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魔志》第四十六章 入虎穴 斗五君
这生得像个大狗熊似的黑衣壮汉一听之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路数,他进了一步,目光同时朝左右一瞧,这一瞧却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于是,他稍微定下了心,故意暴烈的大叱:“猜什么,老子仍是给你做要子来的,深宵独行,身怀利器,不是奸细就是他妈的盗匪,来人哪,给我拿下!”
围立四周的十来个黑衣大汉小心翼翼的朝中间逼近,一边口中大声吆喝着,手上的鬼头刀挥舞得闪闪生辉。
皱皱眉,龙尊吾道:“各位,你们安静一点不成么,我又不是什么歹人,犯得着这般如临大敌,慌慌张张?”
当首的黑衣大汉“呸”了一声,吼道:“少罗嗦,押你进城以后再喊冤也不迟!”
微微侧身,、龙尊吾道:“押我进城,进大明城么?”
只眼一瞪,黑衣大汉扯紧满脸的横肉厉叱:“就是枉死城你也得认了……”
他这个“了”字还在舌头上打着转子,阿眉刀已“削”的一声切入了他的胸膛又拔回,没有一滴血迹,没有丝毫形像,就宛似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龙尊吾依然好生生的垂着手站在对面……
围立着的十来个大汉完全没有发觉他们的头儿已经遭遇到了致命的打击,甚至连这位仁兄也有些木僵僵的愕然,他不知道方才胸口突凉,却空睁着一双牛眼未曾看出什么异端,这一刹之间,他好像突然脑子里变成了一片空白!
一侧,另一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凑近了两步,大声道:“陈头目,可要将这拿下押走?”
这被称做陈头目的大汉尚未及回答,已全身抽筋似的突然拳曲,大大的呻吟了一声朝后仰倒,胸前,“猝”的血喷如箭!
周边的十多名黑衣汉子方始大失措,在他们尚未弄清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一溜金蛇似的寒光已暴闪如电,像煞一般庞大的火球芒而爆裂般的流焰,那度狂厉又快速的流射窜飞,猛刺的刀刃划过空气,带起刺耳的“削”“削”锐响,每在砍进人们的肌肤之中,这锐响便又挟着一丝儿沉闷的尾韵了。
满天的血雨溅舞,兵器抛散,当第一声惨号,开始起了杀戮,而这声惨号尚未消竭,杀戮便已停止,地下,十四具体狼籍躺卧,躺卧的位置,一丝不变的在他们刚才原站立的地方!
不知在什么时候,阿眉刀已归入那老熊皮所制就的刀鞘内,龙尊吾负着手,闲闲的向道路两侧环注着黑暗中人影一幌,朱大业又现身出来,他满脸的骇与仰敬之色,见了龙尊吾,这位樊家帮“九轰雷”之一的仁兄拭了把汗,余悸犹存的道:“龙大哥,上次在混沼未曾有幸见你亲手出刀屠敌,方才却看了个清楚,天爷,你,是用手握着刀么?”
龙尊吾淡淡一笑,道:“要不,用什么呢?”
吸了口冷气,朱大业喃喃的道:“那是怎生这等快法,我刚见金光眩闪,哀号突起,那金晃晃的光影还在眼中未放,那哀号尚环结于耳,这场拚斗竟已完了,十四个伙计一个也没留下,我甚至连看你拔刀的手却没看清,像是,呵……像是……”
了口唾液,朱大业惧的又道:“像是这十四位仁兄原先便早就死在这里了,谁也不敢相信在一口气之前他们都还是些活龙吼跳的大活人……”
深沉的注视着漆黑的夜空,龙尊吾低低的道:“朱兄,这没有什么值得称誉之处,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德之事……我会想过,不知要等到那一天,我方可封起刀来,永速不露这一手给别人看到,不可否认的,这,很残酷……”
微微顿首,朱大业沉沉的道:“是的,太狠了……这印象恐怕要根深蒂固种在我脑子里一直到死……但是,龙大哥,你却做得对!”
龙尊吾伤感的道:“不管我们杀戮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是仁慈的抑是邪恶的,这都不是问题的症结,最主要,杀戮的本质便有违上天好生之道了……”
朱大业急道:“但龙大哥,你不杀敌,敌即杀你,若不铲尽天下恶人,则天下必为邪恶所淹没,就像现在,你不如此做,则我们基业恢复无望,一干弟兄含恨九泉,大明城从此蛇鼠横行,正义蒙尘!”
搓搓手,龙尊吾笑道:“罢了,如今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了,在我消减当前之敌时,你们又破了多少暗桩?”
朱大业舔舔嘴唇,道:“也只有两处,共五个人,手下弟兄们做得十分干净俐落,没有一处失手误事,现在,约模可以进城了。”
略一沉吟,龙尊吾道:“赤玉庄的发号施令之处的城里后街老荷塘边的“白玉楼”中,这消息不会错吧?”
摇摇头,朱大业肯定的道:“不会错,我们虽然败出大明城,但樊家帮在城里的潜伏力量仍然够厚,我们预置下的弟兄也十分机警,城里各行各道仍是支持我们的,这一点,龙大哥不用过虑……”
笑了笑,龙尊吾道:“如此最好,你回去招呼弟兄们前进,仍照原订计划行动!”
朱大业忙道:“是,龙大哥还有交待么?”
龙尊吾沉稳的道:“下一站即到大明一城,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叮咛,只要樊家帮所有的弟兄们记住八个字,生死存亡,在此一战!”
肃穆的,朱大业道:“大哥放心,我们全都明白!”
说罢,朱大业返身急速离去,现在,又剩龙尊吾一个人独立道中了,他静默片刻,又朝地下的十多具体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向前面灯火幽寂,形同鬼域的大明城缓缓行去。
没有经过城门,龙尊吾十分轻易的越而入,一入城,他便已察觉情况与往昔大大的不同了,大街上形同鬼域,静悄悄的,冷清清的,只有三两灯火明灭不定的从几家紧闭的门窗里映出,连从前最热闹的地段如今也全是一片幽黯淡涩,临街的两家大客栈亦早上了门板,只有一盏半死不活的漆红灯龙在寒风里抖索摇幌,路上,没有行人,没有喧闹之声,空气里,似是仍然飘浮着数日前的血腥味道,而在这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里,令人自心底泛起一片寒森森,毛栗栗的冷酷感觉……
在暗巷小弄里,偶而可以看见幢幢黑影闪过,兵刃的冷芒时而眨幌,几条大街左近亦时有执戈佩刀的黑衣凶汉们来往巡行,这情形,可以充分证明此地的官府已失去了掌握这些恶客的力量,这大明城,像是已由“赤玉庄”占操,变成了他们自行划定的禁地,连皇上老儿的王土也割下一角啦!
依照原定策划的方式,龙尊吾要先到后街老荷塘去放火烧敌人的老巢,再把同街左近为对方占据的几栋大楼一并引燃,然后,他做着闪击与狙杀,令“赤玉庄”方面陷入夜,加上月黑风高,是个最好的时机,这策略若是运用得适当,可以发挥极大的作用,一举消灭强仇乃是有着浓厚希望的……”
默默注视着四周的环境,良久,龙尊吾开始缓慢而小心的藉着屋宇及街道的暗影掩护行动,他的目标,是朝城东的“小天门”方向。
在这条小街的转角处,有一座残旧的城楼子,城楼子的那一边,全是些破落的屋舍,腐朽而污秽,城楼子的这一边,除了一家深沉的酱园之外,就只有几家住户了,如今,此处是一片漆黑,连那家老酱园门前悬着的一支荤得油黑焦污的琉璃罩子风灯也只能微弱的映亮三两比左右的方圆而已。
看见这家酱园,龙尊吾紧闭的唇角上浮起一抹微笑,他迅速往这家酱园的门侧奔行,隔着门右三丈的距,身形荡起,已有如一头大乌般腾飞了进去。
越过了那道青砖高,龙尊吾脚踏在实地上,眼前,除了一个个排列整齐,几有人高的大酱缸外,最远的地方便是一幢黑突突的屋宇了………
四周深沉着那种甜不甜,酸不酸,又闷又腻的酱腥气,这种气息又是特别的强烈,像是人间的呼吸里也全被这种味道涌满了。
皱皱眉,龙尊吾却憋着气站定,重重的击掌三下!
重重的击掌声,即刻有一道火光迎风抖亮,紧随着又有几溜火光闪巧在火光出现的地方,五个全身灰衣的大汉矫健的自他们藏身的酱缸里跳了出来。
龙尊吾没有做声,静静的目迎着那五个人迅速来近,五人中,一佃面孔焦黄的汉子仔细朝龙尊吾脸庞上看了一看,压着嗓门道:“龙大哥?”点点头,龙尊吾低沉的道:“孙头儿?”
面孔焦黄的汉子顿露喜色,他恭敬的道:“身处险地,未行大礼,万乞大哥恕饼。”
龙尊吾忙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孙头儿,你的手下都在?”
被称为孙头儿的这人简洁的道:“都在,共有三十五人。”
朝四周一瞧,龙尊吾道:“全藏身于此么?”
那人点首道:“正是。”
略一沉吟,龙尊吾又问:“其他接应的人马也按计准备好了?”
这位头儿忙道:“都准备好了,连我们这里合起来有一百二十人,分成四批,各批接应一路,现在他们全已埋伏在预定行动之处,只要我方人马甫始进袭,讯号一发,他们即行攻杀敌人,里应外合,与大哥连成一线!”
呼了口,龙尊吾缓缓的道:“只是人数上太也嫌少………”
焦黄面孔上涌出一片湛然的光芒,这人壮烈的道:“龙大哥只要我们是一颗心,一条命,人数上的多寡,并不能左右我们誓死一拚的决心!”
赞美的点着头,龙尊吾道:“好,事不宜迟,请即招呼所属开始行功!”
黄面孔的汉子答应一声,微微挥手,立在他身后的四名灰衣大汉已立即散开,其中一个撮唇发出一声轻脆而悦耳的婉转吹哨,于是,在一排排的巨大酱缸里,条条人形已幽灵似的露出了形迹。
这三十多个樊家帮潜伏于城中的好汉,俱是一身灰衣,脚缠里腿,除了这黄脸汉子是一把“大头钢”之外,其他的人全是一式的薄刃厚背大砍刀!
黄脸人的身份龙尊吾早已听樊盛说过了,他叫孙昌,在樊家帮中也是个人物,曾任过樊家帮的大管事,号称“水倒流”,只是,龙尊吾至今尚不明白这“水倒流”是含有了什么意思。
此刻,孙昌锌近一步,低娃道:“龙大哥,我们这就去?”
龙尊吾笑笑伸手入怀,取出他的金色面具戴在脸上,只这一刹,他那原有的沉和平静的气质,已经因为这张面具而顿时变得狠酷冷森无比,孙昌有些征愕的注视着对面这张闪泛出微微金芒的寡情面具,心底不可抑止的升起了一股寒意感觉……
淡淡的,语声自面具之后发出:“走!”
于是,三十多人迅速离开了这座酱园,孙昌在前,龙尊吾在后,另外的则分散开来,一个个谨慎而又快捷的急速往目的地奔去。
约在顿板时光之后。
龙尊吾在孙昌等人熟悉的带引下,穿街越的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街道,这条街道似是大明城最冷寂的地方,有三个干涸的池塘,池塘底的泥土早已龟裂,还留着枯黑的荷梗败叶,路的那一边,则是一栋高大而深沉的楼房,隔着楼房左右,就是几片实但却宽大的宅院了,这些房舍,似是以前什么大户人家为了幽静而建的府第,或者,是一些巨贾富商金屋藏娇的隐地方……
如今,那栋楼,或是那几座房舍,却是一片沉寂,黑突突的,甚至连一丁点火光也没有。
龙尊吾他们隐伏在荷塘的石堤下,三十六双眸子俱皆毫不稍瞬的打量着前面这片宁静得使人产生不安的屋宇,那边,和这里一样,潜伏着危机,但彼此都不能察觉。
孙昌匍匐到龙尊吾身侧,小声道:“龙大哥,就是这里了,后街老荷塘,那座楼,就是白玉楼,以前是一座很有名的风月之所……”
笑了笑,龙尊吾道:“他们倒很尊挑选地方?”
孙昌疑惑的道:“但是,为何却连个守街巡视的人也没有?”
龙尊吾安祥的道:“孙头儿,你相信没有么?”
孙昌摇摇头,道:“当然不信!”
金色面具一闪,龙尊吾旋头望着他,道:“那就是了,他们不会似得叫任何人都知道他们发号施令的老窝在何处,其实,这里的防卫实较城中的每个地方却来得森严!”
说到这里,龙尊吾又道:“孙头儿,你们身上的火种都带齐了?”
孙昌忙道:“全带齐了,松脂油棉、加上火摺子!”
龙尊吾用手拍拍他的肩膀,缓缓的道:“那么,我去破除对方的防卫,你准备领人放火!”
孙昌有些担心的道:“龙大哥,你……一个人去?”
龙尊吾道:“是的,这便是我此行的第一个行动,孙头儿,定下心,看我一路杀进!”
咬咬牙,孙昌道:“好,龙大哥一进大门,我便立却率人冲上!”
霍地站起,龙尊吾平静的道:“孙头儿,我们大家保重!”
不待孙昌回答,龙尊吾已大步迈了出去,他连弯他不转,就这么笔直的,毫无掩藏的直行白玉楼门前夜,是深沉而冷静的,就像一池潭水,那么阴森,那么凉澈,不带一丝丝的温声……
龙尊吾的脚步踏在背石板砌排的街面上,没有响起任何声息,这般轻悄,这般恍若,有如一楼冉冉移功的银白色烟雾。
于是,他行近了,那么大刺刺了,现在,隔着白玉楼宽大的石阶只有不足五丈的距离……
像是幽灵突然自虚无中出现,四条人影,那么轻飘飘的,毫无声息的自白玉楼最底层的窗口落下,四个人站在石阶上,刚好把龙尊吾围在中间!
面具后的双眸闪射着冷沉与寡情的寒光,而这片寒光又融合着金色面具所反映出的淡淡黄色异彩,在深夜里,在这阴暗僻静的情景下看去,特别有一股阴深与诡的意味。
四个人手中握着一式的“虎头鞭”,衣衫全是纯黑之色,年纪都约模在三十来岁之间,他们这时已俱皆着清了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的形像!
于是,几乎是四个人刚待往上围堵的同时,又宛如骤雨而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骇然向后撤下!
龙尊吾岳立如山,他定定的立在台阶之上,缓缓的朝对方这四位仁兄打两着,目光冷说似刀!
四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中间一个生着双招风耳的角色稍稍往前挪了挪身子,语声紧张而干枯的道:“朋友,你,是干什么的?”
龙尊吾平静而冷漠的道:“我想,你们纵然不知,心中也该有数。”
那双招风耳不自觉的动了动,这位仁兄瞪大了眼,古怪的道:“在混……呵,朋友,那可是?”
目光一闪,龙尊吾道:“我,想不出还会有谁?”
四个黑衣人同时一震,面色大变,却都不自克的倒退了一大步!
龙尊吾冷冷的道:“在红崖混沼之下,你们那么多的好手都不龙阻我分毫,现在,我奉劝四位也不要愚蠢得做那螳臂挡车的傻事!”
招风耳脸白如纸,冷汗沁沁而下,他硬着头皮,提着胆子道:“朋友……你……你如今意欲何为?”
龙尊吾哼了一声,道:“很简单,请你回到你们原来的地方去!”
眼珠子一转,龙尊吾又道:“或者你们不愿意就此回去,那么,我很抱歉,就必须要使混沼之侧的场面再重演一次了!”
招风耳心腔狂跳着,他畏缩的道:“但……但你只有一个人……实情只怕不会如你想的这么简单……”
龙尊吾硬硬的道:“如此,情势将迫使我们证实一番!”
站在龙尊吾身后的一个瘦高条忽然咬咬牙,慢慢的,悄悄的往前移近了一步,龙尊吾缓慢的向前躬身“那样子,像是在朝对面的招风耳弯腰行礼!”
招风耳正感到有些愕然,一抹强烈的金芒猝而耀亮了他的眼睛,当他尚未及使瞳孔摄印金芒映起后的景象时,一片鲜血已突然溅飞,“呛”一声金属断响中夹杂着一阵令人汗毛栋然的哀号,于是,招风耳唬得拚命后跃,等他站住了脚步,眼睛看清了当前的情形,却又几乎一下子昏了过去!”
眼前那原先站在龙尊吾身后的黑衣人已然身首异处,头颅飞抛在石阶下面约三丈之处,那具无头的成大字形伸张着,手中的一条“虎头鞭”断为两截斜压在他自己身上,现在,龙尊吾的阿眉刀又正自他左侧的一个黑衣人胸口拔出,这名黑衣人,正怪异的,缓缓的向前跪倒,然后,又沉重的俯扑于地!
右边的那位仁兄早已僵了,他的“虎头鞭”半举,双目圆睁,嘴巴大张,全身的肌肉似在刹那间形汉,以致使他就保持着现在的这个架势呆在那里,形态显得极其古怪舆可笑!
但是,招风耳却早就笑不出来了,他比他那位吓僵了的伙计强不到那里去,这时,他脑子里一片混乱,除了想逃命,简直就没有别的念头了!
龙尊吾目光注视着刀刃上的血溜正积成一线轻轻溜滚而下,彷佛方才发生的事情和他毫无关连,平和的,他道:“很快,是么?”
侦了顶,他又迫:“以技打命,就是在追一佰十夫卜牢土了。”
突地扬起一声狼叫似的号叫,招风耳神色恐布,面容扭曲的狂吼起来:“来人哪……快来人哪……我们吃亏了,柴老三和柴老四全栽了,惨啊……惨啊……”
龙尊吾猝然单膝平曲,阿眉刀右旋突斜,右面,那个悟之下拔腿想跑的黑衣人已悲叫着顺着石阶滚了下去,便在身翻滚之间,宽大的石阶上俱皆印着一滩滩殷红的,浓稠的血迹!
似一根钢丝拔了一个尖音忽而中断,余音尚娱娱未散,招风耳已一下子呆了,他大张着嘴,但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淡淡的,龙尊吾道:“江湖男儿,不该畏死如此,朋友,你太为赤玉庄失颜!”
突地打了一个寒战,招风耳退了一步,混身抖索:“你……你……你……你有种的……
便不要吃我们这些二三流角色,你可以找我们的好手去斗,你胜了我们……也不为你增加多少光彩……”
轻轻一笑,龙尊吾道:“并非我找你们,而是你们来寻我,是么?”
金色面具仍然泛闪着森冷的光芒,龙尊吾又低沉的道:“而且,如今你不能任由我直冲直进,这是你们的职责,但你又不敢阻我,因你爱惜生命,知道你非我之敌,你不能失职,亦不敢阻我,这,对你很困难,如你肥气不够,唔,就更难了。”
招风耳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面色惨白,他颤抖的以眼角左右瞟视,形色焦急而凄惶……”
冷冷的,龙尊吾忽然低声道:“朋友,你出手!”
招风耳方始一楞,金光条掠,他身猛然一个旋转,再也站不稳的一跤横摔地下,右肩自胛自腕,整整被割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龙尊吾俯视着他,平缓的道:“这是一个最好的方法,你不必死,也不用失职,我留说你的生命,可以有一段很长久的时间去回忆今天这一刹的感受……本来,你们四个的功夫并不太差,你们仍有可能与我搏斗几个回合,只是,你们的勇气太差了,这,使得你们一败涂地,而且,极不光彩……”
留下一声轻轻的谓叹,像一片流云,龙尊吾突然掠过招风耳的身边走了过去,前面,白玉楼巨大而沉重的黑漆大门紧闭如一张狰狞的面孔。
没有任何犹豫与思虑,龙尊吾猛然掠向底层那两扇启开的窗口,但是,却在窗槛的三尺之前又猝而拔升,笔直攀上了二楼的檐角!
身躯在弯翘的檐角上打了一个美妙的回旋,他已有如一抹骤起的闪电,以那么人的快速冲进了二楼左侧边缘上的一个小巧的窗户之内。
“哗啦啦”的暴响中,那窗以桧木细条与玉壶纸重就的窗户已成为粉碎,就在碎屑纷飞里,龙尊吾已像煞一尊魔神般可怖的挺立于这间房中!
不,这不是一间寻常的房屋,这是一个敞厅,约有十丈方圆的一间敞厅,光滑的条木地面陪以灰白的颜色,厅顶吊垂着十盏明亮的,发出青白光芒的琉璃灯,敞厅里没有任何陈设,连四周雪白的粉壁也是白得如此寒森……
五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成为一排盘膝坐在地下,面对着龙尊吾,神熊沉静中透露出无比阴狠,五双眸子全是精芒四射,尖锐而深刻的注视着龙尊吾,那模样,似是他们已在此等候龙尊吾多时了。
冷冷的卓立着,半晌,龙尊吾踏进了一步,金色面具的花纹似微微流烁跳跃,他低沉的道:“看这情形,各位已静候在下多时了?”
五个青衫人的面孔上没有丝毫表情,中间坐着的一个轻轻扬起他那双斜耸人鬓的剑眉,平淡的道:“方才,你刺杀”虎鞭四勇”的手法极为高明,不愧是使刀的圣手。”
龙尊吾生硬的道:“你是客气了,朋友。”
那重有威的眉毛又是一扬,这人道:“我不喜欢你,尤其不喜欢你这口称朋友而又心怀巨测的伪善形熊,”虎鞭四勇”的一笔帐,将在这里由我们代为索回。”
龙尊吾微带轻蔑的道:“你们既已看见方才的事情,为何当时不下去为那四人助拳,其实,下面比这里更适合动手!”
坐在中间的那人木然望着龙尊吾,冷沉的道:“为什么要下去,为什么我们须要仰承你的意图?”
慢慢侧身,龙尊吾有些不屑的道:“我想,我们双方都知道,如今并不是动口舌,计道理的时候,只有用血才能洗清我们彼此间的误解,或是,仇怨!”
那人毫不考虑的点点头,削薄的嘴唇残忍的一挑,道:“说得是,而我们一极派也早想会会你这在混沼大震神威的英雄了!”
“一极派?”龙尊吾语声转为狠厉的道:“你们是一群落石下井的无胆匪类,只会跟在别人的尾巴后面摇旗呐喊,连助纣为虐的身份都够不上!”
他目光一冷,又道:“现在正好,容我姓龙的教你们如何在江湖称雄,如何走光明正大的与人当面交手,而不是鬼祟的暗袭!”
那青衫人缓缓站起,深沉的道:“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听过有人在我们”伏煞五君”
面前如此嚣张了,你,不错,不管你是多么无知,但你却有勇气!”
龙尊吾脑子里快一转,却想不起这“伏煞五君”是五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微微一扬披在脑后的狸红赤发,淡漠的道:“很抱歉,如今又使你们亲身受,而且,两位一个不漏,现在,你们五位打算如何出这一口怨气呢?”
这生着一双剑眉的中年人大袖一挥,轻描淡写的道:“你应该心中有数,嗯?”
就在这个“嗯”字还留着一丝儿环回的余韵时,中年人的大袖中已有一抹冷电似的寒光猝然吞吐而来原地不动,龙尊吾右腕突扬,金流突泻,“当”的一声金属震响,那股寒芒又在伸缩之间同时连刺他全身十二个部位!
套句老词儿:“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龙尊吾甫始与敌交手,便已心头一跳,他本身功力深厚,同样的对具有高明身手的人也有着认识,对方在出招之下,他已认出这竟是武林中早已失传百年的“袖中剑”法!
“袖中剑”乃是“红马堂”当年的第一绝技,“红马堂”是百年前江湖一个声势庞大的黑道组织,曾经囊括了南七省所有的无本买卖,这“袖中剑”法,便属“红马堂”大当家“银疤”古飞奇的压箱底本领!
龙尊吾晓得,善使“袖中剑”法者,其双臂至指尖的肌肉已经练到如意随心,连展自如的地步了,可以用臂部的筋络使十指任意伸曲,或练至倒缠,或倒贴手背,或突然进伸,或忽而暴缩,奇妙无比,更令人忧虑者,是用此剑法的人,俱皆有着一柄长只两尺,吹毛截铁的短剑,这种剑,又大多猝有剧毒,不是见血封喉,便属子不见午!
当那藏在袍袖中的一柄短剑幻为十二道冷芒刺来,龙尊吾的阿眉刀也划破空气,带起一片金色的圆弧倒斩而上,双方一即收,紧跟着又是电光石火般的快攻快杀,眨眼间已展至了十七招!
背衫人冷淡的一笑,袍袖挥舞,银光闪闪,他微微侧首,道:“雅轩,时辰到了。”
随着他的语声,一柄长剑已斜刺而来,看似缓慢,实则其快无比,彷佛甫见剑芒,剑刃已至身边!
龙尊吾猛然半蹲,阿眉刀一颤一弹,以刀尖的一点旋跳截击,“当”然震响,已准确无比的将对方长剑荡出三尺。
青衣人一声不响,直进中宫,袍袖飞舞下短剑截剌跃闪,快捷如风,龙尊吾身形纵横,阿眉刀“削”“削”锐响,在一条条,一溜溜,一股股的金芒交纤之下,同时与这两位一极派的高手缠斗得难分难解!
这间敞厅只有十丈方圆大小,双方这一交手,连个空间已全被刀光剑芒所布满,每一寸空间却旋转着呼啸,充塞着锋利,闪耀着异彩,是那么动人心魄,那么窒人呼息……
有些微的汗渍渗自两位青衫人的鬓角,他们沉重的面孔也起了一丝变化,那显然是异,不安,以及焦虑的组合,于是,那擅长“袖中剑”的中年人在突出十九剑之后,微带急促的低呼:“贾言,田琪,你们也来领教”飞流九刀”的绝活儿吧!”
两柄长剑门泛着寒光,以人的快速交叉劈到,然而,就在那两柄利剑的来势隔着他们的目标尚有尺许,阿眉刀的刃锋已猛烈而飞快的将这两柄长剑磕飞于侧,时间,部位,手劲,都是拿捏得如此出人意料的准确与神兵,以至当那两位使剑的高手方始察觉,已经不及回避!
在“叮当”的交击声里,龙尊吾狂笑一声道:“只剩下一位了,朋友,你好意思闲着?”
现在,孤伶伶盘膝坐在地下的那个青衫人,年纪似乎比他这四位同伴都来得较轻,他有一张五官鲜明而突出的面孔,线条明晰,肌肉紧绷,予人的第一个印象,便是猛愤与倔强!
没有站起来,他望着大厅中翻飞的人影,生硬的道:“大哥,可要我来?”
使“袖中剑”的青衫人快得有些狼狈的让过了龙尊吾的三刀,强压着喘息的窘迫,道:“小五,你就照他的意思做吧!”
龙尊吾正想开口再接上一句,一抹银彩,已泻地水银般贴地卷至,那份快,那份狠,那份无声无息,简直就不用提了!
于是,龙尊吾的阿眉刀飞扬而起,再度容纳的这一位对手,同时,他也明白,这是一名功力不下于那位使“袖中剑”的青衫人的强硬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