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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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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湖北洪山李秀成大营一骑马飞一样驰往洪山李秀成大营。骑在马上的是石益陽。李秀成的营帐在洪山高阜处,挑着丞相官衔的大旗。

在营帐门前,石益陽下马。她穿着一袭红袍,头戴露着头发的纱罗围帽,脚登一双平头薄底红鞋,腰扎黄带,别着那把金柄手槍,潇潇洒洒。她看见门前有个穿百姓衣服的女人在洗衣服,就走过去,问:“这位大嫂,李丞相在吗?”

那个高颧骨面孔蜡黄的女人打量她一眼,问:“有什么事?”

“有公事。”石益陽说。

那女人似乎不大相信,又问了一句:“什么公事?”

石益陽不高兴了,说:“公事怎么能与你说?”走过去想推门。那女人甩着手上的水珠说:“唉,你这小丫头,怎么乱闯?”

“我不是小丫头!”石益陽说,“我是太平天国翼王帐下的旅帅,你不能挡我见李秀成。”

一听她直呼丈夫名讳,那女人更火了:“我不管你是驴帅、马帅,这地方就是我说了算,不让你进,你就不能进。”

石益陽说:“你是李秀成什么人?一个洗衣匠,也敢这么猖狂?”

“我是他老婆!姓陆!”那女人双手叉腰,说,“你小看我,看我是个洗衣匠?”

石益陽笑了起来:“没想到,那么精明一个李秀成,娶了这么一个女人!”

这一说,那女人更不依了,端起大木盆,冲石益陽泼了过去,泼了她一身水。

“住手,这是干什么?”这时,李秀成带了几个牌刀手过来了。他立刻认出了石益陽,说,“是你呀!你怎么惹着她了?”又马上对他老婆说:“你怎么能这样?这是翼殿的公主,翼长金。”

“我管她长金、长银的呢,”他老婆端了盆就走,咕咕哝哝地说,“你又看上了人家的长金公主了吧?”

李秀成极不好意思地对石益陽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没教养,就是这个样子。本来不叫她来的,她从天京自己跑了来!”

石益陽抖着身上的水,说:“若不是看在李丞相的面上,我今天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李秀成把她让到帐中,说:“我找件衣服你换换。”

“不用了。”石益陽说,“我要穿了你家的一寸布,你的夫人回来不得闹翻天啊?我说李丞相,你怎么讨了这么个老婆?”

李秀成说:“没办法。小时候我家穷,那年天大旱,吃不上饭,借了她家两斗米,他爹就非要把她给了我们家不可。她是村里出名放泼的女人,谁也不敢娶,又比我大五岁,可后来我爹死了,还不起两斗米,这婚事也就背上了。”

“我说呢,她看上去像你娘。”石益陽一边说一边大笑。

李秀成说:“翼长金公主可是骂人了!”

石益陽说:“对不起,我道歉。”

李秀成问:“你来送文书吧?”

石益陽拿出石达开亲笔写的信,交到李秀成手上,说:“曾国藩有调兵遣将的动向,可能又想打武昌。”

一边看信一边听她讲话的李秀成习惯地以脚拍地点头说:“你回去禀报翼王,洪山在我李秀成手里,不会丢的。”

望着李秀成精明强干的样子,石益陽突然说:“在东王府祝寿那天,我扣了你一身寿桃糕,今天令正又泼了我一身脏水,这是报应啊。”

李秀成笑了起来。

石益陽问:“你有什么真本事呢?”

李秀成说:“这叫我怎么答?”

“据实答嘛。”石益陽说。

“天王、东王都没这么问过我。”李秀成说。

“这么说你不肯回答我了?”

“我是个平平常常的人,”李秀成说,“从小种山帮工就食,八九岁时跟舅舅念了几年书,十岁起就下地干活了。若没有拜上帝教,我现在可能还在新旺村种田呢。我这样的人,只会感恩,认真地干,我会有什么本事。”

“你挺自谦。”石益陽说,“可有人断言,用不了多久,你就是太平天国的一大柱石了。”

“这可不敢当。”李秀成有点诚惶诚恐地说,“这是什么人信口雌黄呀!”

石益陽笑了:“你敢说我父亲信口雌黄?”

李秀成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是翼王说的?”

石益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李秀成说:“那是翼王看走眼了,我真的没那么大本事。”

石益陽说:“不过,他也说你不好的了,你想听吗?”

李秀成说:“你愿意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不勉强。”

石益陽说:“他说,你这人软了一点,容易计较。”

李秀成的脸色为之一变,但马上恢复了正常,他说:“我身上欠缺之处比这要多。”

石益陽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承认你有这毛病?告诉你,我爹看任何人都人骨三分,还没错过呢。”说着站起来往外走。

李秀成发现了她挎在腰间的手槍,说:“你这把槍好,比我的好多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槍,样子差,质地也粗糙。

石益陽说:“我这支槍是一个美国舰长的。”

李秀成说:“翼王的那支也没你的好,你怎么不给他?”

“他不要。”石益陽说,“他说君子不掠人之美。”

“你们父女真有意思。”李秀成送她出来,又碰上了他老婆陆氏,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石益陽故意显得格外亲切地靠在李秀成身旁,说的却是这样一句:“把她休了算了。”

李秀成笑了:“快走你的吧。”

石益陽这才上了马,猛听“当”的一声,原来黄脸婆把木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2.武昌黄鹤楼下石达开踏着月色在长江边上漫步,石益陽陪着他,石达开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走走停停。江海洋带几个牌刀手远远地跟着。

石益陽只顾说她的新闻:“那李秀成的老婆是个又老又丑的黄脸婆,李秀成干吗不休了她呀?”

“糟糠之妻不下堂嘛。”石达开说。

“我告诉他,你说他软,容易计较,我看他脸都变了,不怎么认账。”石益陽说。

石达开在想心事,没吱声。石益陽说:“你听没听见啊?”

“听见了。”石达开应付地说。

“听见什么了?”她追问。

石达开说:“你不是说伙食账吗?”

石益陽笑得前仰后合:“你真能打岔!爹,你什么事又发愁了?”

“没有啊。”

“你骗不了我。”石益陽说,“今天天京来人了,送来一封信,是不是为这事呀?”

石达开说:“天天有信,有东王浩谕,也不值得发愁。”

石益陽说:“这封是天王的密诏,让你星夜回京,对吧?”

“你怎么知道?”石达开惊愕地问。

“我偷看了呀!”她顽皮地冲石达开挤眼睛。

“若是别人偷看了,我会砍了他头。”石达开握起拳头吓唬她。

“别人也不是你女儿呀。”她说。

“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石达开说,“一会劫法场,一会抢洋人的槍,你总是叫我操心。你不知道我一天有多少烦心的事!”

“你都告诉我就不烦心了呀!”石益陽说,“我长大了,什么都懂。”

“是吗?”父女俩站下来,来到水面栈桥上,石达开说,“那我请你帮我拿主意,天王让我星夜回京,我回去不回去?这一去是吉是凶?”

“君命岂可违?你是非回去不可。”石益陽说,“你得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才能判定是吉是凶。”

石达开望着江面上扑拉着翅膀起飞的麻鸥,又陷入了沉默中。

一个人骑马从后面赶来,追上来才看清是黄玉昆。石益陽说:“外公来了。”

当黄玉昆把马缰扔给牌刀手走上栈桥时,石达开对石益陽说:“去吧倒那边去玩吧,我们走时叫你。”

石益陽撒娇地说:“没人做伴时你怎么不赶我走?外公来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黄玉昆说:“益陽这嘴真是刀子嘴。去玩吧,我还给你留了云片糕、麻糖呢。”

石益陽只得下了桥,在江边捡些石片在水里打水漂玩。

黄玉昆问:“你今夜就动身吗?快船我都给你预备好了。”

“再想一想。”石达开说,“你说会不会与天王挨打的事有关?”

“我看像,”黄玉昆说,“大概天王已经忍无可忍了。不然,用不着写密诏。”

“如果是这件事,那就很有风险了。”石达开分析着局势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天王决心除掉杨秀清,把我召回去动手。另一种是讨论个对策,让我在天王、东王之间搭个桥,使搭在弦上的箭松下来,我反正想不出有别的什么事。”

“是啊。”黄玉昆说,“倘是征战上的事,令都是出自东殿,天王不用操心的。”

“岳父以为韦昌辉会怎么样?”石达开问。

“家里来信不是说了吗?那么多人跪在后林苑请天王自强,韦昌辉却不领这个头,溜了。”黄玉昆说,“这个人太有心计,他现在看东王势力大,早早把妹妹嫁过去,他是在保他自己。”

“韦昌辉可不是保自己的人。”石达开说,“他是要夺得实权的人。他嫁妹讲和,不过是麻痹东王,障其眼目,即使东王不算计他,他也会算计东王的。”

“那你犯不上和韦氏联盟。”黄玉昆说,“他这人名声不比杨秀清好,杨秀清专横在明处,韦昌辉却是暗中较劲。如果让他们鹬蚌相争,你坐收渔人之利,岂不更好吗?”

石达开说:“但天王也未必不知韦昌辉的人品,也未必对他放心,所以才想到了我。不然韦昌辉就坐镇天京,用不着千里迢迢召我进京啊!”

黄玉昆说:“那你就回天京去吧。武昌战事不会有什么大事,曾国藩正在扩军,训练新兵还要一段时间。”

3.丹陽城下月夜,太平军上营在向丹陽城开挖隧道,陈玉成亲自来视察,他下到地道中,对挖土的土营士兵说:“挖深一点,不要被城里的清妖发觉。”

这时曾晚妹领着人用人挑肩扛的办法运来了好多火药,曾晚妹问:“够了吗?”

陈玉成说:“足够了,这次一定把丹陽城轰开。”

曾晚妹笑道:“再拿不下小小的丹陽城,燕王的头要挂在水西门外示众了。东王已经说他帮妖了。”

4.秦日织营帐营帐外岗哨林立,有的士兵从附近过,都被把守的亲兵赶走了。

原来营帐里的秦日纲正与刚从天京溜出来的陈承瑢密议。显然他已经报告完东王责打天王的事,他说:“我今天是化了装才溜出来的。”

秦日纲说:“打了天王,这是好事。”

“是好事?”陈承瑢说,“天王挨了打,屁也不敢放,我想去传个信,连大门也没让我进,胆小到如此地步,别指望天王了。”

秦日纲说:“杨秀清利令智昏了。他打了天王,他在众臣民中就声名扫地了,这样的乱臣贼子,人人可以得以诛之,你还干吗愁眉不展,快出头了。”

“天王不动手,谁来动手呢?”陈承瑢说,“东殿党羽遍布天下,稍一走露风声就完了。”

“成大业者当为此人。”秦日纲在手上写了个“石”字。

“他?”陈承瑢摇摇头,说,“他太圆滑、世故,成不了大事。”

“那要看天王的态度了。”秦日纲说,“如果天王让他干,那就是受王命,他一点责任也不担,何乐而不为?”

“他们都没有危险,你我已经背上了帮妖的罪名,不知哪一天被杀头。我看别人指不上,你手握重兵,又在天京外围,你该自己做打算。”

秦日纲说:“我不是没做这方面的准备,我手下除了本部兵马两万,还有陈玉成等四丞相兵马,加在一起有六万,杀回天京去,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我以为还要静观一下事态的发展,看看天王那里的动静再说。”

“你在兵营里安然无恙,我可是等于在天京大牢中啊。我今天不能再回去了。”陈承瑢哭丧着脸说。

“不行,杨秀清一旦发现你失踪,就会疑心你是畏罪逃走,他会警觉起来,你必须回去。”

陈承瑢叹了一声气。

秦日纲说:“沉住气,我看现在是刚刚亮了闪电,雷声马上就到。”

陈承瑢仍是一副快快不快的样子。

5.丹陽城下陈玉成带伏兵在城外,准备攻城的圣兵都带着云梯。

城下地道里长长的导火索引着了,人们看着火花向前一寸一寸地燃着。陈玉成掏出他的打簧表不眨眼地看着。秒针咋咋咋地走着。曾晚妹看着滑动的秒针,说了声:“响!”

轰的一声巨响,丹陽城一片火光,接着,清城墙被轰开了一个大豁口。

陈玉成喊:“攻上去!”

一时战鼓齐鸣,呐喊连天。

秦日纲站在高阜处看着陈玉成率众攻城。

陈玉成、曾晚妹率几百人首先冲人豁口,杀退了顽抗的清兵,正往城里冲,曾晚妹忽然叫了声:“不好!”

敌人从新筑的第二道城墙——月城向外射击,箭石和火铣槍、火炮齐发,把陈玉成他们压在内外城之间,太平军阵亡很多人。

陈玉成说:“清妖什么时候修了个月城呢?”

曾晚妹说:“撤吧,改天把地道挖到月城底下再攻。”

陈玉成说:“你带人撤,我掩护。”

曾晚妹说:“不,我掩护。”

陈玉成火了:“走!啰嗦什么!”他亲手向月城投去一个火球。

几个火球在月城爆炸了一阵,借着烟雾,太平军弓起身后撤。曾晚妹刚跑了两步,猛听有人喊:“丞相受伤了!”

她又跑回来,见陈玉成胸前一片血渍。她一弯腰架起他就走。

清兵不敢下来,只用更猛的火力攻击,曾晚妹指挥攻城士兵很快撤出了外城。

6.天王府上书房天气热得让人顾不得君臣礼节了,洪秀全、石达开、韦昌辉三人都脱去了长袍。木制的风扇吱吱嘎嘎地转着,没有多大的风。

洪秀全说:“不到万不得已,朕不会召二位兄弟来。今天之事,朕连胞兄也不让知道,蒙得恩也没让他来,朕的心你们也就知道了。”他的表情是万分屈辱和伤感的。

石达开说:“我们无能,让主上受辱。”

韦昌辉说:“主辱臣死,我等恨不能为主上而死,而现在报国无门啊。”

洪秀全诉苦似的说:“杨秀清本也是广西老兄弟,为天国屡建功勋的。可他自恃功高,专横跋扈,动辄凌辱百官,连各王他都随意杖打,这些朕都忍了,向以天国大局为重,没有计较。”

韦昌辉说:“天王是海一样的胸怀,换别人早容不得了。”

石达开说:“天王对他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洪秀全说:“前几天,他居然当众责打起朕来,百官哭求饶恕,他都不听,朕无法再宽容下去了。朕今天想找二位兄弟商议一下,为太平天国计,到了该决断的时日了。”

石达开说:“愿为天王驱遣。”

韦昌辉的话杀机毕露:“天王下诏旨吧,诛过讨贼,虽粉身碎骨也心甘。”

“二位兄弟之心,朕都领了。”洪秀全滴泪道,“朕想,那不是要大开杀戮吗?不管杨秀清有罪与否,这总是兄弟阅墙之祸,朕心实不忍。”

韦昌辉道:“杨秀清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恶贯满盈,怪不得别人。”

石达开说:“天王向以仁慈为本,时到今日,仍有不忍之心。不过天王也要从天下苍生之大局从长计议。”

洪秀全仰面长叹道:“杨秀清所要,无非是天王宝座而已。朕这几天再三想过,朕禅让就是了,何必让他如此焦心呢?”

这是韦昌辉、石达开万万想不到的,看他涕泪交流的样子,倒也不像虚情,不管真假,他们断不能让此事在天国里发生。

韦昌辉立刻跪下了,说:“天王如此说,臣弟无颜活在世上了,请天王先杀了我,再把王位禅让给他。”

石达开也跪下表心迹:“天王,切不可如此,那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东王功再大,也盖不过天王去。何况,天王代天父下凡巡狩,这是天国里人人尽知的,倘真发生了东王谋篡之事,天国人心也就散了,为天国计,天王切不可有此念头。”

他二人连连叩头。

洪秀全亲手—一扶起他二人,长叹一声,问:“朕有如此重要吗?”

韦昌辉说:“主上有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石达开说:“如天王执意禅位给他,臣弟宁愿买山而隐,回广西老家种田去。”

韦昌辉说:“只怕翼王弟这样与世无争的是少数,到那时,杨秀清怎么会有震慑力,还不是四方造反、八方刀兵?那我们辛辛苦苦六七年所创下的江山,可就付之东流了。一旦事败,天国军民成千上万将被屠戮,天王忍心看到这样悲惨的结局吗?”

洪秀全又是一声喟然长叹说:“那怎么办?一国不能有二主啊。他不可能就此罢手,会愈演愈烈。”

韦昌辉说:“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时候了,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天王再不下决心,就迟了。”

石达开已知道天王的决心是杀杨而不是禅让了,他又激了天王一回:“天王倘今次仍优柔寡断,臣弟就此交出兵权,连夜带家小回广西去。”说着把他那单凤栖牡丹的有小黄盖伞的金冠从衣帽挂上摘下,放到了天王面前。韦昌辉也立刻仿效,将他的单凤栖山口的金冠缴于天王前。

“真让朕为难啊。”洪秀全掩面流涕道,“秀清乃我弟,一同传教,一同起兵,一同进小天堂,让朕亲手除之,于心不忍啊。”

韦昌辉说:“广施慈心,不应慈悲犯上为道者。今杨秀清所作所为,都是逆子贰臣的行为,人人得以诛之,何需天王动手。天王只消下道讨逆诏旨,臣弟二人自去办了。”

现在,韦昌辉终于说出了天王认为最稳妥的办法。天王说:“既然二位贤弟都认为杨秀清该诛,朕虽不忍心,从社稷大计而论,不得不一痛绝决。”

韦昌辉和石达开都说:“天王英明。”

洪秀全沉吟了一下,说:“这件事,只我们三人知道,千万不可泄露他人。”

韦昌辉说:“这是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之事。”

石达开也说:“万一走泄风声,打草惊蛇,就要坏了大事。”

洪秀全说:“达开弟连夜回武昌去,什么时候动手,怎样动手,以朕的密诏为准。”

韦昌辉又趴到地上叩了个头:“臣肝脑涂地,也要为天王雪耻。”

石达开也磕头说:“臣弟随时准备勤工效力。”

7.陈承瑢府第陈玉成回天京养伤来了,曾晚妹也陪他回到了陈府。这一天,曾晚妹看着御医为陈玉成换药,叫人把他的躺椅抬到廊下风凉处,曾晚妹坐在旁边给他扇扇子。他们坐的地方,对面是天宁寺,没有钟鼓之声,庙宇已残破不堪。

曾晚妹说:“自从太平军进了天京,和尚尼姑倒霉了,你看,寺院都成了蝙蝠、狐狸的窝了。”

陈玉成油然记起了仪美天长金,他说:“天长金有可能出了家。也不知道仪美现在哪个寺里挂锡?”

“你又想天长金公主了?”曾晚妹说,“等你养好了伤,就把这一脑袋烦恼丝剃去,去当和尚,当了和尚不就能天天见到她了吗?”

“净胡说,”陈玉成说,“和尚住的是寺庙,姑子修行的地方是庵堂,和尚、尼姑一起住,那不是乱套了吗?”

曾晚妹咯咯地乐起来。

忽见陈承瑢神色惊慌地从外面走回来,看见了他们俩,迟疑了一下,走过来。陈玉成冲他笑笑:“我不能站起来请安了。叔叔,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呀?”

曾晚妹给陈承瑢搬了一张凳子,让他坐下。陈承瑢说:“你封候了,知道吗?方才我在东王府的天王诏旨上看到的,封你为豫天侯了。”

曾晚妹说:“好啊,陈氏一门两侯,这可真是大喜事呀。”

陈承瑢说:“你封了侯,该自己建府了,还在叔叔这将就啊?”

陈玉成说:“我一年到头在外领兵打仗,我建一座侯府,给谁住啊?”

“那也是门面啊。”陈承瑢说,“反正也是圣库出钱。你去看看,不要说侯,就是丞相、副丞相、恩赏丞相、国宗……哪个不找块好地面盖起了府第,一个赛一个,没你这么傻的。”

陈玉成说:“我这一辈子不盖那富丽堂皇的宅第,有间屋子能睡觉就行了。”

陈承瑢说:“你能将就,人家晚妹还不干呢,是不是?”

曾晚妹笑嘻嘻地说:“夫唱妇随,我听他的,不叫我睡露天里就行。”

陈玉成说:“行军作战,你还少睡露天了?”

这时,门外鼓乐喧天,人声吵嚷,一个牌刀手从大门外跑来,说:“回大人,报喜的来了,丞相少爷封侯了。”

“快,快,摆香案接旨。”陈承瑢跳了起来。

陈玉成说:“我这个样子怎么接旨?”

曾晚妹说:“躺着接,你受伤了,不为不敬。”

8.陈府院子里香案就摆在院中,陈玉成的躺椅抬到了香案前,由曾晚妹代他叩头领旨。天王府吏部尚书司琴在宣读诏旨:陈玉成,为太平天国南征北讨,功勋卓著,近攻丹陽又为天朝负伤,其功尤大,朕特旨封尔为豫天侯,并由圣库拨银建府。

曾晚妹叩下头来:“臣代陈玉成叩谢天王之恩。”

在鼓乐声中,两个吏部女官捧上了侯爵的冠带袍靴,帽子与丞相的帽式无大差别,也是无翅正方式纱帽,只是在百蝶穿云的冠额处标着豫天侯三个金字。袍服两套,黄红各一套,黄红马褂九套,都是由典袍衙门统一制作的,每袍绣龙五条,靴子也没变化,与丞相一样为红靴。

曾晚妹代接了袍服,又谢了恩,报喜的人拿了陈承瑢的赏钱,陆续走了。

陈承瑢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怎么样,圣库拨银为你建造府第了吧?”

“叔叔是不是要赶我呀?”陈玉成半开玩笑地问。

陈承瑢说:“这不是讲歪话吗?”

陈玉成说:“拨了圣银我也不建。”

陈承瑢说:“我看,你还是回到兵营里去养伤为好。”

陈玉成说:“看来叔叔真的是要赶我走啊。”

陈承瑢说:“从广西出来,就是我们叔侄二人相依为命。叔叔缠在说不清的官场斗争中,总感到随时有杀身之祸,我怕株连了你。如你领兵在外,你就安全了。”

陈玉成感动地望着叔叔,说:“叔叔,侄儿以为,最安全的路只有一条,就是你急流勇退,退出东王与天王的权力角逐场,你我为太平天国效力,为普天下苍生的温饱而效力,何必干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晚了,”陈承瑢说,“现在已上了贼船,船到江心,一切都晚了。”

“不晚。”陈玉成说,“还是那天侄儿跟你说的话倒前线去。”

“东王不准呢?”陈承瑢说。

“不准,就辞官,”陈玉成说,“不要你那个侯爵,你就是自由身了,有了这个决心,你就远离灾祸了。”

陈承瑢不语,陈玉成知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舍弃这辉煌灿烂的侯爵金冠的。他也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9.天王府上书房洪秀全精神抖擞,气色很好,他正襟危坐,正用他那一手漂亮的草书亲自起草一份诏旨。

蒙得恩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惴惴不安,却又不敢劝阻。

洪秀全写完了,满意地放下笔,对蒙得恩说:“用上朕的印吧。”

蒙得恩不敢违拗,拿出天王玉玺,在御诏下面用了印。

蒙得恩忧心忡忡地说:“臣愚昧,臣实在想不出天王下此诏旨是为什么?这种时候让东王出外去督师,他肯去吗?”

天王说:“他能不遵王命吗?现在江西、安徽我们占了上百州县,正应好好经营,他为各王之首,理应代朕巡狩,朕倒看不出他不去的理由。”

蒙得恩说:“他会以为天王疑心他,将他放逐出京城,或者是变相削其权柄,万一激怒了他,容易生变。”

洪秀全很有耐性地问:“依你看,他会怎么样?公开弑君?还是提兵问罪?”

蒙得恩说:“臣想不好。”

“他都不敢。”洪秀全说,“他要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那倒是大好事了。”

蒙得恩终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点弦外之音,这是洪秀全在激怒杨秀清,让他失去理智做出败坏纲常的事来,于是天王便可名正言顺地诛道了。

于是蒙得恩亲自将天王诏旨送到了东王府。

10

东王府便殿杨秀清看过了天王下给他的诏旨,心里恼火已极,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牵动着嘴角都有些歪了。傅善祥看过了诏旨,也感到突兀,她对站在殿下的蒙得恩说:“请先回去,东王领旨谢恩。”

看看东王并没有驳斥傅善祥所代言,他只得下殿出府去了。

蒙得恩一走,杨秀清出言不逊道:“他是看我还不够累呀,又要打发我出去督师阅兵!”

见陈承瑢、侯谦芳等很多东殿大臣都在场,傅善祥没说什么,给他递了个眼色。杨秀清挥了挥手,说:“都下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只有傅善祥没有走,杨秀清第一次主动问计于傅善祥:“你看这事有什么蹊跷吗?”

“这不是好兆头。”傅善祥满面忧色地说,“这是天工欲削你权柄的兆头。”

“我看不出来。”杨秀清说,“江西、安徽所占州县日多,是该去看看。”

“那为什么早不让你去,晚不让你去,偏偏在这个时候?”傅善祥提示道。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有什么特别?”杨秀清问。

“你刚刚打过他四十大板啊!”傅善祥说。

“女人见识。”杨秀清说,“他如为此而反目,早该下手了,甚至可以削我封爵,何至于用这种不疼不痒的办法来制我?”

傅善祥道:“把殿下支出天京,就有可能从此不让你回来。”

杨秀清说:“笑话。他不怕我领兵来围攻天京?”

傅善祥说:“天下之兵,不尽在殿下手上啊!武昌的石达开兵团、韦俊兵团,丹陽的秦日纲兵团,这些都是天王的人啊!”

杨秀清有点往心里去了,他说:“我不去呢?”

“那你就落个抗命的罪名。”傅善祥分析说,“殿下左右为难,所以我说不是好兆头。”

“他想干什么?除掉我?”杨秀清开始震怒了,在殿上走来走去如笼中困兽。

杨秀清问:“我该怎么办?”

傅善祥说:“高高兴兴地答应去督师,临行前去见见天王,主动把军务、政务权柄全部交还天王,他的疑心顿时冰释,不会再担心你篡位了。”

杨秀清直瞪着她说:“你这可真是让我自绑于人的好办法!说得好听,我把一切大权交回,谁还听我号令?那天王不是随时可以像捏死一个臭虫样地捏死我吗?”

傅善祥说:“天王疑忌你,无非是你手上权太重,生杀手夺,把天王都显得无关痛痒了,天王的自尊受不了,此其一;殿下处处专断,连天王也责罚,这今天王难堪,在文武百官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本来也是殿下做事考虑不周,此其二。殿下如果主动说交出权柄,他放了心,反倒不会收回权柄的。”

“为什么?”杨秀清问。

“他离不了你。”傅善祥说,“综观天朝,文臣武将,没有能超出东王殿下的,北王韦昌辉虽有才干,却陰险而狡诈,天王不会信任他;翼王石达开倒是文武兼备,但他为人过于圆滑,不肯承担责任,天王也不会付以大任。这么多年来,天朝内外,就是你一人在支撑着,天王才得以安居宫中享乐,他怎肯把你废掉?只要殿下肯给他个面子,找个机会在大庭广众间把他捧一捧,一场风波也就过去了。”

杨秀清走来走去,沉默了很久,站下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你都是以君子之心来猜度人的,我一旦交了权柄,人家来个顺水推舟怎么办?我不是连回旋余地也没有了吗?”

“那你如何对付眼前之事?”傅善祥问。

“一不做二不休,我自有办法。”杨秀清像下了决心一样咬了咬牙。

“你要取而代之?”傅善祥想到了这一层,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你想哪去了。”杨秀清却又轻松地否认了,“你等着瞧吧。”

他这个莫测高深的表情更叫傅善祥心里打鼓了。

11

北王府启事厅蒙得恩奉洪秀全之命来见北王,韦昌辉亲自迎出来,把蒙得忍让到内书房密谈。

蒙得恩说:“方才我刚给东殿送了一道天王诏旨去。”

韦昌辉紧张地问:“这个时候下什么诏旨?”

蒙得恩拿出一张纸递上,说:“这是抄本。”

韦昌辉看过,说:“此事欠妥。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蒙得恩说:“我原也这么想的,但我看天王的意思,恰恰是要打草惊蛇。”

韦昌辉的眼珠子转了转,说:“我明白了,天王是在激变,让他反,让他叛,让他在天下人面前露出反骨来。”

蒙得恩点头道:“我想是的。”

韦昌辉心里不得不佩服洪秀全高明。他问:“你看,杨秀清会如何?”

蒙得恩说:“天王下了一招绝棋,把东王逼到了悬崖边,跳也是死,不跳也是死。我看他不会乖乖地出天京。”

韦昌辉问:“你说他会反抗?”

蒙得恩点点头。

韦昌辉说:“那他可上套了,他可到了末日了。”

蒙得恩问:“你这里有多少亲兵,够用吗?我想说,必要的时候……"韦昌辉知道是天王的意思,他故意不露,韦昌辉也不说破:”北殿有三千牌刀手,是我的亲兵,足够了。何况,守天京的军队,包括女营锦绣馆,都是听我提调的,请天王放心,只要东王敢谋逆造反,我就发难,决不宽容。“

目的达到,蒙得恩起身告辞,说:“那我走了,天王还等我回话呢。”

韦昌辉往外送他,问:“东王府的消息能及时传出来吗?”

蒙得恩说:“有人。”

韦昌辉问:“陈承瑢吗?最好不让他出面,他是东王注意的人。”

“不用他。”蒙得恩没有说出人名。韦昌辉心里已知道天王早有心腹“蜷伏”在东王脚下了,他不得不再次佩服洪秀全的老谋深算了。

12

天王府上书房洪秀全正与洪仁发、洪仁达密议。洪仁达说:“我手上有两千兵,加上天王府的,都是赤胆忠心保天王的。”

洪仁发说:“不要用北殿的兵。叫他夺了头功,日后他韦昌辉再拿大,不又是一个杨秀清吗?”

洪秀全心里想,他敢效法杨秀清自专,他也不会有好下场,自有石达开去制伏他。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对用兵的事,他有与胞兄不同的考虑。他说:“如有杀戮之事,让北殿去干,我们手上最好不沾血。”

洪仁达说:“高明,咱们的兵力,确保天王安全就是最重要的。”

这时蒙得恩脚步匆急地进来了。洪秀全问:“东殿有何动静?”

“侯谦芳写了个纸条来,”蒙得恩说,“他说东王很平静,像没事一样,正大张旗鼓地下令,叫随从们准备随他出征去闯师呢。”

这很令洪秀全惊讶,半晌没说话。

洪仁发说:“这小子算知趣,他敢抗旨,他的脑袋在脖子上也就长不成了。”

蒙得恩说:“这事蹊跷,他会这么乖吗?他会一点猜疑没有吗?”

他们还没有对东工杨秀清的反常之举得出一致结论,司琴慌里慌张地跑来,说:“禀天王,不好了,东王差人来,说天父临凡了,召天王马上去听旨。”

一听这消息,众皆失色。

洪仁发说:“不去,千万不能去,这是鸿门宴。”

洪仁达也说:“他又搬出天父来了,上次打了天王,这次说不定又使什么鬼花招呢。”

洪秀全面色平静,他说:“不去是不行的,他一定又召去了京城的文武百官,天父有旨,朕不去听旨,就是抗上,就是背叛,那他有一千条理由对朕大加挞伐,朕就在臣民面前输理了。”

“都是你,早就该揭穿他的把戏!”洪仁发说,“什么天父!都是他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洪秀全站了起来,说:“换吉眼,马上到东殿去。”

蒙得恩问:“要不要把贴身卫队带上?”

洪秀全点点头,说:“不过,槍要藏好,不要露出来,让司琴领着,一律穿宫装。”十二支短槍是他令镇江的吴如孝在洋人手里买的,他的卫队已经现代化了,东王不知。

蒙得恩答应一声,快步出去。

13

天京街上洪秀全的仪仗队开路,浩浩荡荡地压了一条街。洪秀全头戴金字“天王”的角帽,身着黄龙袍,脚登九龙黄缎绣鞋,身后跟着司琴率领的十二名女护卫,表面徒手,人人执一柄长柄官扇,其实怀里都佩了短槍。

14

东王府便殿前空场上(一八五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太平天国天历七月二十二日)

各王府的官员已分别按品级跪满了一地,东工杨秀清在便殿上手舞足蹈。正在训斥手下人,因为洪秀全没到,他训斥的内容均不涉及天王:“……居功不可傲,众小的们,你们骄傲了,以为天下太平了,这怎么行?北京未破,清妖皇帝没抓住,尔等要努力……”他看见洪秀全的銮驾进了二门,洪秀全已经下了金舆,他的话锋一转,又说,“众小的们,有人不听天王的话,这就是帮妖!朕派秀全和几个兄弟下界,就是要领你们斩邪留正,让天下太平……”他的话中藏锋,已经说出了天父不止派洪秀全一人下凡,而是还有几个兄弟,当然也包括他杨秀清了。

洪秀全跪在丹陛下,而且口称:“秀全来聆听天父教诲。”

洪仁发、洪仁达、蒙得恩和司琴所率的手槍队紧紧护卫,跪在天王四周。

现在杨秀清的目的性明确了,他更卖力地在丹陛上跳来跳去,口中已泛出白沫来,他问:“秀全来了吗?”

洪秀全忙答:“禀天父,秀全来了。”

杨秀清说:“朕派你携尔弟秀清去治理天国,成绩如何呀?”

洪秀全答:“朕与秀清岂敢不尽心竭力、官衣轩食、勤恳视事,一切尚好。”

杨秀清说:“你们是不是骄傲了?”

洪秀全答:“不敢,仅有半壁河山,北伐大业未成,岂敢骄傲。”

杨秀清说:“不要半途而废,有妖挑拨离间秀全、秀清兄弟,有无此事?”

洪秀全侧目看了蒙得恩和韦昌辉一眼,高声答道:“无此事,秀全对秀清十分信赖,非他人所能离间的。”

杨秀清又说:“尔兄弟一心一德,方能胜妖,千万不能自相猜疑,朕将不会饶恕你们。杨秀清干得如何?令你放心吗?”

“他是天国柱石,干得好,秀全再无不放心之处。”

杨秀清开始语出惊人了:“既然秀清干得好,你也满意,他有如此大功,为何你称万岁,他只称九千岁呢?”

洪秀全愣了,所有的人都惊得面无人色。韦昌辉已眼露杀机,以目视洪秀全,洪秀全冷静下来,目不斜视。蒙得恩的脸上汗都出来了,已经悄悄向司琴靠拢了。

见洪秀全没有及时回答,杨秀清又问:“你怎么不回答?东王怎么不能呼万岁呢?”

傅善祥惊得坐直了身子,感到祸事临头了。

洪秀全终于说:“东王打江山,功劳最大,也该称万岁。”

他这么一答,犹如在众人头上掷了个火药弹,许多人已不再伏地而是惊讶得抬起了头,场上有了騷动。

蒙得恩以目视洪秀全,在请示。

韦昌辉也频频目视洪秀全,随时准备动手。

洪秀全谁也不看,仍毕恭毕敬地跪在那里。

杨秀清问:“封秀清万岁,是你本心吗?”

洪秀全答:“是我本心,东王万岁,世代万岁。”

杨秀清舞蹈的步伐逐渐降低了频率,终于收步,说了声:“好自为之,我回天去了。”

等杨秀清坐下,变成了人,天王才率众官站了起来。天热,加上惊吓,每个人都是汗水淋漓。

杨秀清又在装傻,他降阶相迎,将天王拉到便殿龙椅上坐下,自己站了后,小心地坐在一边,韦昌辉也在侧面坐下。文武百官听完神音该听人话了,没有人敢走散。

杨秀清问天王:“天父方才有何谕旨?”

洪秀全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但脸上却十分平和:“天父说,东王功劳大,也该称万岁。”

杨秀清故意谦逊了几句:“小弟理应为天朝驱使,封不封万岁在其次。”

洪秀全说:“那怎么行?一来这是天父意旨,二来朕也正有此意,正好趁此加封。”

杨秀清肚子里暗笑,庆幸自己这一招又将天王治得服服帖帖。

洪秀全说:“封万岁是天国大事,不能草草完事。朕记得,秀清弟的生日是天历八月十七,没有错吧?”

杨秀清说:“难为天王记得这样准。”

洪秀全说:“今日是七月二十二日,距我弟生日还有二十五天,朕想在那一天大大操办一下,正式加封。又是生日,又是封万岁之日,举国同庆,你看行吗?”

杨秀清心里好不得意,他趁机说:“怕来不及,天王不是要委小弟去江西、安徽督师吗?”

洪秀全连万岁也封他了,让他出去督师还算什么?况且那本是激变的手法,这不是“变”了吗?杨秀清这一手玩得很漂亮,洪秀全只能将计就计。

洪秀全回答说:“督师之议可暂搁置,改派别人去就是了。下月的加封大典,你怎么可以不在呢?”

说罢,洪秀全又对韦昌辉说:“大典的筹备由你专办,该从圣库领多少银子,该雇多少工匠,该怎样改修东王府,你都拿个准稿出来,朕要亲自过目。”

韦昌辉忙答应下来,他一时还猜不透洪秀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相信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洪秀全的智商和权术绝不比杨秀清低。

一切都显得很圆满,天王起驾了,杨秀清恭送到大门外。