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幽草,飞英若雪,亭台中的男子一身紫袍,秀发如新沐,惊世风华几乎灼烧了人眼。他回头看了小穆远一眼,又拍拍身旁的独眼帅小伙:“那孩子是个武学奇才。”
独眼煞有其事道:“他是孤儿,被武馆老大收养当小厮,你要觉得不错,可以买走的。”
紫袍男子走过来,蹲在脸蛋脏脏的小穆远面前,盈盈一笑:“你想不想进入天下最厉害的门派?”
独眼道:“大美人,你真不要脸啊。”
紫袍男子无视他,继续看着小穆远。
小穆远手中还拖着几把寻常孩子承受不住的钢刀,累得气喘吁吁。但和紫袍男子对望许久,他像着魔一般,用力点头。
紫袍男子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已经从后面将他狠狠搂住。然后一张紫袍男子缩小版的脸蛋露出来,露出非常蛮横的表情:“大爹爹,你不准重男轻女!我才是你的亲生孩子!臭小鬼,你走开!”
然后小女孩冲过来,站在小穆远面前,高出他大半个头:“告诉你,重火宫不是人人都能进的,想进重火宫,先过少宫主这一关!”说罢便出手打他。
小穆远再看看紫袍男子,不敢还手,只是一味防御。很快他便被打到地上,小女孩叉着腰仰天大笑,最后被独眼领着领口提走。
“穆远哥!”
雪芝已快步走来,停在穆远面前,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最近出了点事……”
“等一下,我先进去把奉紫救出来。”
雪芝跑进酒楼。
奉紫和裘红袖对峙着,面有难色。
雪芝上前道:“红袖姐,这是我妹妹,林奉紫。”
闻者均惊住。
奉紫一见雪芝,兴奋道:“姐姐!”
“我知道。”裘红袖在雪芝耳边低声道,“你不是很讨厌她么?要不是林奉紫,我才懒得和她计较了。”
雪芝也悄声道:“最近不讨厌了。她要做了什么事惹怒我,我再继续讨厌她。”
裘红袖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妹子的妹子,也就是小妹子。请先上来坐。”
奉紫看一眼雪芝,有些无助。雪芝拍拍她肩,示意她上楼。
雪芝又回到门外:“好了,有什么事?”
穆远道:“这个月有一名月上谷弟子猝死,还未被江湖人士引起重视。但是我命人暗中调查过,几乎确认是死于《莲神九式》第三式。”
雪芝错愕道:“什么?那人已经练成了?”
“听说你出来找《沧海雪莲剑》,有消息了么。”
雪芝轻叹一声,把自己去鸿灵观寻找秘笈的事复述一遍,除去上官透部分。穆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对了,我还听说,你最近……”
“嗯?”
“没什么。”穆远指了指对面的客栈,“宫里其他人都住在对面,你有事过来找我们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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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
“怎么了?”
“穆远哥就住在仙山英州好了。”雪芝看看周围,小声道,“不过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穆远有些莫名,但还是留下来。到了晚上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雪芝和仲涛没有话题,裘红袖忙着酒馆里的事,奉紫有事回了灵剑山庄次日才来,她一个人无聊,便跑到他那里玩。
入夜。龙楼月宇,芙蓉丝帐,悠扬的笛声从高楼飘出。
屋内,雪芝一头撞进床褥,肆无忌惮地翻了几个滚:
“这一回在外面待的时间,似乎是最长的。”
“雪芝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这是雪芝纠正他不下十五次,才改过来的称呼。
“正因如此,我才发现穆远哥是一个好人。”
穆远抬头看看雪芝,她的长发丝一般散在床铺,从这里看去,小小的下巴很没形象地指着床帐。果然她怎么都不会变,不管在外面有多淑女。穆远笑了笑,只是嗯了一声。
雪芝坐起来:“咦?你都不问问我是为什么觉得你好吗?”
穆远摇摇头。
“为什么?”
“你觉得好就可以了。”穆远坐在灯下翻书,便再也不多话。
雪芝撑着下巴,愣是死死盯了他许久,发现他还是那么无趣地看书,还全神贯注得很,终于放弃,百无聊赖地跳下床,左逛逛右逛逛,转得人心烦。
实际穆远翻了很多页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他觉得不对,努力集中注意力几次都不见成效。想了很久才发现原因——她还在这屋子里,还不时躺在床上打滚。
原本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雪芝觉得无聊,安心回屋睡觉。谁知雪芝愣不肯走,还绕道他身后,扫几眼他的书,啧啧两声,继续转。
尽管如此,穆远的耐心好,整个重火宫的人都知道。雪芝耐心不好,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所以,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雪芝。
“穆远哥,你几时才看完书?”
“我也不知道。”穆远放下书,抬头道,“有事么。”
“没啊,就是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
雪芝后悔了。早知道穆远和她这么久不见面都还是这个德性,她宁可强迫林奉紫留下来——穆远冷冰冰的,昭君姐姐不知道比他好玩多少倍。虽然有的时候好玩过了头。
她一手抽掉穆远的书,撑着下巴道:“穆远哥今年多大了?”
“虚岁廿二。”
“有没有考虑过成亲?”
“没有。”
“这么干脆?那,有没有觉得什么女孩子很漂亮?”
“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啦。三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两大美女,一是琴师上官雅玉,一是名妓般思思;十多年前就变成了三大美女,一是灵剑山庄前庄主的女儿楼颦珂,一是名妓宣琬儿,还有一个,就是我们伟大的海棠姐姐。这年头好像没说什么几大美女的,但是有一个姑娘出身名门,天仙一般漂亮,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娶她,那才叫艳压群芳。重点是,她还没成亲,武功不怎么高,也不像其他美人一样命途多舛。穆远哥知道我在说谁吗?”
“是你自己么。”
“原来在你心中,我的武功不怎么高。”
“那你说的,可是林奉紫?”
“聪明!”雪芝一脸不厚道的微笑,“你觉得奉紫如何?”
“还不错。”
“嗯嗯,然后呢?”
“然后?”
雪芝沉默了好一阵子,直接放弃。她看得出林奉紫对穆远有意,穆远却是个冰雕加木头。雪芝起身道:“罢了罢了,以后再说。我才想起在鸿灵观找到一个手卷,这就去拿来,我们来研究研究。”
“好。”
雪芝拖着无奈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打开包裹,手卷已经不见了。
窗子大大敞开,似乎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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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呼啸,疯摇着窗外的大树。鬼哭一般的哀号中,黑暗形成一座牢笼,将整个苏州禁锢起来。
这样的夜晚,她的房间有巨大的变动,她和穆远竟然毫不知情。
她的背包里有《水纹剑诀》的剑谱,有一堆重火宫酿制的疗伤圣药和光玉露,有一把上好的匕首……
这人却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那本手卷。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那本手卷拿走?
那本手卷不过是一个撕了一半的传记,写的是一个死去了很多年的重火宫弟子,宇文玉磬。
没有时间多虑。
回到穆远的房间,雪芝立刻给穆远说了房里发生的事。穆远二话不说,提起紫鸾剑便破窗而出,追过去。雪芝见状,也回房拿武器。
但,她刚站在房门前面,就有一把剑刺破房门,捅向她。雪芝大惊,连忙闪躲。那剑连刺数次,速度快得惊人,却未发出一点声音。只见剑法变幻莫测,在门上刺了几百个洞,即便等雪芝退到墙后,它都破墙而出,墙上只有孔,没有缝。
雪芝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武功,也是头一次如此没有自信,不敢进去和那人交手。
很快她也发现,当她离墙远一些时,那把剑依然在毫无章法地往墙上刺孔,好像持剑之人早已疯癫,无心与人交战。
洞多了以后,那个人的脸便会露出来。
她留在墙旁观察。
与此同时,穆远已经在房顶,追上了那偷手卷的贼。
眼前的黑影在暗处飞速穿梭,和穆远的距离时近时远,却怎么都捉不着。
一炷香过后,那人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他的身形有些佝偻,猜他年纪不小,这会儿放慢速度,大概是体力透支,手不应心。
最后,穆远终于一剑挑开他面上的黑布。
原本料想那人会躲藏,他却直接停下来,背对着穆远:
“好小子,轻功越来越好了。”
一听到这声音,穆远也呆了:“是……长老?”
眼前的人回过头,一双苍老的眼沉浸在黑暗中,毫无焦点:
“是我。”
“见过宇文长老。”穆远立刻朝他行了个礼,“那个手卷,是否在您手中?”
“是。”
“那……”
穆远有些失措。遇到宇文的年轻人,没有几个不会失措。这个老人眼虽苍老,却不曾模糊。尽管已年过古稀,看人总是带着犀利而敏锐的视线。
宇文长老举起那个手卷。
“理应说,这半个手卷拿给你,也没什么意义。这前半个手卷里面记载的东西,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