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在洛阳也可以看到重火宫的人,真是难得。姑娘的混月剑练得很好。”
“哪里哪里。”雪芝侧过头去,对着墙壁摇摇脑袋。这男子无论是外表,还是声音,还是神态,对她来说,都像肉骨头对一只饿了三天的狗。
重雪芝活了快十七年,第一次这么确认自己是女人。
好在这个时候,卓老板再次出现。
这一回他身边跟的人,就不再是普通的粗汉子,而是几个穿了华山派衣服的弟子。
“就是那个女娃娃在砸我场子……上,上官公子?”卓老板盯着重雪芝身后,愕然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跟在卓老板身后的两个华山派弟子也朝他拱手:“见过公子。”
上官公子笑道:
“卓老板,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托公子的福,很好很好。”
上官公子撑开折扇,轻轻摇了摇:“你这里生意倒是越来越红火,武器也是越做越精良了。”
“是是,那是自然。上官公子难得来一次,也赏脸给小的,进去喝口茶。”
“不了,我还有事要和这位姑娘谈,改日再会。”
雪芝问道:“你认识我?”
上官这姓不常见,雪芝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上官透那个花蝴蝶。
慢着……上官透?
雪芝猛地抬头,这才发现那个上官公子虽然没有持杖,也没再穿英雄大会上那套雪白斗篷,反倒换上了香扇锦衣,但头上的三片孔雀翎,还有眼下的红色印记还是没有动过,顿时目瞪口呆。印象中,上官透的娘似乎是洛阳大布商的女儿。而福家布商几乎已经垄断了整个洛阳布料市场。那么刚才那些人提到的小少爷,应该就是……
“哈,上官昭君!”
雪芝第一次觉得猜对人的身份如此有趣,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出了上官透最讨厌的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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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了僵,然后视线唰唰转移到了上官透的身上。
上官透摇扇子的手停了停,但很快又自在地摇起来:“在下复姓上官,单名透。承蒙姑娘夸奖,不过在下受不起那个名字。”
雪芝笑道:“为何受不起?我觉得很好听,况且你穿上白斗篷的样子,真的很像昭君!”
所有人的表情又僵了僵,视线又一次唰唰飞到上官透身上。
上官透收了扇子,指指门口:“姑娘,我们出去说。”
两人刚一出去,就有人低声道:“这下那姑娘惨了,从来没人敢真正当着一品透叫他上官昭君的。”
卓老板擦擦汗:“不会,他是瞧上那小女娃娃了。一般女人光是听到他的大名就已经先晕过去,根本不用钓。稍微难一点的,经过他多重诱饵的勾引,也是三两天的事情。人家都说,上官昭君钓女人,比渔翁钓鱼还简单。我看啊,他是直接撒网捞鱼。”嘴角挂上一个阴恻恻的笑,“只不过鱼儿一上钩,下了锅,吃过了,还剩下什么呢?”
“哇,听上去好神奇。卓老板,你怎么知道的?”
卓老板笑得相当神秘,伸出三根指头:“我敢保证,这个重雪芝不出这么多天就会入网。”
雪芝和上官透两人走出兵器铺,就看到两个侍从站在门口等待。上官透道:“姑娘这是第一次来洛阳吧?”
“没有,我小时候来过,不过都没有印象了。”
“姑娘是哪里人?”
“我是登封的。”
“这么说,你是在重火宫附近长大?”
“我是在重火宫里长大的。上官公子是洛阳人么?”
“不,我在长安出生,在那里住的时间最长,之后都没有固定居所的。”
“那公子回来是为了见家人?”
与此同时,卓老板摸摸墙上的剑:“他一般喜欢打听清楚对方的背景,但凡黑道,仇家,过于娇惯的千金大小姐,一律上黑名单。”
“老爷子才过七十大寿,这次回来是给他祝寿的。不过很快就要走了。”上官透微笑道,“还没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雪芝道:“我叫林羽芝。”
“姑娘方才果然是报了假名。”
“你有听到我说自己是重雪芝?”
“没错。”
“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是重雪芝?”
上官透顿了顿:“虽然不想冒犯林姑娘,但是方才林姑娘使用的混月剑很娴熟,却并没有到达炉火纯青的水平。”
这回轮到雪芝郁结。这个上官昭君居然这么说自己。不过,按照一般人的印象,都会觉得重火宫的少宫主重雪芝,早能把混月剑倒过来使了。
这样也好,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雪芝笑道:“上官公子果然慧眼识人。”
“不过林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身手却这么好,习武时间应该不短了吧。”
雪芝道:“几乎从会走路就开始了。”
与此同时,卓老板转身,抽出武器:“倘若是从小习武的女子,那更合其意。因为习武的女子反应相当直率,不会哭哭啼啼。”说罢举剑,剑光四射:“而且,够悍,够坚韧,在床上也够辣!”
上官透嘴角勾起,声音也放得更加温柔了:“那,林姑娘一定受过不少伤,这恐怕要令很多男子心碎了。”
雪芝摆摆手:“不会不会。我没什么人喜欢的。”
“没有人喜欢?”上官透摆摆手指,“我不信。”
“真的不骗你。”
“倘若现在有人对你有意,你会考虑么?”
“那要看是什么人。”
卓老板舞剑,剑唰唰唰唰响了几声:“如果这个姑娘不幸是个反应超级迟钝的,那怎么办,怎么办呢?”
上官透道:“我是说,假如。”
“我不知道啦。”
卓老板忽然手腕一震,剑锋摇摆,光芒刺目:“别忘了,上官透是个外型很出色的男人。而且,他的个子高!男人高,就是魅力!男人高,就有杀伤少女少妇的本钱!就算这个女人再迟钝,她还是个女人,是女人,本能就爱高个子男人!”
“好吧。”上官透走近了一些,看着雪芝,放低了声音,“林姑娘是来这里替宫里办事的么?”
雪芝微微抬头才能跟他对话,立刻觉得很怪异:“呃,不,不是……我打算过两天就去长安。”
卓老板剑锋依然直直地指着前方:“这个时候,如果姑娘有害羞的意思,他就会试探着问她准备在哪里留宿。”
上官透道:“那这几天,你打算在哪里睡?”
卓老板眼睛眯起来:“倘若姑娘说不知道。那么,肥鱼到手了,他会做什么呢?”卓老板砍断一把椅子:“——当晚就吃掉!”
雪芝道:“当然是客栈呀。”
“是洛阳客栈么?”
“嗯。”
卓老板道:“倘若姑娘的答案是‘不知道’以外的内容,他会很高兴,因为这个猎物有挑战性。到时候,他会说什么呢?!”
上官透笑道:“那好,明天早上我会来洛阳客栈找你,如果你有空,就请容许我当导游,带着姑娘在洛阳转转。”
“好啊!”雪芝笑道,“我刚好想去你家的布坊看看,你去了肯定可以打折。”
“那我送你回客栈。”
卓老板忽然停住,面色凝重。
旁边的人正听得津津有味:“接下来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明天光临本铺。”卓老板放下武器,开始收拾铺子,“打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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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透送雪芝回去之后,雪芝晚上又偷偷溜出来,一个人跑到花满楼去看了看,打听到赫连惊红不在洛阳,只得作罢。不过洛阳的夜晚更加让人流连忘返,雪芝一出去,就逛到了午夜才回来,其间打架六次。
因为前一日玩得太累,外加天气冷,进了被窝就再也不想出来,竟睡了一个轮。第二天起床才猛然想起和上官透约好要出去。
于是,同一时间,卓老板也穿着棉袄挂上兵器,把大门打开。
门外站了一帮来听说书的人,早已等得面如土色。
“失礼失礼,昨天晚上兴奋过度,起晚了。我们继续。”卓老板走进铺子,从角落搬来一个椅子。
雪芝刚一拉开门,就看到楼梯间站了两个侍从。这两个侍从是上官透派来的,一看到雪芝,就过来鞠躬问好,并请她在房中等待片刻,他们这就去通知上官透。
“上官透行走江湖,素来喜欢独来独往,但在追求女人的时候,这两个侍从,却变成了必用道具。这,是为什么呢?”
没过多久,两个侍从通知雪芝上官透在楼下等待。
雪芝立刻顶着黑眼圈下楼,看到了神清气爽英俊潇洒的上官透,连忙道歉说自己睡过头了。
上官透微笑道:“没有关系,我们走吧。”
与此同时,两个侍从也消失了。
“阔气!”卓老板猛地回头,指着某一个无辜的顾客,颤抖地说,“他要的就是阔气!他是国师和福家大小姐的儿子,他怎么可以不阔气!让两个侍从等待,即添了面子,也表现了十足的真诚,更是让家境不是很有钱的女人摇摇欲坠!如果不出意料在客栈门外等待他们的将会是——”
上官透让开一步:“林姑娘请上马车。”
卓老板狠狠摇了几下手指,提高嗓门:“实际上官昭君最讨厌的就是马车!”
雪芝道:“要坐马车吗?”
“不想坐?”
卓老板又狠狠扯来一个板凳,重重堆在铺子中央的板凳上,再用力回头:“如果这个女人说不想坐,昭君姑娘会毫不犹豫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