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珍藏好蒋介石的墨宝,准备深入敌境。
这是他第一次入虎穴,心里不免发虚,自知凶多吉少。又想,蒋介石既然以“艰苦卓绝”相赠,此行凶险当然在所难免。
戴笠出了南京,仰天一望,自言道:“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这一去且不管他成败,不冒险安得富贵荣华?”
“阿嚏—”戴笠因受阳光刺激,打了一个山响的喷嚏。
戴笠从山东开始潜入敌人阵地,沿济南、保定、天津、北平,一路调查、探听张作霖等奉系军阀的部队人数、武器装备、官兵素质……没想,他的担忧是多余的,奉系军阀中的各级将军大多是文盲老粗,没有政治头脑,缺乏起码的常识,轻信谣言,贪小便宜、好色、酗酒、讲江湖义气……
戴笠了解到这一情况,马上化装成投军的无业青年,打入部队,再施展那套雕虫小技,投其所好,很快搜集得奉系军阀的部队部署、内部矛盾、武器装备等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当情报搜集得差不多之后,马上趁机逃跑。几天后,又出现在另一个部队里……如此反反复复,在短短的时间里戴笠跑遍了华北各省,一路得心应手,如入无人之境。情报源源不断地到了蒋介石手中……
第二次北伐胜利了,戴笠又风尘仆仆从北方回到南京,这时,他已受到蒋介石的器重,不再人微言轻、畏畏缩缩。
带着满身征尘,在离开几个月之后,戴笠又出现在中山陵园蒋介石的官邸。
“喂,你好!”戴笠对那位过去时常驱赶他的大门警卫说道,“我叫戴笠,接校长密令,刚从北伐战场回来,请通报一声。”
大门警卫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按正常程序通报了,一会儿,里头传来回话:“委员长正在会客,请戴参谋长客厅稍候—”
戴笠得令,取帽向警卫一笑,走上了台阶,此时,王世和恰好从里面出来,见了戴笠,驻足不前,四只眼睛就在相视中碰击出火花……
王世和自知以前做得过火,有些理亏,迅速地把眼睛转向别处……
戴笠进入客厅落座,那些过去曾当面骂他小瘪三的勤务马上上前倒水,然后又像机器人一样离去。
回想起过去所受的屈辱,戴笠双眼潮了,情不自禁地想起孟子的至理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戴笠反复地默诵着: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的,当初连勤务兵都敢当面骂自己小瘪三,自己不仅不敢顶嘴,还得点头哈腰赔小心,经常用一些小恩小惠去奉承、讨好。就是刚才这个倒茶的勤务兵,一次见戴笠兜里还剩几个大洋,竟出鬼点子联合门房、厨房、娘姨起哄要他“请客”,大敲竹杠,到最后自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不得不勒紧裤带饿得头晕眼花……还有,王世和公然指使警卫不许他进门,不给通报。这种屈辱是永生也不会忘记的!
想到这些,戴笠咬咬牙,拭干泪,在心中狠道:这世界上的人太可鄙了,为了他们,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到时跪在我的脚下磕头我都不会饶恕他们!
正想着,蒋介石书房的门开了,走出一个人来。
戴笠起身叫道:“耀全兄,你也回来了?”
郑介民迎了过来,拉着戴笠的手道:“真想不到,竟然在校长家遇见雨农兄!”
两个人正要攀谈,里面已传来侍从副官的喊声:“委员长召见戴参谋—”
蒋介石这一次召见戴笠,无非是称赞他一年来深入敌阵的突出成绩,发给一些活动经费,布置今后的工作任务。
蒋介石说:“奉系虽然已经削弱了,但并不等于就已经万事大吉,现在,西北军的冯玉祥,山西的阎锡山,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还有广东的李济深,他们都很强大,每时每刻都在威胁我。你是我的学生,我的学生都要替我分忧,郑介民不错,把李宗仁搞了一下,你应该向他学习,把情报工作做好。”
戴笠一听到蒋介石要他向郑介民学习,心里一愣,暗忖:刚才郑介民满面春风的样子,莫非他作出了比我更大的成绩?
蒋介石又道:“搞了李宗仁,下一个目标要把冯玉祥搞垮,你要像郑介民一样,去北方做冯玉祥的情报,作出成绩来。”
戴笠从蒋介石这番话里已听出这回自己作出的成绩不如郑介民大,初来时的那份得意一扫而光,心情极为忧郁地出了书房。
古云同行生嫉妒。同是搞情报工作,戴笠当然不能容忍有人超过他,尤其是同是联络参谋的郑介民。
中午,戴笠去毛庆祥家探望的时候,问起郑介民,毛庆祥道:“怎么?郑介民作出这么大的成绩你还不知道?”
戴笠道:“我在北方一心搜集情报,而且一去这么久,哪里知道他郑介民做了什么!”
毛庆祥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校长出兵打败李宗仁的事?”
戴笠道:“听说了,刚才校长还提起过。”
毛庆祥道:“这正是郑介民的功劳。”
戴笠惊道:“不会吧,他个人哪有这么大能耐?”
毛庆祥道:“所以,我说你落后于人了,还不加油追上去,头功都让他争抢去了。”说到此处,毛庆祥把郑介民搞垮桂系的来龙去脉向戴笠叙述了一遍。
原来,张作霖失败后,李宗仁从广西经武汉到华北,分去了蒋介石不少地盘。蒋介石对此很不甘心,时刻想把这颗眼中钉拔去。
刚被任命为“联络参谋”的郑介民了解到蒋介石有解决桂系的决心,便自告奋勇,请求去武汉活动。他认为最有把握的事,是他与李宗仁的兄弟李宗义在苏联中山大学同学时两个人私交很深,李宗义要郑介民去替桂系工作,郑可以通过这一关系打入桂系内部活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教授部主任王柏龄认为他这一关系可利用,便正式向蒋介石提出。蒋马上找他去,面授机宜,命他立刻动身去武汉。
郑介民假装失业,穿得破破烂烂,从南京悄悄跑到武汉,故意找一家很小的客栈住下,装出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当他了解了武汉的情况以后,便去第四集团军总司令部找李宗义。当时第四集团军总部里,一般人称李宗义为“二总”。“二总”在总部内受到各方面的尊重,谁也不会注意他把一个特务引进来。
郑介民见了李宗义之后,说自己失业很久,连生活都无法维持,此次是专程前来投靠,希望得到收容。他说得非常诚恳,加上李宗义不了解他的情况,便信以为真,马上答应为他想办法。
隔了一天,李宗义去客栈探望郑,看到他那副穷困的样子,便毫不怀疑,立刻要他搬到总部与他同住一室。李不仅给他做了衣服,还一有空就陪他出去玩。这时在总部工作的一些高级官员看到“二总”和郑的关系好,都乐于和他接近,他便利用种种机会拉拢总部机要人员,首先把李宗仁和各部队及各方面联络的密电、号码本盗出拍成照片,又陆续把李部兵力驻地、人数、装备、主管姓名等表册抄出来,秘密送给蒋介石,使蒋掌握到第四集团军的全部情况和各种活动。
与此同时,郑又在桂系将领中进行挑拨离间。先是李宗仁到武汉后,为了拉拢湖北人,曾提出过“鄂人治鄂”的口号,因而桂系中的鄂籍将领如胡宗铎和陶钧便红极一时,以致引起一些桂籍将领如夏威、李明瑞、杨腾辉、黄权等的不满。郑便借机以“扩西”等一类话挑拨离间。
桂军将领中闹不和的情况,郑介民随时向蒋介石报告。蒋便派人对其中一些人进行收买拉拢和分化瓦解工作。这方面工作郑做得很少,因为怕一旦暴露,不容易打入内部去活动。当时桂系将领都缺乏警惕,郑表面上又装得老老实实,见了李宗仁总是开口“德公”闭口“德公”,连李宗仁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蒋介石的阴谋逐渐完成的时候,李宗仁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基本力量已在内部发生变化。1929年,他还想扩大势力,使桂系势力由广西到华中、华北连成一片。白崇禧在北平纵谈天下大事时,也常说:“自古以来统一中国只有自北而南才能成功。”言外之意,大有随时准备自北向南进军的打算。蒋介石却不动声色,暗中做好各种准备,只等机会下手。
李宗仁决心取湖南,企图扶植倾向桂系的何键代替亲蒋的鲁涤平为湖南主席,不经过中央政治会议的批准,擅自以武汉政治分会名义越权免去鲁的湖南省主席职务,此时,何键暗中向蒋介石投诚,使蒋更为高兴,认为时机已到,便扣押李济深于南京汤山,借口李宗仁不服从中央而免去李的职务,李宗仁、白崇禧通电反蒋,发动战争。
这时,早已被蒋介石收买的桂军李明瑞、杨腾辉、黄权等旅一枪不发,率部退往平汉路花园一带。胡宗铎、陶钧等陷于孤立,无法支持,率部退往沙市、宜昌一带。因此,桂系盘踞在湖北的十多万人一下子土崩瓦解,蒋介石毫不费力夺取了武汉。
话说蒋介石依靠特工人才兵不血刃地击垮了李宗仁,为了达到他的最高目的,采取了秦始皇灭六国的战术—各个击破。如此一来,下一个目标就是势力仅次于桂系的西北军冯玉祥。
在会见了郑介民、戴笠后的第三天,蒋介石突然想出了一条妙计—回过头来再消灭阎锡山。
1929年6月25日,蒋介石亲赴北平,并把戴笠带在身边,示意他沿途调查掌握北方各派实力的情报,以便进行“各个击破”时可以派上用场。
这正是一个可以表现自己的好机会,为了赶上和超过郑介民,在北平期间,戴笠拼命施展招数,广与阎锡山手下的将领、幕僚接触,让他们“倒戈”。
戴笠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和阎锡山手下的一名师长成了“朋友”。他估计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便设法将他约到无人处,鼓动如簧巧舌,说当今天下,群雄并举,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到时统一中国的,肯定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非蒋介石莫属。
说到此处,戴笠把话打住,用眼紧盯对方,见没有反应,马上话锋一转道:“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师长是位明白人,对时势了如指掌。阎长官虽也赫赫一时,但只是一粗俗之辈,难成大器……”
说到此处,对方脸上现出了笑意,探过头来小声道:“按你的意思……”
戴笠见已有六七分把握,喜道:“天下终有一天是姓蒋的,只要贵师长愿意,先接收一笔财物,在阎大炮下面潜伏下来。作为内线,一旦蒋、阎之仗打响,马上倒戈,到时我保你当一个集团军司令!”
对方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反问一句:“是这样吗?”
戴笠坚持诱惑道:“是的,我以生命担保!”
对方突然脸色一沉,从腰间拔出一把驳壳枪来,“砰”的一声甩在桌面上,喝道:“你再诱惑老子,就要了你狗命!”
戴笠吓得瘫倒在地上,赶紧逃走。
第一次失败,戴笠仍不死心。采用同样办法,没想阎锡山的幕僚一个个对他忠心不二,固若金汤,极难打开一个缺口,只好无功而返。
话分两头,在郑介民策反桂系期间,蒋介石为了加强自身力量,曾起用了被赶下台的湘军将领唐生智,封他为讨桂第五路军总指挥。桂系不攻自破,蒋介石觉得唐生智失去了利用价值,理所当然要收回兵权,于是免去唐生智第五路军总指挥职务,随便给他一个有职无权的闲职敷衍。
蒋介石如此过河拆桥,唐生智也立即与蒋介石翻脸,联络石友三、李宗仁、白崇禧,宣布参加反蒋拥汪的“护党救国军”,唐生智任第四军总司令。
蒋介石不得不急忙联合阎锡山的西军,抽调嫡系部队刘峙部北上共同围剿唐生智。
此时,戴笠刚巧从北平空手而归,尚来不及喘口气,又被蒋介石召过去。
戴笠由毛庆祥引着,来到蒋介石的书房。见了面,蒋介石问道:“上一次派你去东北打探奉系部队的时候,我给你的四个字,还记得吗?”
戴笠忙道:“记得,校长给学生的四个字是‘艰苦卓绝’,我已珍藏于身,铭记于心,今生今世永不忘怀,时刻勉励,作为我克服一切困难的动力!”
蒋介石道:“嗯,很好,不愧是我的学生,这回我召你来,又跟头一回的任务一个样。唐生智不识好歹,落魄的时候我封他为讨桂第五路军总指挥,桂系垮台了,讨桂部队就不存在了,我自然要收回兵权,他竟然跟老子翻脸,挑拨石友三、李宗仁和我作对。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过他了,要派刘峙北上和阎锡山联合起来剿灭他。部队现在正在准备,你先打入唐生智的部队调查了解他的兵力部署,有愿意跟我的可以策反收买!”
戴笠一个立正,连忙应道:“是!”
说到这里,蒋介石脸色一沉,训斥道:“头一回在北平的时候怎么搞的?公开收买策反他的师长,我和阎长官是同盟军嘛,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害我解释半天,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小心你的脑袋,这次不干出成绩来休要见我!”
戴笠唯唯诺诺地出得门去,正纳闷蒋介石为什么突然没有以前和气了,毛庆祥对他道:“戴雨农,恭喜恭喜,你应该请客才是。”
戴笠才挨了骂,听毛庆祥道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喜从何来?”
毛庆祥这才告诉他,说蒋介石信奉一套“打是疼,骂是爱”的治人方法,对一般的人都很客气,如果什么时候开始骂了,证明他已开始器重这个人了。
戴笠听了,大喜,刚好兜里还有几十块大洋,拉着毛庆祥的手道:“嗯,应该请客,怎么个请法?”
毛庆祥道:“去吃火锅吧。”
于是两人去酒楼。路上,戴笠搔着头皮道:“校长真是怪,竟然用这一套。”
毛庆祥道:“这有啥怪的?比如做父母的对待亲生的孩子有打有骂,若是后母,反而只能客客气气。我告诉你,如果等哪一天校长开始对你拳打脚踢了,才更值得庆贺呢,现在能享这份殊荣的,连黄埔军校一期生都没有几个!”
戴笠道:“妙,等哪天校长赏拳脚与我,我一定请你去那种地方!”
毛庆祥色迷迷地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
第二天,戴笠领取了活动经费,辞别了毛庆祥只身潜入河南。由开封、郑州、安阳直至信阳,潜入唐生智部,仍然采用打入内线、收买策反、挑拨离间、浑水摸鱼做情报等手段,大肆活动,每搜得一个情报,待再无油水可捞时,马上又“跳槽”,出现在另外一个部队。当时兵荒马乱,流散人员多,各部都想扩充兵力,戴笠生得结实,人又乖巧,更兼受过各种军事训练,很快又被另一个部队“收留”。如此反复倒也得心应手。
一日,唐生智通过“内线”,得知蒋介石不日将联合阎锡山来围剿他,马上召集团、旅以上干部商量对策。
一师长道:“若正面攻击,蒋介石、阎锡山也不过如此,不足为惧。怕就怕蒋介石如今养的两个特务,一个是离间桂系的郑介民,还有一个比郑介民更为厉害!”
唐生智急问道:“此人是谁?他怎样个厉害法?”
另一人接道:“此人是浙江江山人氏,从小在杭州、宁波、上海鬼混,和杜月笙、黄金荣打得火热,练就一套鸡鸣狗盗的本领,办事干练老到,心理素质过硬,承受能力惊人,面对成排的枪眼都能做到临危不惧,从从容容。据说他偷窥、入室、爬墙无所不精,如入无人之境,蒋介石攻打奉系的时候,就是他潜入敌阵搜集情报的。”
师长道:“不错,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戴笠。阎锡山部有一位师长和我有交情,不久前,我们在一起时,这个戴笠就曾打入他的内部,一直被他当成最好的朋友,直至最后公开鼓动他背叛阎锡山,才识破他的本来面目。”
唐生智摸着下巴道:“这号人确实可怕,他会不会也潜入我们的内部呢?”
师长道:“唐司令,不是会不会的问题,我看这戴笠一定潜伏进来了。蒋介石对付张作霖用这一套,对付我们又怎少得了他?”
唐生智道:“这事一定要当头等大事来抓,通知各部队,一定要密切注意这个姓戴的。对了,他长什么模样?最好弄一张相片,照样多画一些,分给各部队。”
师长道:“戴笠个子不高,生得一副马脸,两条眉毛距离拉得较远,单眼皮,眼睛不大,宽厚的嘴巴,鼻子经常吸溜吸溜的,说话都带了鼻音。这些我都是听阎锡山的师长说的,不知准不准确。”
唐生智道:“这很好,先找一个画画的画一幅出来,再问那位师长像不像。”
这时,会议室的后面有一位团长站起来道:“对了,最近我团里来了一个新兵,也长了一副马脸,样子和师长说的没有二样,不知是不是那个戴笠。”
另一团长也站起来道:“前些天我们团也来了一个马脸新兵,十分活跃,和我手下的官打得火热,称兄道弟,请吃饭,可没几天又无缘无故不见了。”
唐生智道:“这样说来,这个人一定是戴笠。”然后吩咐那团长,“你暂且不要打草惊蛇,只在暗中注意,千万别让他逃了,待我证实,马上逮捕他。”
师长道:“肯定是他,不要等了,这事刻不容缓,不然又给他逃了。宁愿抓错了也不要放了他!”
唐生智当即同意,为防万一,命令宪兵营协助逮捕戴笠。
就在唐生智紧急下令逮捕戴笠的时候,司令部守门的警卫急忙交了岗,火速出去。此人正是戴笠用重金收买的“眼线”。他找到戴笠,马上将会议内容及唐生智已下令逮捕他的消息悉数告知。
戴笠大惊,重赏了“眼线”,再也不敢回“部队”了,仓皇逃离。因为天色已晚,交通不便,在一个小客栈宿了一夜。
第二天起来准备逃离,刚走出来上大街,只见一大堆人围在墙边看些什么,戴笠好奇地挤进去一看,不禁暗叫“苦也”,原来是唐生智下令缉拿他的告示,上面写道:
兹有重大奸细戴笠,中年,浙江口音,中等身材,容貌见图。
若有能缉拿此人者,无论死活,一律奖赏银洋十万。有见此人者,通报有赏。若私自窝藏,以同案犯处,格杀勿论!
此缉。
唐生智
民国×年×月×日
戴笠看罢,忙用军帽遮了面孔,走出人堆。此时唐生智已下令在河南境内大肆搜捕,形势十分危急,每个关卡都有唐生智的宪兵拿着他的画像守候辨认。
戴笠已陷入绝境,正在这走投无路之时,猛记起《孙子兵法》上有一计: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如此一想,既是宪兵营负责抓人,且去宪兵营碰碰运气,恰好他早探得宪兵营营长是周伟龙,此人系黄埔军校第四期学生。戴笠入校时,他尚未毕业,因此认识,并得过戴笠诸如烟、酒之类的许多好处。但此一时彼一时,难保在十万大洋的重赏下,周伟龙不起不良之心。但此时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与其被公开抓获,不如冒冒风险,这事全在天意。
如此一想,戴笠在附近候到天黑,待看不清人时,才大摇大摆去唐生智的司令部找周伟龙。唐生智的部下做梦也不曾想到戴笠胆敢闯虎口,因此都不认真注意,一路放行,让他径去周伟龙的营房。
戴笠在营房门口被哨兵拦住,估计天黑,看不清面相,戴笠忙着大声道:“我是你们营长的同学,是他约我来的,快快通报。”
哨兵道:“我们营长不在,他正忙着抓戴笠呢!”
戴笠道:“我不管他,你快与我通报!”那哨兵道:“先生既是营长同学,我准你进去,你去他房里等候吧。”
戴笠在哨兵的指点下,来到周伟龙的房内,亮了灯,也不关窗,只拿一张报纸在看,挡住外面视线。
此时,周伟龙正在破口大骂手下饭桶,连个戴笠都抓不住,让他给逃了。骂完人,喝下一杯开水,吩咐手下速速下去,提起精神昼夜不分地严守关卡,随即宣布散会。
周伟龙回到自己住处,见灯亮了,窗开着,有一人坐在床铺上看报纸。正想着哪个部下如此大胆,竟敢趁他不在私入官房,正要发火,只见那人扔了报纸,笑吟吟道:“伟龙兄,你不是要捉我吗?不用费力,我送上门来了。”
周伟龙认出是戴笠,一摸腰间的枪,喝道:“你好大胆子,举起手来!”
戴笠并不惊慌,仍然一副笑脸,从容地关上门,掩了窗,然后才回过头来对周伟龙道:“你先别激动,反正我也逃不掉了,要杀要砍随便你,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全由着你,我只希望你静下心来,听我说几句话。”
周伟龙挥着枪,压低声音道:“有话快说,休要啰唆。”
戴笠冷笑道:“你别拿枪吓唬我,我既然敢闯这里,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周伟龙道:“好吧,我看你还是一条汉子,就冲这一点,你坐下说话。我且问你,你来这里干吗?”
戴笠平静道:“为了你。”
周伟龙冷笑道:“为我?”
戴笠道:“念在过去的交情及同是校长学生的份儿上,我向你进一言。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又曰‘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当今中国自先总理孙中山领导辛亥革命以来,群雄并起,军阀林立,战乱不断,国无宁日。民心思合乃大势所趋。蒋校长继承孙总理遗志,顺乎天道民心,决心铲除列强,统一中国,攻必胜,战必克,将来之中国非校长莫属。你我辈都是校长最忠实的学生,正需要团结起来,共同拥护校长打天下,坐天下,建功立业,为天下先。”
戴笠摇唇鼓舌,边说边注意周伟龙的脸色。
待戴笠住了嘴,面无表情的周伟龙突然脸上的肌肉搐动,冷笑道:“你好没道理,避开别的不说,光这十万大洋就够享受一辈子,凭你几句空话就值十万元吗?”
戴笠张嘴欲言,被周伟龙的话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