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连生的死是军统的人做的,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谁都说不准。
这个田中心倒是够细的。
“他要查就让他查,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有这样的活工具不用可惜。
汇报完毕,李向辉正要走,到门口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又重新回头说道:“对了,前几天沈放住所因为线路老化发生短路,所有的监听器都烧坏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提上一嘴,这几****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沈林眉头皱了起来:“这事儿发生几天了?”
不想,到底还是出了问题。
“有几天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沈林面色明显不悦,语气有些暴躁
李向辉有些委屈,声音很小:“当天就汇报了,文件放您桌上了,您去开会了,我以为您看到了……”
“什么叫你以为?只把一个监听记录放在我这儿有什么用?”
咆哮更夸张,恨不得张口把他吞下去,李向辉这回没敢再说话,愣愣地站在那儿。
沈林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平缓了一会情绪,才又问着:“沈放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么?”
“那倒没有,没多久监听小组的人就把监听器给修好了。”
既然是这样子,也该是没什么大事才对。
李向辉走后,沈林大概听了听沈放公寓里的录音,没发现什么异常。
后半晌他心情烦躁,忽然间想起了李向辉说的话,便干脆到陆军医院去瞧了一趟姚父。
沈放刚走不久,沈林忽然的到访叫姚碧君惊诧不已。
这些天来的相处,加上今日这一件事情,叫姚碧君的心思动摇了不少。
免不了的寒暄之后,姚碧君干脆直接提了沈放的事情
“沈林,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她顿了一下,沈林目光有神,隐隐嗯了一声,等着下文。
姚碧君抿了抿嘴唇:“我的对沈放的监视还要继续下去么?”
这叫沈林突然间严肃起来。
“你什么意思?”
姚碧君有些慌乱,忙解释着:“我知道,这是我的任务。可沈放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有,我早就跟你汇报了。”
当年她哥哥一死,是沈林一直在照顾着他们父女两个,她心怀感恩,答应帮沈林做事,当初她觉得自己对沈放已经毫无感情可言,可如今的她却满心无奈。
“好,那就继续。”沈林语气冷冷,目光更冷。
“可我……在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环境下,我真的很不好受。而且……我并不觉得沈放有什么可怀疑的。”
沈林方才隐忍,这会儿忽然间爆发:“不管你好不好受,任务必须完成,直到我说终止的时候。别送我了,记住你该干的。”
声音粗犷有力,说完话后留下一个背景。
姚碧君的话到底说到沈放心坎上了,上一回他将买来的字画还了回去,看着沈柏年并不与自己抗争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隐有些心软了。
沈伯年身子一直也不好,而且年岁也大了,他们父子两个错过了那么多年,要是真有一天……只怕沈放只剩下满心的后悔了。
于是他决定回家去一趟,看看沈柏年,能跟他多说一会话也是好的。
他备了不少的礼,胡半丁就等在了门口,见状赶忙上前帮着提东西。
“二少爷,你回自己家还拿这么多东西。”
就连自己家的这个门房都这么高兴,不知道沈柏年有多盼着他能回来一趟。
沈放笑着:“也有你胡伯一份,还好有你在,这个家我不觉得生分。”
胡半丁没他身子高,却还是尽量跟他凑近些并肩走着,跨进门的时候还说:“瞧你说的,进这个门,里面都是你们沈家人。”
沈放微微一笑,没回答。
听见动静的沈柏年打算出门去瞧一瞧,沈放走进院子,三个人正好打了个对面。
自成婚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这儿来,怪不得沈柏年有气。
“还知道回来?”他凝眉肃目,严厉十分。
沈放尽量笑着,软软叫了一声:“爸。”
只这一声,所有的气都烟消云散了,沈柏年长出一口气,又说着:“你回来也好,陪我出去走走。老胡,备车。”
胡半丁和沈放都有些意外。
汽车行驶在南京老城区的街道上。
沈柏年看着窗外,街上显出凋败的气氛,乞讨者和流民众多。
他叹息一声,有感而发:“******都已经还都,可南京还是不能恢复当年的繁华,这个政府已经不同往日了。”
沈放也瞧着,照着他如今的身份说:“跟日本人打了那么长时间,国家恢复是需要时间的。”
父子独处,少有的和谐画面。
“都这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官场的风气,如果
不是做官的个个徇私,中饱私囊,世道怎么会如此不堪。”
他倒是看得破,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了。其实好多事情他也不必往心里去。
沈柏年说完那一番话,忽然间转过头瞧着沈放:”别人我不管,但你身为党国军人,一定要洁身自好。“
放到常日里,这样的教训他只会嗤之以鼻,可今日鬼使神差,他忽然应口答话:“您放心,我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我比不上我哥,但也不会丢沈家的脸。”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觉得在沈柏年的心里,他那个事事听话的哥哥才算是孝子,而他这是个让沈家丢脸的存在罢了。
可沈伯年的回答却十分意外:“不,你并不是不如你哥,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他更强,而且你更像我。”
这叫沈放惊诧,车里的气氛瞬间不大对劲,沈放忙转移话题道:“父亲,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柏年瞧着他:“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放在脑袋里预计了很多歌地方,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到了地方是金陵兵工厂外。
车停靠在一坐军工厂旁边,沈放扶沈伯年下车,看到兵工厂,沈伯年脸上出现笑容。
他往里走了两步,立在门口向沈放介绍着:“这曾是民国最著名的军工厂,由1865年洋务运动时期的金陵制造局改建而成。我参与过这里的改建工程,当时我觉得如果有了更好的武器就可以让国家更强大。”
宏图伟业,这是沈伯年有的,他知道。
两个人步行往里走这,沿路瞧见厂里堆放的一些枪械,大炮。
当时这工厂造出来的枪炮其实并没有让国家变得多么强大,反而更多的是投入了中国的军阀混战。
沈伯年一路瞧着,面色越发凝重。
“******想实现国家统一,我支持,可日本人来了,所谓的国军在战争中却显得如此孱弱。”
“这是国力的问题,您不要想太多。”沈放安慰他。
沈伯年瞧着沈放一笑:“我老了,但是我不傻。******在政治上排除异己搞独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抗战虽然胜利,但是我对如今的政府却越来越没有信心。过去我无条件服从国家的号召,但是现在看来,不知是对是错。”
从前那样固执的一个人,没想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沈放有点诧异,试探着说:“拯救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光靠完全地服从、付出是不可能的。”
沈伯年同意他的观点,立即附和:“说的对,特别是服从一个人的意志。现在的中华民国也处于在这样一个困局之中,我相信这个国家还是有希望的,一定有种力量会让这个国家崛起,就像当年国父一次次革命一次次失败但依然引导民众觉醒一样。”
沈伯年越说越慷慨激昂,工厂的一个老车间主任闻声赶了过来。
他话说半截被打断了。
“沈老先生,您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沈柏年这样的场面见多了,有些不屑,摆摆手:“甭客气,我也是来看看。”
那主任立定之后仰头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有些感慨:“如今工厂大不如前,沈老先生在的时候那可火热的很呢。”
世易时移,曾经有关系,如今想要借此攀附,这样的巴结到底没有多大用处。
“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沈伯年依旧没有好脸。
这里本就没有几个人影,沈放看着两个故人说话没有插嘴,眼神游离间瞧着一个人影从身边闪了过去。
那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脸上的扭曲是受过重伤的痕迹,近乎毁容。
沈放赫然一惊,正是当时在澡堂时候跟他还说过几句话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沈放两步追了过去将他拦住,那张脸恍然转了过来,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你怎么在这里?还记得我吗?”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却是一脸茫然瞧着沈放:“你是谁?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完全陌生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说完话后没有再停留的意思,咳嗽了两声直接又走开了,似乎是身体不好。
沈放没有再强求,瞧着他背影愣了片刻,继而走向老主任。
“主任,刚才那个人是谁。”
主任稍加思索:“你说的是那个脸上受伤的?”
沈放点了点头。
“他也是个可怜人。退役下来的军人,现在是厂里的仓库管理员,叫陆文章。人木讷的很,不爱说话,大家都说是打仗的时候把脑袋给打坏了。”
说话时候带着动作指了指脑门,说到这儿下意识朝着陆文章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老主任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
“不过当年这陆文章也是个英雄人物,是个神枪手,听说还是德国人训练出来的呢。在跟日本人作战时候受了重伤,人也废了,部队呆不下去,就退役到了兵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