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说:“你说得很对,戴笠发展太快,已形成大气候。我过去跟你说过兔死狗烹的典故,意思是头号敌人共产党还没有消灭,戴笠还有用场,可现在看来,留着他弊大于利,后患无穷。”
宋美龄道:“你总算想通了,这就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过去我说他,你还认为是我恨他替你拉皮条。我会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纯粹是出于爱护你、关心你的目的,你是主席,万民的榜样,你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国际国内。戴笠真是为你好吗?他用美人计,其根本目的就是要拆你的台。你们男人就是看不到这一点,有女人在怀,什么事也不管,历史上多少君王江山都是葬送在这些人手里!算你走运,娶了我这样一位高度清醒的夫人。不然呀,哪天戴笠用枪顶着你的太阳穴,你还认为是开玩笑!”
对宋美龄的长篇训话,蒋介石倒不怕,可在夫人面前又无可奈何,道:“我现在意识到了嘛。”
宋美龄道:“你意识到了就要动手,是不是?”
蒋介石点头。
宋美龄用手指顶了一下蒋介石的鼻梁,道:“所以你还不如我这妇道人家。现在杀戴笠,晚了!”
蒋介石惊得从沙发上坐直身子:“此话怎讲?”
宋美龄的手在空中一划拉,声情并茂道:“现在戴笠的势力遍布全国,可谓无孔不入。就是侍从室内,你敢保证没有他的爪牙?”
蒋介石忙掏出手绢拭额上的汗。
宋美龄咬牙切齿道:“你敢轻举妄动,逼急了他随时可送你上西天。现在我们只能智取,不可硬来,也不能操之过急,要一步一步地……”
蒋介石点了点头,觉得有理,道:“只能这样了。我成立了一个监视小组,在暗中监视他的行动,估计他还不敢轻举妄动,然后我慢慢想办法削弱他的势力。”
宋美龄一皱眉:“监视小组,什么监视小组?”
蒋介石说:“不瞒你说,从1942年11月1日开始,我就发现戴笠的狼子野心了,所以一直派唐纵监视、钳制他。到“八一五”光复之后,我见他太张牙舞爪了,所以他推荐的各大城市的警察局局长、市长我一个也没用,我估计到他可能会有什么不满行为,专门成立了一个以监视戴笠为目的的‘五人小组’。”
宋美龄喃喃道:“五人小组,哪五个人?有没有立夫、果夫在内?”
蒋介石摇摇头,不无得意道:“凡是和戴笠有正面冲突的,我一个也不收,收的全是令戴笠防不胜防的人。一个是宣铁吾,他一向在暗中痛恨戴笠,所以这回我任命他为上海市警察局局长;第二位是钱大钧,他先后两次出任我的侍从室一处主任,在军界、政界的同僚好友、门生故吏遍布各地,便于掌握戴笠的言行,而且他对我一向忠心耿耿,所以,这次我任命他为上海市长,不用戴笠推荐的杜月笙;第三位是唐纵,他是全国各特务系统的总协调人,是我早安插在戴笠身边的钉子,第四位是胡宗南……”
宋美龄大吃一惊,道:“你疯啦,胡宗南是戴笠的朋友,他们老婆都可以交换,无话不谈!”
蒋介石摇头摆脑道:“这正是我最妙的一招。”
宋美龄撇撇嘴:“臭美,妙在哪儿?”
蒋介石说:“正因为胡、戴关系深,无话不谈,正好把握戴笠,得到的情报才更有价值。至于胡宗南会不会出卖我,这一点绝对可以放心。他胡宗南再蠢,也不会蠢到这份儿上,毕竟他们感情再好,也是出于相互利用,目的还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胡宗南是个聪明人,不会在我和戴笠之间来个舍本求末。这些年来,我对他不薄,从一个普通的黄埔一期生,提升到一战区司令长官,一旦离开我,他的荣华富贵就会成为过眼烟云,戴笠能给他什么?”
一席话,把宋美龄说得茅塞顿开,点头道:“这还有点道理。”
得到夫人的表扬,蒋介石心底涌起一股蜜意,道:“所以,现在戴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底下,不用担心他对我不利。当然,时间拖长了就很麻烦。目前我虽有意压制他,但也不能压得太死,比如这次我还是给他肃奸、清查‘逆产’的权力嘛。”
宋美龄道:“果夫说,他已经从上海回来了,你不妨召他来,试探性地问他上海的肃奸情况,看他老不老实。”
蒋介石说:“这个自然要问。对了,还有中美合作所的事快结束了,我得看看美国人给我留下了什么宝贝。”
宋美龄本已经疲倦,一听提到“美国人”三个字,立即来了精神,道:“美国人是很大方的,他们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就是比我们的先进。”
蒋介石不再搭话,顺手在桌上拨了个电话,准备召见戴笠。
话说戴笠和毛人凤在局本部的小路上边走边密谈关于蒋介石成立“五人小组”监视他的问题。猜来猜去只猜出两个人:一是蒋介石;一是唐纵。
戴笠说:“五个人肯定有牵头的,这位置非校长莫属;至于唐纵,他历来就是负责监视我的任务,是班底人物,其余三人是真的想不出来。”
毛人凤道:“会不会是我们军统内部的人?若是这样……”
戴笠摇摇头道:“猜不透就不要猜,我们军统已经有了一个唐纵,再要岂不重复了?校长素来都是很精明的。至于蒋经国秘密组建了一个‘建国社’,这我也听到一些风声。至于是不是用来取代我,我想这点是肯定的。”
“那么就麻烦了,俗话说兔死狗烹,蒋经国的‘建国社’建立起来后,校长马上就会剪除我们。”
戴笠摇头:“只得往好的方面想,不会这么快,蒋经国搞特务工作能超过我?军统局的作用和地位是谁也无法取代的,至于‘兔死狗烹’,现在也没有到时候,共产党还未消灭,校长还是觉得我有用处的。不过认为我太张牙舞爪了点,成立个‘五人小组’监视我。这不打紧,现在我已经开始和柯克上将联系,有美国人做靠山,到时翅膀硬了,他们想动我也动不了!”
两人还要接着往下说,贾金南已匆匆走来,道:“报告戴先生,委员长电话要你速上山去。”
戴笠说:“知道了,快去备轿。”转身对毛人凤道,“今天我要和校长谈关于中美合作所的事,他已经答应了来视察,你赶快通知贝利乐,让他做准备,到时要拿出几个精彩的节目,我要以此为资本,争取全国警察总督的位置。”
毛人凤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戴笠由四位身强力壮的轿夫飞一般抬上山去,后面跟着几个警卫人员。
此时,蒋介石早从卧室出来,斜躺在沙发上摸着下巴似思考非思考,见戴笠进来,只简短地说了一句:“坐。”
戴笠欠起屁股在一张藤椅上坐下,偷窥蒋介石的表情。
一会儿,蒋介石干咳一声,坐起来道:“回来啦。”
戴笠说:“报告校长,学生回来了,主要是回来办几件大事。”
蒋介石皱了皱眉。
戴笠说:“第一件是送周佛海、丁默邨他们来重庆;二是陪校长视察中美合作所;三呢,我在上海待久了,十分想念校长,想回来看看。”
蒋介石撇撇嘴道:“说得好听!怕是想胡蝶了吧?我问你,你擅自做主把周佛海、丁默邨他们押来重庆,打算如何处置?”
戴笠的眼睛滴溜一转,道:“报告校长,学生不敢有任何主张,正是特地向校长请示的。”
蒋介石说:“我也没想好,你连建议都没有吗?比如是该杀该扣,还是该关?最起码你个人的想法应该有吧?”
戴笠说:“报告校长,我个人认为,除了周佛海之外,其余的人都该杀。但是,既然小鬼都该杀了,周佛海这个做大王的反而留下来了,岂不会激起民愤?我虽和周佛海是结拜兄弟,必要时为了国家利益,一定大义灭亲,忍痛杀友。”
蒋介石不悦道:“听说周佛海有不少金银财宝,在你那里,有没有这事?”
戴笠振振有词道:“是的,周佛海自知难逃大劫,托我保管,我将一文不动,全给他的妻子和幼海。”
蒋介石说:“听说李士群、盛老三的财产也不少……”
戴笠说:“不错,我都没收了,因为我们军统人员多、开销庞大,李和盛的财产……”
蒋介石打断他的话道:“人员多你不会裁员吗?”
戴笠一惊,望着蒋介石,很久才垂下头道:“同志们都不愿离开我,况且马上就要和共产党打仗,正是用人之际……”
蒋介石很快意识到自己说此话还为时过早,忙跳过这个话题道:“我还听说盛老三有一件穿了不冷的袍子,这个……”
戴笠暗忖:天啊,他怎么知道得如此仔细?嘴上道:“是的,是一件红色的狐皮背心,叫‘火龙袍’。这宝贝可好了,其薄如纸,穿在身上后,不须再穿什么衣服,在冰天雪地里也不冷。”
蒋介石不悦道:“所以你就拿着去讨好胡蝶。”说罢,暗中注意戴笠的脸色。目前,他正想讨好夫人,心想,若把那宝贝弄到手,夫人一定开心……
戴笠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一咬牙道:“不不,我是准备孝敬夫人的。”
蒋介石窃喜道:“那么你为何不带上来?”
戴笠说:“校长电话催得急,慌忙中忘了,到了半路才记起,现在正后悔着呢。”
戴笠说完,心下却犯难了,因为那件“火龙袍”已吩咐王汉光拿去给胡蝶了……
蒋介石心里高兴,不再盘问戴笠,把身子向后靠,打了个呵欠。
戴笠会意,但还是不想走,道:“报告校长,此次学生上山,还有一事相告,中美合作所……”
蒋介石连连挥手,极不耐烦道:“去去去!我都听了一百遍了,后天我就来。”
戴笠下得山来,想起那件“火龙袍”,心里懊悔不已,只希望王汉光不要送得那么快。
然而,一进局本部大门,王汉光就笑嘻嘻迎道:“报告戴先生,瑞华可喜欢那件‘火龙袍’了,说现在天正冷,还赞你……”
戴笠火起,劈头一记耳光,骂道:“赞你娘……”
王汉光被打得莫名其妙,捧着被打痛的半边脸愣着,又不敢问。
戴笠为讨火龙袍的事向胡蝶赔了不少好话,在不管用的情况下,实行了强硬措施。在江山和美人之间,戴笠选择了前者。这样做的后果当然惹得他两夜得不到胡蝶的身子。
两日后,蒋介石应邀领着二儿子蒋纬国、秘书曹圣芳、参军皮宗阙及随员十余人下山来到中美合作所。
这一天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在新建成的大操场上,检阅台刚刚赶建完工。军统和中美合作所人员,以检阅台为中心:左边是中美合作所和军统中级以上的特务一字排开;右边是中美合作所近三百名服装整齐的美国特务,这些特务今天都穿上美国海军制服,到中国以来,他们第一次这么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地集合;操场中央,站着八百多名学生和四十多名美国教官。
上午9点,蒋介石一行出现了,离检阅台还有一百多米远,戴笠便向沈醉挥了一下手。沈醉会意,转身对八号兵下命。八号兵运足丹田之气,一齐鼓腮,吹响了“立正”的号子。一千多人一齐向蒋介石行注目礼,一直等到蒋介石缓步登上检阅台答礼之后,才下令稍息。
接下来,八百多名学生在军号的指挥下,进行了分列式表演和美国式队列操法。戴笠和贝利乐一直注视着蒋介石的表情。
随后是刑警节目表演。美国特务们除了穿着美国海军服外,另外每人胸前还佩戴一枚印有SACD字样的蓝白字证章。这种证章的来源,是中美合作所成立之初,美国特务们发现许多美国空军背上都佩戴有一张蒋介石发给的护身符,上面印有十二个中国字:“来华助战洋人,军民一律保护”。当他们从印有这些字的美国空军口中得知,戴这种护身符有很多好处时,也跟戴笠吵着要那玩意。戴笠经过考虑,觉得中美合作所是一个特务机构,只好改用那种证章了。
刑警表演的第一个节目是如何追捕人犯。当蒋介石看到美国教官指挥特务学生如何追击、盯梢,骑警握着美国橡皮棍如何冲入人群殴打群众,以及警犬搜查等表演时,直乐得手舞足蹈,连连叫好。
戴笠很高兴,看着蒋介石乐,他比蒋介石更乐,探过身子对旁边的贝利乐道:“贝先生,这种节目你安排了多少?”
刘镇芳代答道:“没多少,就快完了。”
戴笠无限遗憾道:“委员长喜欢,应该多安排。”
贝利乐亦有同感,连道:“谁知道蒋先生这么感兴趣?本来,我们还有很多更精彩的。”
戴笠连连摇头:“太可惜了,本来我是要让委员长感受我们有强大的警察力量和雄厚的技术设施。”
正说着,蒋介石不待戴笠请他,自己走到扩音器前:“美国朋友,你们好!”蒋介石笑容可掬地自己领头鼓起掌来,他的话由皮宗阙译成英语。
“刚才,我已经观看了你们及学生的精彩表演。效果很好,充分地显示了你们的刑侦力量和教学技术。尤其更值得我们感动的是:你们离乡背井,忍受骨肉分离之苦,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尽心尽力地为我们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学生。为此,我代表中国人民对你们表示万分的感谢!”
全场掌声雷动。蒋介石频频挥手:“这些年来,你们不仅为我们训练出大批优秀警备人才,而且在帮助我们抗日、反对共产党方面同样作出了巨大成绩。我们美中两国的友谊是源远流长的,世世代代分不开的。虽然中美合作所现在就要结束了,但这只是个开始,今后我们还会更好地合作下去!”
蒋介石越说越激动,美国特务们也深受感动。最后,蒋介石把话题转向八百多名学生,道:“你们很刻苦,很努力,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学会了一套为人民服务的过硬本领,很好,很了不得!你们不但是戴局长的好学生,也是我最喜爱的学生!现在日本人投降了,但前途还有很多危险,所以你们今后的责任非常重大,应当有更大的决心去完成我们交给你们的任务!”
又是热烈的掌声,有些学生甚至感动得流泪。蒋介石讲了近半个小时,在一片欢呼声中走下检阅台。戴笠、贝利乐连忙走上去,陪着他去看中美合作所几个重点工作部门。
蒋介石先是走马观花地看,当来到美国刑事实验室时,他又眼睛发亮,来了兴趣。蒋介石首先来到“测谎室”,对戴笠说:“这东西我在美国听说过,据说灵验得很,能不能试试给我看?”
戴笠对美国刑具最不感兴趣的就是“测谎器”,支吾着道:“现在没有合适的坏人要问,算了,另外还有很好的。”
戴笠不愿意试验,可蒋介石偏要试,于是,戴笠只好让沈醉上机应试。
“测谎器”电门打开后,机上的人每说一句话的心理状况是否正常,机器上的仪器便显示图案。沈醉是明白这机器底细的,上了机,就像演戏一样表演。
因为蒋介石不知道沈醉的底细,到底撒没撒谎也不知道。这时蒋纬国道:“阿爸,你对戴笠局长是非常了解的,试他不就灵了?”
蒋介石很高兴,他正想窥探戴笠的内心世界,道:“戴局长,你上去试试。”
戴笠无奈,苦着脸被蒋纬国连拉带推扶上机去。
操作员打开电门,屏幕上一片空白。
操作员按程序道:“戴笠先生,你孝敬父母吗?”
戴笠说:“我父亲早死了,我母亲还在,我很爱她。”
操作员指着屏幕上一条均匀的波浪线向蒋介石介绍道:“这是正常,表示他说的是实话。”
操作员又道:“你想和处女发生关系吗?”
戴笠说:“不,我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遵守民族的道德准则和修养……”
这回屏幕上的线开始呈不规则图案。蒋纬国高兴地拍着巴掌,指着戴笠说:“你是个伪君子,机器上判断你撒谎了!”
戴笠还想抵赖,机器上的图案更加不规则了。蒋介石总算看出点味道来了。
操作员道:“现在,戴先生请回答第三个问题:你和胡蝶女士有肉体关系吗?”
这下戴笠火了,青筋暴起,怒道:“不许你提这些问题!”
蒋纬国道:“戴局长,这是测谎,在我阿爸面前你必须老老实实接受询问。”
戴笠向众人点点头,道:“对不起,请原谅。”
操作员又重复了一遍。
戴笠说:“没有,我和潘有声是朋友,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我怎么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呢?瑞华是住在我这里,这我承认,但绝对没有肉体关系,我和她的关系是纯洁的、高尚的、无可指责的!潘有声在外面工作,我替朋友照顾一下妻子,又有什么值得人怀疑的呢?”
戴笠在机上振振有词,屏幕上的线条已扭曲得乱七八糟,蒋纬国道:“戴局长,这回你又撒弥天大谎了!”
众人窃笑。此时,蒋介石对测谎器已深信不疑了,眼睛滴溜一转,突然脸一沉,吼道:“不许问这些下流的问题,我来问!”
操作员吃了一惊,忙将位子让给蒋介石,讲述了一遍操作方法。戴笠万没料到蒋介石会来这一招,愣了半晌,但还是镇静下来。
蒋介石干咳一声,打开了电门,双眼紧盯测谎器屏幕,问道:“你对工作积极负责任吗?”
戴笠点头道:“是这样。”屏幕表示正常。
蒋介石说:“你对部下十分爱护吗,为什么?”
戴笠说:“很爱护,因为革命工作靠我一个人是干不了的,必须依靠部下同心协力。”
蒋介石说:“你对部下严格吗,对你自己怎样?”
戴笠说:“我对部下严格,当然得首先严格要求自己。”
蒋介石说:“不。机器上显示的是你在撒谎,你不许部下违反纪律,为男女关系的事你不仅将不少部下打下牢狱,你还杀了一个叫王春泉的警卫员,而你自己新欢不断,金屋藏娇!”
蒋纬国在一旁窃笑。
蒋介石说:“戴局长,你可以骗我,但骗不了机器,它会主持公道的。现在,我问你几个尖锐的问题:你有野心吗?”
众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蒋介石来会这一招,然后一齐把目光投向屏幕。
戴笠说:“有。”
蒋介石追问道:“什么野心?”
戴笠说:“我的野心就是要把军统建成世界上最强大的特务组织,替校长效力,直至消灭共产党!”
沈醉、毛人凤等这才松了口气,对戴笠的临危不惧钦佩不已。
蒋介石不愧是位老奸巨猾的政客,很快又找到突破口,道:“戴局长,机器表明你在撒谎。我再问你:你对我忠心吗?”
戴笠说:“绝对忠心!”
“你有过背叛我的企图吗?自‘四一’开始,你私欲膨胀,拼命扩充自己的势力,很快人数已发展到二三十万左右,加上现在又收编了无数汪精卫的杂牌部队。这些特务部队的武器一律由美国的卡宾、汤姆生装备,你这些武装部队是用来对付谁的?说!”
戴笠说:“报告校长,学生对你的一片忠心,对天可表。这些年来,我确实抓了不少部队,但目的和用意绝不是反对校长。因为我们的敌人—共产党是那么凶恶,那么虎视眈眈,如果我们不强大,就有被他们吃掉的可能。这辈子我别无他求,只愿追随校长尽犬马之劳,分一份忧心……”说着在“测谎器”上流出泪来。
蒋介石见状,恢复平静的神态,笑道:“测谎仪果然灵验,凡我身边的人,都要拉来测试,看看谁对我不忠。”说着,走过来拍着戴笠的肩道:“戴笠是我的好士兵,不错,我很高兴。”
这时贝利乐哇啦哇啦对蒋介石说起话来。
皮宗阙翻译道:“委员长先生,我建议你也上机试试,让我们也了解了解你。”
蒋介石笑:“免了免了,让你们问那些下流话,我受不了。”
贝利乐解释道:“问下流的话是试机,男人一般不管他是怎样的正人君子,潜意识里总有对异性的渴求,这样试几句,可以检查机器运作是否正常。”
于是众人一齐哈哈大笑,将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对话全抛在脑后。戴笠也跟着笑,让笑声缓解他的紧张情绪。刚才,若不是事先早有准备,真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看过“测谎器”,戴笠又特意让蒋介石看了几样他最得意的刑具:一是“强光审讯器”;一是“新式电刑仪”。看过之后,戴笠总结说:“人这东西比动物的适应能力还强,用我们中国的土刑具,比如皮鞭抽打、签指甲,甚至用刀刃在肉上写字等,这些刑具一开始还灵,久了,根本就没有痛感。有些老犯人,几天不打还怪不舒服的,只有美国刑具好用,不会让犯人有适应能力。”
望着这些西方的先进刑具,蒋介石越看越高兴,不时摸摸精致的美式手脚镣、电刑棒、老虎凳等。
最后来到特警班,这里养了一百条高大威武的警犬。蒋介石嘴里学着教官的口吻唤狗。这些可爱的洋狗一齐摇着尾巴,做友好欢迎状。蒋介石像刚才检阅学生一样,挥着手道:“你们好!你们辛苦了!”
戴笠趁机道:“校长,这些狗可灵了,知道您来了,一齐欢迎。平日里,它们若是见着犯人,早就扑上去撕咬了!”
蒋介石夸道:“狗是有灵性的,分得清好人坏人,不错,有它们,就不愁对付共产党!”
“还有更精彩的呢,校长,您看……”戴笠引着蒋介石走入骑警系,这里养了六七十匹高大英俊的马匹。
戴笠说:“梅先生本来是要从美国运一批过来的,空运太不方便,只好从新疆采购了一批。”说着走上前抚摸一匹红马,马儿瞪了戴笠一眼,仍低着头吃草。
蒋介石也喜欢马,虽然骑术不是很好,但报纸上刊登的他骑在马上的相片为他添了不少英俊。他走上前去,用手在马的肚皮上抚摸起来。
戴笠得意道:“这些马可好了,骑警用马驱散示威的不法分子,比用机枪、救火用的水龙喷射管用得多,他们想逃也逃不了!”言罢,嘿嘿地笑着,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
蒋介石视察中美合作所告一个段落,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高兴,而中美合作所有这样的成绩,梅乐斯上校的功劳是不可磨灭的。
想到这里,戴笠说:“可惜梅乐斯上校……”
还没说完,蒋介石惊道:“梅乐斯上校,他不是荣升为少将了吗?”
戴笠说:“是的,可现在已经削职了。”
蒋介石说:“为什么?”
“不为什么,哪个国家都是这样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得意时,人们如众星捧月,把他当成宝贝似的,连缺点都是优点,放一个带拐弯的屁,都会捧成一段优美的音乐……可是,一旦有人说他不好……”
蒋介石警觉了,听出戴笠越说越不对劲,话中有话,干咳了一声。
两个人沉默良久,蒋介石忍不住问道:“戴局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戴笠说:“报告校长,学生没什么意思,我刚刚接到梅先生的电报,美国陆军方面对他忌恨,由魏德迈先生向五角大楼施加压力,已把梅乐斯先生削去军阶一级,降为上校,学生因此感慨而已。”
蒋介石说:“岂止是感慨而已,戴雨农,不要这样,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戴笠说:“校长,那么我就直说了。您对我有看法。”
蒋介石惊了,很久才道:“你说什么?是不是刚才我在测谎器上多问了你两句?这有什么,不就是一场玩笑吗?就算当真,我作为一位领袖,对部下这样做,又哪里错了?”
戴笠说:“我不是说测谎器的事,凭感觉校长对学生确实有了看法。”
蒋介石的脸变了颜色,道:“戴雨农同志,我不许你乱说话,这种事不是凭感觉的,今天我必须向你讨个说法,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再找你算账!”
戴笠不慌不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道:“报告校长,雨农只说一样,保证让您心服口服……”
蒋介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戴笠说:“校长常说,我们都是您的孩子,父母对待孩子打是疼、骂是爱,过去我常常挨您的拳脚、耳光,我心里感到无比安慰。可这两年来,您一耳光也不打我,见了面客客气气,还吩咐我坐。学生为此想不通,心里很不安,我要问一句:‘校长,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
蒋介石冷不防戴笠会来这一招,立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