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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侠影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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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听得蹄声得得,原来是两骑瓦剌的巡查。张丹枫笑道:“就在这两人身上,我保管叫大哥到得了北京。”那两骑巡查见张丹枫与云蕾都是瓦剌军官的服饰,却伴着一个汉人军官,不觉大奇,急忙上前查问,张丹枫与云蕾倏地抽出宝剑,出手如电,一下子就将那两人的兵器打飞,把宝剑架在他们头上。张丹枫喝道:“你要死还是要活?”那两人道:“要活。”张丹枫道:“好,小兄弟,把这人拉开百步,问他今日口令!”

  云蕾依言将那人拉出百步之遥,只听得张丹枫高声说道:“好,现在开始问他们口令,若他们两人所说不同,那就必是弄假,你可以一剑把他杀了!”张丹枫内功已有火候,中气充沛,百步之遥,说话也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寻常之人,即大叫大嚷,对方也未必听得真切。

  张风府大为佩服,心道:“张丹枫果然是心细如尘,若然不是分开来问,他们说了个假的口令,咱们也难以分辨。”张丹枫问了口令,再问云蕾,云蕾道:“他说今日的口令乃是嫦娥。”原来瓦剌军中也知昨夜是汉人的中秋佳节,便即景取了“嫦娥”二字作今日的口令。张丹枫笑道:“对了,他们不敢弄假。”云蕾将那人拉了回来,张丹枫剥下他们的外衣,将两个瓦剌骑兵缚在一棵树上,说道:“委屈你们一下,等你们的同伴来解救吧。”叫张风府也换上了瓦剌军官的服饰,分乘了抢来的战马,疾驰而去。

  张风府熟悉道路,专拣小路行走,避开瓦剌的大营,沿途虽遇见不少瓦剌的卡兵查问,一说口令,果然通行无阻,日落之前,已到了北京郊外。瓦剌先锋已在北京郊外摆下战阵,两军对垒,中间是一大片无人地带。张风府等三人冒险冲了过去,明兵纷纷放箭,三人一面拨箭,一面疾驰。在北京郊外筑壕御敌的正是御林军的副统领杨威与车骑都尉樊俊,张风府未到阵前,已被认出,杨威立刻下令停止放箭,将三人迎入营内。

  张丹枫席不暇暖,立即问道:“军中士气如何?”杨威低声道:“听得谣传,说是皇上已在土木堡被俘,不敢欺瞒,军心可是有点摇动。”张丹枫道:“皇上被俘之事不是谣传,这是真的。你快送我们入城,面见于大人。”樊俊问道:“我的哥哥呢?”他的哥哥乃是樊忠,张风府挥泪说道:“你的哥哥已慷慨成仁了,望你继承他的遗志,坚守京都。”将樊忠锤击王振,死战不屈等等壮烈的事迹说出,众人都是大为感动。

  杨威请他们三人换过服饰,立即送他们入城,城中居民三三五五,群集街头,探听战事的消息,人人都带着悲愤的神色。张丹枫与云蕾急忙赶到于谦的住所,其时已是三更,于谦家中还是灯火通明。

  张丹枫叩门求见,不一刻,大门打开,管家的道:“大人正在中堂,请你们进去。”张丹枫步上石阶,只见于谦孤身一人在厅堂上来回踱步。张丹枫道:“于大人,我们回来了。”于谦道:“嗯,你们回来了?”仍然在不停地踱步,云蕾不觉大奇,心道:“于谦与张丹枫乃是忘年之交,待我们都是有如子侄,何以如今见了,却冷淡如斯?”禁不住说道:“那张地图我们已带回来了,还有张大哥祖先的宝藏,随后也就可以运来了。”

  于谦面上掠过一丝喜色,但眉心的重结仍未解开,说道:“是么?只怕已经迟了。”仍然在来回踱步。张丹枫知他定是有极重大的事委决不下,示意云蕾不必多言,纵目四顾,只见檐阶下有一大堆石灰,两边墙上,剥落之处甚多,灰水只扫了一半。张丹枫心中叹道:“若非眼见,谁敢相信于阁老如此清贫。屋宇破旧,只叫家人自己粉饰修补。”抬头一望,又见大堂之上,挂着一张条幅,写的是一首七言诗,诗道:“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首诗乃是咏石灰之诗,左下角有一行小字,题的是:“瓦剌围城之日,偶忆旧作,感而录此,于谦自题。”

  张丹枫心中一动,大声说道:“于大人,既然粉骨碎身全不怕,那又何必怕宵小的议论,史官的诬陷?”于谦瞿然一惊,双目炯炯,仰视长空,忽而叹道:“贤侄,只有你一人知道我的心意。只是兹事体大,粉骨碎身犹在其次,只恐我将来要蒙下不白之冤。”张丹枫道:“当今天子既已被俘,大人当为大明的江山着想,当机立断,此其时矣。即算他日皇帝降罪,粉骨碎身,但大人已留清白在人间,万世千秋,永垂青史,又何足惧?”于谦眉心的重结一下解开,拍案说道:“贤侄说的是。我明日便立新君,尽杀逆党,亲自督战九门!”

  原来于谦已接到皇帝被俘的消息,心中也自料到瓦剌必然挟天子以为要挟,对付之策,只有另立皇帝,表示抗战到底的决心。可是自己并非皇室中人,由自己出头另立皇帝,这责任可是太过重大。敌党的议论打击,皇室里面的蜚短流长等等,都在意料之中。而且他日被俘的皇帝,若然得释放归来,不肯谅解的话,那么遭受灭门之祸,也非意外。所以思量了一日一夜,仍是踌躇未决,直到张丹枫剖陈利害,慷慨进言之后,于谦才把一切置之度外,以绝大的、超人的魄力,在历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页。

  第二日于谦聚集了朝中正直的大臣,决定了对敌的方略,首先拥立了祁镇的弟弟祁钰做皇帝(即明代宗),遥尊祁镇为“太上皇”。跟着下令尽杀王振的党羽。

  祁钰即位,国号“景泰”,听了于谦之计,一日之间,把奸宦王振在京中的党羽三百余人,尽数杀了,即下令叫于谦兼任兵部尚书,督战九门,登时军心振奋,民气沸腾,就在北京展开了一场壮烈的保卫都门之战。

  也先擒获了明朝的皇帝祁镇之后,本来以为北京可以唾手而得,中原可以传檄而定,哪知于谦另立新君,召天下义师,兴兵勤王,也先又惊又怒,立即挥兵围攻北京。十月初九攻破紫荆关,十一日先锋到了北京的西直门外,祁钰已想讲和,于谦极力主战,就在北京城中激战五日五夜,瓦剌军虽然攻破了彰仪门、德胜门,但守城的军士,全军死战,北京的百余万居民,不分男女老弱,也都登城协助作战,弓箭不够,居民就拆了自己的房屋,用砖石投击敌人,五日五夜,杀声震天,瓦剌军虽然骠悍,也不觉胆寒。

  到了第六日,有几路勤王义师,已兼程赶到,旌旗招展,在北京城头,已可遥遥望见。张风府率领御林军冲杀出去,连斩敌营三员猛将,于谦一声号令,北京城内,军民齐起,开门攻敌。也先恐怕再僵持下去,明朝的各路援军尽至,那时势将受内外夹攻,归路也可能受明兵截断,衡量全局,只好下令退军,瓦剌在十月十一攻入西直门,到十月十七退兵,伤亡了七、八万人,一无所得。

  十八日,北京城外已无敌踪,通州、河南的几路义军陆续入城,这几路义军亦不过几万人,比起瓦剌的兵力,实是微不足道,想不到凭着北京军民的士气,挟着内外夹攻的威势,竟把瓦剌大军吓走,真是人人高兴,个个欢呼。于谦接待各路义师,发现其中一路,竟是来自遥远的江苏,只有数百人。

  原来这路义师,便是云重所率领的以澹台庄主的庄丁为主,再在沿途招集义士所组成的义师。本来已聚集了一千多人,经过激战,伤亡大半,连云重也在战阵之中失落,现在这路义师乃是由铁臂金猿龙镇方所率领。他们不负张丹枫的重托,果然把张士诚所遗下的宝藏,一件不失,运到了北京。

  于谦急忙将铁臂金猿龙镇方与三花剑玄灵子诸人请到住所与张丹枫、云蕾相见,云蕾听得哥哥失落,大惊失色,急问情形。铁臂金猿说道:“昨日激战之中,云状元叫我们保护宝物,冲开一条血路,他自己殿后,为我们抵御追兵,那位澹台姑娘率领十余名家丁,也在左翼掩护。我们明知危险,但为了保护宝藏,也只得听从他的主意。后来我们与云状元及澹台姑娘都被瓦剌军所截断,云状元十分勇猛,眼看已杀开一条血路,不料忽听得一声弓响,澹台姑娘中了一箭,冲不出来,云状元回去救她,就这样两人都失落了!”

  云蕾听了哥哥失落的经过,更是忧形于色。于谦道:“好在敌兵已退,我立刻下令派人到京郊各处打寻,总可寻着。”云蕾听了,稍稍宽心,但想到哥哥在千军万马之中,而且要救护受了伤的澹台镜明,是否能够脱险生还,还是疑问,但事已至此,亦只有指望于谦能把他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