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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雄风》第 六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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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拜山规矩来解决问题,就表示问题以江湖方式解决,即使有我的朋友知道了这件事,也必将受到江湖道义的约束,不能泄漏出去。所谓约束,就是指我在拜山时,对方所采的手段,如果他们规规矩矩,我死而无怨,我的朋友也只能以江湖规矩再来求公道。如果他们乱了规矩,用不正当的手段对付我,那我在外面的朋友也可以用各种的手段来对付他了。”
  孔金花笑了起来道:“我说吴元猛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讲起仁义道德来了,敢情是被你逮着小辫儿了,不过你也太冒险了,为什么不预作个安排呢?”
  司马月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是不敢安排,吴元猛在这条路上的势力太大了,我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如果所托非人,预先泄了机,还不等我进庄就没命了。”
  “你可以去找你师兄郑天涛呀,他是事主,总不会出卖你吧!”
  “那当然不会,可是他远在洛阳,来不及通知他了,如果等我回到洛阳再来,那笔银子早已转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出其不意,突然而来,就是不给他有个准备的时候,先稳住他,现在我已经确定银子在这儿了,纵然是我在这儿,也可以圈定他,不敢再作其他的变卦了。”
  “难道他不能在杀了你之后,再作变动吗?”
  司马月笑道:“当然可以,问题就在他对我的了解太浅,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银子当然是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一动不如一静,目前还没有人知晓,如果他在更动的时候,叫人探知了,那不是找自己的麻烦!”
  孔金花笑道:“这么说来,目前除了你之外,就是我一个人知道了,要是我把你托我的事告诉了吴元猛………”
  司马月道:“吴元猛一定非常高兴,而且会运用各种手段杀了我,然后再杀了你。”
  孔金花一怔:“他会杀了我?”
  司马月笑了笑道:“七夫人,吴元猛既然起先没有让你参予秘密,自然也不会让你继续掌握这秘密。”
  孔金花点点头道:“不错,吴元猛是会这么做的,司马月,你可把我给套上了。”
  司马月道:“七夫人,我并不是存心害你,而是真心地信任你,事实上你可以不帮我的忙,装作知道就行了,因为吴元猛绝不会想到我在进了猛虎庄作安排,更不会想到我的安排是在你身上,何况,吴元猛不一定会杀你,假如你把话告诉了他,说不定会更受到他的重视与信任………”
  孔金花沉思片刻才道:“算了,吴元猛除了自己之外,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称为二太爷吗?”
  司马月道:“这倒不知道,那可能有个大太爷在他之上,这个人如果不是他的哥哥,就是他的师兄。”
  孔金花道:“不错,是有个哥哥,也就是被他那些弟兄们称为大太爷的人,这个人才是绿林道上的头儿,经常蒙着面,出入各处山寨,发布一切命令。”
  司马月一怔道:“我倒没听说有这样一个人!”
  “这个人的存在很秘密,也只有他的亲信弟兄才知道有这个人,可是谁都没有见过这个人的真面目。”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人就是他自己,他蒙上了面,就是吴大太爷,是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控制着十六处山寨的绿林豪杰,拿下了面具,他又是吴二太爷了。”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
  “为了便于控制而已,在那么多的绿林好汉中,并不是每个人都真心屈服的,当然也会有人想动他这个位子。动一个人容易,动两个人就难了,他一明一暗两种身份,人家就不敢对他有异心了。”
  司马月一笑道:“这个人倒是城府很深,可是你又怎么知道的呢?”
  孔金花道:“那是有一次他无意之间,把蒙面的面罩留在我的屋子里,我虽然看见了,却不敢声张了,当作不知道,真要让他晓得了,恐怕我就活不到现在了。”
  司马月轻轻一叹:“七夫人,你是很聪明,也幸亏你聪明,才能在这个圈子里活到现在,我的事虽然托你了,但是你不必勉强,更不必强求,如果对你有利,你可以把一切告诉吴元猛,换取你的安全。”
  孔金花一怔道:“司马月,你这是什么话?”
  司马月苦笑道:“因为我发现你的处境很危险了,吴元猛已经对你起疑了,所以才叫春桃姑娘来监视你。”
  孔金花笑道:“那没关系,春桃是向着我的。”
  司马月道:“不错,所以这才危险,他明知道春桃是你最亲信的人,不会告诉他什么的,偏叫春桃来监视你,这就是对你不信任的表示,假如他叫个别的人来,倒还可靠些,至少那是真正监视你的意思。”
  孔金花脸色一变道:“你是说他在事后会对付我?”
  司马月道:“可能,他认为你知道得太多了,最不该的是令兄孔九爷,一开始把我领到你的房里去。”
  孔金花沉思了片刻才笑道:“没关系,我会保护我自己的,你放心好了!”
  司马月轻轻一叹道:“我知道七夫人能够在猛虎庄上参予部份机密而形成特殊的地位,必然有你的把握,因此我只是提醒七夫人一声,心里作个准备。”
  春桃在后面道:“是的,七奶奶,您心里最好打个底子,吴元猛好像并不太对劲儿。”
  孔金花笑了一笑,淡然地道:“我知道,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我们闯下一关去吧!”
  猛虎庄中的七巧楼就是这个样子,用错综复杂的夹墙把七座楼分开了,使得距离不太远的七座楼变得很遥远,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来到青色楼前,孔金花指着门口道:“这是青狮查立的地方,这个人很有名气”
  “你知道,他是个大力士,舞两柄铜锤,每柄重五十斤,手下还有十二名爪牙。”
  “你听说过这个人,就得捉摸着点。”
  司马月坦然一笑:“没什么关系,今天这种场合,他不好意思叫他手下帮忙的,倒是七夫人得小心一点,我可没办法再杀十二个人来保护你了。”
  孔金花笑了笑,门是开着的,查立手底下十二名弟兄雁列两边,每个人都擎着大刀,杀气腾腾的样子,查立面门而立,不过距着门还有五六丈。
  老远就拱手道:“七嫂,请进来!”
  那十二个人都举起了刀,高声地吆喝着,孔金花与春桃吓得脸色都变了。
  司马月淡淡地笑道:“七夫人,二位先走吧!”
  孔金花颤声指指那些举刀的汉子道:“可是他们………”
  司马月一笑:“那是做做样子给我看的,绝不会伤害到你们,放着心走过去好了!”
  “司马月,你呢?”
  “我?我当然也要进去的,只是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我是拜山来的,就必须要接受这个阵仗的考验。”
  “他们不会对你下手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是跟你们一起走,就表示我怕了他了,司马月可不能丢这个人!”
  春桃扶着孔金花,战战兢兢地从十二柄高举的大刀下走了过去,查立迎上一步拱手道:“失礼!失礼!七嫂,没吓着你吗?”
  孔金花用手拍拍心口:“查叔叔,你可是真会整人,又不是我来拜山的,你干吗冲着我来这一手呀!”
  查立大笑道:“得罪!得罪!等司马大侠进来后,兄弟再向你们一块儿陪罪。司马大侠,兄弟失迎了!请!”
  司马月看了那十二名汉子一眼,然后大步踏了过来。
  这六对大汉相向而立,每两人之间相距半丈,举刀吆喝着,每人都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司马月通过了第一对,他们只是吆喝着,没有动作,来到第二对汉子面前,他们的手动了一动,司马月的手搭在剑柄上,没有作表示。
  到了第三对时,两口大刀豁的一响落了下来,司马月仍是没动。
  倒是孔金花舆春桃吓得惊叫出声。
  可是那两口刀却在司马月头上半寸处停住了,司马月也像是没见到似的,沉稳地走了过来。
  到达第四对汉子面前,双刀再度劈下,这次孔金花与春桃没有叫,她们知道是吓吓人的。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司马月有了动作,身形突地一矮,长剑连鞘敲向左边的那人,右腿盘扫,踢向右边的那人。
  两个汉子都是在踝骨上挨了一下重的,痛叫着向后跌出去,第五对汉子沉不住气了,嘶喊着要挥刀上前攻击,查立忽然叱道:“住手!没出息的东西,都滚开去!”
  这一喝极有威严,站在第五、六位的四个汉子都退了开去,司马月仍是潇洒地走了过去,一抱拳道:“查兄,请恕在下冒昧!”
  查立蓬着一头乱发,颔下刮得铁青,倒有点狮子的气概,他的大铜锤放在脚底下,笑着道:“那里?佩服!佩服!司马大侠,你认准了是那两个会下手的吗?”
  司马月道:“侥幸而已!”
  “不,这绝对不是侥幸,我是事先就指定的,没有作任何暗示,你能把他们找出来,一定有所根据。”
  司马月淡淡一笑道:“查兄知道兄弟是少林门下?”
  “不久以前才听说的,名门大派,不胜钦仰,不过五年前兄弟也会过贵门下的另一位高手朗月大师………”
  “朗月师兄是在门的,兄弟是俗家。”
  “那有什么差别吗?”
  “有的,在门弟子出师不须经过考验,朗月师兄修习的是外功,兄弟则是修习内家,学的是以意测敌心………”
  “司马大侠能再说得详细一点吗?”
  “可以,内家重在制敌于机先,也就是说,发现对方有伤我之意时,在其意念初动,未见之行动前,抢先出手。”
  查立道:“那有什么好处呢?”
  “对方如生杀机,出手必凶,唯其是杀手,势必凌厉,那时对自己的防御必虚,抢得先机,攻之必克,就像一个人拿了弓在我面前,他是可守可攻的,如果他的弓上搭了箭,已有攻我之意,但仍有防守之力,等他用力拉用弓时,杀机已现,却是防卫最弱之际,也就是攻击他最好的时机,等他的箭脱了弦,那时就是对方取得绝对优势,我为劣势了!以意测敌,就是算准那刹那的机先。”
  查立动容道:“佩服!佩服!可是我那两个弟兄久经大阵,神色间已不会有形迹显示了,他们跟别的人一样的行动,司马大侠是如何得知他们有杀机呢?”
  司马月一笑道:“查兄,眼神!从他们的眼神看出来的,一个人如果能把杀机练到眼神中都不露形色,那就是最高的境界了。”
  查立笑道:“不错,看来我这些孩儿们还得多练练!”
  司马月笑道:“没有用的,查兄,如果他们能练到那个境界,该由他们来指挥你,而不是你去指挥他们了,到现在为止,我只遇上过一个那种高手。”
  “是谁?什么人有此境界?”
  “吴元猛,金刀镇凉州吴二太爷!”
  青狮查立先呆了一阵,然后才哈哈大笑道:“不错,吴庄主是咱们道上第一高手,当然不是我们所能望其项背的,司马大侠,你是为追查郑天涛的失镖而来?”
  “是的,谙查兄方便!”
  “你认为我这里面藏着失镖?”
  “目前兄弟不敢胡作猜测,就等查兄一句话。”
  “我说没有,你是否会相信?”
  “兄弟对江湖上的豪杰多少有个耳闻,知道查兄是个说一不二的豪杰,只要查兄说一句,兄弟立刻就走。”
  “你这么信任我?”
  “是的,因为查兄是条汉子。”
  “吴庄主告诉过你了,你非要看一下!”
  “吴元猛既然能将杀机隐于不露于色,他的话就不能相信,但查兄却不是这样的人。”
  查立很感到意外,顿了一顿才道:“司马大侠,我什么都不能说,如果你一定要进去看,我只有用双鎚拦阻你。”
  司马月顿了一顿才道:“好,兄弟领教!”
  查立从地下举起双鎚,司马月也拔出了剑,把剑鞘丢过一边,两人就是这样相对看着。
  约莫过了一盅茶的时光,司马月忽然挺身进击,查立也发鎚相迎,两人交手了约莫十个回合。
  司马月退了出来,弯腰拾起剑鞘,挂在腰间拱手道:“查兄,你淌进这趟混水很不值得,吴元猛分给你的银子不会太多,却要你负全部责任。”
  查立一怔道:“司马大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月道:“我刚从李逢春那儿过来,在他那儿并没有找到一分银子,你还不明白吗?”
  查立道:“我的确不明白。”
  司马月道:“但是他的确分到银两的,这是新铸的官银,银锭上的钤记是特定的,市面上尚未流通,吴元猛如果没告诉你,就是跟你的交情不够。”
  查立神色一变,司马月再度道:“别的地方都找不到银子,独独查兄这儿找了出来,岂不是查兄要单独负起责任了,不!我知道你跟飞天龙庞盖是生死弟兄,或许就是你们两个人担了。”
  查立道:“你怎么知道我那儿一定会有银子?”
  司马月笑道:“因为查兄不肯否认。”
  查立道:“但是这要讲究证据的。”
  司马月一指查立的前胸道:“这就是证据。”
  查立低头一看,胸前两道剑痕,划破了衣衫,司马月笑道:“查兄为了不让我进去,必会出全力拦阻,兄弟也要全力取得证据,势必一死相搏,如果我那两剑多推进两寸,查兄这个罪名是落定了,却很不值得。”
  查立叹了口气道:“司马大侠,劫镖有我的份!我没有第二句话,随你发落好了!”
  司马月一笑道:“我是来讨镖的,又不是代官家来捉人的,查兄如果讲交情,就请把银子交给敝师兄。”
  说完回头要走,查立叫道:“慢!你为什么不杀我?”
  司马月苦笑一声道:“杀死查兄,我只能追回一部份失镖,而我要追的是全部的失镖,因此我宁可交查兄这个朋友,大家留份见面之情,那份银子就寄在查兄那儿吧!”
  查立低下了头,很难过地道:“司马大侠,我很惭愧,屋里有个银梢子,里面是五千两,你说要送上那儿吧!”
  司马月叹了一声道:“全部失银是五十万两,查兄那儿不过才百分之一,运到那儿也无济于事,查兄还是先留着吧,如果兄弟能把其余的失银追回,查兄就把那一份添上,否则出事的解官一定会受到参办,他是个清官,赔是赔不起的,只有顶上一条命,查兄对他的家人能照顾一二,兄弟就感同身受了。”
  查立一怔道:“什么?总数是五十万两?”
  司马月道:“不错,这是征西的军饷,全部是五十万两,分装了十轿车子,每辆车子里面是十万两。”
  查立道:“不对,一共是十一辆车子,每车都是一梢银箱,其余则是些糖米,我们去了九个人,每人分了一辆车子,另外吴大哥得了两车,算起来只有五六万………”
  司马月道:“五六万的银子,够征西的用途吗?何况征西的大军有数万之众,粮秣给养都是由川督及云南那边运去的,只有饷银,才由专差自京中解送。”
  查立道:“没错,我看过车子,都是一样的。”
  司马月微笑道:“查兄!假如只是五六万两银子,就近就可以由四川云南那边拨付了,还用得着巴巴地从户部开支了送去,车子是你们直接截下的吗?”
  “不是,我们负责断阻追兵,车子是胡其辉老前辈接取后,伪装成药材货车送到这儿的。”
  司马月笑了笑道:“满天星斗胡其辉是绿林道上的老前辈了,若只为了五六万两银子,他会出马吗?”
  查立怔了一怔道:“吴大哥说这不是银两多少的问题,而是为了咱们道儿上的威信。”
  司马月道:“查兄。你眼吴元猛是兄弟,他的话自然比较可信,因此我不准备说什么了,反正饷银是五十万两,那是一两也少不了的,我想那个差官总不会拼了老命不要,把其余的银子昧了下来,迟早总会知道的。”
  查立道:“是啊!我想吴大哥也不会把银子昧了下来,因为参予的人很多,总会有人知道的。”
  孔金花忽然道:“查叔叔,司马月刚到时,在我的屋子里跟吴二太爷谈判,说的数目也是五十万两。”
  查立忙道:“吴大哥承认了吗?”
  “他怎么会承认呢?那不是等于自己招认了吗?他推着满口不知道,可是他对银两数目,却没有反对。”
  “他既然推说不知道了,自然不便反对。”
  “可是他对失镖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等于承认是知道这件事的,因此才有拜山之举,可见银数是不会错的,只是分给你这么一点儿才使人不解。”
  查立低头不语,春桃在旁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查爷这笔银子,原是准备给发现的,等查爷一死,劫镖的主儿也有了,赃物也齐了,罪名由查爷担了。”
  孔金花叱道:“鬼丫头,查爷自己会不明白,要你来多嘴,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儿去!”
  春桃道:“查爷刚才如果死在司马大侠的剑下,到死也是个糊涂鬼,从那儿明白去?”
  查立的脸色一变,沉吟片刻才道:“司马大侠,李逢春果然死在你的剑下了?”
  司马月道:“是的,他不像查兄这么光明磊落,在交手时居然叫他两个手下从后面偷袭,为了自卫,我只好把他们都杀了,我不能平白地死在小人手里。”
  “在他的地方没搜到一块银子?”
  “没有,他那间楼房里空空,什么都没有,司马大侠没去看,是我看的!”
  查立望着孔金花道:“七嫂,李逢春只带了两个人?他手下的银戟八卫都没在一起?”
  孔金花道:“没有哇,那两个人也不是他的手下,好像是从翠楼那边调过去的,另外还有个于三也被杀死了。”
  查立道:“奇怪,李逢春手下的银戟八卫身手很高,跟他配合在一起,威力可以增加两倍,李逢春从来也不离开他们的,今天怎么会不带在身边呢?”
  孔金花道:“也许是吴元猛吩咐他们分开的,他没想到司马月在第一关上就会施杀手,因此把那一关的实力放弱一点,使司马月好省点力气,查叔叔这一关才是大家真正搏斗生死的关头呢,查叔叔现在该明白了吧!”
  查立愤激地道:“懂了,吴大哥因为我老是跟他抬杠争辩,觉得我很讨厌了!”
  孔金花一笑道:“那不会吧,最近他不是对你很器重吗?这座楼原来是胡老爷子住的,前两天巴巴地让了出来给你,查叔叔,吴元猛也许分给你少了一点,不过已经算客气的了,别的人还没捞到手呢,何况以前有什么大行动,从没邀你参加过,这次却没忘记你………”
  她说的是反话,每句话里都是挑拨与暗示,查立自然听得懂,脸色一沉道:“孩儿们,把银子带着,我们上李逢春的园子里瞧瞧去,要是那儿没银子、咱们就回老家去!”
  孔金花道:“怎么?查叔叔要离开猛虎庄了?”
  查立愤然道:“我本来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只是为了道上的义气,才被邀来参加这次行动,分多少没关系,吴元猛就是一两银子不给我,只要他是诚意待我这个兄弟,我绝不会争的,可是拿我当代罪的牺牲………”
  孔金花一笑道:“查叔叔,吴元猛的知心兄弟多得很,能干的也不少,真要办大事,发大财,何必要借重你,只有这种事才轮得到你,还有一句话,我说了你别生气,猛虎庄住进来容易,没有他的允许,要出去可难了,你真心想离开这儿,还是等一下吧!”
  查立道:“为什么要等一下?”
  孔金花笑道:“下一关是胡其辉把关,恐怕司马月难以过得去,但你要是帮忙的话,希望就大得多了。”
  查立道:“那不行,我若是帮了司马大侠的忙,以后在道儿上就不能混了。”
  孔金花冷笑道:“查叔叔,吴元猛若是不让你混,你本来也就混不下去,而且照目前的情形看,你的确也不太容易混下去,你自己多想想吧!”
  查立神色一下子变得很痛苦也很茫然,然而门口忽地传来了一阵厮杀声,那是他十二名手下自己动了手,在最里面的两名刀手要出去,外面的人却封刀拦住了,查立提鎚赶了过去,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被拦住的两人之一答道:“头儿,我们要到李逢春的院中去看看,那知道他们居然对属下动了刀子!”
  另一边拦路的汉子中,也有一个人道:“辛五、辛六,你们究竟是往李逢春的院中去,还是向吴元猛报信去!”
  辛五变色道:“马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称为马老大的汉子道:“没什么意思,头儿虽然吩咐过了,但是并没有要你们两个人去,你们急什么?”
  辛五道:“我只是想快点去看看,这种事要不了太多人,有了结果,快点告诉头儿岂不省事!”
  马老大冷冷地道:“你们俩去了还会回来吗?”
  查立道:“马标,自己多年弟兄,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马标一恭身道:“头儿,上次劫镖时,他们是跟着赶车子的,正因为有他们跟着,大伙儿才相信车里的银子只有那么一点儿,可是今儿一听,那银子整整少了十倍………”
  辛五跟辛六都变了色,查立也怔住了:“辛五,这倒是,你该把话说清楚,究竟银子有多少?”
  辛五急道:“头儿,属下不知道,属下赶来的这辆车子,里面就是这么多,假如银两不对,也是他们弄了手脚。”
  马标冷冷地道:“你们跟着车子,弄了手脚会不知道?”
  辛六道:“马大哥,车子是我们赶来的不错,可是由伏牛山来到此地,整整六、七天,我们还有吃饭睡觉的时候。”
  马标笑笑道:“五万两银子剩了五千,一家伙少了几万斤,你们就是死人也会有个知觉吧?”
  辛六道:“车上换了粮食,重量没有减轻。”
  马标道:“别唬小孩儿,那车子原是四匹马拉的,到了这儿,只剩两匹马了,这就是破绽,而且三千斤粮食足足有十几包呢,那车子堆满了也只塞上五六包,何况这是征西的军车,就算是运粮秣去吧,也该是小麦,你们车上卸下尽是最贱的玉米粒儿,辛五,司马月一说车上所载的银子,我就听出不对劲儿,再加上你们哥儿俩偷偷的想私自行动,就更现出问题了,你们还有话说吗?”
  辛五辛六脸色大变,却没有话说了,查立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十分沉痛地道:“辛五、辛六,你们跟着我也有十几年了,我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可以说一句!”
  辛五低下头来道:“头儿对属下仁至义尽,亲同手足。”
  查立道:“吴元猛不会这样对你们吧?”
  两兄弟都不敢做声,查立苦笑道:“我把你们当过命的兄弟看待,你们却背地里出卖我,为了什么?”
  马标道:“那还用问吗?头儿,为了钱,在十二个弟兄里,就是他们成了家,而且每人还养了三个婆娘,银子从没有够花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背债。”
  查立叹了口气:“辛五,我知道你们的用度大,但是没办法,我自己虽是头儿,得的一份绝不比你们多,而且还暗中贴补了其他弟兄,你们哥儿俩拿的最多,自己也该有个数,就以这次劫镖的事,我本来不想干的,还不是为了你们,想不到你们会来上这一手!”
  辛五也叹了口气道:“头儿对我们是天高地厚,假如我们也是光棍儿一条,豁出性命也会效忠头儿的,正因为我们有家小,所以也有了拖累。”
  查立点点头:“吴元猛许了你们多少?”
  辛五顿了一顿道:“我们没见着吴二太爷,是温三爷眼我们接头的,这一次全份的收入归我们俩平分………”
  马标道:“全份的收入?那就是两千五百两了,这倒是计算得好,我们的份儿呢?”
  辛五道:“你们用不着了,因为你们不会活着回去的。”
  查立冷笑道:“温子立号称赛诸葛,倒是算得准,一定知道司马月找了来,也一定知道我们会死在他剑下。”
  “温三爷不知道会有谁来,但伏牛山中出了事,郑天涛迟早会找了来的,只是没想到来的是司马月而已。”
  查立道:“假如我们没死在司马月手里呢?”
  辛五道:“不,你们一定会死的!”
  查立道:“假如我杀了司马月呢?”
  辛五道:“还是一样,吴二太爷会对外宣布,您跟司马月对拼而死,劫镖的是您!饷银是您带来奉敬吴二太爷的,其余的您藏在那儿,他就不知道了。”
  查立冷笑道:“好算计,的确是好算计,五十万两银子,五千两恰好是百分之一,也正是道儿上对猛虎庄奉敬的例规,吴元猛这一手耍得太高明了。”
  司马月道:“不错,他可以说站在江湖道义上,他不能拒绝你,但是知道这是一笔官饷,他也不敢收下,赃银原封不动地留在你的屋中,他没有包庇你,一切由你自行解决,甚至于还为官方留下了你,把自己脱个干干净净。”
  辛五道:“温三爷就是这么个主意,因此他们早已决定好了,这是拜山的最后一关,只等我们两个出去,他们一伙儿就进来。”
  可马月一怔道:“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呢?”
  辛五道:“猛虎庄在凉州是个大去处,不是见不得光的垛子窑,做事必须谨慎,不能落一点错,所以温三爷带着人,到外面去搜查去了。”
  “搜查什么?难道还有人敢到老虎嘴里去拔须不成?”
  “你司马大侠敢来拜山,自然也会有不怕死的人眼着来看看动静,猛虎庄要做的事,不能让人看了底去。”
  司马月点头道:“不错,吴元猛是甘凉道上第一号人物,说出来的话没人敢怀疑,所以他要说假话的时候,一定要没人看见才行,可是他没想到我是一个人来的。”
  “没有人敢单身直闯猛虎庄的。”
  “我就是一个,而且已经来了。”
  辛五看了他一眼道:“司马大侠,你的胆气够壮,不过你只是个看得见的人,我们还得找出看不见的人。”
  查立忽然道:“辛五,你只是个小角色,温子立怎么会让你知道这么多秘密的?”
  辛五居然挺挺腰道:“头儿,目前我是个小角色,但很快就不是了,西川道上的地盘,该由我接收了。”
  查立沉声道:“你打算接替我的地位?”
  辛五道:“头儿死了之后,我是头儿最亲信的人,弟兄们理所当然应该听我的,何况还有猛虎庄支持我!”
  查立冷冷地道:“我不相信那些弟兄会拥戴一个卖主求荣的家伙!至少西川道上的弟兄不是那种人!”
  辛五道:“头儿,杀死您跟十位弟兄的是司马月,我们哥儿俩拼命替您报了仇,有猛虎庄作证,他们会相信的。”
  马标怒道:“头儿,还跟他们废话什么?劈了这一对忘恩负义的畜生,咱们再杀出去!”
  辛五冷笑道:“马老大,杀了我们不难,想杀出去是不可能的,你该知道猛虎庄上聚集了多少好手!”
  马标怒叫道:“就算大伙儿并骨在此,也不能叫你们这一对畜生活着,哥儿们,劈了他们!”
  辛五昂然不惧道:“十二铁狮卫中,你是老大,真要论手底下功夫,我们兄弟俩可不见得含糊,就算以二对十,也不见得稳就输给了你们,何况外面的援手就快来了!”
  查立一摆双鎚道:“辛五,我只道你们哥儿俩勤奋肯上进,武功进步得很快,所以你们生活虽然荒唐一点,我也没多管,现在看来,你们早就受了吴元猛的勾引,暗中得了不少传授了。”
  辛五点点头道:“是的,吴二太爷打算要我们俩去接管西川,自然得让我们有点镇压弟兄们的实力,也必须真拿出点玩意来,才能叫弟兄们相信我们何以能脱过司马月的三环套月剑,替大伙儿报了仇!”
  查立一碰双鎚叫道:“好!我领教一下你们学了多少高招,吴元猛教了你们多少绝活儿!”
  辛五淡淡地道:“头儿,事情都说开了,我们也不必瞒着,我跟老六这两柄刀,对付马老大他们十个是够了。对付您的双鎚还差了点儿,您这一对铜鎚在西川道上首屈一指,在西南绿林道上,也是够份量的,要不猛虎庄上早就收拾您了,何必等到今天!”
  查立冷笑道:“你们总算还知道自己的份量。”
  辛五道:“头儿,一定要动手,我们哥儿俩就认了,不过您不会杀我们的,而且还会好好的放我们出去。”
  查立道:“为什么?我对叛徒从不容情的!”
  “我们叛了您,西川老窑真两三百名弟兄可没叛您,要是由我们接了您的手,掩饰得巧一点,大家都还能混下去,如果我们俩一死,除非您自己能留着条命回去,否则那两三百条命都活不成了,猛虎庄不会要不听话的绿林人,那些弟兄也未必肯让外人去管他们。”
  查立已经举起的双鎚又放了下来,显然辛五的话已击中了他的弱点,为了西川道上老窑里的几百个忠贞弟兄,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了,沉默了片刻后才道:“马标,放他们走,而且你们谁要跟着走的,也可以离开。”
  马标愕然道:“头儿,除了这两个畜生,弟兄里没一个是无耻的叛徒,大伙儿都追随您到底!”
  查立颓然地道:“猛虎庄既然作了万全的准备,我们今天生出的机会很少了,你们想想清楚。”
  那十个人没一个犹豫的,同声道:“活着一块活,死一块见死,我们跟着头儿到底!”
  查立脸色一阵激动,点点头道:“好!好弟兄!总算我姓查的还有十个真心相伴的弟兄。”
  辛五笑笑道:“头儿,在西川还有两三百弟兄呢!他们也是头儿的弟兄,头儿该为他们着想。”
  查立的脸色一阵激动,终于挥挥手道:“好!辛五,你们走吧,兄弟一场,我只有一个要求,万一我死在这儿,希望你们对那些弟兄多照应一下。”
  辛五笑笑道:“这个倒不劳吩咐,凭心而论,头儿,那些弟兄们跟着我们还好一点,像您这种性情,根本就不该混进黑道里的,您要是不改变一下作风,他们迟早会被其他道儿上的人给吞掉。”
  查立颓然一叹,马标那些人还不太甘心,所以站着没动,辛五笑道:“马老大,头儿已经摆下话了,你们还这么情深义重,留着我们干吗?哥儿们一场,以后每逢今天,做兄弟的不会忘记你们的,香烛纸钱,总有一分心意。”
  马标气得脸都发白了,要不是查立用眼睛看着,他真会举刀劈了下去,忍了半天,才让出了一条路喝道:“辛五、辛六,你们这两个王八蛋听着,只要我们今天能够活着一个人出去,那怕是天涯海角,也要把你凌迟碎剐………”
  辛五一笑道:“那不用吩咐,只要各位能够活着走出猛虎庄,那就是吴二太爷罩不住了,整个西南道上也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我们哥儿俩会自己投到西川东山总坛,三刀六眼,听任你马老大的处置!”
  一面说一面向前走着,春桃忽然道:“司马大侠,这两个人放不得,他们既是吴元猛的人,这一出去,我们七奶奶也就活不成了。”
  孔金花叹了口长气道:“丫头,你以为吴元猛会放过我不成,他早就有意思把我也一起算在里面了。”
  春桃道:“那怎么会呢?刚才在翠楼,他还直夸奖您能干呢,说是你做得好,把司马月给引了进来,没让他在大门口就摆明了拜山的事,否则事儿还不好办呢,因为在大门口,还有很多不是里面的人……”
  孔金花道:“算了吧,为了查叔叔的几百位弟兄,我们两个女子,赔上命也值得了。”
  查立倒是很歉咎地道:“七嫂,很抱歉,累了你们了。”
  辛五却在门口笑道:“七奶奶,看在这份儿情上,我们哥儿俩绝不会说你半句闲话,不过吴二太爷真要对你们怎么样,可也不能怪我们哥儿俩,他可不是瞎子,你跟梁少华的那码子事儿,并没有瞒过他。”
  孔金花脸色一变,连忙道:“你说什么?”
  辛五笑道:“连我这个外来的人都知道了,你还问什么昵?只是吴二太爷不知道梁少华对猛虎庄的内情了解多少,才没动他,那也是迟早的事了。”
  在一阵扬长的笑声中,那弟兄俩走了,孔金花却如同呆了一般,想了很久,才凄然地道:“司马月,恐怕我无法完成你的托付了,因为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
  司马月却笑笑道:“没关系,这件事已经不算重要了,吴元猛既然有心拿查兄来顶缸,可见事机早已外泄,否则以他那样一个聪明的人,不喜惹麻烦上身的,即使查兄顶下了劫镖的罪名,使他能够有所推托,但那只是在官面上脱身事外而已,事情发生在猛虎庄上,他说什么也难以推脱责任的,官府找不到他,江湖人却不会放过他,因此,郑师兄一定可以得到讯息的。”
  “郑天涛如果也得到了讯息,怎么没有行动呢?”
  “他是个谨慎的人,已经失手了一次,第二次一定要有万全的准备才会付之行动,不像我这么莽撞,全凭一己之力,胡冲乱撞。”
  孔金花道:“司马月,你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说这话吧?”
  司马月笑道:“当然不会,吴元猛从饷银送到这儿时就设下留住查兄的圈套,可见在运送镖银时就走了消息,他们必须要找个顶缸的,因此就选中了查兄,我来拜山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整个阵仗也不是为我预备的,只是我适逢其会,又是一个人,更容易配合他的计划而已。”
  孔金花想了一想,觉得司马月的话不错,才叹了口气道:“这个人的心够毒的。”
  查立却莫名其沙地问道:“七嫂,辛五走时说的那个梁少华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