇后将粥碗递给了林嬷嬷,又笑呵呵的看向贤妃道:“妹妹路上受惊了,本宫来探望陛下,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来,这才做了你的差事。”
贤妃白她一眼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说话的?这伺候陛下喝粥怎么就是我的差事了?不过是为人妻妾分内之事罢了。”
明晰帝不忘腾手在她的身上轻轻的拍了一巴掌说道:“伺候朕喝粥,还委屈你了?”
贤妃嘟起嘴巴,有些撒娇耍赖起来:“怎么会委屈我了呢!是委屈陛下你了吧!还是皇后娘娘伺候您喝粥才舒坦吧!”
“就你嘴贫!”虽说着责怪的话,但那帝王却并无生气的样子。
皇后又道:“方才听妹妹说起差点被人摔死,此事非同小可,到底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个不长眼的奴才,看到轿撵的承轴要断了都不说一声,害的本宫差点从上面摔下来,还好本宫机灵,要不然这会儿也该躺在床上了,也甭伺候陛下了。”
明晰帝道:“真是一群不长眼的奴才,留着做什么?万福安!”
“奴才在。”
贤妃赶紧阻止道:“陛下息怒,臣妾已经责罚过他们了,何必跟个奴才置气呢。”
听她这么说,一国之君才算罢了:“也就你一直刀子嘴豆腐心!要是搁在旁人的身上,他们早死一百次了!”
贤妃莞尔一笑:“臣妾可当不起陛下的夸赞。”
这边皇后又道:“有惊无险总是好的,妹妹是自己一个人走来的?难怪这会儿才到……”
“是啊。”贤妃并不疑有他,轻笑应答。
然而万福安却补充了一句道:“四殿下孝顺,还派人一路护送呢。”
贤妃一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李徇走的时候把围观的侍卫都带走了吧,怎么还派人护送的?
只是她走在前面,也没回头去看,保不齐是万福安看到了什么,便点点头,不疑有他。
皇后又是呵呵一笑:“原来还惊动了四殿下。”
本来不想提李徇的,不过既然扯上来了,贤妃就道:“我也跟四皇子说了,本宫没什么大碍,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省的天色已晚出入内宫,落了某些人的口舌。”
皇后也笑着说道:“贤妃妹妹倒是替四殿下想的好生周到。”
贤妃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僵,似乎嗅到了一种不怀好意的味道。
果不其然,明晰帝慢悠悠的说道:“朕还以为你被什么绊住了,原来是跟老四在路上聊上了。”
贤妃又一个激灵,急急要去辩解,却听皇后已经起身要告辞了:“有贤妃妹妹在这里伺候陛下,臣妾也就放心了,臣妾先行告退。”
明晰帝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皇后前脚刚走,贤妃就焦急的跪在明晰帝的面前:“皇上!臣妾,臣妾真的是从轿撵上摔下来了,四殿下不过是巡逻至此看到了,问了一两句而已。”
明晰帝皱紧眉头道:“你跪下做什么?起来。”
后者战战兢兢,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刚才那句话跟老四在路上聊上了简直也是意有所指。
刚站起来,就听那帝王说道:“遇到老四有什么稀奇的,他统率禁军,正是换班巡逻的时候,出入内宫算的什么。”
贤妃微微松了一口气,现在平静下来了,想到刚才皇后似乎还是故意话中有话的吓唬她,不禁咬紧了后槽牙。
“臣妾也觉得没什么,可不就是怕有心人乱嚼舌头吗。”
“就你多心。”明晰帝摇摇头,继续看手上的折子。
贤妃整个人往他怀中一倒,环抱着他的肩膀说道:“皇上,都这个时辰了,也该好好歇息歇息了,您这一天到晚都忙啊忙的,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啊。”
后者点头,眯缝着一双眼睛看着折子上的字道:“朕知道你是为朕好,可这国家大事,一日也耽搁不得。”
“耽搁一日又如何?不,不是一日,就几个时辰,就算是皇上,也得睡觉吧。”
“朕的父皇跟朕说过,耽搁了一个时辰,兴许有些地方的灾民正在饱受饥荒水患,兴许就有人死于非命,耽搁一天,兴许国就易主,根基动摇。”
贤妃摇摇头,整个人往他身上蹭了蹭:“臣妾不懂,臣妾只知道,只要皇上您好好的,那臣妾的国家就没易主,臣妾的心也稳稳的。”
没有男人不喜欢听奉承话,而且还是从心爱女子嘴里说出来的奉承话。
明晰帝在她的鼻头上刮了一下说道:“就你嘴甜。”
贤妃说着又去剥那帝王的衣衫:“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就寝吧。”
“不忙,你先给朕倒杯茶。”
她又盈盈起身去倒茶,不过这哪用得着她自己端茶倒水啊,已经有宫女从耳房端了茶水送进来,亲自送到她的面前。
贤妃接了过去放在桌上,扭头看那帝王一眼,背着他将自己的小指放在水中轻轻搅动了两下,指甲缝隙里的粉末马上荡然无存。
方才柔情似水的表情一时间变的阴骘而又狰狞,不动声色的勾起樱唇,唇膏的嫣红带着嗜血的味道。
她端起茶盏盈盈转身,脸上已经再次笑容弥漫,脚步轻移走上前去,双手将茶盏奉到那人面前。
“陛下请用茶。”
后者头也未抬,伸手要去接,她却一个闪避,躲开了。
明晰帝不解,抬眼看她,只见贤妃掩面娇嗔笑道:“陛下怎么答应臣妾的?喝完这盏茶,就早早就寝吧。”
“当朕老糊涂了?朕什么时候答应你的?”明晰帝啧啧叹气,一边摇头说道:“越来越会糊弄老人家了。”
“臣妾不管,臣妾只当陛下喝了这盏茶就是答应了。”
“朕没答应就是没答应,万福安,你何时听到朕答应了。”
这边万福安也不由得局促起来,脸上笑容僵硬,看看贤妃,又看看皇上,搓着手道:“皇上……这让奴才怎么说啊,贤妃娘娘也是一片好意。”
明晰帝无法,只得说道:“好好好,早些休息就早些休息,总归明天早上得早起的。”
贤妃满心欢喜的将茶盏送上去,后者刚接过来喝了一口,眼角一瞥,就落在了贤妃的袖口上。
“这什么东西。”他手指一勾,将她袖中一块白色的绢帕扯了出来。
贤妃着急让他喝茶,将绢帕抢过来道:“不过就是臣妾的一块手绢,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陛下快喝,快喝。”
后者短促一笑:“手艺没有万福安的好,不过也勉强。”
“您都喝了臣妾好几年的茶了,才知道臣妾的手艺不如万公公啊,每回都要说说一次,这说的臣妾心里也是不好受啊。”
作势抹泪,攥着手上的绢帕擦眼角,冷不丁看到上面有黑色的墨汁,展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不过也得亏她反应迅速,急急将那绢帕揉成一团,塞进了袖子里。
明晰帝看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就将茶盏重重放在了软榻上的矮桌上面:“既然是听惯了的话,怎么还这么大的脾气?”
说着就对她伸出手道:“拿出来,给朕瞧瞧,藏的什么东西?”
贤妃马上变脸,挤上一堆的假笑道:“就一块脏手帕陛下也要看吗!还真没您不想看的呢。”
明晰帝却不觉又加重了几分的语气:“朕没有跟你嘻嘻哈哈的。”
贤妃知道他是真的发火了,慢慢将袖中的手帕掏出来,眼看就要递到那位帝王的手上了,她却猛一下站起来,将那帕子就往桌上的鹤衔玉台的蜡烛上扔。
万福安眼疾手快,在差点被火苗吞噬之前已经先一步的夺了那帕子,手上甚至还被火苗燎到,不过因为动作迅速也没什么大碍。
“皇上……”万福安看一眼贤妃,毕恭毕敬的将那帕子交到明晰帝的手上。
贤妃已经吓的脸如猪肝色,从软榻上起来,跪在明晰帝的面前,飞快说道:“皇上!这不是臣妾的手帕!不是臣妾的手帕!”
后者也不看她,先打开手帕,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一张脸也是气的怒眉而竖。
半晌之后没听到那帝王说话,贤妃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一对上他那含刃的眸子,整个人险些瘫倒在地上。
“不知!羞耻!”
明晰帝从齿缝里挤出这四个字,赫然将手上的帕子扔在地上她的脚边。
这轻飘飘的一块手帕却好似千斤之重压在贤妃的心口上,她急的哭喊道:“皇上,真的不是,这真的不是臣妾的帕子,臣妾发誓!臣妾,臣妾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帕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怎么就在臣妾的袖子里了,皇上明鉴,明鉴啊皇上!”
贤妃说着已经抱紧了那位帝王的大腿,大有死活不撒手的架势。
从来没有对贤妃打骂过的人,几乎是一脚将她人给踹开,她倒在地上顿时泪如泉涌,抽噎起来不能自已。
万福安低眉看着地上的那块帕子,上面是两行小诗: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