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身形奇快,闪电似的抢出房外。
走廊两端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
房内空空,他们两人是最先入房的旅客。门外闪过的人影,不可能是从门中出去的人呀!
“咦!这人难道会隐身法不成?”灵猫依然地说。
铁金刚也到了房外,惊讶地叫:“我也看到人影闪动,还以为是眼花呢!”
灵猫脸色大变,低声道:“你嗅嗅看,是不是有香气流动。”
铁金刚鼻冀拿张,嗅了几下,说:“唔!好像有香气。”
“就是咱们在堡外树林中,所嗅到的同一香气。我敢打赌,错不了。”灵猫一字一吐的说。
“哦!你是说,真有女人在戏弄咱们?”铁金刚愤愤地问。
“恐怕是的。”灵猫凛然地说。
“咱们搜搜看。”铁金刚咬牙说。
“对,搜,你走左。我走右。”
两人分头搜索可疑的人,可是,整座东跨院只有两间大客房,只有他们两个旅客,连店伙也不见半个,哪有可疑的人?
两人在附近搜了一圈,不久回到客房。灵猫领先而入、伸手推开虚掩着的沉重房门,只留两个猫方可出入的地方,光线更是幽暗。
灵猫跨出第三步,突然嗯了一声,仰面便倒。
走在后面的铁金刚毫无所觉,看到灵猫向后倒,本能地跨出一步,伸手接住了倒来的灵猫,急叫:“晁兄,你……”
“噗!”一声响,背心挨了一记重劈掌。
铁金刚身材高壮,外表蠢笨,其实并不愚蠢,在伸手接扶灵猫的瞬间,已心生警兆,本能地运功护体,反应出于本能,随时可应付突如其来的变化。
这一掌的力道颇为惊人,但却伤不了他,凶猛霸道的打击力道,仅将他震得冲入房内而已。
他推开灵猫,怒豹似的回头反扑,疾冲出房,居然快极。
外面空无一人,鬼影俱无。
他怔住了,脱口叫:“怎么一回事?难道是碰见鬼了?”
两个江湖道上颇有名气的高手,青天白日间一而再受人戏弄,甚至受到贴身的袭击,却连对方的人影也未看到,可说栽到家了。
铁金刚开始心惊了,弄不清偷袭的是人是鬼?
语声刚落,房内突然传出一阵怪笑,声如枭啼,似乎不是发自人口,尖锐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惊然。
他警觉地旋身,不假思索地拔刀出鞘,狂风似的卷入房中,钢刀幻化一道光幕护住全身,疾冲而入。
幽暗的房中,内角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朦胧身影,一看便知是个身材修长的女人,穿的是曳地淡灰长裙,苍色短袄,白净的细手中,握着一柄尺八长的铁如意。
他一怔,收住势讶然道:“九幽娘郭寡妇,是你在捣鬼?”
九幽娘举手轻拂覆面的长发,俏巧地将发挽至耳后,露出苍白而清秀的面庞,一双大眼明亮清澈,美好的樱桃小口泛起动人的笑意。
九幽娘用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铁金刚,你说话怎可随便?我九幽娘是活生生的人,你说我捣什么鬼?”
“不是你戏弄咱们?”
“咱们无仇无怨,为何要戏弄你们?哼!你少臭美,凭你这蠢牛似的货色,与灵猫那窝囊废材料,还不配引起我九幽娘的胃口。”九幽娘尖酸泼辣地说。
“但房中只有你一个人。”
“不错,目前只有我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
“戏弄你们的人,已经走了。”
“你是说……”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是一个女人。”
“不是你。”
“本姑娘与你们一样,同样是被戏弄的人。”
“什么?你也是……”
“本姑娘知道你们落了店,想来与你们商量商量,没想到一进房,便被人从身后欺近,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匕首抵在耳后的藏血穴上,禁止本姑娘声张。以后的事,你们已经知道了。”九幽娘心有余悸的说。
“真的?你看清对方了?”
“没看到面孔,仅从对方的语音,和身上散发的幽香,猜想她是个女人而己,而且是个年轻的女人。”
铁金刚收起了刀,拖起栽倒的灵猫,发觉灵猫被击中耳门,打昏了而已,并非被制住穴道。
他拍醒了灵猫,放在床上说:“晁兄,这件事你看怎么办?”
他将九幽娘出现的经过说了。
灵猫晁飞摇头苦笑坐起,不住揉动着耳门说:“九幽娘的话可信,他也不是戏弄咱们的人。这个鬼女人神出鬼没,到底有何用意?委实令人心中耿耿。”
九幽娘吁出一口长气,郑重地说:“天罡道长派你们前来安西堡等候消息,由此知他已经知道情势有变了。”
灵猫咳了声,狐疑地问:“你……你怎知道咱们与天罡道长的事?”
九幽娘盘膝在床上坐定,淡淡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河西往来只有一条路,来往的江湖人寥寥无几。再说,李家栋举家西迁,至甘州卫落户的事,已经是尽人皆知了。”
门外一声长笑,踏入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儒巾、青袍,佩剑,手握折扇,缓步踱说:“不错,美髯公李家栋不愿在中原与武林朋友勾心斗角,甘愿放弃在中原的家业,带了一家老小子侄远走甘凉落户,投奔甘州左卫的族弟李百户。
可能开设牧场,也可能转落卫籍偕子侄们从军报国,以雄霸武林的绝艺,与胡虏们周旋,男儿志在边疆,你们为何反对?”
九幽娘哼一声说:“假书生姓贾的,你是李家栋的朋友么?”
假书生脸色一沉,冷笑道:“贾某江湖末流之辈,还不配与李大侠论文、甚至还不配与他的子侄辈平起平坐,要说贾某是他的朋友,未免太抬举贾某了。”
人影再现,进来一名中年老道,嘿嘿怪笑道:“人家假书生知道江湖道上不谅解美髯公的人,纠众在路上行凶,因此激于义愤,不自量力在前面开道,要打发咱们这些拦路的妖魔鬼怪。你们大祸临头啦!
还不乖乖丢兵刃远走高飞,难道想伸长脖子接剑么?嘿嘿……我天风炼气士甘拜下风,避之大吉。”
九幽娘首先勃然大怒,一声冷叱,疾冲而上,铁如意迎胸挥出,内劲山涌,风雷声骤发。
假书生哼了一声,“锵!”一声清鸣,长剑出鞘,顺势向袭来的铁如意挥去。
“锵!”暴响震耳,如意与剑相接。
同一瞬间,铁金刚挥出一刀。
向一刹那,后面的天风炼气士左手疾扬,寒芒脱手飞射,震武林可破内家气功的飞电钻破空而飞。
假书生末料到对方同时发难,顾得了前面,招呼不了身后,飞电钻出其不意偷袭得手,射入假书生的背肋。
九幽娘斜退八尺,几乎跌倒。铁金刚一刀落空,侧飘丈外。
假书生浑身一震,大吼一声,旋身长剑招发“招龙引凤”,临危拼命。快逾电光一闪。
天风炼气士飞退出房,以分厘之差,从剑尖前逸走不敢接招。
假书生这一招是虚招,主攻的却是左手的折扇,老道身形一动,折扇便破空急袭。扇出手,身形追踪而出。
老道只顾计算人,却忘了人家也计算他。
等他发觉折扇及体,已来不及躲避了,百忙中强提真力扭身急闪,避开要害,“嗤!”
一声折扇入体,射入左肩肋。
“砰!”老道斜跌出丈外。
假书生飞掠而过,忍痛夺路。
“拦住他!”老道嘎声叫。
九幽娘与铁金刚来不及追赶,灵猫鬼精灵不敢出头拦截,眼看假书生身形踉跄,三两起落蓦尔失踪。
老道吃力地坐起,大叫道:“糟了!他一定漏消息,美髯公有备而来,咱们谁也休想如意,枉费心机。”
前院突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两黑影电射而来,是一男一女。
铁金刚与灵猫左右一分,抢出房外搬兵刃准备动手。
九幽娘也抢出,三面列阵。
人影倏止,冷笑声刺耳。
老道已拔出折扇,抓了一把药未塞在创口,站起身叫道:“咦!两位不是巫山双魅么?”
两个黑衣男女穿的是黑色劲装,男的身材修伟,女的曲线玲珑,佩了剑,挂了百宝囊,脸上带了鬼形面具,掩去本来面目。
巫山双魅,是魔道中名号响亮的一对夫妻。
男的绰号叫作黑魅,姓唐名刚,排行第五,因此乃妻也就名正言顺被称为唐五娘。
黑魅唐刚嘿嘿冷笑,傲然地说:“你们四个江湖上名号响亮的人,居然拦不住一个小辈,只配大呼小叫,真令人失望。”
九幽娘冷然接口道:“阁下可知那人是谁么?等你知道他的名号后,再来夸口并不算迟。”
黑脸扭头便走,走了两步扭头道:“唐某暗中跟踪假书生来的,他确实是激于义愤想暗中保护李家栋一家,护送至甘州卫的。
可惜他自不量力,自取其祸,在下已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脉,目下店伙已将他拖出堡外掩埋。你们如果有兴趣前往送他入土,还来得及。”
老道吸入一口长气,急叫道:“唐施主,贤伉俪请留步。”
“你有何见教?”黑魅唐刚冷冷地问。
“贫道认为。咱们同仇敌忾,有坐下来捐弃成见联手商量的必要。”
黑脸摇头冷笑道:“你们这些人,未免太少见识了,目下安西客栈中,在下所知,不算潜伏堡外的人,仅落店的入亦有七起之踱,包括了黑白道群雄,皆是冲美髯公而来的高手名宿。你想,还能谈得拢?”
“施主,咱们如果联手,实力……”
“老道,你又说笑话了。所有的人中,有些是美髯公的朋友;有些是激于义愤意欲助拳的人;有些是为了私仇;有的是为了古董,有些是为了李家的掌经剑谱。
更有一些人是为了不愿美髯公退出中原,意欲兴风作浪激起巨变以便坐收渔利。你说吧,利害冲突,人各为己,如何联手?”
“贤伉俪为的是什么?”
“哼!告诉你并无不可,在下为的是他那批价值连城的珍玩字画。据在下所知,你天风炼气士为的是那几副吴道子的鬼画,恰巧在下也中意那些真迹。你说!是你放弃呢?抑或要在下放弃?”
“唐施主,贫道只要那几副……”
“抱歉,恕难割爱,免谈。”黑魅一口回绝。
画还未到手,他却说起“恕难割爱”的话来了,似乎画已成为他的囊中物,别无商量余地。
唐五娘冷笑一声,接口道:“五郎。咱们走吧!犯不着与这些不自量力的人浪费口舌了。”
黑魁唐刚并不急于离开,往下说:“诸位、你们也许还有朋友在外地,看清了目下安西堡的情势,很可能感到实力不足,想离开召请朋友前来壮胆。
或许明白成事无望,知难而退。听在下的劝告,千万不要作离开的打算,那样太危险了。”
灵猫晁飞确有此念,想出堡去催请天罡道长,赶忙问道:“唐兄之意,是有人不许咱们离开?”
黑魅嘿嘿笑,语气不友好地道:“不错,谁也休想离开。”
“是唐兄的意思?”
“是众人的意思,谁知道附近的人中,有哪几位是美髯公的朋友?目下安西堡已成了步步杀机的险地,只许人进入,不许人出去。诸位最好不要出堡,免滋生误会,枉送性命岂不冤哉!”
声落,身形疾闪,夫妻俩扬长而去。
铁金刚摇摇头,收了兵刃入房,嘀咕着说:“是啊!如果是我,看见有人出堡也会加以阻止。管他的,安顿好先找一顿好酒菜填饱肚皮再说。”
其他数人也各自入房。这一夜平安无事,安西老店先后住下了六七位客人,加上早半天落店的旅客,总数已超过三十大关。
大人传来消息,说美髯公一家子,由于旅途劳顿,有人患病,仍在兰州歇脚,并无登程西上的打算。
何时可以动身,谁也不敢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