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心大师看得大吃一惊,急忙右手抬处,凌空拍去。
他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但正好迎上了凌空击下的掌风,只听半空中发出一声裂帛大响,那人影闷哼一声,呼的往外直飞出去。
定心大师喝道:“你们快退下来。”
原来这姓商的兄弟三人,乃是少林寺戒律院的执法僧,听到监寺的喝声,急忙提起晏天机,往后跃退。
只听半空中一声洪笑,刚才被定心大师震飞出去的那人,又随着笑声,飞了回来,泻落在定心大师面前,洪笑道:“阁下好深厚的般若禅掌力,你是少林寺哪一位高僧?”
这位身穿半截麻衣的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掌剑一绝麻一怪。
定心大师徐徐说道:“施主眼力不错,贫衲定心。”
沈仝、青松道人等人,都不知道这位蒲老丈究是何等身份之人?此时听他说出定心二字,不由暗暗哦了一声,少林寺戒律院首席长老,无怪有如此高深的武学,不过三个照面,就把晏天机拿下了。
麻一怪听得不期一怔,接着呵呵大笑,点头道:“这就是了,除了少林监寺,谁会有此能耐,把麻某一掌震飞出去?不过少林监寺也好,武当监院也好,麻某劝你们把晏副主放开了,不然,只怕你们少林寺会担待不下来。”
定心大师道:“天大的事,老衲一力承担。”
话声未已,只听远远响起一阵尖笑,一个怪异的声音说道,“什么人口气竟有如此狂法?”
这人尖笑之声,听得会使人毛孔直竖,尤其那笑声初起,听来还在极为遥远之处,但好像一路划空而来,等到“狂法”二字,一团人影已经落在墙头。
不,大家目注来人,连眼晴都没眨一下,也没有看到他是如何飞落广场中央的,反正等大家定眼看去,只见一个个子矮小,长发披散的青衣老妇,手持一支高出她甚多弯曲木杖,已经落到广场之中。
长发老妇一双绿芒四射的眼晴,朝阶上投来,声音尖厉的道:“你们这里,谁是头儿?
还不出来见我?”
青松道人低低的道:“是桑老妖!”
他说的话声虽轻,但桑老妖却已听到了,目中绿芒暴射,厉声喝道:“兀那道士,你说什么?”
春申君在她说话之时,已经迎了出去,拱拱手道:“桑前辈……”
春申君这一走下石阶,任云秋和叶菁菁一左一右随在他身后走了下去。
桑老妖喝道:“你叫那道士出来。”
春申君朗笑一声道:“桑老辈不是问谁是这里的头儿吗?区区在下,便是这里的总令主了。”
桑老妖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要问那道士刚才说的什么?”
青松道人道:“贫道方才告诉总令主,来的是桑老妖。”
桑老妖左手五指像鸡爪般在胸前钩曲作势,喝道:“你可知道触犯老婆子的忌讳的,死无赦吗?”
春申君朗笑一声道:“前辈这话就不对了,江湖上人,除了只知前辈姓桑,就再也不知道前辈一点来历了,几十年前,提起你前辈的,谁不叫你桑老妖?”
“住口!”桑老妖忍声道:“你也想死了?”
春申君大笑道:“桑前辈夤夜而来,自然是敌非友,既是敌人,就用不着说什么忌讳不忌讳,前辈心狠手辣,早已在闻江湖,杀人早就不算一回事,在下等人既敢和黑衣教对抗,来的是什么人都不在乎,前辈若要赐教,咱们这里人人都可以奉陪,毋庸以死相威胁。”
桑老妖看他一脸正气,侃侃而言,不觉微微一怔,继而尖笑道:“你就是春申君陈春华,果然有胆识!”
春申君道:“这是前辈夸奖了。”
他话声甫落,瞥见墙头上人影连翻,飞落天井。
这次来的,一共是六个人,当先两人是祁连双凶公孙乾、公孙坤,稍后是铁杖翁、铁刀婆婆,最后两人,一个是脸如死灰,三角浓眉,身穿黑缎马褂,黑绸长袍的中年人,跟着他身后的是副总管但无忌。
江翠烟走上两步,在春申君身后,低低的道:“和但无忌同来的是总管皮延寿。”
那皮延寿飞身落地,立即趋上几步,朝桑老妖躬着身陪笑道:“原来老供奉已经先来了。”
桑老妖尖笑道:“那个见不得人的老东西,故意想把老婆子引开,老婆子岂会上他的当?”
“是、是!”皮延寿垂着首连应了两声“是”,又趋到了麻一怪面前,躬身道:“老供奉来的时候,没看到晏副教主等人吗?”
方才一场厮杀,生擒的生擒,投降的投降,都已押入白云观去了,只有叶菁菁杀了羊东山,尸体也早已收拾了,是以大天井中一点痕迹也看不到了。
麻一怪嘿了一声道:“老夫来时,晏天机已被他们生擒,其余的人老夫并未看到。”
皮延寿听得心间猛然一沉,吃惊道:“晏副教主……被他们擒住了……那……那么他带来的人怎么一个不见?”
春申君朗笑一声道:“皮延寿,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随同晏天机来的韩自元、令狐宣、殷长风、祁辛、来得顺和二十名贵教武士,业已全被陈某拿下了,只有羊东山一个当场格杀,死于非命……”
皮延寿听得脸色大变,哼道:“你此话当真?”
春申君大笑道:“陈某几时说过谎来了?”
桑老妖尖声道:“你说我老婆子的徒儿被你们擒下了?”
春申君故作不知,问道:“不知桑前辈的令高足是谁?”
但无忌道:“就是副总护法韩自元。”
春申君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韩自元还是桑前辈的门下,不错,也被咱们拿下了。”
桑老妖道:“你们果然有点能耐,现在老婆子来了,你把他们都给放出来。”
“哈哈!”春申君仰首大笑道:“桑前辈今晚驾临白云观,不知是做什么来的?”
桑老妖被他间得一怔,尖笑道:“老婆子是应教主之请,扫荡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和黑衣教作对的鼠辈而来的。”
春申君点点头道:“前辈既是敌人,在下怎么会听你吩咐,说放人就放人呢?何况今晚除了桑前辈,尚有麻一怪、祁连双凶、刀杖双绝,贵教来了这许多高手,咱们人手有限,就算舍命一拼,只怕尚非诸位之敌,如果再把晏天机、韩自元等人都放了出来,岂非更难势均力敌了吗?”
桑老妖尖厉的道:“这么说,你是不肯放人了?”
春申君道:“不放人,咱们也许还可以和你们谈谈条件……”
桑老妖目中绿芒大盛,磔磔怪笑道:“老婆子言出必践,你不肯放人,老婆子就把你拿下了,看你还敢嘴硬?”
她说拿就拿,话声出口,人已平飞过来,左手五指如钩,奇快无比朝春申君当胸抓到,出手之快,见所未见!
任云秋、叶菁菁站在春申君左右,就是负有保护之意,听出桑老妖口气不对,两人立即清叱一声,秋霜剑,新月钩同时出手,但见一道青虹,和一弯银钩,猝然光华电闪,在春申君前面交叉而起,刀光剑影,寒气迸发!
桑老妖是何等人物,刀光剑影陡然出现,她已看清这两个少年(叶菁菁还是穿着男装)
不但手中是宝剑、宝刀,而且招式也凌厉无匹,她想不到江湖年轻一辈中居然出了这样两个高手!
任云秋、叶菁菁这一剑一刀,出手何等快捷,换了旁人,只怕连看也没看清楚,就会被一剑一刀劈成三段,但桑老妖一身武功何等高强,她飞扑过来的人,到了春申君三人面前,不但看清了宝剑、宝刀,还看清了两人使出来的剑式刀招,再从容不迫的一吸真气,又倒飞了回去。
这一段话,写出来好像时间很久了,其实却只是桑老妖凌空飞来,又凌空飞了回去,连脚尖也没沾地,在场的许多人仅是眨一眼的工夫而已!
桑老妖出手一袭,被人家逼了回来,而且出手的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在她来说,是数十年来仅有之事,一时不觉目射凶光,尖笑道:“春申君,果然有你的,居然收罗了九嶷老儿和刀魔女一正一邪两个人的门徒做了你的贴身护卫,难怪你敢和黑衣教作对了。
很好!”
桑老妖接着道:“老婆子说出来的话,从不更改,现在老婆子再说一遍,我限你半炷香的时间,把晏副教主和韩自元等人一起放了出来,老婆子可以答应今晚不再难为你们,若是你不放人的话,那就休怪老婆子……”
她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突听一声佛号传了过来:“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在春申君等人听来,声音低沉,并无异处,但传到桑老妖耳中之时,只觉如闻金豉,其声震耳!
定心大师徐徐说道:“总令主就是同意了,老衲也不同意。”
桑老妖脸色微变,双目绿芒如电,朝定心大师投去,口中怪笑一声道:“好哇,你会发一声狮子吼神功,就把老婆子唬住了么?你不同意,嘿嘿,你是什么人?”
麻一怪没待定心大师回话,就抢着道:“原来老大姐不认识他,他是少林寺监寺定心大师。”
麻一怪为人在正邪之间,不算是穷凶极恶之人,但因方才被定心大师一掌震飞出去,自知不是定心大师的对手,才隐忍不发,此时故意拿话去激桑老妖,希望他们两人动手。
果然桑老妖听得怪笑道:“原来少林寺也插手了。”只一句话,一道人影已如大鹏凌空,乌云盖顶般挥杖扑击而来。
这一下当真奇快无比,尤其是凌空下击,威势更是惊人。
定心大师看也没看,右手抓起插在地上的古铜色藤杖,迎着对方朝上挑起。
但听当的一声惊天动地大响,震得四山响应,震得每一个人耳中嗡嗡作响,几乎半晌听不见人说话。
原来定心大师手中是一支镔铁铸的钢杖,他从少林寺出来之时,易容改装,钢杖也漆上了颜色,看去和古藤一般。
这一记双杖交击,各自运起了神功。照说如果两人功力悉敌的话,应该凌空下击的人要吃亏些,因为究竟身不着地,可能被人家一下震飞出去,但这话也有两种说法,凌空下击,势如泰山压顶,那么往上挑起的人,应该吃亏些,因为人家一杖击下,你才挑起的,可能吃不住,被压得往下沉落。
可是桑老妖和定心大师两人,两杖交击,却并不如上面所说的两种结果,他们一个凌空下扑,一个举杖上挑,两支钢杖竟然一直一横像胶住了一般,动也不动!
桑老妖依然是下扑的姿势,杖先人后,一个人像在空中定住了,压不下去。定心大师举杖上挑,也无法挑起。
看去虽然不动,实则桑老妖正在运用全力往下压落,定心大师也同样正在运起全力,往上挑起,但因双方功力悉敌,一个无法压下,一个也无法挑起!
桑老妖披散的一头白发,拂拂飘扬,一张又老又丑的鸠脸上,青气大盛,连她身上都在冒着蒸蒸青气,一个人渐渐的就像一层青气包住了。
定心大师一件长袍也渐渐豉了起来,鼓得像灯笼一样,他瓜皮帽早已摘下,一颗光头上此时也冒起了丝丝白气!
双方的人看两人拼上了真力,除了眼晴都投向两人之外,谁也不敢作声,白云观外偌大一片广场,这一瞬间竟然静寂得堕针可闻。
突然只听桑老妖发出一声尖厉的大喝,她右手执杖,左手疾快的伸出,手掌色若青绽,一掌朝定心大师迎面劈下。
只听有人尖细的叫了声:“乙木掌!”但此时大家全神贯注看着动手的两人,也没人去注意这是什么人在说话了。
定心大师也只有一只右手执着钢杖,左手本来是当胸竖立,此时也忽然往上抬起,看去丝毫不带掌风,使出来的却是般若禅掌。
两股内力,一上一下,迎个正着,半空中登时响起了一声闷雷似的蓬然大震!
这一刹那,当真风云突变,旋风四卷,啸声如涛!
这一掌硬接,敢情是桑老妖吃了亏,她连杖带人呼的一声飞了开去,但依然回到了原来立身之处,当然,这也不能说是她输了一招。
但这下也把桑老妖激怒了,只听她一阵怒声中,又是“锵”的一声,从她弯曲的桑木杖中抽出一支四尺长的细剑来,尖声道:“老婆子还要伸量伸量你的少林绝学。”
“很好。”定心大师依然一手拄杖,卓然而立,应道:“老衲当得奉陪。”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白云观大殿屋脊上忽然有人叫道:“定心,她不用你动手,捉妖的人已经来了。”
这广场离大殿少说也有数十丈远近,那人话声说得不响,但广场上没有一个不听得十分清晰!
大家忍不住转头朝北首望去,果见大殿屋脊上,像骑马一样蹲着一个人影,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看不清那人是谁?
定心大师听得一怔,立即双手合十,遥远躬身一礼道:“来的莫非是能通师叔么?”
能通,就是祝融寺方丈无尘的师叔邋遢和尚是也。无尘方丈原是少林南派一支,论辈份和少林方丈是同辈的,那么邋遢和尚自然也是定心大师的师叔了。
白云观大殿屋脊上那人只是嘻嘻一笑,没有作答。
春申君这下心头已经踏实了,黑衣教来了大魔头,自己这边居然也有能人暗中相助。
桑老妖怒笑道:“原来少林寺还来了不少高僧!”
忽然,只听广场左首响起一阵铃铃摇铃之声,那铃声摇得甚急,好像有人一边摇铃,一边绕场疾走!
你听到铃声在东首,但铃声已经由东而南,由南而西,好快,一下已由西而北,到了白云观门口,众人的耳朵和眼晴几乎还没有他绕场一周的快!
青松道人、金赞廷、陆洁川、陆大娘、陈康和、江翠烟等人,都站在离白云观不远的石阶上,春申君、任云秋、叶菁菁则站在石阶中间,但此时铃声刚到大家身后,正等回头去看!
只听有人喝道:“你们快让开,天灵灵,地灵灵,我奉三清勋令,急急如律令!”
一阵急骤的铃声,已到了身后,声音入耳,一个瘦小人影,疾快的从青松道人和金赞廷两人中间钻了出去,等到青松道人、金赞廷急忙举目看去,那瘦小人影已经从任云秋身边擦身而过,朝广场中央跑了过去。
他是笔直冲向桑老妖去的,到了对方面前一丈来远,才停下来,铃声摇得更急,右手执着一把铁剑,平胸直指,口中念念有词的道:“本真人在峨嵋修练,勒奉天书,专门替人间降妖捉怪,降魔啖鬼,天蓬力士何在,还不给本真人把一干妖魔拿下?”
他念得很急很快,又有急骤的铃铃作响,但说来字字清晰,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直到此时,春申君等人(桑老妖等人也一样)才看清楚,这人个子又瘦又小,头戴道士帽,身穿一件破旧的八卦衣,手中拿的是一支生了锈的铁剑,赤着双足,不知哪里来的穷道士,敢情是专门跑江湖、替人家捉鬼糊口的。
但春申君和定心大师等人可不敢小觑了他,因为方才邋遢和尚说道:“捉妖的人已经来了”,可能就是他了。
这简直形同胡闹,他真把桑老妖当作了妖怪!
皮延寿看得大怒,口中喝了声:“该死的东西。”
公孙乾、公孙坤两人一下抢了出去。公孙乾尖喝道:“喂!你是白云观的道士?”
瘦小道士没有答话,口中只是念着:“我奉太上君急急如律令……”
公孙坤阴笑道:“你果然有几分仙气,该上天去了!”右手闪电一掌朝他肩头拍去。
这一掌他出手在先,说话在后,话声末落,掌风已到,把瘦小道士打了一个筋斗,往后翻出,但瘦小道士翻出去的人,本已背向公孙乾,他接着又是一个筋斗,翻了过来,依然原式不动,站在原地,双目一瞪,口中喝道:“好哇,原来是两个么魔小妖,哈哈……”
笑声未落,公孙乾疾快的一掌拍了过去。
哪知瘦小道人翻过来的时候,把公孙坤那一记掌风,原封不动退了回去,刚遇上公孙乾拍来的掌风,两股潜力接在一起,发出蓬然大响。
公孙乾这才发现对方这记掌风,明明兄弟发出来的,他们兄弟两人的内力,他自然清楚,本来不分轩轾,只是经瘦小道人这一回敬,撞击之力就增强了许多,硬是把公孙乾震得后退了三步,才算站住。
公孙乾、公孙坤两掌未曾得手,两人正待同时出手。
皮延寿拱拱手道:“两个老供奉且慢,兄弟要问问他。”
一面目注瘦小道人问道:“你能接得下两位公孙供奉一掌,当非寻常人物,应该先报个万儿才是。”
“贫道没有万儿。”
瘦小道人摇着头道:“我叫风半仙,是捉妖来的。”
皮延寿冷森的道:“是什么人叫你来的?”
风半仙翻着眼道:“是一位姓孔的施主,他给了贫道十两银子……”
说话之时,锈剑往左肋一挟,伸手入怀,竟然摸出十两重绽银子来,说道:“他告诉贫道,今晚初更过后,将有一个手持弯曲木杖的老妖,在这里现身,要贫道准时前来作法降妖……”
皮延寿问道:“那姓孔的人呢?”
风半仙笑嘻嘻的道:“方才你不是见过他了,他姓孔名方,凡是要贫道捉妖,必须有孔方兄先来报讯……”
皮延寿沉哼一声,右手抬处、伸出一根乌黑的食指,指风如电朝风半仙胸口直点过去。
风半仙看到他那根乌黑手指,就大叫道:“你这手指有邪气!”
迅快把银子塞入怀中,右手握住挟在左肋的铁剑,剑尖一竖,朝他点来的手指削去。
这一记,他又要说话,又要把银子塞入怀中,才去拿剑,这一段时间,皮延寿点出一点,应该早就点上他胸口了,哪知皮延寿的手指点到,他的剑尖也正好削到,两下碰个正着,响起“啪”一声轻响。
风半仙这支捉妖用的锈剑实在太钝了,居然没把皮延寿的手指削下来。
但皮延寿却痛彻心肝,口中大叫一声,急忙低头看去,右手食指外皮一点没有受伤,但包在皮肤里面一根指骨,已经断了,只有皮肤还在连着,急忙左手紧紧握住断指,往后跃退。
风半仙也没去理他,只是双目乱转,口中念念有词的道:“天灵灵,地灵灵,我奉太上老君律律如律令,哪一个是老妖,还不给真人滚出来?”
桑老妖自恃身份,方才眼看有皮总管和祁连双凶同时出面,她自可不必出头了,但此刻看他一口一声的说着捉妖,而且还大叫老妖滚出来,哪还再忍耐得住?口中磔磔怪笑道:
“你指名叫阵,那真是冲着老婆子来的了。”
大家没见她作势,也没见她举步,便已一手拄着桑木杖,站到了风半仙的面前。
风半仙双眼睁得大大的,看了她手中弯曲桑木杖,不觉大声道:“就是你,你就是黑风洞里修练千年的老狐狸了,哈哈,终于给本真人找到了,还不现出原形来!”
左手铜铃,急忙摇起一阵急骤的铃声。
桑老妖是什么人,岂容你装神作鬼,她一张老丑的脸上青色一闪,口中嘿的一声沉笑,左手色如靛青,一掌朝风半仙推来。
这是她久享盛誉的乙木掌,击中人身,有如万木倾轧,可以把你心脏震成粉碎。风半仙竟是毫不知情,左手朝前一挡,掌风涌到他手上,震得作法的铜铃发出九声震慑人心的铃铃大响,他依然若无其事一般!
桑老妖一双三角眼中绿芒大盛,尖笑道:“很好,你再接老婆子一杖试试?”
右手倏举,桑木杖呼的一声朝风半仙当头砸落。
风半仙左手铃声摇得直响,右手举起生锈铁剑朝上架去,只听“啪”的一声,桑木杖击在他铁剑上,居然被弹起三寸来高!
不,桑老妖杖势下压,风半仙锈剑上架,那桑木杖一连被弹起了九次,每次都弹起三寸来高,这一连弹起九次,快得几乎如同电光石火,一瞬间事,但在场上的敌我双方,都是武林一流高手,自然都看得清清楚楚!
风半仙大笑一声道:“贫道这柄剑,平常只能削削甘蔗,原来你老妖的木杖是甘蔗做的。”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都不禁为之一怔!
他锈剑只能削削甘蔗,你老妖的木杖竟是甘蔗做的,这不是说桑老妖的桑木杖已经被他削断了?
这话连桑老妖都不敢相信,急急后退一步,低低朝她桑木仗看去。
风半仙又大笑一声道:“不用看,都在贫道这里呢!”
说着,执剑右手大袖一抖,从他袖角跌落一段段的东西,一阵“挡挡”连声,滚落地上,共有九节之多,每一节约摸有寸许长,正是从桑老妖桑木杖削断下来的,一共被他削去了九寸,敢情把削断的每一节,方才都被他袖角卷住了。
这下直把双方的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耸然动容!
要知桑老妖这枝桑木杖,名为桑木,实乃百炼精钢所铸,粗如酒杯,除非是削铁如泥的名剑,才削得动它,但桑老妖发杖之时,贯注了真气,如果是武功较差的人,纵然手中有削铁如泥的名剑,只怕也削不动它。风半仙手里那支生锈铁剑,几乎已是烂铁,一点剑锋也没有了,居然不动声色,削下了桑老妖手中钢仗达九寸之多,还连桑老妖都一无所觉,此人功力之高,岂非已达化境?
桑老妖纵横江湖,被称为黑道中有数的几个魔头之一,她做梦也想不到会败在一个疯疯颠颠的江湖道士剑下,一时脸色大变,披散的一头白发,像被狂风吹散了一般,显见她心头有无比的怒恼,尖厉的哼了一声道:“很好,老婆子今晚认栽,你报个名号,咱们端午在衡山再见。”
“哈哈,你老妖婆还要和贫道再见?”
风半仙嘻嘻的道:“贫道就叫风半仙,也有人叫我风真人,要找贫道容易得很,就住在这里,一年半载,还不会走,你只要问专门替人捉妖的风半仙就好。”
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了指白云观。
桑老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脚一顿,一道人影划空而返,好快的身法!
试想桑老妖都闹了个灰头土脸,还有谁敢留下来?何况边上还有一个邋遢和尚?是祁连双凶最头痛的一个人,不知被他戏耍过多少次了。因此跟着桑老妖来的一干人,也纷纷纵身掠起。
定心大师沉声道:“皮总管,你慢点走,你替老衲带一句话给你们教主。”
皮延寿已经纵出去六七丈远,闻言只好停住,问道:“你要说什么?”
定心大师道:“转告贵教主,晏天机乃是少林叛徒,老衲要把他带回少林寺去。”
皮延寿道:“在下自会转禀教主的。”说着,转身疾掠而去。
春申君大喜过望,连忙迎了上去,朝风半仙、邋遢和尚两人作了个长揖,说道:“今晚多蒙老道长、神僧两位赶来相助,惊走一干魔头,不然,真是不堪设想了。”
风半仙大笑道:“赶来的只是他邋遢和尚一个,贫道就住在这里的。”
邋遢和尚道:“这里没事了,贫僧可要走了。”
风半仙一把把他拖住,说道:“你回祝融寺去,又吃不到狗肉,也没酒可喝,不如留下来陪陪贫僧屠狗喝酒,住上一天再走。”
邋遢和尚双目一睁,问道:“你弄到狗了?”
风半仙笑道:“这你不用管,留下来包你有就是了。”
“好、好。”邋遢和尚笑得很开心,说道:“贫僧已经有几个月没吃狗肉了,真是对不起我佛如来,阿弥陀佛。”
风半仙接着道:“善哉善哉!”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
定心大师本来走过去要待向邋遢和尚行礼的,听到这位师叔如此说法,心里直是皱眉,一直等两人大笑停止,才恭恭敬敬的走上去,合十一礼道:“弟子定心叩见师叔。”
邋遢和尚笑道:“师叔是个酒肉和尚,连我佛如来都不想见我的,你心里可是在笑师叔吧?”
定心合掌道:“师叔游戏风尘,正是阿罗汉化身,弟子怎敢有丝毫不敬?”
“好,好!”邋遢和尚笑着道:“笑也没关系,你回去给我向方丈问好。”
定心大师躬身道:“多谢师叔。”
这时青松道人、沈仝、谢公愚、金赞廷等人都走了过来。
春申君道:“老道长、神僧,请到观内奉茶。”
风半仙笑了笑道:“奉茶,不用了,贫道就住在白云观前面的小屋里,随时都可以来,这邋遢和尚是想吃狗肉才留下来的,怎肯去和你们喝茶?咱们俗礼最好免了,不过有一件事,贫道倒想请总令主想个办法。”
春申君忙道:“老道长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风半仙笑嘻嘻的道:“贫道今天下午在山下弄来了一条黄狗,只是贫道这几天没做生意,穷得身无分银,方才掏出来的十两银子,其实是灌了铅的,上酒店去充阔可以,没人会要,所以……嘻嘻,狗肉有了,酒还没着落,总令主可否给咱们想想办法弄一坛酒来?”
春申君还当他要自己想什么办法,一坛酒这是小事,许多江湖朋友齐集白云观,自己早就吩咐陈福,多准备几坛酒,这就连连点头笑道:“这是小事,在下立时叫人送去。”
邋遢和尚笑咪咪的道:“春申君果然好客,你只要有酒,贫僧祝融寺可以一辈子都不回去。”
接着朝任云秋招招手道:“小施主,难得疯道士屠了一条狗,你随咱们吃狗肉去。”
春申君心中一动,云秋能和这两个异人打交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就没待任云秋开口,忙道:“云秋,神僧要你去,你就去吧,反正今晚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任云秋应了声:“是。”
风半仙道:“那就快些走。”
春申君等人自然要让风半仙和邋遢和尚先走,然后和定心大师等人,跟在他们后面,回入观去。
那风半仙原来果然住在白云观里,只是在右首边门内一排矮小的屋子里。那一排小屋,本是商人摆的香烛铺,但白云观香客不多,香烛铺关了门,就一直没人住,风雨侵蚀,破旧不堪,风半仙就住在靠边门口一间,门上果然贴着一张黄纸,上书“天师灵符,降妖捉怪”
几个字,敢情也没什么生意。
青松道人平常都是从大门进出,并未注意,心中不禁暗暗叫了声:“惭愧,观中住了这么一位异人,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风半仙把邋遢和尚、任云秋让进小屋,春申君等人也就进入大殿。
春申君第一件事就要谢雨奎把今晚拿下的人一起送到东花厅一间房中,暂时安置。花厅中由谢公愚、金赞廷两人负责,一面吩咐陈福亲自送两坛上好陈年花雕到风半仙那里去。
接着又向邱荣道:“这花厅前后,咱们还得多派几个人值岗。”
青松道人笑道:“总令主,贫道觉得这花厅四周,就要玄慧、玄通两人率五名敝观弟子守护就够了。”
春申君点头道:“如此也好。”
陈福领了春申君之命,要两名庄丁捧着两坛酒由他亲自送到风半仙的住所去。
这一阵折腾,差不多已是三更光景,春申君早已命陈福要厨房准备了宵夜的酒菜,除了东南西北四路令主和值勤的人,另由庄丁送去,其余的人,酒席也分为两处。
一在花厅,那是春申君和定心大师、青松道人、谢公愚等人,一在大殿上和两廊上,那是四庄庄丁和白云观弟子。
这一顿宵夜,算是今晚这一场胜仗的庆功宴,从春申君以至每一个武士,莫不眉飞色舞,兴奋无比,也自然杯到酒干,笑声扬溢,这且按下不表。
却说任云秋随同风半仙、邋遢和尚跨进那间小屋。
风半仙回头笑道:“小施主,贫道这里贫无立锥,没有凳子,只好委屈点席地而坐。”
邋遢和尚道:“疯道士,咱们已经进来了,还说这些不相干的话作甚?狗肉呢?你烧好了没有?”
风半仙笑道:“你真是个穷和尚,这是什么时候了,如果这时候还不曾烧好,那到天亮都吃不成。”
邋遢和尚道:“那就快些拿出来了,还等什么?”
“不忙!”风半仙道:“酒还没来呢!”
只听门外响起陈福的声音说道:“来了,来了,小的给老道长送酒来了。”
随着话声,陈福指挥两名庄丁,各自捧了一坛酒走入,放在屋中,便行退出。
邋遢和尚大喜道:“妙极,春申君送来了两坛酒,咱们正好各自一坛。”
风半仙朝陈福道:“你替贫道谢谢总令主。”
陈福道:“老道长太客气了,两位要喝,小的明天再送两坛来好了。”
邋遢和尚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什么时候送来?”
陈福道:“明天中午以前,小的就会送来的。”
说完,又行了一礼,便自退去。
邋遢和尚一手抱起一个酒坛,放在面前,然后盘膝坐下,催道:“疯道士,现在酒来了,你……”
风半仙笑道:“你不说贫道也要拿出来了。”
他伸手从床下拖出一大团东西来,接着又取出三只饭碗,一个纸包,一起放在地上。
室内一片漆黑,但任云秋目能夜视,看得清楚,他们两人自然不用说了。
邋遢和尚手掌朝酒坛泥盖上轻轻一拍,拍碎了泥盖,再迅快解去封口的箬叶,凑着鼻子闻了闻,口中“唔”了一声含笑道:“好酒!”
随手倒了一碗,咕咕两口,就喝了下去。
风半仙道:“馋和尚,咱们约了小施主来,你怎么只顾自己,也不给小施主倒一碗?”
邋遢和尚道:“你那里先倒,不是一样?”
风半仙道:“好,咱们轮流给他倒好了。”
他也一掌拍开泥盖,除去箬叶,给任云秋倒了一碗酒。
任云秋道:“我自己倒好了。”
风半仙道:“你只管坐着,哦,你酒量如何?”
任云秋道:“在下不大会喝。”
风半仙道:“不要紧,咱们喝三碗,你喝一碗总可以了。”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碗,朝邋遢和尚道:“我这里没锅子,这是叫化狗,用泥包着煨的,上午没酒喝,只吃一条腿,又用泥巴封了起来,只是冷了有股膻味,来,咱们来把它弄热了才好吃。”
邋遢和尚道:“吃你一点狗肉,还要花力气?”
风半仙笑道:“你总不成要我一个人煨吧?”
邋遢和尚无可奈何的道:“好吧!”
说着伸出手去,按在那只用泥土包起来的“叫化狗”上,右手拿起酒碗,咕的喝了一口。
风半仙和他对面坐着,这时也同样伸出手去,按在叫化狗上,一面朝任云秋道:“小施主,你先喝口酒,一会工夫就可以吃了。”他右手也拿起酒坛,喝了一口。
任云秋看他们左手按在叫化狗上,分明正在各运神功,要把已经冷了的狗肉加热,这份功力,简直闻所未闻,但他们却依然一面喝酒,一面说话,光凭这一点,传出江湖,就够耸人听闻了。
邋遢和尚“咕”的一声,已把一碗酒喝干,说道:“现在该给你倒酒了,你快喝干了。”
任云秋是他们约来的,他们喝了,他不得不喝,只好也把一碗酒喝了下去,说道:“大师父,还是在下来倒吧!”
“不!”邋遢和尚道:“你坐着喝就好,我会倒的。”
他只有一只右手,酒坛自然捧不起来了,但他并不用双手去捧,只好用右掌贴着坛肚上,举起手来,酒坛就像黏在他掌上一般,也不会跌下来,右手一侧,给任云秋倒满了一碗,一滴也不溢出,接着又在自己碗中倒满了,才放下酒坛,拿起酒碗喝着。
任云秋心中暗暗攒眉,忖道:“糟糕,这两人一个是疯道士,一个是颠和尚,他们都是酒中饿鬼,纵然他们喝三碗,自己喝一碗,今晚自己也非醉死不可了。”
风半仙侧脸笑道:“小施主看我们这样喝法,可是心怕了?其实也没什么,喝一碗就醉,和喝一百碗,同样是醉,反正醉了,多喝几碗又什么关系?”
任云秋坐在横头,这只叫化狗就在三人中间,这时任云秋只觉叫化狗身上,渐渐发出一股逼人的热气,好像坐在火炉前面一般,炙得使人有燠热之感,鼻孔中也镇隐可以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
心中暗想:“不知这两人练的是什么功夫,似乎比自己练的九阳神功,还要厉害得多!”
邋遢和尚忽然收回手去,说道:“够了,够了,可以吃了。”
风半仙道:“你就是这样性急,煨得焦一点才香。”说话声中,也自收回手去。
邋遢和尚在叫化狗上轻轻拍去包在外面的泥巴,就露出雪白的肉来,一时肉香四溢,他用手指一划,割下一条后腿,递给任云秋道:“快些吃了,冷了就不香了。”
他自己再用手指一划,割下一块肉来,说道:“喂,疯和尚,这要沾花椒盐才好吃。”
口中说着,已经咬了一口,大嚼起来。
风半仙道:“那纸包里不是花椒盐么?”
他打开纸包,然后撕了一块,沾着盐慢慢的吃着。
任云秋也学着他们用手撕着来吃。
风半仙和邋遢和尚这时喝酒吃肉,已经无暇说话,两人每喝三碗,就要给任云秋倒上一碗,任云秋暗暗叫苦不迭,但又不能不喝,也不知喝了几碗,但觉头脑昏胀,――阵天旋地转,伏到地上,沉醉过去。
耳中依稀还可听到邋遢和尚和风半仙喝酒倒酒的声音,渐渐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只觉有人一左一右把自己两只手拉起来,接着掌心就有一股滚水般的热流,分从掌心涌向手腕,循臂而上,流向经络。
你想烧开的滚水有多烫,流到体内,流向经络,岂不要把人烫死了?
任云秋想要挣扎,但两只手被人紧紧抓着,你休想挣得动分毫,他张大了嘴,想要大声叫喊,恰似梦靥一般,连一点声音也喊不出来。
涌入经络的热流,愈聚愈多,每一条经脉,都被灌满了,不但烫,一个人简直快要爆炸了,他也随着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任云秋耳边听到有人哈哈呵呵的大笑之声,他霍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只觉阳光通眼,天色不但己经大亮,而且日头已经很高,自己却四平八稳的睡在地上,急忙翻身坐起,才看到邋遢和尚和风半仙一左一右坐在自己两边,两个人都贼秃嘻嘻的望着自己傻笑,神情带着高兴,也有点古怪!
任云秋还没开口,邋遢和尚已经嘻的笑道:“小施主,你当咱们昨晚做了一件什么可喜之事?”
风半仙接口呵呵的笑道:“不但可喜,简直太高兴了!”
任云秋道:“晚辈昨晚喝醉了,不知道两位前辈……”
邋遢和尚不待他说下去,抢着道:“你以后再也不会醉了。”
“对、对!”风半仙摇头晃胸的道:“以后就可陪咱们多喝几杯,也不碍事了。”
任云秋怔怔的望着两人道:“晚辈听不懂两位前辈的意思。”
邋遢和尚道:“你自然听不懂,但待会就知道了。”
任云秋道:“待会就知道了?两位前辈指的是什么事呢?”
风半仙道:“待会,到了午前,陈总管不是答应再送两坛酒来吗?你喝就知道了。”
任云秋惊奇的道:“两位前辈是说晚辈再喝酒的时候,就不会醉了?莫非两位前辈给晚辈服下了什么药吗?”
邋遢和尚大笑道:“没有给你服什么药,不过咱们昨晚通力合作,制造了一个酒人?”
“酒人?”任云秋一头雾水的道:“那是什么人?”
风半仙呵呵一笑,用手一指道:“就是你。”
“晚辈?”任云秋愈听愈奇,说道:“晚辈怎么会是酒人呢?”
邋遢和尚道:“咱们看你只喝了几碗酒,就酩酊大醉,这多扫兴?咱们把你当作酒友,你却连十碗都没喝到,这就不能称酒友了,因此贫僧大发宏愿,立意要度化你非成为咱们的酒友不可,就和疯道士商量,等咱们把两坛喝完之后,一人用一只手掌,贴住你手掌心,咱们每人输给你二十年酒气,这一来,你身内就有了四十年酒气,还不成为咱们的酒友吗?”
“是啊!”风半仙道:“你既然成了咱们酒友,总不能让你丢了咱们的脸,你有这四十年酒气,到哪里去喝都不会丢脸了。”
邋遢和尚大笑道:“从前有风尘三侠,现在咱们就可称为酒中三仙了。”
风半仙道:“酒中三仙不好,贫道只有半仙,哪有三仙?不如叫酒中三友?僧、道……
他该称什么呢?”
邋遢和尚道:“贫僧是和尚,你是道士,他是俗家人,自然是僧、道、俗了!”
风半仙摇着道:“僧、道……唔,还是僧、道、侠好。”
“好,那就这样。”邋遢和尚点头道:“就叫酒中三友僧、道、侠好了。”任云秋看他们两人在争吵着三仙、三友、心中暗道:“他们每人输给自己二十年酒气?哦,他们昨晚竟然输给了自己二十年内功真气?是在喝酒以后输给自己的,他们就叫做酒气了。”
一念及此,立即暗暗提运真气,这一提气,顿觉体内真气一勃,宛如一股巨流,畅通无比,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确实增加了四十年功力,心头不禁又惊又喜,急忙朝两人拜了下去,说道:“多蒙两位前辈成全,赐了晚辈四十年功力……”
邋遢和尚摇着手道:“贫僧说你俗,疯道士还说俗字不好,你看你有多俗?贫僧和疯道士只是为了一时兴之所至,趁着每人喝了一坛好酒,已有六、七分醉意,才把酒气输给你的,好让你以后多陪咱们喝上几杯,又不是传你什么武功?这有什么好谢的?咱们既是酒中三友僧、道、侠,成了酒友以后,俗礼一概可免,什么道长、大师、前辈、后辈,全都用不着,你就叫我邋遢和尚,叫他疯道士就好。”
任云秋道:“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邋遢和尚道:“疯道士说得不错,你就这么叫,咱们听起来还亲切多呢!哈哈,酒中三友僧、道、侠,这名称不用几天,就可以传遍武林了。”
第二天一早,定心大师向春申君等人告辞,率同三名戒律院弟子,押着晏天机回少林寺而去。
春申君要陈福把韩自元、令狐宣、殷长风、祁辛、来得顺五人押上厅来。
韩自元看到厅上坐着春申君、青松道人、沈仝、谢公愚等人,不觉脸色一变,沉声道:
“陈春华,咱们既然失手被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休想从咱们口中问出什么来?”
春申君含笑起立,拱拱手道:“韩兄,这里没人要杀你,也没人想从你口里问出什么来。”
说到这里,一抬手道:“陈福,替韩兄五位解开穴道。”
陈福应了声“是”,替五人解开了穴道。
韩自元道:“那么你们可是有意放我们回去了?”
春申君含笑道:“不错,不过在下有几句话,先要和五位说明,黑衣教妄想征服各大门派,独霸武林,而且手段毒辣,不讲信义,这是一个邪恶势力的组合,绝不会成功的。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诸位在江湖上久享盛名,应该看得出是非邪正来,在下要奉劝五位,能够幡然醒悟才好。”
殷长风道:“怎么叫做幡然醒悟?”
春申君笑了笑道:“在下很希望五位唾弃邪恶,投向正义,和我们合作,共同对付黑衣教,挽救这一场江湖浩劫,但我们并不勉强五位,因为合作是大家的事,不是单方面同意就行了。”
韩自元大笑一声道:“春申君,黑衣教崛起江湖,到现在为止,除了你春申君几位,还没有一个门派敢反黑衣教的,仅凭诸位区区一点人手,就能和黑衣教为敌吗?”
金赞廷洪笑一声道:“韩副总护法,你亲自经历了两次战役,一在衡山,一在岳麓,你们以数倍于我的人手,第一次铩羽而归,第二次从副教主以下全无一人漏网,这还不够么?”
韩自元冷哼一声道:“昨晚被擒,只能说咱们联系工作没有做好,后援没有赶来……”
春申君含笑道:“你们谷山的大援虽然慢了一步,也赶来了……”
韩自元自然不信,师父如果来了,还不把自己几人救出去?一面问道:“不知来了几位?”
春申君得意一笑道:“贵教在谷山招待所的人,自然全来了,如令师桑老妖、麻一怪、祁连双凶、刀杖双绝等人,由总管皮延寿、副总管但无忌陪同来的。”
祁辛问道:“你们可曾动手吗?”
春申君含笑道,“强敌上门,怎么会不动手呢?”
祁辛道:“那么可有胜负?”
春申君目光一掠坐在厅上的诸人,大笑道:“咱们的人,一个也没有负伤。”
韩自元冷笑一声道:“难道还会是家师等人输了?”
“一点没错?”春申君突然朗朗一笑道:“皮延寿陪同而来的几个老供奉,全已铩羽回去了。”
韩自元脸上神色为之一变,心想:“春申君名满江湖,说的话大概不会假的了,但师父武功何等高深,仅凭眼前这几个人,连皮延寿都敌不住,如何能胜得师父和祁连双凶等一干老供奉,除非他们另有高人相助。”
春申君又道:“我们没有勉强五位留下来的意思,你们如果不想淌这场浑水,那就请便,愿意留下来的,我们至表欢迎。”
谢公愚及时接口道:“不过咱们有一句话,要特别提醒诸位,凡是被咱们生擒获得释放的人,希望他能从此脱离黑衣教,不再助纣为虐,如果咱们释放了,他执迷不悟,仍然回到黑衣教去,和正义为敌,再给咱们遇上,那就格杀勿论,这一点,希望五位记下了。”
春申君点头道:“公愚兄说得极是,五位决定了没有?”
韩自元一抱手道:“春申君,韩某蒙诸位擒来不杀,这份盛情,韩某至为铭感,只是韩某家师是黑衣教最高护法,韩某又身为副总护法,韩某自无背叛黑衣教之理,无法为诸位效劳,释放了韩某,韩某非回去不可,今天杀了韩某,韩某甘心受戮,今天放了韩某,他日再为诸位所杀,也是应该的了。”
春申君颔首道:“韩兄不愿和咱们合作,人各有志,陈某说过绝不勉强,韩兄可以走了。”
韩自元抱抱拳道:“如此韩某告辞了。”
说完,回身朝厅外行去。
春申君朝陈福吩咐道:“陈总管,你传下令去,咱们释放黑衣教朋友,沿路岗哨,不得为难,一体放行。”
陈福躬身领命,疾快的退出。
春申君目光一抬,朝矮路神令狐宣、殷长风两人问道:“令狐兄和殷兄呢?”
令狐宣道:“在下不过是黑衣教一名护法,黑衣教也未必重视在下,既已成擒,在下也无颜回去了,总令主如果觉得在下还能差遣,令狐宣愿意留下,稍尽棉薄。”
春申君大喜道:“令狐兄好说,陈某代表咱们这里所有的人,欢迎令狐兄留下。”
话声一落,目视殷长风,问道:“殷兄呢?”
殷长风抱拳道:“长风惭愧,一向在黑道上混,从前是玄阴教护法,现在是黑衣教护法,纵有投效之心,只怕未必见容于各大门派和许多白道朋友。”
“哈哈!”春申君大笑一声道:“殷兄这是多虑了,古人说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们对殷兄有弃暗投明之心,至表欢迎,老实说,咱们这里,是志同道合为消灭邪恶,维护武林正义,人不分南北,道不分黑白,也绝无门户之见,各大门派的人,咱们欢迎,黑道朋友,咱们更表欢迎,因为咱们欢迎黑道朋友,可以使误入黑衣教的人,望风来归,殷兄所顾虑的事,兄弟保证绝不会发生,只要度过这一段武林劫难,殷兄在武林中,就有了极高的评誉,还什么黑道白道呢?”
殷长风脸有喜色,抱拳道:“总令主这么一说,殷某心里就踏实了,今后总令主有何差遣,殷某赴汤蹈火,唯命是从。”
春申君一抬手道:“有殷兄和令狐兄两位合作,咱们的阵容又坚强了不少,两位请坐。”
接着又朝祁辛、来得顺两人问道:“两位呢?如何决定?”
祁辛神色微黯,说道:“咱们兄弟七人,纵横湘西,博得七怪之名,二十年来,很少受到挫折,因为咱们一向侧身黑道,自然一切行为,也是全以好恶作标准,听了总令主一番话,才知黑道和白道之分,邪恶与正义有别,内心也极为向往,只是咱们七人被黑衣教罗致在先,这点原也并不重要,投了黑衣教,仍可弃暗投明……”
春申君道:“咱们不谈过去,不论黑白两道,一体欢迎。”
“话是不错。”祁辛目中有了泪光,说道:“兄弟方才说过,咱们兄弟七人,过去二十年来,很少受到挫折,但自从投入黑衣教之后,就遇上了总令主所领导的正义之师,几番交手,咱们兄弟几人,已有三个先后死去,两个成了残废,(沙德友右臂削断,尚在周右足被刖)咱们七友有此结果,自是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没有死伤的人,自然内心存了强烈的复仇之心,咱们自知能力有限,要替死去的兄弟报仇,只有寄望于黑衣教,消灭总令主手下一批人……”
金赞廷闻言大笑道:“黑衣教多行不义,灭亡在即,你们这是妄想。”
春申君一摆手道:“赞廷兄不可插嘴,听这位祁兄说下去。”
祁辛接着道:“但兄弟方才听了总令主一席话,再仔细一想,觉得黑衣教确是一个邪恶组合,他们除了利用咱们,把咱们当作马前卒去冲锋陷阵,如果一旦各大门派消灭了,也会向咱们这些桀骜成性的黑道朋友头上开刀,但兄弟直到今天,才想通了这道理,可惜为时已晚,七个兄弟已经只剩下咱们两个和另外两个残废的人。总令主这一行人,和咱们有杀死兄弟的仇恨,但偏偏是正义之师,号称名门正派的各大门派,坐视着江湖大乱,没人过问,只有总令主率领的这些人,为延续江湖命脉,在孤军奋斗,咱们后悔为什么不早追随总令主,如今如果不顾兄弟之仇,乃是不义,再和总令主作对,乃是不智,咱们兄弟又被总令主所擒,擒而不杀,咱们这份感受,实在比死还难过,但咱们七人,各有家小,咱们兄弟七人,死的已死,残的已残,照顾遗属,责无旁贷,自然不能轻易言死,咱们兄弟两人,既蒙总令主开释,自然绝不会再投黑衣教,将从此退出江湖,不问是非,兄弟说的,都是实情,请总令主和诸位多多原谅。”
春申君点头道:“祁兄两位既然不愿留下,那就请吧!”
祁辛、来得顺抱了抱拳,步出大厅而去。
春申君望着他们后影,轻轻叹息一声道:“湘西七怪,在江湖上享誉多年,落得如此下场,令人不胜感慨。”
沈仝道:“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根,也足可见上了贼船的殷鉴了。”
春申君回头朝令狐宣、殷长风两人道:“殷兄、令狐兄,兄弟想请教两位一件事。”
令狐宣道:“总令主要问什么,在下知无不言,只是兄弟和殷兄两人,名为黑衣教护法,但对黑衣教的事,知道的并不多。”
殷长风接口道:“令狐兄说得不错,咱们知道的不会太多,不知总令主想问什么?”
春申君含笑道:“这个兄弟很清楚,黑衣教崛起江湖,直到如今有这么一股庞大的力量,自然组织严密,机密之事,不是他们核心人物,绝不会让大家知道,兄弟只是因两位在黑衣教已有多时,不知可知他们教主究竟是什么人?”
殷长风道:“说来惭愧,兄弟在他们创教伊始,就被拉了进去,但兄弟一直划归副教主晏天机领导,几年来,只有一次见过教主,那是一个文士装束之人,脸色白中透青,说话毫无表情,一望而知是脸上戴有面具……”
春申君道:“殷兄听他声音,大概有多大年纪了?”
殷长风道:“他既然要掩去真面目,也自可掩去他本来的声音了,如以他的声音听来,可能是个五十出头的人,但这声音也未必可靠。”
春申君问道:“以后殷兄就没有再见过他么?”
“没有。”殷长风道:“别说教主了,就是晏天机,兄弟除了知道他是副教主,名叫晏天机之外,他似乎也戴了面具。不但这数年来不曾见过他真面目,甚至连他出身来历,都一无所知,由此可见黑衣教即使是自己人,你不座该知道的事,也一点都莫想知道了。”
春申君道:“果然神秘得很,只不知除了教主,他们还有些什么人,殷兄是否知道?”
殷长风道:“据兄弟所知,兄弟这话是说只是兄弟平常听到的,一点一滴集合起来的传闻,至于是否属实,兄弟就不清楚了。”
春申君道:“就殷兄知道的说出来,也可供作参考。”
殷长风道:“据兄弟听到的来说,黑衣教除了教主之外,下面共有三个副教主,一个是晏天机,凡是被他们罗致的江湖同道,担任他们护法的人,都归他管辖,于是大家都认为他是三个副教主中的首席副教主,但据兄弟看,他并非真正的首席副教主。”
“哦!”春申君道:“那么是哪一个呢?”
殷长风道:“另一个副教主好像姓闵,兄弟从未见过他,他负责什么工作,也从未听人说过,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他负责的工作,自然也十分机密,真正的首席副教主应该是他,他可能也是教主的真正心腹。”
令狐宣道:“这事兄弟竟然从未听说过。”
春申君一呆道:“此人如此神秘,那就不简单了。”
谢公愚道:“看来他掌握的是黑衣教真正的实力,晏天机所领导的只是黑衣教的外围而已!”
春申君点点头。
殷长风道:“另外还有一个副教主是凤箫女,她负责各地巡视,并无实际职权,只是挂名的副教主而已,另外还有一个供奉堂,是黑衣教中最特殊的人,也是黑衣教所罗致的一批武林前辈,各有特殊武功的人,名之为供奉,如韩自元的师父桑老妖、祁连二凶等人都是,但据闻供奉堂的供奉也分为三等,里面供奉了些什么人,除了已露面的几个之外,兄弟就不清楚了。”
“够了!”春申君含笑道:“殷兄提供了这许多资料,已经是外人一无所知的事了。”
令狐宣道:“不用说外人了,就是兄弟也没听到过。”
沈仝道:“昨晚一战,黑衣教几乎全军尽墨,连后来赶到的桑老妖等人,都铩羽而去,这一场,无异给黑衣教当头一棒,他们的气焰,也应该稍稍收敛了。”
谢公愚道:“经昨晚这一场挫败,晏天机所领导的外围,虽然垮了,但方才听殷兄所说,黑衣教真正的实力,只怕依然丝毫未动,这一来,黑衣教更把咱们视作了他们横扫武林的绊脚石,就要以全副力量来对付咱们了,因此以后的攻击,只怕更要凶猛,咱们的处境也更为惊险艰苦了。”
春申君道:“这是必然之势,他们经此挫折,大概在短期之内,不会再有举动,咱们也好趁这段日子,养精蓄锐,稍事休息。”
青松道人道:“这一场给黑衣教的打击,纵然他们实力丝毫未损,但给江湖同道的鼓励作用,却是十分重大,总令主两次大获全胜,可以使平常对黑衣教存恐惧之心、自思不敌的人,就不会再忍辱屈服,极可能转而投效咱们,这一号召力量,就非同小可,因此贫道倒觉得黑衣教实力虽然强大,咱们也不至于孤军奋斗,孤立无援了。”
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江湖人。衡山派遭到黑衣教的夜袭,几乎沦于覆亡,一向被江湖上推崇的名门正派,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解同道于困厄,只有春申君率领四庄人手,区区数十名之众,把黑衣教打得抱头鼠窜,解了衡山之围,已使得春申君陈春华在一夜之间,名扬天下,黑白两道,莫不人人推崇。
后来春申君纠合四庄人手,在岳麓山竖起了反抗黑衣教的大旗,自封为总令主。消息传出江湖,许多门派,还批评春申君想出风头,自抬身价。
也有人认为衡山之役,黑衣教败在趾高气扬,觉得衡山派一鼓可下,没料到春申君出奇兵致胜,胜得侥幸,如今要在岳麓山明张旗鼓,和黑衣教对抗,以区区四庄人手,和高手如云,气势正盛的黑衣教为敌,岂非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哪知第二个惊人消息,又在江湖上传了开来,黑衣教第二次又在岳麓山尝到败绩,由副教主晏天机率领的一批高手,全军尽墨,从副教主晏天机以下,没有一个漏网的人,连黑衣教赶去支援晏天机的桑老妖、麻一怪、祁连双凶、刀杖双绝,都闹了个灰头土脸,铩羽而去。
这个消息,可真把天下武林、整个江湖都震动了!
春申君陈春华的威名,可说无远弗届,没有人不知道了!
最使各大门派感到震惊的,先前总以为黑衣教只不过是一个江湖上欺骗愚夫愚妇的邪教组织,就是有几个江湖黑道人物在幕后操纵,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岂知第一次黑衣教公然敢向威镇南天的衡山派挑衅,但一下就被春申君击败,大家心里还以为果然不出所料,黑衣教不堪一击,哪能有什么作为?现在不是被玎垮了吗?
衡山派虽然传出了武林帖,在各大门派心目中,还不十分重视,到期(端午衡山之会)
派几名门人弟子应应景就可以了。
但这回可把各大门派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那是因为听到黑衣教居然罗致了数十年来在江湖上凶名久著的黑道魔头,像桑老妖、麻一怪、祁连双凶、刀杖双绝等人,每一个门派,自问如果有这几个魔头同时赶到,只怕没有一个门派可以抗衡,有这些魔头撑腰,黑衣教要横扫江湖,逐个把各大门派吃掉,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何况这一场是黑衣教吃了败仗才有人把消息传出来,如果他们一举吃掉了某一个门派,那么这个门派的人,应该无一幸免,就再也没有人知道黑衣教究竟出动了哪些高手了。
再说黑衣教这次出动了桑老妖、麻一怪、祁连双凶等人,但可以想得到他们的供奉堂里,绝对不止只有这几个供奉,由此看来,黑衣教的实力,岂不惊人到可怕程度?
由此可见半个月前他们选择了衡山派作为第一个动手的对象,正是对各大门派行动的开端而己!他们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岂会贸然动手?
要不是春申君在岳麓山竖起了反抗黑衣教的大旗,阻遏了黑衣教即将发动的行动,继衡山派而后,必然有另一个门派迫到他们的突袭,可能一举覆灭了某一门派。
各大门派的人,经过这一番深思,莫不暗暗心惊,惊的是仅凭自己这一门派的力量,万难与黑衣教抗衡,也莫不额手相庆,庆的是总算江湖上出了一个率先倡导抗拒黑衣教的春申君,阻遏了黑衣教的称霸气焰――
银城书廊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