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听翻译圈的朋友说,这年头,干文学翻译的都是真爱。我总是笑笑不语,难道写作、编辑不是真爱?直到入了坑,上了贼船,才觉其真意,还得再添上一句,尤其是科幻文学翻译,那是真爱中的真爱。
翻科幻难啊,随随便便丢出来一堆生造词,如何翻得信达雅又符合科幻语境,头发都要掉一半;翻科幻累啊,天文生物心理计算机无所不包无处不至,翻一句话往往得旁征博引查上几十个网页,才敢胆战心惊地下笔;翻科幻穷啊,这就不用多说了,地球人都知道,说了都是泪。
既然这么难累穷,为什么还要翻科幻?
就像这本沉甸甸的《十二个明天》,翻开来,看到那一个个闪光的名字,其中一些,伴随我度过童年最美好的惊奇时光,另一些,代表着当今世界科幻的最高水准,更有一些,已经成为我现实生活中的良师益友。我想了又想,打开又合上,我希望他们的故事能够以最接近完美的方式被更多中文读者所欣赏、理解、共鸣、感动。我有点儿自恋地觉得,这样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恐怕这世上愿意做且能做好的人也没有几个了吧。
于是,我成为那个站出来的人。然后,便迅速地为自己的自不量力付出了代价。
作为科技图书领导品牌的湛庐文化所推出的第一本科幻类图书,他们显然是以最高标准来做这本书的,这不仅仅体现在对译稿质量的要求上,同时也体现在装帧设计、插画、市场推广等方方面面,以及最重要的,时间上。湛庐文化希望能够尽量与《十二个明天》英文版做到同步出版,这就要求必须能在三个月内拿出高质量的译稿,以为后面的编加审校留出足够的时间。单单靠我一己之力显然无法做到。
于是,我找到了另外两个有爱的人。
如果你经常看《科幻世界·译文版》,那你一定读过刘壮翻译的小说,他曾译过盖伊·加夫里尔·凯的架空历史的奇幻经典《星河》,以及曾影响无数科幻作家包括刘慈欣的亚瑟·克拉克《与罗摩相会》等名著名篇。他的译笔准确优美,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完美主义,经常为了一个词兴师动众,比如为了确认在《事件中心》中对于心脏移植技术的细节是否翻译到位,他特地去咨询了相关领域的医学专家。
胡晓诗是一枚95后,专业就是英文高级翻译,她的毕业论文是翻译实践报告,简单地说,就是翻译一本书,然后总结当中的问题和解决方式。她选择翻译的是中国科幻迷的老朋友,也是中国科幻研究学者立原透耶老师的奇幻小说Quest of the Nameless City。而晓诗自己也是一位获奖不断的幻想文学作者,这让她在饱含新浪潮文学韵味的《晚祷》一文中,反复斟酌,不断打磨,直到满意为止。
如前言主编韦德·劳什所说,这是一本基于当今科技发展和应用科学研究的“硬”科幻小说集,这意味着在翻译过程中需要处理许多概念,而一旦处理不妥就会给读者带来阅读上的障碍和滞涩。比如,在翻译刘宇昆所著的涉及虚拟现实与区块链技术的《拜占庭同情》的过程中,光是“empathy”这个词,便有“同情”“共情”“移情”等译法,但每一种放置回文本故事中又都各有得失,最后还是选择了对读者更为友好的“同情”。在完稿的过程中,我与刘宇昆通过邮件反复讨论,前后修改了三四稿,从一个术语到一句笑话,确保最大限度地还原作者的本意,同时又不失流畅与优美。
而这仅仅是这本书所涉及的庞杂知识的冰山一角。所幸,我们没有畏惧退缩。
将文学作品从一种语言转化为另一种语言是一次奇妙的旅程。对于我来说,就像钻进作者的脑子里,跟着他/她的思绪,分享共同的情感,把故事重新讲述一遍。它所带来的快乐与满足不同于纯粹的原创,几近于攻破一座城池,或者探寻一所迷宫。而最终能够决定这次旅程能否成功抵达的权力在每一位读者手里。
感谢湛庐文化能够将如此重要的书交给我们,感谢策划编辑安烨老师的耐心、负责与细致,更感谢所有的作者为我们描绘了一个个迥异而炫目的未来。能力有限,若有不足,锅我们背,愿你们享受这一份爱的结晶,祝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