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队长扑了个空回到中央饭店向罗立忠汇报,人和他们前后脚离开,那人种情况分明就是有人通风报信的结果。
罗立忠很快便注意到没了沈放的影踪,在前台问了话之后他带着人直奔沈放的公寓。
下班的姚碧君一个人回来,上楼梯走到门口,低头掏钥匙的空儿,刚好与一行匆忙的身影碰上。
她回头一瞧,罗立忠冲她打着招呼:“哟,弟妹刚回家?”
姚碧君多少有些诧异,看着罗立忠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依然镇静地说:“哦,原来是罗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有空过来。”
眼前这架势,似乎是出了不小的事情。
“沈老弟呢?”罗立忠问道。
姚碧君记得说过的行踪,很自然的回答:“他不是跟你去喝酒了么?”
“他说他喝多了就自己回来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别因为我这顿酒把沈老弟的身体搞坏了。”
这一句话信息很多,但特地为此大张旗鼓来一回,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姚碧君约莫已经猜到,屋里此刻八成都是没有人的。
她显得有些为难,保险起见,她似乎应该拖住罗立忠。
“只是太晚了,这……”
“没事,我和沈老弟兄弟相称,还顾忌这个?”
没想到罗立忠一脸坦然,而且带了这么多人,这架势似乎不容姚碧君再反驳。
姚碧君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
但嘴上虽然应着她的动作却又有些犹疑,罗立忠她动作迟缓,接着补话:“怎么?你是不想请我们进去,还是你也担心他没回来?”
“看您说的,到了家门口,哪儿有不让进的。”
思量再三都没想出个法子来,罗立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沈放在屋里,反倒是自己给他添了麻烦,她干脆一咬牙将门锁打开,却没想到吴队长抢先上前一把推开了门。
几个人鱼贯进了屋子,
罗立忠穿过客厅奔着沈放的卧房而去,姚碧君想拦着想说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也只皱了皱眉头。
房门打开,看到床是空的,床上的被子整齐地放着,罗立忠看着跟着过来的姚碧君,冷冷地问:“人呢?沈老弟到底在哪儿。”
姚碧君咽了口唾沫。尽量压制心里的紧张:“哦,我不喜欢酒味,他一般喝醉了酒,就会去客房睡。”
罗立忠眼神定定,像是要将姚碧君看透一般,语气怀疑:“是么?你肯定他在客房?”
姚碧君心上没准,但也装作轻松,为自己接下来可能的辩解铺路:“您这是在说笑呢,是您带他去喝酒,现在人找不到了,你问我?我也是刚回家,我怎么知道?”
罗立忠再没说话,带人退身出去,接着又闯进另一间客房里。
结果门一打开,几个人视线往里一瞧,视线停留在屋里的床榻上,一个人影定定地躺在上面,听到门开了也没动,似乎睡的很沉。
姚碧君跟着进来,看见沈放的她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能笃然一些,说:“罗处长,我叫醒他。”
此刻的沈放背对着众人睁着眼睛,警觉地感受着身后的一切,眉头拧在一起,一只枪盖在被单下面,露出枪口。
从罗立忠的方向看去,沈放依然睡得很沉很沉。
罗立忠拦住了姚碧君,手势阻止她的唤醒,看着床上的人摆手对手下人示意,接着众人退出房间。
“实在不好意思,沈放这样太失礼了。”
危机解除,这会她才考虑到这些。尽量地周全着。
罗立忠脸上有疑惑与不快,但看着她时候还是强硬地笑着:“没关系,看他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本来局里有些情况想问问他,不过他睡了就改天吧。”
几声说话之后,外面的房门被阖上的动静传来,屋里沈放松了口气,掀开被子起身来。
方才躺在床榻上的他还没有来的及脱掉衣服皮鞋,手里还握着手枪,甚至侧面躺着,另外半张脸还没有完全卸好妆。
如果罗立忠将他叫醒,后面究竟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把枪放在桌上,他首先捞起一边挂着的毛巾,继续擦起了脸来。
可片刻之后,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沈放宛若惊弓之鸟,快速扭头将枪口对着进来的人,一瞬间心弦绷得紧紧的,等定睛一瞧,发现送完罗立忠回来的姚碧君,随即才松了一口气。
姚碧君也吓了一跳,抚胸平复着心情:“你紧张什么?”
“没什么,家里来那么多人,打扰你了。”
“你是没想到罗立忠会来找你吧?”
沈放看他一眼,却摇头:“不,我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快,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姚碧君看着他脸上的痕迹,本想问什么却忍住了,但转身要走时候又返回来,忍不住固执一把:“你是不是去找个女演员了?”
醋意有时候压抑不住地往外勃
发着。
沈放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你脸色的化妆品只有演员会用,你这样是擦不掉的,我给你拿卸妆水。”
夜色里,四周寂静无声,两个人身形对,隔得那么近,彼此心跳都能看见。
面目相对,沈放定定地立着,视线里只有姚碧君一张脸,他忽然觉得心里放松了下来,这会儿便细细打量了起来。
姚碧君顿了顿,似乎有些发现,手上的活儿放慢了,问他:“你看什么呢?”
“我没看什么。”
他笑的像个孩子。
“没看什么,就把眼睛闭上,卸妆水和油彩弄到眼睛里不舒服。”
沈放顺从地闭上眼睛。
“刚才……我想起我妈了。小时候跟别人打架受伤了,我妈就是这样给我洗脸的。”
这种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一向让他依恋沉醉。
姚碧君有些不大高兴,但也没生气,只冷冷的说:“我有那么老么?”
“看你说的,像我妈不好么?”
“不知道。”
接着话题戛然而止,两个人沉默。
隔了半会儿姚碧君才重新开口:“你不怕我告发你?”
沈放睁开眼睛,微微一笑,脸上写满了自信:“你不会的。”
“是么?”
姚碧君被他这表情和话逗乐了。
“要告发我,刚才罗立忠在的时候就可以,不用现在问我怕不怕。当然我也不希望你告诉我哥。”
果然,曾经她监视沈放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听了这话,姚碧君迟疑了一下,虽说并没有打算告诉沈林,但她还是选择装傻:“告诉你哥干嘛?”
沈放瞧着她表情细微的变化,觉得自己有些鬼使神差,但也似乎并没有错。
“没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我现在是你丈夫,家里的事儿外人没必要知道。”
“丈夫?你真把我当你老婆么?”姚碧君反问。
“当然。”
得到的答案是想要的,不过她却有些想苦笑一声,继而将擦拭的毛巾塞在沈放的手中,怨愤地回了一句:“可我没有感觉到。”
说完她赌气关门而去,沈放有些意外,看着毛巾,又叹了一口气。
隔天咖啡馆的密室里。
沈放推门而入。任先生瞧着他走了进来,显得有些不悦。
语气冷冰:“把门关上。”
沈放听话阖上门,忽然咧嘴无奈一笑。
他身边怎么都是些爱赌气的主儿。
“去剧场的事儿你简直是瞎胡闹,完全不考虑后果,你潜伏下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昨晚,你不应该也没有理由采取任何行动!万一因此你暴露了,会很危险,我们前面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等他靠近,任先生像是已经忍了很久了,小声的咆哮着。
沈放面色淡然,他当时做了就知道会挨着一顿说,但他依旧理直气壮:“不提醒他们,那些人都会被保密局逮捕,你不知道罗立忠审讯犯人是什么样,他们可能有些人可能不会活着出来。”
见他还是一副有理由的样子,任先生白眼更深。
“但别忘了你的身份。”
对于任先生这样的态度,他亦是不满,接着眼神灼热,反倒教训起了对方:“我知道。可普通的民众是看不到我们的,但可以看到那些呐喊着要求民主的人,这也是一种力量,保护他们也很重要。”
任先生辩驳着:“民主运动当然是要保护,可是我们有组织的纪律,无条件服从是情报人员必须遵守的。”
这话叫他无从在下口,沈放沉默一会,接着干脆利落:“我接受上级给予的处分。”
任先生看着他,气鼓鼓依旧没消,但也不想继续吵下去,底身坐下,然后摆手:“具体怎么处理等我的消息,但是绝对不可以再有下次。”
与此同时金陵中学对面的茶馆中,参与了集会之后,乔治其向沈林汇报着情况。
“昨晚我们正聚时,突然有人来通知会有特务来抓人,我们就提前跑了,要不然,我们一群人就被抓住了。你不是说有行动会提前通知我么?怎么突然派特务来?”
他说着话蔫蔫地看着沈林,似有责怪,觉得面前这个人似乎在害他。
沈林悠哉喝着茶,闻话却有些惊奇:“有人通知你们?”
那些特务不用想也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相比如此,他更好奇的是这个通风报信的人是何身份。
乔治其吃了一口糕点,显然有些不满,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说,沈林抿了抿嘴,只好皱着眉解释着:“那些人不是我派去的,没有确定的证据我也不会贸然行动。”
乔治其没有说话,依旧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沈林继续追问:“通知你们的人长什么样儿?”
“我只看到一个背影,光线太暗,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在剧院过道里面,盯着
沈放的那个人,是他。
这边未果,沈林只好又问起另一边:“那接下来,你们的活动呢,确定了么?”
乔治其点点头:“他们要在中央商场悬挂反对国民大会、反对蒋介石操控选举的横幅。”
“什么时间?”
“两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